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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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掃墓
登記完後，兩人沈默地踏上一層層臺階。周圍有很多人在，即使下雨天也沒能阻擋大家前來掃墓，只是在一群白花黃花中，陸右一懷裏捧著的一束紅薔薇很是刺眼，跟墓園裏悲傷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轉身走進去，停在一座石碑前。看著那一框小小灰白照片，把花交給柏雲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布，一點一點把那些被雨水打散的灰痕都清理幹凈後才將花放上去。許久之後，聲音低啞：“媽，我來看你了。好久不見。”
“我在北城二中過得還好，成績也挺好的，沒有跟別人打架了，你放心，爺爺奶奶身體也挺好的。這個，是我朋友，也是我未來的女朋友，你未來的兒媳婦。”
陸右一伸手牽著柏雲走過來一點，繼續說：“我們現在還不能在一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而且還約好了要一起去Z大。你看好吧，我們會做到的，希望你能保佑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似乎到這裏也就沒話說了，他擡手，輕輕抹下掛在照片上臉頰邊的雨水，想了一下才繼續補充：“我爸接受不了你的離開，他跑去南非了，按目前收到的消息看一切都好。我跟爺爺奶奶生活的也挺好的，你別擔心。姥姥姥爺我們過年的時候也回去看了，姥姥看上去老了很多，她很難過，也很想你。所以，有空的話就多來我們夢裏看看吧，真的，很想你。”
他身體有些顫抖，濕意彌漫在眼眶又被隱忍著憋回去。陸右一深喘了口氣才輕松下來，“那我們就走了，這次來的比較匆忙。等暑假我肯定來你這裏天天煩你的啊。”
說著就轉身離開，步子很急，幾乎是沖出墓園。柏雲小跑著下去，看到他就失魂地站在路邊亭下，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走神，雨水順著傘面流下在地面形成一小塊水漬圈。
等了好久才自言自語地喃喃：“你說人為什麽要經歷生離死別呢？我有時候就在想，會不會是我前十幾年都太混蛋了，所以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啊？我是不是因為太壞了，所以才會把我最愛的人帶走呢…”
說著說著又嗤笑出聲，“我也是賤，等到人都走了才幡然醒悟，才口口聲聲的說愛。早幹嘛去了真是…啊…人生真的挺難過的，有時候會想，要是死——”
“啪！”
自嘲的笑話卡在喉嚨裏，柏雲踮起腳猛地拍向他的臉頰。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就算是在雨幕裏聲音也格外清晰，路過的人偶爾往這邊好奇地看兩眼。
陸右一這才看向面前的她。小丫頭不知道哪來那麽大力氣，死死揪著他的衣領往下拉，涼意之後臉上就是火熱熱的疼，但他現在顧及不了這麽多，滿眼都是她含淚咬著唇狠盯著自己的模樣。
一說話，眼淚就跟斷了線的流。柏雲沒空去抹，一字一句地說：“陸右一，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天國離我們還很遙遠。”
“你不會死的，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柏老師會救你的。”
胸腔裏的心臟似乎被人捏碎了，一抽一抽的疼，但她剛剛的一切行為都是下意識的，像是早有預謀。
半響，他擡手刮下柏雲臉上的淚珠，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半啞：“嗯。那你救救我吧。”
又過了一會，他腦子一抽，湊得近了點蹭她的鼻尖：“這樣的距離，很適合接吻啊。”
悲傷的氣氛就這樣被破壞，柏雲都楞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忙的就撒開手去推他：“你幹什麽呢！這件事很嚴重的好不好！”
“好，我知道。我不會的，我還沒跟你考上Z大呢，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死掉了，我可不甘心。”
