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期間，張少楠留意到蘇素凝老想打噴嚏，有點感冒，說病就病，剛剛看她打兵兵球的時候還好好的，回去房間洗了個澡回來就這樣：“蘇素凝你感冒了？有藥嗎？”

“沒關系，一點點而已。”

張少楠很快吃飽，但蘇決然比他更快，和他一起到宴會廳後門抽煙，他們抽完煙回來，抽獎已經開始，司儀在主持，傍邊有個蘇喬公司的員工幫忙，馬燕燕也在幫忙。張少楠沒留意抽獎動向，因為覺得他自己不會中獎，他去找服務員，讓服務員幫忙買感冒藥，服務員說在當班，只帶張少楠去找部長，部長告訴張少楠什麽地方有藥買，讓張少楠自己去。

沒辦法，都在當班，張少楠只能自己去，走了十分鐘的路，來回二十分鐘，拿著藥回到宴會廳抽獎已經結束，剛剛結束，到底是誰抽到了，他不知道。

張少楠把藥給蘇素凝，當時蘇素凝的眼神又是感激又是感動，蘇決然的眼神則怪怪的，嘴角還帶著一絲猜不透的微笑。思索著蘇決然的微笑，張少楠離開了宴會廳，這次走的不是後門，是前門。前門向著湖，走一百米就到湖邊，湖邊有護欄，大多數地方都有護欄，只有幾個缺口，那可以說是小碼頭，有些人在活動，湖面上有些船只，小艇正回來。

張少楠走向那道橋，因為燈光很漂亮，沿著橋兩邊，兩排同一形狀顏色的燈光映照在湖面，湖裏碧波蕩漾，可惜沒有月光，否則更美了！是的，沒有月光，天空黑黑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如果真的下雨，也太影響氣氛了，那季節一下起雨來並非一時三刻就能停。

忽然，張少楠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短信，錢碧晴發來的：我在寧波，以前那個酒店，以前那個房間，物是人非，知道我什麽心情嗎？

張少楠猶豫了一下，回覆了三個字：不知道。

錢碧晴沒有回覆張少楠，等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回覆，然後手機警報沒電自動關機了，張少楠有點失望，點了根煙，抽著，背影很落寞。

“找你可真難找。”蘇素凝的聲音，她來了，走近張少楠。

張少楠回過頭說：“覺得無聊，出來站一下，這裏風景不錯，夜風很舒服。”

“宴會結束了，剛結束。”

“是嗎？有沒有抽到獎？”

“你說呢？”蘇素凝站在張少楠傍邊，微笑道，“我們都不可能抽到獎，沒把我們的房卡號放進去，這種小游戲，我們做老板的參加不適合，抽不到還好，抽到，尤其抽到大獎，下面的人會覺得我們黑箱操作。”

“我倒沒想這一層。”

“那是你近來想事情想太多了，想多了未必好，容易走進死胡同，你要放寬心，放寬視野，人生除了這樣還可以另一個樣，有些失去固然可惜，但如果沒有真正得到呢？”蘇素凝沒有說下去，她指了指橋對面的島嶼，“我們上去走走吧，走走會開心些。”

張少楠點頭，跟著蘇素凝走，他沒有考慮有什麽不妥，要不要去之類，因為在考慮另一些問題，考慮蘇素凝說的話好像並不是表面的意思那麽簡單。不過蘇素凝說的對，應該放寬心，少想，否則真會走進死胡同，而路是開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沿著橋一直走，那道橋大概一百多米長，水位很低，差幾十公分就浸到橋面。

走了幾分鐘，終於到了對面，那是個幹凈，並且安靜的島嶼，有燈光，雖然稍微有點偏暗，但能看見路，一條用灰色，以及白色小石鋪出來的石子路，剛開始踩時有些刺腳，走了一陣覺得舒服。而小石路的兩邊，隔不是很遠，大概三十米左右都會有一個石凳，張少楠以為蘇素凝會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但蘇素凝一直往山頂走……

走著走著，經過一個草堆，有男女的喘息聲，聲音雖然不是很大，隱隱約約的，但張少楠還是聽見了，蘇素凝也聽見了，他們都是成年人，都明白怎麽回事，燈光下，蘇素凝的臉一下就紅了……

張少楠很納悶，對面就是酒店了，不是那麽重口味吧？有床不用到這個遙遠的小島幹那種事？

蘇素凝走很快，沿著石子路往上走，張少楠快步追，他不是故意的，但不小心踢到了，響動雖然不算很大，卻驚到了那對正在肉搏的情侶，呻吟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沒幾秒鐘草堆裏露出一個腦袋……

張少楠飛快追上蘇素凝，走遠了又隱約聽見呻吟，那對情侶並沒有因為被打擾而停止，還在幹，猖狂程度令人無語。不過張少楠是理解的，換了是他恐怕一樣，因為弄到一半沒弄出來對男人來說非常痛苦。女人也一樣，好不容易剛來高潮，忽然間沒了，誰願意提上褲子？

