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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共沈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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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共沈淪

收到李教授的死訊時傅博覽正在生物實驗室觀察變異生物標本。

很奇怪,這些因核輻射變異死亡的生物體並未檢測到輻射,反而從海洋內所捕撈的暫未變異海洋生物體內含有大量輻射。

“因核輻射變異死亡後的生物本身就是一個放射源,它的體內怎麽會檢測不到任何的放射性物質?是不是檢測機器出了問題?”

“機器沒有問題,”傅博覽將清晨時帶回的海水放置檢測機器臺上,數據正常,每一項都是紅字警告,“它體內的輻射消失了。”

為了確認機器沒有問題,變異生物也確實是因為輻射,傅博覽重新做了一組對照實驗。

上個月李教授出海捕撈了一只變異龍蝦蟹,其活體放置檢測臺檢驗時機器立刻發出紅色警告,現在這只龍蝦蟹被制成了標本,放置於防輻射盒內。

傅博覽將標本龍蝦取出,放置於置物臺上,等待機器檢驗。

機器的檢驗結果依舊是標本內放射性物質超標,它現在確確實實是一個放射源。

若他們的推論無錯,那這只變異章魚體內的輻射又是如何消失的呢?怎麽可能一絲的放射性物質都無法檢測到。

傅博覽重新去接了一杯水放於放置臺上,水中含有微量放射性物質,屬於正常範圍,可以飲用。

機器沒有問題,這突然出現於西亞海的變異生物體內的輻射也確實消失了。

“到底是怎麽消失的呢?”

傅博覽盯著數據報告微蹙眉,腦海中毫無思緒。

時間不早了,傅博覽與同事一同離開實驗室,鎖好門,去1號更衣間換下防輻射服,進入浴室洗漱完閉後後門前往2號更衣間更換衣物。

“走了,傅教授。”

與傅博覽在同一實驗室的同事與傅博覽道別。

傅博覽點頭應聲,掏出大衣內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李教授先生發來的消息。



李教授的屍體被停於客廳中央,身上蓋著白布。

白布裁的有些窄了,站於跟前的傅博覽一眼便看到了那錘於床側的如枯木般幹癟的手。

她的情況如同那幾位橫死的好友一般。

“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李教授的先生早已哭幹了淚,他蹲坐於靈床前,雙目無神,重覆著那一套與警察所敘述過一遍的話語,“我陪她一起回屋休息,就眨了個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傅博覽不會安慰人,他只擡手輕輕按了按李教授先生的肩頭,便再次被警察帶到了警局。

李教授死前曾給傅博覽發了一條微信,囑托傅博覽銷毀從深海中捕撈的變異蝦種。

“上月李教授去西亞海實地勘察時打撈上岸的變異龍蝦蟹,蝦頭蟹身,還有條龜尾。”傅博覽如實道,“它體內所含的放射性物質超標,不方便取出,您可以申請搜查令後去實驗室查看。”

搜查令的審批很快。

傅博覽帶領警方進入實驗室,找出防輻射服挨個遞給警員,“實驗室內輻射較高,最好穿好防射服做防範。”

換好衣物,傅博覽帶領警方進入實驗室,將由李教授親手捕撈的變異龍蝦取出。

“這就是李教授所說的需要銷毀之物。”

他轉身將龍蝦蟹放置檢測臺上,機器毫無動靜。

與傅博覽同行而來的張警官盯著毫無動靜的檢測機器問,“是不是機器需要維修了?”

傅博覽微蹙眉,將放置於檢測臺的龍蝦蟹取出,放置於防輻射置物箱內。

它再次從水龍頭內取出一燒杯水放置於檢測臺上,機器運作正常,數值正常。

前段時間捕撈的未變異魚種,機器運作正常,體內所含放射物質超標。

“機器沒有問題,”傅博覽盯著眼前的實驗數據微蹙眉,“是它體內的放射性物質也消失了。”

“也?”張警官不解的偏頭看他。

傅博覽也無法為張警官解釋這一奇怪的現象,而是從機器中重新提取出關於變異龍蝦蟹的數據對照,遞給張警官,“在五個小時前,我曾用這臺機器為這變異龍蝦蟹做過一組實驗。”

“實驗時,變異龍蝦蟹體內各項放射物質超標,為核廢水汙染海洋所產生的輻射變異。”

“而這次,它體內的放射性物質卻消失了,如同我們之前從西亞海所撿的變異生物標本一般,”傅博覽將之前幾次從西亞海所撿的變異生物實驗數據取出,“它們體內沒有任何放射性物質,標本便被儲存於身後的墻體展櫃上。”

傅博覽繞開張警官,遮光幕布取下,一排排的海洋變異標本瞬間映入眼簾。

張警官上前,每一樣標本下方都標註著變異生物被發現的日期。

而每一個日期都與幹屍出現的時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2025年10月1日,發現第一具幹屍的日子。

——2025年10月13日,第二具幹屍被發現的日子。

——2025年10月31日,第三具幹屍被發現的日子。

……

——2026年5月5日,第十八具幹屍被發現的日子。

整整十八個變異生物標本,整整十八具屍體。

“龍蝦蟹是4月27號李教授從西亞海捕撈的,”傅博覽將龍蝦蟹放於第十九標本櫃窗中,轉身從一側的桌上取出標簽,寫下龍蝦蟹體內輻射消失的日期,貼在龍蝦蟹的櫃格上,“龍蝦蟹的蟹鉗夾破了李教授的手指,第二日李教授便病了,龍蝦蟹脫離海洋後兩小時死亡,李教授休假一周。”

