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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當首功,鎮南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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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當首功,鎮南候

北風呼嘯在淮水上, 冬寒將兩岸積水的田地凍結,淮水水流急促水勢依舊。

“聽聞王都已經降下初雪了。”登高望遠,江淮的平原最是遼闊。

“是啊, 瑞雪兆豐年, 來年定是一個太平豐收之年。”南仲心不在焉的回著。

帝乙望著山下淮水上的船開懷大笑, “哈哈哈, 卿助寡人南征,是首功之臣, 回了王都卿可要陪寡人賞雪。”

“蒙王上恩寵~”南仲緊握著韁繩。

總覺得贏得太輕輕了。

這就贏了嗎,南方這就平定了嗎?摸著胸口隱隱作痛的地方,南仲百思不得其解。

師傅, 您說的二十年後的死劫...我是渡過去了嗎?

寒風刮在山林, 將細碎石子刮落淮水,濺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在拉韁繩回頭之際,後方軍中傳來喊叫, “敵襲,有敵襲!”

南方既已平了,南仲率先鋒部隊押送著江淮候眾人先行。帝乙也在其中, 由他保護。

南仲當即叫喚左右護衛, “保護王上!”

先鋒騎兵人數不多,只有幾千人, 這裏且在山上, 帝乙來興想登山一看淮水壯闊,不曾想賊人不死心。

他們小看了江淮人的護主之心。

山林間的風吹草動, 南仲察覺到了敵方應當是蟄伏了不少人, 情勢緊張,握緊了手中的槍輕輕一拉韁繩騎著赤駒走到帝乙身前。

身後即是懸崖, 懸崖下是冰冷刺骨的淮水,已無處可退。

敵方明顯是有備而來,想要救走江淮候眾人。“空山,帶人將囚車看好,絕不能讓人救走。”

“是!”

騎兵馬踏山林,將整個山間震蕩的極響,對方早有準備,以二人伏地拉繩拌馬。又以彎刀割馬腿,減弱騎兵的力量。

南仲挑起與之交手的一人,劍眉橫皺,心中一陣不安,這些人是江淮君主養的死士...

熟悉的身手,讓南仲不禁再次握緊了手中長.槍。

背後的血濺到南仲的紅色披袍上,南仲回頭,是帝乙拔劍斬敵濺下的。

帝乙朝他點頭,君臣背對而站,“王,一會兒我引開眾人,虞起馬上要來了。”算著時間,虞起的先行部隊應該快到了。

“好,你多加小心!”

山間的響動越來越小,直至靜下來,虞起在兩個時辰後才趕到,只不過見到的是一片狼藉。

負傷的馬兒強撐著流血的腿試圖站起來,但都未果。

“王!”在一片屍體中找到了一具最顯眼的屍體,屍體旁跪著眾人。

虞起下馬快步跑去,滿身血跡的帝乙已經昏迷不醒,“快,叫軍醫,軍醫!”

最終,在商軍拼死下囚車未被截走,敵人損失慘重逃走,帝乙負重傷。

“將軍!”山頭上,少年跪在赤駒旁邊失聲痛哭。

一旁還有松動的紅土頻頻往下滑落入寒冷的淮水。赤駒低頭吃草,南仲的親衛在岸邊痛哭。

帝乙強撐著身子,一把握緊了虞起的手,“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他。”

虞起咬牙,此次出征都由南仲提攜他,對於這個年紀小於他的主帥亦是欽佩,“是,就算挖幹淮水的水,臣也一定要將南師長找回。”

敵方不僅有劍客,還有弓箭手。

帝乙能征善戰,但比起南仲來,終究還是過於普通,從赤駒背上躍起,羽箭劃破了臉,一支正射向帝乙的箭被南仲擋下,箭正對左胸,刺穿了衣甲。

與射子淑那一箭,像極了。

與以前和人置氣的心痛不一樣,這次他是真的感覺到了心臟上的痛楚,由中心向四周傳遞麻木,南仲握緊槍的手失了力,長.槍滑落於地。

這一幕,就發生在帝乙眼前,南仲被羽箭的沖擊帶飛出去,落下了山崖。

身體沒了力氣下落的時候,南仲的眼前一片模糊,像什麽都看不清,像要死了一般。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劫難嗎?

恍惚間,他看見了兩個身影,兩個熟悉的身影,漸漸的身影變成了一個,但是他看不清是誰,伸手…

——咚——

淮水洶湧,深不可測。且是寒冬,冰冷刺骨。

次日天明,帝乙從賬內驚醒,唇色呈粉,是氣血不足所致。許是起身動作太猛烈,胸口幾處傷又裂開滲血。

“南卿呢,南卿!”