語氣又變得輕松自然，她擰巴了一會剛準備開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時，柏雲心裏咯噔一下，示意陸右一不要出聲，沈下氣點開接聽：
“餵？媽媽。”
“你在哪。”
裏面語氣冰冷的根本聽不出起伏，她咬著唇，沈默。
“你在哪？！”
聲音又大了點，柏雲指尖掐著掌心，緩聲：“在外面…馬上就回去了。”
“跟誰？你把視頻打開，我要看。”
命令的語氣下像是不留情面的劊子手一樣，而她就是那個即將被斬首的罪犯。
“跟同學，我馬上就回…”
電話掛斷的很快，接踵而至的視頻就彈過來，一聲聲跟奪命號角似的，她心裏下意識開始慌亂起來。陸右一傾身過來去問，“怎麽了？”
“我媽媽，她好像回來了…而且好像發現你了。”
她腦子裏的話被電話震動吵得根本沒辦法思考，只能先走到亭子的另一邊，才按下接聽鍵。李海微的話瞬間兜頭而下，怒氣沖沖：“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就出差兩天你還會跟別人私奔了是吧？那個男的呢？別跟我說你在趙馨玥家，我現在就在她家，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沒有，我馬上就回去了。”
“你！”
她深深喘息兩秒，壓著脾氣下最後通牒：“現在，立刻回來。下午一點前我要看到你。”
說完就掛斷了，根本不給柏雲反駁的機會。她垂下眉眼，微微抿著唇，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準備，想著之後回去應付的對策。
陸右一走過來牽上她的手輕輕捏了下，撐開傘帶著人走，被拉住的她也沒什麽反應，丟了魂似的跟著走。這件事上他也幫不上忙，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陪著她點，讓她不要那麽難過。
七轉八轉的來到一家飯館面前，雖然裝修牌面跟四周比起來要不起眼許多，但客流量一點不是吹的，雖然還沒到午時高峰但四周早已坐滿了人。
兩個人出來之後就沒打算再回去，東西都是收拾好的。他把包往小椅子上一扔，伸頭去喊服務員，然後把手邊的單子遞給柏雲：“看看吃點什麽？”
半響，柏雲沒動。陸右一就隨便點了幾個菜，拎起茶壺開始沖洗杯子。私房菜四面八方都是煙火氣，有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一起，手裏或是啤酒或是飲料，毫不在意的開懷大笑。他們在這裏褪下了平時的偽裝，放松下來神經，只把自己當成平平無奇一個食客，會因為一道好吃的菜而開心到大笑的普通食客而已。
他倒了半杯茶放在柏雲面前，輕聲道：“別怕，我在。我來處理這件事，之後你就別說話。”
這時候她才回神，呆呆地眨眨眼睛，久久才找回自己聲音開口：“不要。”
“你是不是想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所有責任？說這都是你的錯然後來保全我？不要這樣陸右一，我是自願的，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以前她不知道為什麽趙馨玥會在她下意識承擔錯誤時難過又氣憤，她當時就覺得這不好嗎？有人出頭了，就沒其他人什麽事了啊。但現在她知道了，在重要的人受到不公待遇時，心裏的抽痛是比真正受到懲罰時還要痛苦的，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在無意識間是越來越在乎陸右一了，不由自主的把他放在了不能受到一點委屈的位置。
這可能就是相似的人互相了解的好處吧，接觸的越多越覺得自己在照鏡子，也能根據一句話來判斷對方接下來的所有安排。
陸右一沒說話，服務員端著菜上來一一擺好，等他走了柏雲才繼續說，聲線不穩但卻直白：“我設想了能發生的一切結局，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被發現的準備了，我知道我之後會面對什麽。最壞的結局就是挨一頓打和退學而已，陸右一，我成績很好的，就算在家裏自學我也能考上Z大，大不了時間就是會晚一點而已。你不要想著把我撇幹凈，從你纏上來我的那一刻我們兩這輩子就都撇不幹凈了。”
周圍人吵鬧，但到了他們這裏就像是夏日裏十八度的空調，冷的不像一個世界。旁邊有人過生日，看到他們這裏這麽冷清就送了兩小塊蛋糕過來，見他們下意識擺手還說：“收下吧，清明過生日的人本身就少，我想多得到兩聲祝福行嗎？”