走到島嶼頂峰，是個小平臺，面積不太大，幾十平方，建了一個小亭，木材建造的，四邊還有木凳可以坐。張少楠坐下去，往來路看，看見半山的石子路有對男女下山，是剛剛進行野戰那對男女。

蘇素凝背對著張少楠，看著另一個方向，下面是一個公廁，發呆。

想了半天，張少楠都想不到話題，於是問：“你感冒好了？”

張少楠不問還好，一問蘇素凝立刻打了個噴嚏。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張少楠感覺這地方有點涼，三面都是湖，地勢還那麽高，吹來的夜風比剛剛在酒店外面涼多了，而他只有一件襯衫，不能給蘇素凝披。

“都來了，坐一下吧！”蘇素凝轉回頭，“這裏挺舒服，大自然，白天或許我們感受過這樣的大自然，但是晚上我不記得了，很久沒試過了吧！”

張少楠沒話說，城市長大的人啊，尤其還是有錢人，好像他一樣的農村娃兒，過去日日夜夜都在感受大自然，已經麻木，那破山、那破草、破路，那裏及得上大城市？當然空氣質量沒話說，很清新，尤其剛剛下過雨，會有股清甜的花花草草的味道。

“你家那兒的？”

“泰興的鄉下，一個窮地方。”

“窮日子怎麽過？你小時候沒錢花怎麽辦？”蘇素凝很感興趣，張少楠還沒回答她已經先告訴張少楠她小時候的一些事，“……我小時候幾乎沒什麽玩伴，住對面都不認識，很悶，很無聊。”

“我們農村不一樣，很熱鬧，一個村子家家戶戶孩子都相互認識，一起玩，不過我們的所謂的玩跟你們不一樣，我們就攀高爬低四處瞎跑，即便有錢也買不到多少東西，整個村子就一個雜貨店，裏面的零食十個手指都能數過來。”

“你們的生活不是比城市更無聊？”

“這倒不是，無聊不無聊，生活好不好，開心不開心，跟錢應該沒關系，至少小時候是這個樣子，每天玩著，玩完回家吃飯，吃完繼續晃悠，也很開心。”張少楠回憶了一下小時候，雖然家裏窮，但還蠻幸福，完完整整一家人，不爭不吵，張大冬家也一樣，“我有很痛我的父母，還有伯父伯娘，都很痛我們，周遭環境又好，都是善良人。”

蘇素凝嘆了口氣：“城市人不善良，到處都是陷阱，小時候我們讀書的時候校園裏都充滿爭鬥，這樣的生長環境弱一點都不行，所以啊……農村人相對比較善良是環境影響的。”

接下來，張少楠和蘇素凝談了許多，談人生、談理想、談一些趣事。然後，是一些蘇素凝的家事，她家在她讀小學初期還住一般小區，四五年級才搬到大花園住，接著越住越好，平常上她家拜訪的人越來越多。而錢，都是蘇妙忠賺回來的，蘇素凝父母是普通教師，退休後住在歐洲。

張少楠以為蘇決然家一直很牛，原來才發跡二十來年。

蘇素凝對蘇妙忠的事情開始時知道並不多，讀完大學才知道，一次無意中的發現，蘇妙忠竟然是一個涉黑組織的大人物。是的，只是大人物，不是大哥，大哥是三年前才當上的，當時還經過一番爭鬥，而那個組織的不和正是從上一個老大死後拉開的序幕。

蘇妙忠憑著優勢坐上老大位置，但他發現老大位置不好坐，上一任的時候整個組織是齊心對外的，他上位後則各懷鬼胎暗裏鬥，每天不是你算計我就是我算計你，所以蘇妙忠才想退出。那很郁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踏進去容易抽出來困難，或許也可以說很容易，離開容易，不過失去權力以後仇家上門找麻煩，手裏沒實權怎麽應付？當然，很有錢，但有錢，用句粵語說：有錢不是大曬的。

對於家庭狀況，蘇素凝只有一個表情，兩個字：擔憂。

張少楠也擔憂，他能想象蘇妙忠的難處，不讓蘇決然知道那些事情，不想蘇決然牽扯進去，同時又要保護蘇決然。蘇妙忠現在還身體健康，五十多歲沒什麽大毛病，但人的際遇很難說，如果不弄好一條後路給蘇決然，一失勢，或者說難聽點……忽然間病發身亡，蘇決然怎麽辦？仇家找上門，蘇決然什麽都不知道，那是一種怎麽樣的後果？

當然，弄條好後路並非那麽容易，要麽讓蘇決然加入組織接班，要麽退下來時托付下一任，信的過的，可以保護蘇決然不受傷害。但那樣的人不會有，龍銘天雖然是幹兒子，不過那個人怎麽樣，蘇妙忠心裏有數。再一個方法，給蘇決然足夠的錢，送出國，都出國去，包括蘇素凝。可蘇決然願意嗎？蘇素凝願意嗎？比在張少楠，他肯定不願意。

不過，想著想著，張少楠想到了一個救冷面菩薩，同時弄死龍銘天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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