帳外聞聲的將領趕將過來,俯首跪下,“虞將軍還在尋,臣等,無能,南師長落水,至今下落不明!”

此時正是寒冬,就算南仲異於常人,就算他不負傷落水,面對那湍急寒冷的淮水也是九死一生,況且還是身負重傷。

帝乙猙獰著臉,不顧傷口惡化,“江淮叛黨呢?”

“依舊關押著!”

“全砍了!”帝乙怒道。

“王,不可!”趙吉是從後方趕來的,見主子受此重傷,又見他幾乎失去理智,直言勸阻。“蕭氏這一列子,有一就有二,江淮易取,但人心難收,若是此時將江淮一幹人斬殺,日後恐有南方不服。這不是殺的人,是江淮的民心!”

趙吉到底是服侍了兩朝君王的人,在眾人慌亂下也不失沈穩,“王若施恩德感化,江淮百姓必定心服歸順。”

子羨拳握被褥,“給我,把他們扔到水裏,再拉出來別讓他們死了!”

不能殺,也要讓其嘗嘗淮水刺骨的滋味。

冬末,子受在昆吾接得王師大軍,虞起帶人在淮水一帶搜尋一月未果,王命其回。

八匹馬拉的巨大車駕停在昆吾往北的路上。兩翼騎兵在側,車兵隨後,步兵最後。

“兒臣接駕來遲,望父王責罰!”

車內沒有聲響,子受覺得奇怪,不多久後車簾卷起出來的是趙吉。

趙吉下車走到子受身前俯下身低估了一陣,只見子受先生瞪著眼睛似是很驚慌,隨之就起身提步上了車。

“父親...”車內的人躺著,很是虛弱。子受微顫著唇舌,“兒來遲了。”

被褥裏慢移出的手握了子受的手,緩緩道:“不要告訴臣民,寡人重傷之事。”

“孩兒知道了。”

又經幾月,王城已經是盛春,這次行軍歸來的速度要慢很多。

花香充斥著城邑,帶著滿城的歡慶,城南街道兩旁擠滿了人,在等待著凱旋歸來的耀士。

最受歡迎的莫過於在最前方的君主,以及身後的將領。

歡樂中,帶著幾絲傷感,戰爭的勝利是用血換來的,有的耀士全身而歸,有的歸來的只有一方遺物與撫金。

看得見的是勝利後的歡喜,看不見的是背後的艱辛埋藏於心。

戰事平,赤駒歸來,鞍上無人。

再聽不到赤駒長鳴聲。

喜慶背後,很快就開始有人議論了,此次南征首功主帥不見人影。那些想一睹將軍風采的人不免失落了。

無盡的流言傳起,說道南仲戰死於南方。

將軍府的門,時隔一年再次被敲響,府內眾人聞聲以為是將軍歸來,數十奴仆趕去前院迎接。

“空山,將軍呢?”

化雪的地裏,空山失神的立在哪兒,赤駒低著頭啃著地裏的雜草。王都的寒風透過門一陣陣吹來。

管家問空山,空山不語,婢女問空山,空山不答。

沒過多久,兩隊禁軍列在將軍府門口,虞起率諸多南仲部將進了府。

那麽多將軍,沒有一個是有笑容的,前院明明一院子的人,卻如同死寂。

前廳慢步走出的女子,一襲白衣,踏一步如負千斤。

她認得虞起,認得他拼命救下的副將樊無期認得身後的數將,除了虞起年長南仲不少,身後的諸位南仲都視作親弟弟般對待,悉心栽培。亦是那日在府內商討劫場的眾人。

白衣女子年紀都小於他們,走近了後,眾人跪下,雙膝跪立。身後的兩個銅甲士兵低頭捧著一桿極為普通的槍,上面還有未擦幹凈的血痕,

南仲所用兵器,皆和常人無差,從不特殊自己。

“嫂嫂,我等無能,未能保護好哥哥!”眾人俯首。

這些,她早已經知曉。可是再聽眾歸來之人說的話時,心中仍舊再次疼起,疼到麻木,“可有,找到她?”

身旁有兩三女奴往後移了一步站穩腳跟扶著她。

“已經將淮水附近搜尋了三月,連同淮水也撈過...只怕是....”屍首無存!他們不敢再刺激眼前將軍唯一的親人。

空山泣不成聲跪倒在子淑跟前,顫抖哽咽道:“是空山沒用,空山無能。”

遠山才明白那日女主子暈倒後,茶飯不思!身體日漸消瘦,到如今...原來女主子早知道了...

