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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活得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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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玲點頭答應,張少楠立刻拉著張韻離開病房,打算先帶張韻去買些日用品,然後載她回醫院。到了一家商場,張少楠在外面等,冷面菩薩和張韻進去,半小時不到她們就提著大包小包走出來。

回到醫院,張韻下車,冷面菩薩卻沒下,張少楠說:“冷總,我要回家了!”

“那走吧,你廢話什麽?”

“你……?”

“我跟你一起。”

“不是,現在已經晚上了,你一整天沒休息過,我回趟家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而且農村地方……”張少楠四周看了一眼,“要不先幫你找個酒店,我知道前面有個不錯的,你先住一晚上,明天再回……”

“我回你家。”

“不是……”

“開車。”

張少楠能說什麽?難道非得趕冷面菩薩下車?車是冷面菩薩的,冷面菩薩還是他的老板,現在還是他家的恩人。

泥道本來就夠爛,加上是夜晚,難度更大大增加,幾乎多花了一半時間才回到家。張少楠把冷面菩薩留在家裏,自己去找他大伯張大冬,不過他去的不巧,張大冬不在家,只有大伯娘陳春燕和他的小堂弟張陵在。

“伯娘,我大伯呢?”

“你大伯……你爸怎麽樣了?”

“剛動完手術,還沒醒,我回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我大伯……?”

“你大伯出去了,去了醫院啊。”陳春燕驚訝的表情,“沒看見他?”

張少楠搖頭。

“搞什麽,已經出去一個多小時。”

“或許路上耽擱了吧。”張少楠勉強笑了笑,“大伯娘,我家的雞……?”

“已經趕了回去,豬沒餵,我沒你家鑰匙。”

“我去找一下。”

“去吧,找到了拿過來。”

離開前,張少楠悄悄把堂弟叫到門外,塞給他幾百塊。

在放鑰匙的地方找到豬房鑰匙,又找了一些幹菜、飼料之類專供豬吃的食物,在竈堂,用大鍋煮了半個多小時以後倒進豬桶裏,張少楠留意到從開始煮到煮完的整個半小時過程冷面菩薩都十分好奇的看著,看他燒柴、吹火,攪拌豬食……然後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你以前都要幹這些事情?”

“老板,我是窮人,每個窮人或多或少都得幹。”

張少楠挑著兩桶豬食準備去豬房,冷面菩薩還是跟著,張少楠說:“冷總,我覺得你留在這兒比較好。”看冷面菩薩疑問的表情,他繼續說,“那……種地方不適合你。”

“我沒見過豬,想看看。”

“你自己去照鏡子就可以。”

冷面菩薩踢了張少楠一腳,從張少楠手裏搶過鑰匙徑直往外走。

到了豬房,冷面菩薩負責開鎖,不過這種農村式的橫掛鎖,冷面菩薩有點無從下手。張少楠挑著兩桶豬食,累死了,不免就有意見起來:“你行沒行?我快壓壞了!”

“你白癡啊,不會先放下?”

張少楠都不知道冷面菩薩是不是故意耍自己的,剛放下她就把鎖打開了,然後挑起來沒走出幾步,先進豬房的冷面菩薩一聲尖叫沖了出來,差點撞到了張少楠……

“你幹什麽?”

冷面菩薩勉強保持鎮定道:“沒事。”

進了豬房,張少楠終於知道冷面菩薩剛剛為何尖叫了,原來一只豬從護欄內跳了出來,此刻正站在門後,一對眼珠發著幽幽的光芒,張少楠一進去它就吼了一聲,把張少楠也嚇一大跳。

餵完豬出來,看見冷面菩薩捂住嘴巴站在遠遠的地方,張少楠說:“冷總,我說了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冷面菩薩哼了一聲,沒說話。

返回家,張少楠到自己爸媽的房間找出幾件他們經常穿的衣服,又帶上一些可能用到的物品,鎖好門,再次到了大伯家把鑰匙交到陳春燕手裏,準備走人,被陳春燕叫住了……

“旸子。”陳春燕把剛剛張少楠給張陵的幾百塊還給張少楠,“錢拿回去。”

“不用了。”

“拿回去。”陳春燕堅持道,“用到需要用的地方,這叫盡責任懂不?”

上了車,冷面菩薩立刻拿出一小瓶香水四處噴曬了起來,張少楠有點鄙視她,於是道:“我說你至於嗎?”

冷面菩薩瞪了張少楠一眼,還是沒說話。

張少楠開車,沿著泥道往市區開,開到一半忽然聽見一聲“喀嚓”一聲,車子死火了,他重覆打了好幾遍都打不著,只好下車檢查。

“怎麽樣?”張少楠趴在地上往車底瞄,冷面菩薩問。

“不知道,好象有個管子破了。”張少楠看見了,中間是一塊尖尖的石頭,就是這個小東西壞的事。

“那怎麽辦?”