女孩笑得卻有些勉強。生日是她不顧反對硬要過的，邀請的人大多都沒來，她也不怪他們，只是有些落寞而已。她生的不是時候，像是天生的災星，陽歷生日是媽媽的忌日，陰歷生日是清明，左右都是為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偏要過這個生日…
“生日快樂，以後都要快樂。”
柏雲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輕聲祝福著。
陸右一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也笑著祝福：“生日快樂，日子還很長，加油。”
叉子挖下一點奶油送進嘴裏，絲滑的口感與香味彌漫在口腔，他靜了會說：“好。無論什麽，一起面對，不要松開對方的手。”
“不管之後發生什麽，勸退或者處分，哪怕之後分開了，都要記得對方。日子很長，總會再次遇到的，對吧？”
兩個人緩慢地吃著飯，推測了好多情況的發生，又商量了一一的應對方法。
直到上車，兩個人都是保持著一種靜默而悲傷的氣氛。電話不合時宜的響起，柏雲拿出來看，是李海微。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接聽，掛斷電話後去發消息，然後就直接按了關機。
午時，酒足飯飽後疲倦悄然而生，一排排睡覺的人很多。直到列車開起之後，她才又輕又緩的講起了陳年舊事。
“我之前有個朋友，很久很久之前，在初中的時候，叫做萬然。當時她跟我關系很好，玥玥出國了，我性子沈悶也交不到什麽朋友，她看我一個人就來找我玩，讓我給她講題目。但是她自己卻不是很能聽的進去，經常講一半就走神了，看到我不滿意的表情就耍寶逗我開心。”
柏雲眉眼上染了點悲傷，頓了下，“後來。也是像這樣的一個雨天，她不聲不響的走了，什麽話也沒留。我記得很清楚。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人們的尖叫還有刺眼的紅，一切都歷歷在目。”
她痛苦地合上眼，手也不自覺地輕輕握緊。她不敢想，一個不小心被書頁劃傷都要喊疼的小女孩是有多大的勇氣去承擔那□□撞擊地面的痛苦，尤其是在她知道這個高度下去其實並不能一下造成腦死亡，她是因為摔斷了頸椎活活疼死的這件事後就更加成為柏雲跨不過去的坎。
“之後我才了解到，她一直在遭受校園霸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裏，她一個人忍下去好久好久。我生氣又難過，我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明明我們是朋友吧，明明有那麽次機會，有那麽多的解決辦法可以做到她卻選擇了最傻的那一個。但也很後悔，很後悔為什麽沒有問出口，為什麽沒有再了解的多一點，為什麽當時的自己要這麽冷漠，如果我當時再多問一點，哪怕一點呢？現在會不會就是不一樣的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不敢去跟人交流，每天都在自責裏度過。我真的害怕，我怕事情會再次重演…”
陸右一恍然，怪不得之前兩個人還在一個班的時候總能看到她用一種很覆雜的眼神看向遠方，整個人孤獨又脆弱，像隨時都會被刮跑了。那次應該也是了，他眸光閃動，“不是你的錯。她也是真的覺得沒辦法了才會這樣做的，後悔與自責沒有用了，所以還是著眼當下吧。用追惜逝者的悲傷來更愛眼前還存在的重要的人們。”
下午三點，列車到站。兩個人隨著人群下車去到出站口，即將分別時，誰都不願意再往前走。
柏雲把書包的肩帶調整了一下，瓷白的小臉上掛著不舍的情緒，她走過來說最後的話：“在這之後能不能見到都還兩說，我手機可能之後就用不了了，不會的題就去問老師吧。”
人群熙攘，這裏的一點情緒根本不起眼，只是陸右一身高腿長面容白又俊朗，很招人側目。她往裏走了兩步，踮起腳也就只能親到他的下頜，夾雜著輕柔而淡淡的梔子香，一下子讓陸右一整個人都恍惚了。
“之後，好好生活、好好學習，不要抽煙也不要再來小區蹲我了，我會心疼也會難過的。我們約好了，走各自的路，去追自己喜歡的夢想，當自己世界裏的主宰者，誰都不準掉隊。你也不是孤單一個人，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永遠在你身邊。柏老師不能看著你了，你要好好的。”
直到這邊人都散完了他才沈沈應下一聲：“嗯。那你也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記得想我。”
事情沒有想象與推測的那麽簡單，柏雲前腳剛離開後他就接到一個電話。
“……”
“嗯。”
“……”
“我知道。”
“……”
“好。”