往日種種,不單單是子淑有回憶,遠山也有,木筷攔段羽箭讓他活了下來,又不嫌棄他的出身讓他能服侍兩個主子,給他容身之所。

遠山蹲下,托起空山的手,“快起來吧,將軍一定不想看到你們這樣~”

遠山是個明白人,像在勸著空山,實際是說給另外一個人聽的。

若斯人已逝,做再多的悲傷,都只會讓還在的人擔心你。讓不在的人,背負愧疚。

王師回都後安頓了一月,關於南仲的消息,遲遲沒有傳出,而民間已經是四處議論了。

帝乙自南征回來,身體就大不如從前。

殿內榻前,帝乙的氣色看起來比在昆吾好了不少,“南卿一事...”帝乙神情流露悲傷,“寡人...”

“南將軍,為國鞠躬盡瘁,是商之忠良。”子受含著擔心的眼神。

“吳世齊!”

吳世齊從出神中回過頭,拜下,“臣在!”

“關於江淮如何安撫你可有計策?”帝乙親征,王都治理不全是子受的功勞,背後的那個人帝乙清楚的很。

吳確實是個治國之才,勝過他父親,一想到吳修,帝乙就來氣,一會兒非要治罪不可。

吳世齊立起身子,“回王,江淮是一國,既以被我朝所得,那江淮便再也算不得一國。”

“卿的意思?”

“江淮地大,分數城,仍有江淮人當城主,再有朝中派人監視。”

“即,將江淮納入大商土地。”

“城主人選,又該如何選?”

“蕭氏在江淮數百年,此次不過是蕭元忠野心之大,再有...”吳世齊堤身一拜,“朝中有人從中作梗,不過也因禍得福,同取淮夷兩地。”

子羨豈會不知道是朝中有人作梗,只不過驚訝的是吳世齊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蕭氏不乏能人,也不乏德高望重的賢人,從中挑選,既不會讓江淮不滿,王還能獲民心。”

半躺在榻上的中年男人鷹眼驟視著吳世齊,突然大笑,“寡人失南卿,痛心疾首。”

吳世齊心中冷笑,痛心疾首?明明是南仲死了大商邊境就不安穩了,朝中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是棘手才對。

“吳卿有輔國之才,三郎眼光不錯。”

“王上謬讚,臣不敢當。”

“即是如此,可寡人也不能徇私枉法,你父親之事..”子羨的眸色微變。

“《伊訓》有言: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於有萬邦。”

帝乙旋即一楞,不得不暗自驚嘆這個少年的反應能力,“好!”

“既你父親不能,寡人便將其尹公之位給你,你代你父親。趙吉!”子羨隱約聽誤了吳世齊話裏的意思,想做第二個伊尹嗎!

“王,旨意正在擬~”

吳世齊內心只有一個反應,王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後轉念一向,這是要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替他兒子頂浪?

“至於吳修,讓他去沫地邊管著其他部。”也算沒有重罰,只是降了官而已。

吳世齊沒立什麽功,年紀輕輕就位列三公成為輔國大臣,難免會讓朝臣忌憚。這看似的恩寵,其實是一把插在脖子邊上的利刃。

帝乙十八年春。

多年前商定的遷都開始實行了。

江淮蕭氏蕭元忠身為附屬國以謀反罪斬首,江淮國不存,列為數城,以淮城為主城,由蕭氏旁支為城主。王城直派人作城中監軍。

虞起破南夷,即升任大商師長一職,封爵平南伯,賜新都宅邸。賞奴百人。

大商師長,幾十年都是一人擔任,從無變動。

最後,平南首功,大商師長南仲,破江淮,於淮水救駕有功,追封定國忠遠大將軍,再追封鎮南候爵位,入重屋供奉,賜家眷新都侯府,帝乙親賜鎮南候府牌匾。

既是追封,追封只對死去的功臣,那麽這戰死的事實就證實了。

追封的詔書下到將軍府。

國內無喜事,自覺的將這七日內本要完成的喜事都停了。南仲征東夷,征西岐,征羌族,保大商幾十年太平。死訊傳出,如同天塌一般,王都沈浸在一片哀傷中。

帝乙下詔發喪,以國禮下葬無屍首的南仲。

但是被鎮南候原配正妻一口回絕,公然拒旨,“未見屍首,絕不認死!”

世人只皆道,鎮南候夫婦伉儷情深,鎮南候夫人只是不肯接受夫君的死。

侯府抗旨不從,子淑意志堅定,又有國老幫襯,帝乙無可奈何,只得收回了旨意,將南仲的牌位從重屋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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