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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玉蘭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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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玉蘭花糕

第二只信鴿飛出之時, 蕭玉琴心裏便已疑惑起來。不久後見靈衍從飛羽殿走出,忙拉著沈流煙又向暗處藏了藏,直至靈衍走遠, 二人才出了假山。

沈流煙替蕭玉琴撣著身上,輕聲嘆道:“其實, 只要尋常說話,二師姐也不會如何, 實在不必如此躲躲藏藏地特意避開。”

話一出口, 她便知道蕭玉琴定然又要不悅, 但出乎意料的,對方卻並沒有像往常那般拿話噎她, 而是理也不理,徑直向飛羽殿中走去。

羽兒剛送走靈衍, 這會又見她倆緩緩走來,不由靠在門邊上呆望著自語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才這麽一會兒便來了三個漂亮姐姐了……”

蕭玉琴輕咳一聲,輕拍了拍她的肩問道:“小妹妹,姐姐想傳信到淩霄派去, 你能幫我這個忙麽?”

“能!”羽兒清脆地應了一聲, 恍然道:“原來姐姐你也是要把信送到那兒去啊,在你們前面來的那位姐姐也是一樣呢。莫不是你們都要寄信給少宮主?她的人緣真的這麽好嗎?”

“自然是好的,不然哪能得那麽多人的惦記呢?”蕭玉琴笑著點點頭,又做出十分疑惑好奇的模樣問:“可姐姐方才似乎看見, 有兩只信鴿飛了出去, 是不是還有誰也來寄了信?”

羽兒搖搖頭, 一邊替她系好了信一邊答道:“那倒不是,是那個姐姐又寄了一封去白夜山莊的信, 說是代少宮主問候呢。”

她自然不覺有什麽能說不能說的事,反正靈衍告訴她時說得明白坦蕩,她便也是一樣。

“白夜山莊……”蕭玉琴眉心一動,這個地方,但凡臨州人士都知道,乃是無數劍客俠士紛沓而去的神往之地,就連她的父親亦曾登門拜訪過。莊中以一脈相傳的劍術聞名於世,鮮少收弟子門人,不過倒是極歡迎上門比劍或請教之人。

“那個姐姐,每次送信都是自己來麽?”她心中仍有疑處,又問了一句。

“不是呢,”羽兒將信鴿放飛,笑容明艷,眸中隱有向往之色,“她也是頭一次來這裏,可她生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還給我糖吃,我好希望她能再多來幾次!”

蕭玉琴聽她說出這番至純至真的真心話,面上卻僵了一僵,終究什麽也沒說。勉強笑著道過謝,便與沈流煙離開了這裏。

“阿琴,你在想什麽呢?”沈流煙見她一路上皆是恍惚出神的樣子,不由有些擔心。

蕭玉琴柳眉輕挑,鳳目中閃過一道精光:“你不覺得有些奇怪麽?”

沈流煙自不知道對方所言何意,萬分不解道:“奇怪,哪裏奇怪?”

“且先不論大師姐與白夜山莊有何關系,她為何偏偏這一次就自己來寄了信?”

“這,許是大師姐囑咐二師姐的吧?”沈流煙想了想,也只能得出如此結論。

蕭玉琴冷哼一聲:“我可不覺得有這麽簡單,誰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

沈流煙牽起她的手,眉目間盡是憂色,近乎哀求地勸道:“不論簡單覆雜,總歸是與我們無關的事。阿琴,現在日子平靜得很,就這樣安安穩穩過下去又有什麽不好?你何必總去琢磨旁人的事?這對你既無益處,不過徒增煩惱而已,你就聽我一句……”

“夠了!”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對方一聲低喝打斷,早已醞釀多時的瑩瑩淚珠立刻似斷了線的珠子般顆顆落下,為玉色的面龐平添幾分淒楚可憐。饒是蕭玉琴冷著一張臉,此刻亦覺心疼,擡手細細為她拭了淚,語氣軟和下來:“是我不好,不該這樣兇你。不過,我也難對你明言心內苦衷。你說你想過這樣平靜安寧的生活,我又何嘗不是?可若就這麽有一日沒一日地過下去,最後不出一二年,便是你先被我父母安排著嫁了人,我亦緊隨其後,咱們便再不能在一處了,你能明白嗎?!”

