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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幻境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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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幻境25

“當然,”陸星熾十分淡然,“但我不能。”

白熒湊近他:“在意臉上的蚊子包?”

陸星熾扭過頭,推開他。

“都快好了。已經消平了。”白熒見他沒反應,苦笑一聲,“之前口口聲聲說幫我高升,出了問題又不管了。”

陸星熾倒吸一口氣。

幻境以來,他每做一件小事,都像骨牌一樣,連鎖反應。

踏上寡島入寡宗的他,當然和當年穿梭京兆市井間的他不一樣。

但是陸星熾時至今日沒能想通,為何現在的選擇,盡是懲罰。

在幻境之前,他被纏月從黑潭救起,他走到哪兒纏月都跟在後頭。纏月念他沒有感恩之心,實在煩了,就答應他去京兆一看。

目的嘛,就是學一學岳家茶館葉鳴舟是怎麽答謝人的。

陸星熾早就給岳家茶館說書人打賞,但是出面見人,他從未想過。

去領謝帖的那天,茶宗弟子在街上閑逛,惹得陸星熾些微緊張。

但葉鳴舟眼尖心細,請陸星熾進茶館後,攔著茶宗弟子不見面。

——巧了,幻境裏,茶宗弟子也沒能進去。

他給徐大叔提供說書素材,夾在葉鳴舟采購的店家的單據裏。

每次一頁,拜托白熒先行去店家那裏安排好。

幻境之前,沒有小妖,沒有茶宗辦活動,也不會有付銀朱給冷煙書坊寫什麽前傳。

《茶島茶藝,從端水到養魚》發行之後,岳家茶館很快就不講仙島的故事了。

應該是付銀朱自己膽小害怕,不想惹到茶宗,離開茶館。

之所以如此猜測,陸星熾在幻境前,撞見過她。

委屈巴巴,神神秘秘,挨家挨戶搜羅所有《茶藝》話本。

那時的她,抱著好大一摞書,撞到了陸星熾。

但是付銀朱不記得了。

陸星熾自己也忘了,那些時日,自己為何暗中觀察付銀朱的行跡。

可這都是以前的事。

再怎麽回憶,也找不到破解幻境的線索。

陸星熾悔恨,自己在幻境裏,被自己忽然而來的小性子改變了。

就是時不時想捉弄一下。

見不得冷煙書坊有幾日閑暇,讓白熒特地從遠方搞來印書的紙。

見不得茶宗商品譽滿京兆,硬著頭皮都買下來,還送給茶館一份。

見不得……別人他人舒服,但是又不想做壞事。

——陸星熾當下如此認為。

可明明,回顧當時的心情,想的是好不容易加入寡宗,在幻境裏助人一臂之力。

——結果,回看來是害了別人。

現在也是。

“不能莽撞行事。”陸星熾沈默過後,突然叫住正要離開的白熒,“讓你高升當魔尊,得求穩。”

“穩,這沒錯,”白熒沒有耐心,“翁藤藤正在搞鬼,到時候連我也沒法進京兆啊。”

陸星熾勾勾手:“我有一計。”

“可比讓瘋丫頭來茶館撒潑一場方便太多了。”岳雨前大清早起來就非常興奮,“二樓雅間裝飾上,一樓嘛,洗洗簾子,抓緊的話,明天晚場就能營業。”

付銀朱早上正要出門,被岳雨前攔下來吃早飯,並配合他演一出。

演就演吧。

他們趁著岳蘿端粥到餐廳時,聚在葉鳴舟房門口。

付銀朱故作懷疑:“晚場,你讓徐大叔講什麽呀?”

“之前的話本不可以嗎?”岳雨前問道。

“不合適,”屋裏的葉鳴舟插話,“有短話本能用的嗎?你告訴徐大叔翻翻舊稿子。”

“飯好啦!”岳蘿手拿著畫像卷軸,興沖沖地過來:“讓銀朱備個新的。來得及吧?”

“寫什麽呀?”付銀朱不解。

“就寫岳雨前手擒瘋丫頭啊。”岳蘿不假思索張口就來,“葉鳴舟火場永鬥小妖。啊,我也可以寫進去,我可幫著把店小二貪得錢還給那些人了呢。”

“一場哪裏講得完這麽多事呀,”付銀朱對岳蘿一股腦的想法感到驚訝,“寫第一個吧。”

“最會琢磨的,葉鳴舟,”岳蘿見葉鳴舟從屋裏扶著墻走出來,和他們一起坐在院子的回廊裏,“你說說岳雨前和瘋丫頭他們的關系究竟如何?”