“前兩日李教授還給我發微信說她已經好多了,”傅博覽關上標本櫃窗,望向櫃窗的眼神裏含著道不盡的哀傷,“她說,等她休息好了,要多陪陪家裏人,還說出去玩兩天,她下周再去學校上課。”



那日傅博覽一個人坐在變異的標本櫃窗前坐了許久許久,若不是實驗室裏來了人,他都不知道他已經坐了一晚上了。

傅博覽在實驗室洗漱後,沒有回學校授課,而是換了身素凈的衣服驅車前往李教授的家中。

途中,傅博覽去有緣花店取了定好的菊花。

傅博覽短短兩個月來了五、六次。

初見傅博覽時老板娘還會張口安慰傅博覽兩句,可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多,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時,老板娘便再也沒說過任何安慰的話。

她默默做好花交給傅博覽。

傅博覽收過花,掏出手機掃描桌上的二維碼,轉錢。

“周聽。”

有緣花店來客人了,是老板娘的熟人,“我昨天訂的訂婚花束在哪兒呢,我怎麽沒找到?”

“在這兒。”

老板娘將包好的香風紅玫遞給趕來的客人。

客人接過花,和老板娘道了聲謝便離開了有緣花店。

“轉過去了。”傅博覽付好錢,抱著菊花轉身。

“傅先生。”

老板娘緊抿唇瓣,糾結半晌後還是叫住了傅博覽。

傅博覽回頭。

老板娘右手抓著左手的手腕,緊了松,松了又緊,深吸一口氣才道,“希望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來取鮮艷的玫瑰。”

傅博覽聞聲怔楞片刻,只點頭“嗯”了聲說,“謝謝林老板安慰。”

林周聽朝他點點頭,目送傅博覽離開花店。

傅博覽將菊花放至副駕駛,驅車離開花店。

行至李教授家院門外,傅博覽見到了許多李教授的學生。

他抱著菊花下車,點頭回應向他問好的學生。

李教授的母親癱倒在她的靈前,一遍又一遍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失聲痛哭著。

來慰問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沈重的情緒。

傅博覽彎腰將準備的花放至李教授的靈側,正欲起身時,一捧明亮配色的香檳向日葵出現在那捧菊花的身側。

他詫異偏頭,一眼就瞧到了那奇異打扮的學生——陳晉書。

她今日的打扮比較素,但與周圍人的穿著依舊格格不入,臉上也毫無哀傷的情緒。

“你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發現了陳晉書送來格格不入的花束。

他指著放於一側的香檳向日葵,明黃色的包裝在周圍沈重的黑色中顯得格外突兀,“你是在幸災樂禍嗎?”

陳晉書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滿臉慍色的男人,並未張口回覆。

一直失神的李教授先生被男人的怒罵聲拉回思緒,他偏頭,一眼便瞧到了那突兀的花束。

“這個日子是能夠讓你送這些亂七八糟花束的日子嗎?”

男人還在發作,他彎腰拿上花束,掄起袖子便欲朝著陳晉書的臉上砸去。

“李唯,”傅博覽攔住李唯即將落下的手,“她是李教授的學生。”

“學生!”李唯咬牙切齒罵道,“學生就這麽對老師嗎?”

“就因為她是學生,所以她帶這捧花來挑釁她的老師,她就應該是無錯的嗎?”

“這種場景送這種明亮的花是不合適,”傅博覽擋在陳晉書的跟前,“但你都沒問清楚她送這花的原因,便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是來挑釁,是在幸災樂禍,是不是也不合適?”

幾人的爭吵聲很大,引來了不少人圍觀。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和李唯一樣指責陳晉書。

“這麽嚴肅的場合怎麽能送香檳和向日葵呢?”

“她穿的那是什麽奇裝異服,怎麽會有人穿這種衣服來給老師送行的。”

“果然不能以學校看人品,沒想到像棲霞大學這麽好的學校還能養出這樣的學生。

“……””

“李唯,”李教授的先生踉蹌著推開人群走上前,取下李唯握在手中搖搖欲墜的花束,“這是你姐最喜歡的花。”

周遭的議論聲因李教授先生的這句話戛然而止,紛紛將實現移到他的身上。

原本滿臉怒意的李唯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怒意瞬間消散,他怔楞片刻問:“什麽?”

李教授的先生並沒有理會李唯,而是抱著花朝陳晉書走去,替李唯向陳晉書道歉,“抱歉小同學,嚇到了吧?”

陳晉書搖搖頭,說了聲,“沒有。”

“謝謝你記得她喜歡的花。”

他珍惜地抱著陳晉書送來的花,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眸時腦海中盡是李教授生前懷抱著這束花的模樣,那時的他們快樂愜意。

李教授喜歡海。

她說,她希望她死後藏入海裏。

她喜歡明亮色的花,香檳與向日葵是她的最愛。

她說,她希望死後能用這兩種花來為她送行。

她說,死亡不是結束,是新人生的開始,是超脫於時間的新概念。

李教授先生抱著花束的手不住的顫抖,淚水再度滑落眼眶。

“謝謝你,用這束花來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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