“呼搶修唄。”張少楠站了起來,郁悶道,“不過這裏荒山野嶺,又是夜晚,不一定有人肯鳥我們。”

“加報酬。”

“冷總,錢不是萬能的,尤其在這種鬼不顯靈的鄉下地方。”

冷面菩薩打了N個電話,事實證明錢確實不是萬能的。打110,人家直接說這事不歸他們管,讓冷面菩薩找交通部,冷面菩薩把電話打到交通部,交通部更幹脆,他們只處理交通事故。

“怎麽態度這麽差啊?”冷面菩薩有點氣憤,“我們要在這裏等多久?”

“不知道,大概要到天亮。”張少楠給張韻發信息,說明自己遇到的情況。

喝了口水,張少楠默默看著遠方,那是一座山,很熟識的山,雖然離他家比較遠,不過他經常去,尤其夏天,因為那座山背後有大片的野生李子。其實那些野生李子特難吃,又酸又苦,但那時張少楠家裏窮,基本沒怎麽吃過別的水果種類,無法做對比,所以很可笑的認為水果都那味道。

“在看什麽呢?”冷面菩薩問。

“看過去。”

“聽過看未來,沒聽過看過去。”

“冷總,或許你有些很不愉快的過去,以致你不願意回望,甚至害怕回望。我沒有,我的過去雖然不怎麽樣,可以說很艱苦,但畢竟屬於我。”

冷面菩薩有幾分不自然:“是嗎?”

“沒聽過一句話:年輕的時候讓記憶活著,老來的時候活在記憶裏。”

“能不能說說你的過去?我想了解一下農村的生活。”

“呵,農村生活其實沒什麽,也就一起玩的孩子多一些,亂七八糟受傷的機會多一些,然後環境溫馨些吧!”張少楠點燃根煙,逐漸對冷面菩薩打開了話匣子,從自己小時候開始講,講些有趣的以及倒黴的事,其中許多片段他之前對冷面菩薩講過,只是冷面菩薩聽不認真,這次冷面菩薩明顯認真了許多,偶爾還點頭,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你小時候真頑皮。”

“農村孩子大都這樣,我算安靜了。”與隔壁的孩子相比,張少楠還真算斯文了,比如他堂哥,整天到處亂跑亂竄、惹事生非,超級野性子一個,為此張大冬不得已把他送去當兵,現在好,留在了部隊當小幹部。

“我小時候很安靜,別人都以為我抑郁癥。”冷面菩薩嘆了口氣,“所以,基本上沒人願意和我玩,在……那個地方,是最孤獨的,不過無論生活還是學習各方面,我都最強。”

“能看出來,我很佩服你,真的。”張少楠說的是心裏話,冷面菩薩的智商是毋庸至疑的。

“可是正如你所說,我因此缺少了許多應該擁有的快樂,我沒有哪怕一天的天真歲月。”冷面菩薩仿佛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冷面菩薩,那個冷面菩薩不會對張少楠說這些話,“那時候我們一共二十一個人,十八個女孩,三個男孩。我剛剛說了,我最孤獨,不合群,我最聰明,往往越聰明越容易招來妒忌……”

“其實你可以低調些,過於鋒芒畢露不是件好事。”

“你不明白的。”冷面菩薩又嘆了口氣,“在那種地方你必須充份表現出你的智慧,討好老師、討好那些需要討好的人,因為那個地方除了這些人以外,同齡人都會欺負你。我不喜歡挑起鬥爭,但面對鬥爭我從不心慈手軟,我很小就明白鬥爭的殘忍,哪怕只是小孩子的鬥爭。”

張少楠沈默,替冷面菩薩活得累。

“你應該可以想到,我是孤兒,就住在那家孤兒院,也就是那家小學,那時候的孤兒院殘破不堪,我們二十一個人睡在一間屋子裏,半夜那些同齡孩子經常騷擾我,有時候睡著睡著被子沒了;有時候起床鞋子沒了;有時候鞋裏甚至會有蟑螂毛毛蟲之類的惡心東西。你的新衣服會莫名其妙被畫上圖案,你的新毛巾會稀裏糊塗染上墨水……總之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都會在那個地方出現,你很難想象一堆孩子能夠陰險到那種程度。”

張少楠繼續沈默,這次不是替冷面菩薩活的累,而是痛苦了,幸好那已經是過去,而非現在。

“我只有一個人,或許兩個吧,還有個男孩會幫我、維護我,不過維護的代價往往是被整到很慘很可憐。”冷面菩薩擡頭看著夜空一閃一閃的泛星,緩緩道,“每次被欺負我都會記在心裏,總有一天要報仇,我要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張少楠望著冷面菩薩,他的內心深處被牽動了,他自己或者活的或許不怎麽樣,但是童年至少充滿了快樂,而冷面菩薩的童年呢?少少年紀卻已經生活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巨大旋渦裏,難怪她那麽冷漠。其實冷面菩薩也是個善良人,這副姿態只不過是個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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