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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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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

“夫人。”綠蕪瞥一眼院外,小聲道:“大爺今晚怕是要宿在書房了。”

宿在書房就宿在書房,左右人不是她。沈月枝也有點兒惱地咬了下唇瓣,擱下筷子轉身進了內室。一頓晚膳就這麽潦草收場。

夜色沈沈,燈芒透過薄紗愈發朦朧。沈月枝從凈室出來,坐在妝奩前,滿頭青絲垂在身後,綠蕪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

“要我說,那宋家就是與夫人犯沖,夫人只要一沾上,準倒黴!”綠蕪低聲嘀咕著。

銅鏡中映出一張眼波盈盈的芙蓉面,只是遠山黛的眉尖微蹙,沈月枝低垂眉眼,拿著梳篦理著發絲,心緒也亂得很。

她並未想過要再與宋家扯上關系,宋青硯的事實屬巧合,她原本不想提這件事,便是覺著無論怎麽解釋,都顯得兩人還有幾分舊情似的。卻不想被聞晏的同知給撞上了。

果真,這世間越害怕什麽便偏來什麽。她與聞晏到底還是為此事生了間隙。

若在以往,花描聽了綠蕪的話必定是要制止的,但眼下卻不免在心底有幾分讚同。她將錦褥鋪平,回身將床幔放下來,神色猶豫,道:

“夫人不準備將大爺請回來麽?”她思量道:“這方才頭幾日,大爺便宿在外面,府裏怕是會傳出什麽不好聽的來。”

“再則,晚膳時大爺只是問了一句,夫人怎麽氣性就上來了?夫人原不是性急的人啊。還是派個人去請一請罷。”

花描一心為著沈月枝著想,便道:“或是送見衣裳什麽的,大爺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梳著發的手慢了下來,沈月枝沈默不語。她知曉,若她真只是想做一個賢德的妻子,那麽她此刻就該按著花描的話去做。但她此刻坐在這裏,心緒便如同湖水一圈圈漾開。

這些年她的確不是性急的人,但在姜氏還在時,她的性子卻被養得有幾分嬌頑。聞晏不過縱容了她幾回,她的本性就又冒出幾分。

梳篦在案幾磕出細微一聲,沈月枝望著鏡中眉目清泠的自己,在心底醒誡不要越過該有的分寸。微微側過身,道:

“派一個人取一件大爺的外裳去書房……”

門簾驀然響動,沈月枝望著披了滿身月色的男人走進來,一時失了語。

她沒有想到,聞晏竟會先一步低頭。

滿室靜謐中,到底是花描硬著頭皮準備上前去接聞晏解下來的革帶。但聞晏只是越過她的手,淡淡道:“不必。”

“大爺回來得倒巧,夫人正準備去書房尋大爺呢,擔心大爺夜深看公文會傷了眼……”綠蕪見狀,以為聞晏仍舊不悅,忙為沈月枝說了幾句好話。

此話一出,聞晏解革帶的手停頓了一下,黑眸瞧不出情緒地看了一眼沈月枝。

已經到這個地步,沈月枝也沒有什麽面子放不下了。她走上前,指尖試探著去挨聞晏的革帶,見他沒有反對,放下心徹底去為男人取革帶。

怕他不信,沈月枝輕聲道:“綠蕪沒有胡說,我的確準備讓人去請——”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方念出那兩個字。

“夫君。”

她比聞晏要矮出一截,低下頭時只能瞧見一點翹秀的鼻尖,和一片瑩白細膩的鎖骨。想來為男人解革帶是頭一回,不甚熟稔,好幾次指尖錯過,不由蹙眉。

“不用了。”男人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有點低沈,沈月枝以為他是等得不耐煩了,正有些難堪地想退開,指尖卻被一只掌心驀然攥住。

“你洗浴過了麽?”男人的掌心很燙,沈月枝指尖也被染上了熱意,她怔怔擡起頭,對上聞晏漆黑的眼眸。

花描和綠蕪早已經退下了,此刻房間內只有他們二人。沈月枝察覺出他的意思,耳尖發燙,不由避開他的目光,嗓音低弱道:

“……已經洗過了。”

她聽見聞晏低笑了一聲,心口的跳動頓時也跟著亂了一息,臉上也燙得更加厲害。

“好,夫人等我。”

聞晏洗沐向來沒有讓人伺候的規矩,也無熏衣熏香那些俗習,所以費時不久。從凈室出來,繞過屏風,便見一道纖細的身影,隔著帷帳坐在床榻前。

他想起大婚那晚也是如此,踏進房門,一步步走近床榻,掀開喜帕——

帷帳之後,沈月枝兩腮浮著胭脂色,眼波如同秋水般瀲灩,皓白的細頸延伸而下,掩至平整的寢衣中。

在這一刻,聞晏忽然覺得他心尖漾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如同落進一片極輕的花瓣,卻輕易掀起他萬般心潮。

