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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前世之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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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前世之憶(一)

羽白衣下山之後, 第一件事便是先去附近的村落裏打聽了最近發生的古怪事件,又親自登門拜訪了一戶疑似因鬼怪作祟而有了病人的人家,做起事來倒算是直截了當。

江靈殊漸漸覺得, 自己在這九重夢淵中看著前世的事情,許多本該忘卻的記憶似乎也在一點點回到腦海中, 甚至於羽白衣一開口,她便能下意識回想起她要說的話。

此時, 她正坐在床前, 為床上躺著的人診治——那男子的面龐呈一種中了毒般的青灰色, 雙目翻白微睜,口也微張著, 整個人直挺挺僵著四肢,氣息亦是十分微弱。

“眼看著他一天天不行下去, 我這方圓幾十裏內的大夫都請來看過,個個都說不知是得了什麽病,昨日那個,還,還說要準備後事了……”男人的妻子抽抽噎噎哭道, “仙子, 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我,我給您磕頭!”

“誒, 快起來。”羽白衣手疾眼快, 一把扶住了對方, 和顏悅色地道,“娘子莫急, 且將他哪日患病,那天又都做了些什麽,種種細節都向我道明再說,如此,會更方便我行事。”

她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在這略有些昏暗的屋中,如同自帶一身光華般,是那最潔凈明亮的存在。

“好好好,我這就一一說來。”女人胡亂抹幹著淚道,“不過是七天前的事兒,他挑著菜走去鎮上賣,天黑了才回來。我看他神情恍惚不大對勁,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他回來時為了抄近路,是從幾裏路外的一個亂葬崗裏穿回來的,卻在亂葬崗裏莫名其妙迷了路,反倒耽擱了不少時間。第二天,他便病在床上起不來了,問他他也再答不出什麽完整的話來,我尋思,他大約是在亂葬崗裏看見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沖撞了,就請了個道士來家裏做了一通法,當時看著,他似乎好了些,可一夜過去,卻是比前日裏更加嚴重了,看他病得越來越厲害,我才想起來請大夫,也沒一個能治的,一直拖到今日……”

說到傷心處,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羽白衣一邊安撫著她,一邊蹙眉思索,開口問道:“這麽說來,他每一日都會比前一日病得更重些?”

“是,是這樣,沒錯。”

“那夜裏時,你是與他同榻而眠,還是另睡一屋?”

婦人沒想到這麽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會問自己這些問題,不由有些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們夫妻二人,原本自是睡一張床的。只是,來的道士和大夫都說他需得靜養,若再被攪了睡眠,怕是會更不好,我睡覺時又總愛翻來覆去,所以自他病了之後,我就一直睡在偏屋裏頭了,不過也是守著他到挺晚才去睡的。”

“哦……這樣。”羽白衣點點頭,對婦人的反應毫未在意,又問,“挺晚,是到多晚?”

“是到子時。”

“你在偏屋,可能聽到這裏有什麽動靜?”

婦人想了許久,搖了搖頭:“沒什麽旁的動靜,只是近來夜間風略有些大罷了,可這秋日裏本就多風,也沒什麽奇怪的。”

“好,我都知道了。”羽白衣微微一笑,“你們這村子裏,只你夫君一人得了這病麽?”

“嗯嗯嗯,”婦人連連點頭,“咱們村裏是只他一個,但附近別的村子裏也還有幾人有相似癥狀,我都去瞧過,家裏都同我一樣,沒什麽法子,只能看著人一日日越發病下去呢。”

“那些人家的病人,也都是去過亂葬崗的麽?那些人去的日子和得病的日子,也是否都與你夫君差不多?”她越發仔細地問道。

“的確也有經過亂葬崗的,可也有並未去過,只是出了趟門喝了回酒就病了的,日期倒是都大抵相近……還有一點相似之處,那便是他們病了的當日或前日都是天黑了才回家的。”婦人想到什麽要緊的事,便忙不疊地都說了。

羽白衣聽後,沈思良久,對那婦人道:“娘子今夜可早些睡下,我自會在這裏守著,你若聽見什麽,也別從房裏出來,切記。”

“好好好,一切都聽仙子的!”兩人商量一番,那婦人便先去奶孩子了,剩下羽白衣獨自守著床上的病人。

她翻開包袱,取出一個精巧的小木匣,從中拈了一顆赤紅色的丹藥壓在那男子舌下,又以手指沾水化了金墨寫了符咒在他胸膛,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將那人的被子重新蓋好,點了屋內一支蠟燭,自己靜坐在床邊閉目養神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狂風驟起,吹得窗框不住晃動,但明明風還未入,屋內的蠟燭便先熄滅了,羽白衣立時睜開雙目,仍舊一動不動,死死盯著床上。