葉鳴舟含含糊糊,順著岳雨前的話頭,說月老廟的紅手繩不可信。

岳蘿面有慍色。

“姐姐,茶宗的靈。”岳雨前看向付銀朱,“是吧?你也這麽覺得吧。”

“嗯……”付銀朱背著岳雨前交代的話術,“一直沒能去成茶宗辦的梳妝會,難得休息,今天去吧,正好二樓雅間的掛畫,想用茶宗的,我和岳雨前選了一些,額外的你挑挑看。”

“啊,不,”岳蘿舉起手裏的卷軸,“我要去城門。”

“按圖索驥有什麽意思。”岳雨前沒算計到岳蘿如此執念,他可是策劃一晚上怎麽讓她不要出門。

“不要說我聽不懂的話嘛。”

葉鳴舟猶猶豫豫:“她不想去,就讓銀朱去嘛。你也喜歡吧?”

“嗯……”付銀朱另有打算,“我要出城采風。”

岳雨前使眼色給葉鳴舟。

但葉鳴舟毫無默契,根本不站他這一邊。

岳雨前沒轍:“我得招個店小二,城門招工方便。”

“呵,你們去吧。”葉鳴舟笑意若隱若現,“我吃飯後,再歇息。”

他昨夜就想了結翁藤藤的鬧劇。

如今翁藤藤軟禁在衙門,難得消停,岳家人卻早上起來就提她不停。

本想早上起來和他們挑明之前的事,可是一個個只把翁藤藤當笑談,他也不好破壞氛圍。

葉鳴舟想等空閑單獨和岳雨前一談,直到他們出發,也沒有機會。

京兆城裏熙熙攘攘。

新鮮事每日都有,話柄談資早換了一圈。

付銀朱一行人朝城門走的時候,見有人對幾輛馬車指指點點。

他們停下腳步,順著大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知所以。

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白熒下車,朝車廂伸出手。

翁藤藤蒙著雙眼,摳著白熒的小臂,跳了下來。

他手拿一根筆,牽著翁藤藤到客棧盡頭的一間屋子。

“好了吧。”翁藤藤眼前的光亮暗了,她感受到白熒關門,自行摘下罩眼睛的紗巾,“什麽條件?”

“你這人,開口就談條件。”白熒路上口渴已久,坐在桌前喝茶,“不先吃點喝點。”

“你一看就沒好心,拖久了我可猜不出你要幹嘛。”翁藤藤一躍而起,坐到了五鬥櫃的上面,她晃著小腿,“贖我出來,圖什麽?”

白熒看她正面晃腿晃得心煩,側過身,一手拿杯,一手拿壺:“把你囤的銀鎖交出來。”

“我都出來了,我還聽你的啊?”翁藤藤笑得詭譎。

她跳下來,又跳到桌前的凳子上,蹲在那裏,直勾勾地看著白熒:“但多謝你救我。我得答謝你。”

“銀鎖交出來。”

翁藤藤手一揮,桌上托盤“丁零當啷”落在地上。

她跳坐到桌上,一手撐在桌面,一手抓著杯子遞到白熒手中的壺前:“答謝你,當然是給你想要的了。”

一盞茶後。

翁藤藤交代了她的假名章的來歷和去處。

馬車還在客棧外,白熒帶她朝城郊駛去。

她不配合,但也不算太糟。

陸星熾定有法子。

付銀朱肩挎小包袱,急著出城,被岳蘿拉住去她千挑萬選的城門觀察點——

一家酒樓的頂層。

付銀朱在露臺遠眺,對岳蘿說:“小二不借我們梯子,也還好啊。這裏也不比房頂視野差。”

岳雨前踉踉蹌蹌地跟上來,他走到露臺朝下看:“今天真熱鬧啊。”

“你們看那邊的馬車下來的人……”岳蘿指著樓下熟悉的身影。

葉鳴舟急匆匆趕來。

他嘴上說著擔心岳雨前不會招人,但他的視線緊鎖在路過的馬車上。

“招人也不能坐人家酒樓前呀,”岳雨前搖頭,“去城門集市那裏,你待得住嗎?累壞身子,得修養半年,豈不是更糟糕?”

商量一下,他們決定搭乘馬車,趕最後一段路。

岳雨前一上車就嘆氣。

他為了省錢,瘸著腿和付銀朱她倆走過來的。

結果葉鳴舟趕來,還不如當時一起乘車。

按慣例,葉鳴舟會回懟回去。

但付銀朱所見到的,是葉鳴舟一直扒著車窗,朝外尋覓著什麽。

她醞釀許久,問:“你在看什麽呢呀?”

葉鳴舟嘴上說著“沒什麽”,視線可是一點也沒離開窗外。

他一無所獲。

在岳蘿她們出門後,他聽岳家夫人說外面有傳言,翁藤藤被人贖出來了。

而且外面的人還傳——

那天的火,就是翁藤藤的放的。

她在裏面都招了。

現在正往南城門集市趕去。

岳雨前看他樣子不對,自行猜測:“短話本寫我和瘋丫頭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樂意啊?”

“救火一事,更有賣點啊。”付銀朱附和道。

“救火啊,”岳雨前腦子轉得飛快,“只有他一個主角。銀朱,你不是最擅長把兩個人拉在一起嗎?”