掛了電話，看到消息裏的那個陌生的號碼附帶的一句話，眸色深沈
——感覺如何？［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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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進去，停在一座石碑前。看著那一框小小灰白照片，把花交給柏雲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布，一點一點把那些被雨水打散的灰痕都清理幹凈後才將花放上去。許久之後，聲音低啞：“媽，我來看你了。好久不見。”
“我在北城二中過得還好，成績也挺好的，沒有跟別人打架了，你放心，爺爺奶奶身體也挺好的。這個，是我朋友，也是我未來的女朋友，你未來的兒媳婦。”
陸右一伸手牽著柏雲走過來一點，繼續說：“我們現在還不能在一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而且還約好了要一起去Z大。你看好吧，我們會做到的，希望你能保佑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似乎到這裏也就沒話說了，他擡手，輕輕抹下掛在照片上臉頰邊的雨水，想了一下才繼續補充：“我爸接受不了你的離開，他跑去南非了，按目前收到的消息看一切都好。我跟爺爺奶奶生活的也挺好的，你別擔心。姥姥姥爺我們過年的時候也回去看了，姥姥看上去老了很多，她很難過，也很想你。所以，有空的話就多來我們夢裏看看吧，真的，很想你。”
他身體有些顫抖，濕意彌漫在眼眶又被隱忍著憋回去。陸右一深喘了口氣才輕松下來，“那我們就走了，這次來的比較匆忙。等暑假我肯定來你這裏天天煩你的啊。”
說著就轉身離開，步子很急，幾乎是沖出墓園。柏雲小跑著下去，看到他就失魂地站在路邊亭下，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走神，雨水順著傘面流下在地面形成一小塊水漬圈。
等了好久才自言自語地喃喃：“你說人為什麽要經歷生離死別呢？我有時候就在想，會不會是我前十幾年都太混蛋了，所以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啊？我是不是因為太壞了，所以才會把我最愛的人帶走呢…”
說著說著又嗤笑出聲，“我也是賤，等到人都走了才幡然醒悟，才口口聲聲的說愛。早幹嘛去了真是…啊…人生真的挺難過的，有時候會想，要是死——”
“啪！”
自嘲的笑話卡在喉嚨裏，柏雲踮起腳猛地拍向他的臉頰。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就算是在雨幕裏聲音也格外清晰，路過的人偶爾往這邊好奇地看兩眼。
陸右一這才看向面前的她。小丫頭不知道哪來那麽大力氣，死死揪著他的衣領往下拉，涼意之後臉上就是火熱熱的疼，但他現在顧及不了這麽多，滿眼都是她含淚咬著唇狠盯著自己的模樣。
一說話，眼淚就跟斷了線的流。柏雲沒空去抹，一字一句地說：“陸右一，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天國離我們還很遙遠。”
“你不會死的，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柏老師會救你的。”
胸腔裏的心臟似乎被人捏碎了，一抽一抽的疼，但她剛剛的一切行為都是下意識的，像是早有預謀。
半響，他擡手刮下柏雲臉上的淚珠，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半啞：“嗯。那你救救我吧。”
又過了一會，他腦子一抽，湊得近了點蹭她的鼻尖：“這樣的距離，很適合接吻啊。”
悲傷的氣氛就這樣被破壞，柏雲都楞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忙的就撒開手去推他：“你幹什麽呢！這件事很嚴重的好不好！”
“好，我知道。我不會的，我還沒跟你考上Z大呢，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死掉了，我可不甘心。”
語氣又變得輕松自然，她擰巴了一會剛準備開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時，柏雲心裏咯噔一下，示意陸右一不要出聲，沈下氣點開接聽：
“餵？媽媽。”