只見一團不斷變幻著形狀的黑影猛然間穿過了窗子,向那男子額上撲去,卻在還有極遠時便被一道突然閃出的金光給擋了回去,只聞一聲悲號,那黑影陡然一縮,急速穿窗遁逃了。

羽白衣這才起身,見床上人到底無事,松了口氣之餘,幽幽說道:“這都讓你給逃了……還真是不簡單吶……”

次日清晨,婦人來時,一眼便看出她夫婿面上清明了大半,喜得連連道謝,羽白衣則在一旁畫了張符紙與她,收拾著東西道:“將這符貼在窗子上,再給他抓些清心安神的藥遵照醫囑服著就行,不出半月人便可覆原如初了。”

“多謝仙子,多謝仙子!”那婦人激動地淚涕交加,差點兒又要給她跪下,“這些東西是奴家一點兒心意,還望仙子收下,不然奴家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這……”羽白衣瞧著那婦人手裏提的鹹魚臘肉等物,不由啞然,她吃的一向清淡,極少食葷腥之物,且這些東西一路帶著,也是不大方便的。

她好說歹說,婦人總算是收回了這些腌食,不過卻又殷勤地炒了雜菜裹在煎餅裏包於葉片中讓她拿著路上吃,這回羽白衣沒再推辭,大方收下——她師父淩霄君可是說過,替人消災後,拿些幹糧還是無妨的,一來這些東西不算貴重,二來也能安主人家的心,倒是不必太過迂腐什麽都給推拒了。

羽白衣咬著香氣四溢極有嚼勁的雜菜煎餅,一邊感嘆農家菜肴樸實美味,一邊細細回想著昨夜裏發生的事——那鬼魂是一主魂中又夾帶團聚了數團小魂,裹挾而行,非同尋常,顯是不止禍害了一人,興許近來的事便都是它做下的。而她下了金符也沒能徹底鎮住,也足可見其怨氣深重害人之多,不過對方受到重創,短時間是沒有餘力再吸人精魄了,必得找地方先恢覆元氣才行。

既如此,她就去那亂葬崗瞧瞧,管它什麽大鬼小鬼一窩鬼,只要是想害人的,一個也別想逃了。

吃完煎餅,她仰頭灌下一大口水,心滿意足地向前走去,蹦蹦跳跳,沒個正形——下山最大的好處莫過於可以自由自在地行事,不像在淩霄派中,但凡人前事事都得端著些,以免失了大師姐的禮儀氣度。

她一路向著亂葬崗的方向去,走上一片斜坡時,正巧遇到一個砍柴回來的老爺子,見她這麽一個白凈整潔的女娃獨自走在這裏,不由有些驚訝,主動搭話道:“小姑娘莫不是走錯地方了罷?這後頭的路坑坑窪窪,可難走著呢,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片荒郊野嶺,你一個人在這兒走著,可是不大安全。”

羽白衣點頭問道:“老人家,前面是不是有座亂葬崗?”

“對對,正是,你莫不是來祭拜先人的?”老爺子遲疑著道,“可這中元節還沒到,再說了,那兒最近常聽說有鬧鬼的事兒,不大幹凈,你還是別去的好。”

“無妨,”她莞爾笑道,“我正是要挑這時候去呢,多謝您提醒,您老慢走。”

對方一聽,頓時疑心眼前的少女是不是腦袋有些問題,又覺她一身白衣看著實在孤僻清冷,心裏一陣害怕,忙背著柴離去了。

羽白衣心中暗笑,繼續前行,又翻了幾個土坡,過了兩片不大不小的林子,終於到了那亂葬崗的所在之地——現下正是正午時分,她一路所見皆是艷陽高照,唯獨此處天陰得厲害,可見此地的確陰氣甚重。

她在亂葬崗中隨意逛著,看著那些有名或無名的墳冢,心內十分平靜,很快便在中心位置找了塊石頭坐下歇息,慢慢吃起午飯來。

這裏就算再陰沈,那些鬼怪也不會挑著大正午的時候出來作祟,便是有,她也不帶怕的。

“噗——”一聲沒由來的笑忽從周圍的林子裏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一陣嗤笑,同時還伴隨著忽而閃過的人影,在這樣的天、這樣的地方,顯得格外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羽白衣咽下一口煎餅,有些好笑地朗聲道:“既不是鬼,又何必裝神弄鬼呢?”

她這話一出口,笑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個紅衣女子裊裊婷婷自林中走出,緩緩吐出幾個字:“姑娘,果真高人。”

江靈殊剛一看清那女子面龐,便忍不住掩口驚道:“衍……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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