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紅寶石路，五十五號。

家裏有白米粥淡淡的香氣，粥在鍋裏，放到剛好盛到碗裏喝一口的溫度。鹹菜爽口，一點不油膩。推開房間的窗子，一會兒是草莓果醬香氣，一會兒是黃油香氣，到中午時變成熱騰騰的鹵肉味撲面而來。

住在沿街這麽滿足是沒想到的，確實吵鬧，煙火氣也十足。

紅寶石路，一直以為是商店林立的精致購物街，再怎麽也是酒店密集紙醉金迷的消遣地，沒想到是條窄窄的老街，賣雜貨小吃，晚上更熱鬧，有時車和人擠得水洩不通，淩晨才消停。

五十五號在中間部分，三層樓，我們在第二層，往下看的時候能聽見路人說話，下雨的時候很吵，雨點砸在各種東西上的聲音令人煩躁，這裏喜歡下毫無征兆的大雨，說停就停。

“我家怎麽樣？”

“有家的樣子。”我承認這樣的家很溫馨，只是短暫停留一下也讓人留戀：“你一個人住？”

“這說來話長，房子倘若有生命，會和人一樣感慨世事變遷造化無常。很早以前是一家子，後來老人家走了，住了新人，新人變舊人，最後是我一人。來來去去半輩子，去去來來又是半輩子。”

別人叫他老於，還真老氣橫秋起來。

所以說物件比人長命百歲，房子更是見證幾代人不在話下。

我伸個懶腰，既來之則安之，從醫院出來總要有個休養之處，紅寶石路上的房子既能作為他們特工總部，做我的棲身之所又有何妨。

“你不問我們為什麽分開？”

“誰，你前妻？”吃飽犯困，我靠在舊舊的小沙發上：“什麽原因，總歸是不合適唄，分分合合再正常不過，不是分，就是合，誰能控制得了一點。”

“不合適。”他念叨著：“不管多少理由，這三個字概括所有。”

合適怎麽會分開，不合適就是不合適，也許從前合適，現在不合適了，方向不一致怎麽可能不各奔東西。

老於看起來早過了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我沈吟：“我差不多快好了，在我痊愈不告而別之前，說說你們想讓我幫的忙。”

“現在不是時候。”老於望向書桌，那裏圖紙資料堆積成小山：“大肥豬養壯才好宰。”

說的對，他們很沈得住氣，故而我要跟沈得住氣。

每天吃喝，老於的手藝每天帶給我驚喜，能走較長一點路的時候，我走出紅寶石路，到很遠的珍珠路。

人生地不熟，原想去附近商店買好衣服速戰速決，計算時間一小時的樣子，還沒走到地方，發現一個問題，很致命的問題。

這裏的人都是成群結隊，或三三兩兩，沒有一個人走路的。怪哉，我成異類，本來就是異類的我怪上加怪，果斷決定調頭。

老於在幾步之遙的街口，由於我太突然，他沒來得及反應，表情凝固了一下：“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

“不去了嗎？”

“你沒說不能一個人出門。”

他也沒說可以一個人出去，而且我是趁他不在偷溜出來，借錢的時候聽他說一起出門也是點頭同意了的，但我勝在理直氣壯。

心虛的反而是他：“我走到樓下，見你外出，不放心跟來。”

把跟蹤說的這麽淡然，他道行不淺，我慶幸地望著他：“還好你來了，珍珠路是什麽地方，龍潭虎穴嗎？”

“老虎惡龍不可怕，和這裏的治安相比，沒人敢獨自走完這段路。”

“現在是白天！”

“我們先去置辦你需要的東西，回去再說。”

老於身兼數職，保安加拎大包的，回家又恢覆原來的身份廚子。我欣然做我的品鑒師。

“紅寶石路有的地方很破，殘破的地方沒人修補，珍珠路更繁華光鮮，一般那樣高檔的街道，不至於臺階破了沒人管，墻皮剝落在沿街的地方不去處理，這是用很短時間可以搞定的問題。我們買東西的地方，天花板滴滴答答漏水，店員顧客當看不見，大家習以為常。”

“你在心島一點風聲沒聽到？”

“陸地，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它曾經是你以為的樣子，現在變了。”老於熄滅了火：“見過急速衰敗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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