“你在哪。”
裏面語氣冰冷的根本聽不出起伏，她咬著唇，沈默。
“你在哪？！”
聲音又大了點，柏雲指尖掐著掌心，緩聲：“在外面…馬上就回去了。”
“跟誰？你把視頻打開，我要看。”
命令的語氣下像是不留情面的劊子手一樣，而她就是那個即將被斬首的罪犯。
“跟同學，我馬上就回…”
電話掛斷的很快，接踵而至的視頻就彈過來，一聲聲跟奪命號角似的，她心裏下意識開始慌亂起來。陸右一傾身過來去問，“怎麽了？”
“我媽媽，她好像回來了…而且好像發現你了。”
她腦子裏的話被電話震動吵得根本沒辦法思考，只能先走到亭子的另一邊，才按下接聽鍵。李海微的話瞬間兜頭而下，怒氣沖沖：“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就出差兩天你還會跟別人私奔了是吧？那個男的呢？別跟我說你在趙馨玥家，我現在就在她家，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沒有，我馬上就回去了。”
“你！”
她深深喘息兩秒，壓著脾氣下最後通牒：“現在，立刻回來。下午一點前我要看到你。”
說完就掛斷了，根本不給柏雲反駁的機會。她垂下眉眼，微微抿著唇，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準備，想著之後回去應付的對策。
陸右一走過來牽上她的手輕輕捏了下，撐開傘帶著人走，被拉住的她也沒什麽反應，丟了魂似的跟著走。這件事上他也幫不上忙，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陪著她點，讓她不要那麽難過。
七轉八轉的來到一家飯館面前，雖然裝修牌面跟四周比起來要不起眼許多，但客流量一點不是吹的，雖然還沒到午時高峰但四周早已坐滿了人。
兩個人出來之後就沒打算再回去，東西都是收拾好的。他把包往小椅子上一扔，伸頭去喊服務員，然後把手邊的單子遞給柏雲：“看看吃點什麽？”
半響，柏雲沒動。陸右一就隨便點了幾個菜，拎起茶壺開始沖洗杯子。私房菜四面八方都是煙火氣，有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一起，手裏或是啤酒或是飲料，毫不在意的開懷大笑。他們在這裏褪下了平時的偽裝，放松下來神經，只把自己當成平平無奇一個食客，會因為一道好吃的菜而開心到大笑的普通食客而已。
他倒了半杯茶放在柏雲面前，輕聲道：“別怕，我在。我來處理這件事，之後你就別說話。”
這時候她才回神，呆呆地眨眨眼睛，久久才找回自己聲音開口：“不要。”
“你是不是想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所有責任？說這都是你的錯然後來保全我？不要這樣陸右一，我是自願的，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以前她不知道為什麽趙馨玥會在她下意識承擔錯誤時難過又氣憤，她當時就覺得這不好嗎？有人出頭了，就沒其他人什麽事了啊。但現在她知道了，在重要的人受到不公待遇時，心裏的抽痛是比真正受到懲罰時還要痛苦的，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在無意識間是越來越在乎陸右一了，不由自主的把他放在了不能受到一點委屈的位置。
這可能就是相似的人互相了解的好處吧，接觸的越多越覺得自己在照鏡子，也能根據一句話來判斷對方接下來的所有安排。
陸右一沒說話，服務員端著菜上來一一擺好，等他走了柏雲才繼續說，聲線不穩但卻直白：“我設想了能發生的一切結局，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被發現的準備了，我知道我之後會面對什麽。最壞的結局就是挨一頓打和退學而已，陸右一，我成績很好的，就算在家裏自學我也能考上Z大，大不了時間就是會晚一點而已。你不要想著把我撇幹凈，從你纏上來我的那一刻我們兩這輩子就都撇不幹凈了。”
周圍人吵鬧，但到了他們這裏就像是夏日裏十八度的空調，冷的不像一個世界。旁邊有人過生日，看到他們這裏這麽冷清就送了兩小塊蛋糕過來，見他們下意識擺手還說：“收下吧，清明過生日的人本身就少，我想多得到兩聲祝福行嗎？”
女孩笑得卻有些勉強。生日是她不顧反對硬要過的，邀請的人大多都沒來，她也不怪他們，只是有些落寞而已。她生的不是時候，像是天生的災星，陽歷生日是媽媽的忌日，陰歷生日是清明，左右都是為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偏要過這個生日…