“拉郎配啊,誰和誰呢?”

“你問我啊,”岳雨前楞住,“找個大家喜聞樂見的。”

葉鳴舟終於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倆。

他們一連串報了好幾個名字,葉鳴舟都沒有反應。

等到馬車停下,付銀朱先下車,扶著兩個半殘的人依次下車,岳雨前提到了那個名字。

“翁藤藤很合適啊,”付銀朱認真思考,“本來就是為了洗清別人對茶館的誤會嘛。但是……”

“怎麽扯在一塊,你擅長呀。”岳雨前鼓勵她,“把岳蘿欲登高樓畫像尋人的事情,套進去。”

他們一路走,一路聊,眼看到了集市休憩區。

付銀朱停住了腳步。

前面的,那不是白熒嗎?

蹲在地上抱頭撒潑的,不就是翁藤藤嗎?

翁藤藤一擡眼,和付銀朱目光相對。

她一撣身上泥土,奸笑一聲:“背後議論我。”

付銀朱啞口無言。

白熒手牽著繩子,一頭綁在翁藤藤的肩頭。

他緊盯著翁藤藤,見她突然朝前跑去,立馬拉緊套在她肩膀的繩子。

翁藤藤見到葉鳴舟,眼睛亮晶晶:“葉鳴舟,我揪出來壞人了,是他仿造了你的名章。”

岳雨前信了她的話,對白熒的眼神不再柔和。

他朝前走了一步,被葉鳴舟揮臂擋下。

“瘋丫頭的話你也信。”葉鳴舟的聲音冷冰冰的,“人多就來精神了,是吧?”

誰也沒想到葉鳴舟會說出這種話。

翁藤藤目光瞬間黯淡。

“栽贓啊,陷害啊,汙蔑啊……”葉鳴舟壓著嗓子一字一頓,“短短年月,你做了多少件?”

翁藤藤睜大眼睛看著葉鳴舟,肩膀縮緊,白熒給她套的繩子都松得下滑。

她瞪了付銀朱一眼。

趁白熒怔住的時候,撒腿就跑。

葉鳴舟垂眸,輕聲道:“別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只有岳雨前能聽見。

付銀朱不知所措,她看見白熒追了上去,岳雨前拍著葉鳴舟的肩頭。

“我去看看,正好我也要走了。”

翁藤藤甩掉身上的繩子,在集市裏穿梭。

付銀朱尋不見她的身影,倒是在烤餅攤邊遇見陸星熾。

“我正想著去找你呢,”付銀朱在他邊上的木箱上坐下,“我思緒一團亂,我得幫白熒去追翁藤藤。”

陸星熾伸出手:“把包放下吧。”

“算了,肩膀腫了,胳膊擡不起來,扣又不小心系死了。”付銀朱拒絕他,但擡起手腕給他看,“這個月老廟的紅手繩很靈,對破解幻境肯定有助力。你讓白熒給你也找一條戴上嘛。”

付銀朱說完即要出發,她沒走兩步,又掉頭回來:“但我在幻境裏搞得一團糟。到底用不用紅手繩,還是聽你的。我們,還要搬去郊外嗎?我得找新的借口離開茶館。”

“我也得再尋個地利人和的地方。”

“哦對了,岳蘿和我說,搬家可能不會斷機緣,若是單相思,這個靈珠會一直閃波光。”付銀朱深吸一口氣,“岳蘿就在城門口酒樓,我一會兒叫她過來跟你講明白。”

“在拿畫像尋人嗎?”

“嗯。我去幫白熒啦。”付銀朱點點頭,“要不是翁藤藤又出來了,茶館明天晚上能順利開張呢。”

這最後的一句話觸動了陸星熾的心。

他回憶起那日付銀朱一臉無助,求自己請瘋丫頭到茶館去。

剛巧遇到葉鳴舟的長命鎖落在集市,陸星熾拿不定主意,但他按照付銀朱的意思,讓翁藤藤拿到了銀鎖。

翁藤藤會拿銀鎖找岳蘿。

——這是陸星熾誤以為的。

他誤以為這是付銀朱也想要的結果。

然而她急匆匆趕回城裏,為翁藤藤被贖出而焦急。

明顯,陸星熾想做一樁小小的好事。

結果又敗自己魔族的天賦上了。

他找老板打包幾個烤餅,拎著走了。

集市上的人,摩肩接踵。

白熒已經抓到了翁藤藤,葉鳴舟一臉苦悶和翁藤藤說著什麽。

付銀朱穿過人山人海,見到岳雨前喊她的名字。

她踮起腳,伸直左臂努力揮手。

岳雨前小聲嘀咕:“她左手戴的不是紅繩嗎?怎麽黑乎乎的。”

“來啦,來啦。”

付銀朱逆流而上,朝前面擠過去。

岳雨前見銀朱的身影淹沒不見,大喊提醒她:“銀朱,危險,繞邊上走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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