頓了頓,蕭玉琴高昂著頭,握緊了拳繼續說道:“若要反抗族中,以我現在之力斷不可行。煙兒,你總是逆來順受,總是太容易滿足,可這樣便永遠只能聽從別人的安排過一輩子!我不會像你一樣,亦不會讓你一直這麽苦下去,你信我。”

沈流煙抿了抿唇,眸光一暗,心如死灰道:“你這樣,最後也未必就能有什麽好結果。其實,若要我嫁人,那便嫁了就是,只要你不——呃!”

她忽地吃痛叫出聲來,低頭望去——蕭玉琴正死死抓著她的手腕,指尖深深扣了進去,眼神可怕得像是快迸出火焰,語氣輕緩,卻只讓人心生寒意。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也不許你離開我。”

沈流煙痛得只能咬牙點頭,對方這才松了手,將她的手腕輕輕捧起,見雪白的皮膚上幾道清晰的紅痕,面露愧疚之色。

“對不起。”蕭玉琴輕聲道,“只是有些事,我實在是不得不做,你不必再勸我,也切莫再說這樣的話了。”

“可,可總會有旁的辦法的,”沈流煙急道,“再不濟,咱們帶些銀子離開這裏,四海為家浪跡天涯,最後再找個偏遠的村鎮隱居著住下,不就成了?”

“哪有那麽容易,”蕭玉琴哼笑一聲,“況且這樣也太便宜了他們,有些東西本該是屬於你的,我自會為你一一奪回來。除了你我,再沒第三人配得上。”

她向天空中望去,眸中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悵惘:“有的時候,我真想變成一只鳥雀,生著羽翼自由自在地飛著,饑食樹果,渴飲風露,可是……”

蕭玉琴直直面向沈流煙,扶著她的肩道:“煙兒,你只需看著我行事便好,適時幫我一把就行了,其餘的不用多問,知道了麽?”

沈流煙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只得木木點了點頭,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但你打探大師姐和二師姐的事,同族裏那些事又有什麽關聯呢?”

“關聯自然是有的,”蕭玉琴環著她的手臂慢慢向前走,“在這裏若能如魚得水,地位再高些,於以後的事情自然也更有益。你現在看不清楚,早晚會明白的。”

沈流煙低下頭去,再不言語。

“可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這句話,她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她一直任蕭玉琴帶著她走,思緒萬千,不曾註意周身景物。直至耳聞不絕的淙淙水聲,這才定睛一瞧,見四面溪流蜿蜒,翠樹環繞,鳥鳴鶯啼。幾塊被流水打磨得光滑圓潤的石塊兒隨意鋪在溪上做了小橋,另有數條盤曲的石子小路交錯相繞避過溪水,才知已到了初雲殿的地界。疑惑道:“怎麽不回照影殿,倒來了師父這裏?”

蕭玉琴神神秘秘一笑,一邊攜她向殿內走去一邊說道:“還記得我方才說要你適時幫我一把麽,眼下便是到了時候。”

主殿內不見雲若的身影,只雲羅一人斜斜倚在榻上欣賞案幾上擺著的一幅薔薇圖,且用手拈著香榧子吃,十分悠閑自得。見她二人走過來行了禮,忙招呼她倆在身邊坐下,又將手中的幹果分了些與她們,這才笑問:“怎麽來了這裏?可是今日所學有什麽不通之處?”

蕭玉琴乖順地替雲羅輕錘著腿:“徒兒與阿姐常得師父的精心教導,哪裏還會有什麽不通之處?不過是方才送了信給大師姐回去的路上,見枝頭玉蘭盛放,一路賞著走到這裏,又想起師父素日喜食小點,常以鮮花入饌。恰巧阿姐會做玉蘭花糕,便想著過來給師父做了嘗嘗,也算是一盡徒弟的孝心。”

雲羅聽到一半,肚內的饞蟲便已被勾了起來,喜道:“好得很,不枉我平日裏疼你們,既如此,你們在這殿裏的小廚房做了就是,周圍的玉蘭也隨便取用,總是管夠的。”

“只是不知,”蕭玉琴擡首向四面望了望,“大師父去了哪裏呢?”