半響不見他有動靜,沈月枝不免擡起頭,只見聞晏立在帷帳後,一只冷白的手半撩開他眼前的幔紗,眉目清疏,眼眸漆黑直直盯著她。

眸底的情緒很沈,翻湧著如同要將人溺斃在裏面。

瞧見他的發尾還有些濕潤,沈月枝忙想從這膠黏的空氣中脫身,道:“可要讓下人進來……”

“不必。”聞晏打斷道,松開手帷帳在他身後垂下,床榻內頓時昏暗下來,他走至沈月枝跟前,傾身撚起她的一縷發絲,在指腹間碾著。

看著沈月枝的眼,道:“今晚還要再洗沐一次,不急。”

燭臺上的蠟一滴滴凝下,熾白的燈芒支起一室明凈。

逼仄的床榻間,氣息交融滾燙,薄汗岑岑的肌膚上發絲交纏。沈月枝意識有些迷離,睜著眼擡頭往上看去,男人繃緊的下頜近在咫尺,喉結滾動。

她見聞晏頸側有一滴熱汗,擡手想為他擦去,可指尖剛觸上喉結的一瞬間,男人那一片肌膚瞬間繃緊。

下一刻,沈月枝唇間便驀然溢出一聲輕吟,指尖也綿軟地垂落在錦褥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掌握了上去,嚴絲合縫地十指相扣。

次日,院中的天色尚早,花色沾著露半開半掩更為嬌艷。

沈月枝身上綿軟從榻上起身,綠蕪撩開帷帳時眼底滿是笑意,想來是知曉了二人“和好”的事情。

“夫人,大爺已用過早膳正在院中晨練,吩咐我們了說不必過早叫醒你。”

觸及綠蕪笑盈盈的臉,沈月枝臉上一燙,昨晚叫了好幾回水……

心底後悔昨晚的孟浪,沈月枝強撐鎮定從榻上起身,在妝奩前坐下,綠蕪為她梳著發髻,她的目光穿過雕花窗落在庭院中。

聞國公府畢竟是武將發家,爺兒們都沿襲著練身的習慣。庭院中日光微曦,聞晏打著拳,一招一式皆行雲流水,動作間身姿挺拔如松。

明明是文官,資質卻不落於那些武將。想起昨晚男人在床榻間露出的腰身和脊背,沈月枝目光如同被燙了一般連忙收回。

不過,她醒來後極少見到男人還在院中。

早膳時,聞晏道他的休沐想來要提前結束了,“聖上召我午後入宮。”

朝廷間局勢一向變幻莫測,當今聖上年歲漸大,雖還未病弱的消息,但幾個皇子羽翼都已豐滿,野心也一日日顯露。

聞晏是皇帝的親信,若皇子有什麽動靜,他自然逃不過被皇帝召進宮。

政事一類沈月枝向來不會插嘴,只是點點頭以示知曉,隨即思及什麽,朝花描道:“收拾幾件大爺的衣裳。”

又回頭沖聞晏道:“夫君可讓若谷帶上幾件貼身的衣裳,若聖上臨時起意將你留在宮內,也好有完全準備。”

聞言,聞晏放下筷子,擡眸瞧著沈月枝,眸底掠過一抹笑意,半響方道:“這一次倒是喚得順暢。”

沈月枝一楞,隨即反應過來他是指“夫君”二字,耳尖微紅,只當作沒聽到。

原本在慈雲閣略坐了會兒,沈月枝便打算回觀雲齋,卻不想陶氏叫住她,讓映雪遞上一封請帖來。

“二公主殿下幾日後要在公主府中辦一場賞花宴,也給聞家下了貼子。我就不湊你們年輕人的趣兒了,你便帶著清姿去罷。”

既是公主下的帖子,那麽聞家自是不好推拒,沈月枝輕聲應下,轉身跨出正廳。

“聞姑娘同夫人一起去,又無長輩在身邊,若是她尋夫人麻煩可怎麽著?”路上,綠蕪有些憂心地開口。

初見見面便敢給夫人難堪,綠蕪自然擔心聞清姿會坐出這種事來。

“長輩?我不就是她的長輩麽?”沈月枝淡淡道。她雖一向求平和安穩,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團,若聞清姿真的不顧及聞家的面子,那也不怪她不將情分。

當晚,聞晏被皇帝留在宮內,只派了若谷傳幾句話回來。

花描鋪著床,道:“夫人果真料得不錯,讓若谷帶著幾身衣物去了,只是不知大爺這一趟要幾時方能回來?”

沈月枝也不知,她不做聲地望著窗外沈沈的夜色。聞晏在宮內留得越久,便意味著事情愈發棘手,皇子的動作越大。

風吹動著樹葉婆娑作響,在窗紗上投下剪影。空氣中翻湧著潮濕的氣息,要變天了。

一連三日,聞晏都還未從宮中歸家,但賞花宴的日子卻先到了。

兩輛馬車徐徐向公主府駛去,聞清姿不肯與沈月枝共乘一輛,便單獨坐在後面馬車內。沈月枝自然不會拒絕,她正好清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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