“生日快樂，以後都要快樂。”
柏雲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輕聲祝福著。
陸右一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也笑著祝福：“生日快樂，日子還很長，加油。”
叉子挖下一點奶油送進嘴裏，絲滑的口感與香味彌漫在口腔，他靜了會說：“好。無論什麽，一起面對，不要松開對方的手。”
“不管之後發生什麽，勸退或者處分，哪怕之後分開了，都要記得對方。日子很長，總會再次遇到的，對吧？”
兩個人緩慢地吃著飯，推測了好多情況的發生，又商量了一一的應對方法。
直到上車，兩個人都是保持著一種靜默而悲傷的氣氛。電話不合時宜的響起，柏雲拿出來看，是李海微。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接聽，掛斷電話後去發消息，然後就直接按了關機。
午時，酒足飯飽後疲倦悄然而生，一排排睡覺的人很多。直到列車開起之後，她才又輕又緩的講起了陳年舊事。
“我之前有個朋友，很久很久之前，在初中的時候，叫做萬然。當時她跟我關系很好，玥玥出國了，我性子沈悶也交不到什麽朋友，她看我一個人就來找我玩，讓我給她講題目。但是她自己卻不是很能聽的進去，經常講一半就走神了，看到我不滿意的表情就耍寶逗我開心。”
柏雲眉眼上染了點悲傷，頓了下，“後來。也是像這樣的一個雨天，她不聲不響的走了，什麽話也沒留。我記得很清楚。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人們的尖叫還有刺眼的紅，一切都歷歷在目。”
她痛苦地合上眼，手也不自覺地輕輕握緊。她不敢想，一個不小心被書頁劃傷都要喊疼的小女孩是有多大的勇氣去承擔那□□撞擊地面的痛苦，尤其是在她知道這個高度下去其實並不能一下造成腦死亡，她是因為摔斷了頸椎活活疼死的這件事後就更加成為柏雲跨不過去的坎。
“之後我才了解到，她一直在遭受校園霸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裏，她一個人忍下去好久好久。我生氣又難過，我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明明我們是朋友吧，明明有那麽次機會，有那麽多的解決辦法可以做到她卻選擇了最傻的那一個。但也很後悔，很後悔為什麽沒有問出口，為什麽沒有再了解的多一點，為什麽當時的自己要這麽冷漠，如果我當時再多問一點，哪怕一點呢？現在會不會就是不一樣的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不敢去跟人交流，每天都在自責裏度過。我真的害怕，我怕事情會再次重演…”
陸右一恍然，怪不得之前兩個人還在一個班的時候總能看到她用一種很覆雜的眼神看向遠方，整個人孤獨又脆弱，像隨時都會被刮跑了。那次應該也是了，他眸光閃動，“不是你的錯。她也是真的覺得沒辦法了才會這樣做的，後悔與自責沒有用了，所以還是著眼當下吧。用追惜逝者的悲傷來更愛眼前還存在的重要的人們。”
下午三點，列車到站。兩個人隨著人群下車去到出站口，即將分別時，誰都不願意再往前走。
柏雲把書包的肩帶調整了一下，瓷白的小臉上掛著不舍的情緒，她走過來說最後的話：“在這之後能不能見到都還兩說，我手機可能之後就用不了了，不會的題就去問老師吧。”
人群熙攘，這裏的一點情緒根本不起眼，只是陸右一身高腿長面容白又俊朗，很招人側目。她往裏走了兩步，踮起腳也就只能親到他的下頜，夾雜著輕柔而淡淡的梔子香，一下子讓陸右一整個人都恍惚了。
“之後，好好生活、好好學習，不要抽煙也不要再來小區蹲我了，我會心疼也會難過的。我們約好了，走各自的路，去追自己喜歡的夢想，當自己世界裏的主宰者，誰都不準掉隊。你也不是孤單一個人，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永遠在你身邊。柏老師不能看著你了，你要好好的。”
直到這邊人都散完了他才沈沈應下一聲：“嗯。那你也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記得想我。”
事情沒有想象與推測的那麽簡單，柏雲前腳剛離開後他就接到一個電話。
“……”
“嗯。”
“……”
“我知道。”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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