雲羅擺手道:“你大師父在劍閣呢,不必管她,到時候我給她留幾塊便是,快去快去。”

“是,”蕭玉琴笑著起身行禮,“那徒兒們自去準備,還請師父靜候。”

沈流煙在樹下怔怔看著一朵朵玉蘭花如白鴿飛羽般落進籃子裏,憂心忡忡地開口問道:“阿琴,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好端端地跑過來做這個,必定不只是為了討好師父吧?”

蕭玉琴不語,輕巧落在地上,將手中最後一朵玉蘭向她發髻上簪去,看對方面色通紅的模樣,笑著將她手中的竹籃挎到自己肩上,牽了她的手邊走邊道:“若無這樣的由頭便貿然來閑聊問話,未免叫人疑心。退一萬步說,就算只是為了討好師父,也非壞事不是?”

她說得輕松自然,沈流煙卻極是難過,心道若世上人情皆可拿來利用,那活著又還有什麽趣味。可這樣的話,她究竟卻也只能在心內想想,畢竟就算說出了口,對方也必不會理會,不過嫌她多事罷了。

沈流煙神情專註,手上麻利。先將浸了玉蘭花汁的江米粉填入糕模蒸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將蕭玉琴剪好洗凈的花瓣裹了面衣在麻油中煎起來,至金黃時一片片搛起撒上桂糖,再將蒸成脫模的米糕每一塊中都劃上一刀夾好花瓣,便一刻不停地擺入盤中,趁還冒著熱氣時端至雲羅面前。

雲羅從未見過這樣的做法,只覺糯米香氣與玉蘭清芳一同旋繞周身,連燙不燙也顧不得了,急急拈起一塊咬下去,不待完全咽下便已讚不絕口起來。

“入口綿軟,內裏酥脆,清甜不膩,好吃!”不多時,兩塊花糕便已下肚。只是她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差點噎住,沈流煙見狀,忙斟了一杯清茶遞上。

雲羅將茶一飲而盡艱難送下,邊拍著心口邊道:“煙兒,你這手藝,可比那些廚娘還要好上幾分,她們哪裏會有你這樣細巧的心思,竟能想到將花瓣煎脆了夾進糕裏,實在是比普通的花糕多了不少風味。誒,你,你們也吃啊,別只坐著幹瞧著我,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另兩人聞言一笑,依言各自拿了一塊細細嘗著,形容舉止端方無比,倒是與雲羅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方才我與阿姐還擔心師父吃不慣呢,”蕭玉琴看著手中的花糕,又笑向雲羅道,“若是師父喜歡,以後一年四季,我們換著花樣給師父做點心可好?”

雲羅眉上一喜,趕緊點點頭:“那自然再好不過。”又滿足地長嘆了口氣道:“哎——我可算明白阿姐為什麽一直想要自己的徒弟了。”

蕭玉琴正好吃完一塊花糕,便用帕子揩了揩手,為雲羅揉起肩來,作閑聊狀道:“師父,方才去送信時,我們正巧碰上二師姐,也是要寄信給大師姐呢。”

雲羅閉著眼睛愜意地點了點頭,隨口道:“她們素來最是親密,自然要常常寄信給彼此。”

“可二師姐還寄了一封信往白夜山莊去,說是受大師姐所托。師父,徒兒好奇,大師姐同那白夜山莊可有何關系?”

雲羅睜了眼,面上疑惑不已,瞥了眼蕭玉琴,見對方一副打探小道消息的模樣,不由笑了笑,遲疑著說道:“也是奇了,殊兒好端端要與白夜山莊說什麽,難不成她真對……哎,說與你們聽倒也無妨,橫豎這裏幾乎人人都知道——江家與白家交好,兩家家主在殊兒與白家少莊主幼時曾口頭上定了婚約。如今他二人大了,雖還沒有十分肯定的消息,不過想來兩家長輩應還是原來的主意吧。但我倒沒看出來,殊兒對那小子有什麽意思,或許只是隨便問候幾句,也是尋常。”

“這樣啊。”蕭玉琴恍然地點了點頭,很快將話題扯開了去。

三人又閑談了許久,直至弦月掛上樹梢,清輝灑滿大地,蕭玉琴才與沈流煙拜別了雲羅往照影殿回去。

沈流煙自蕭玉琴說話開始便一直懸著心,到現在才算是松了口氣,語氣疲憊地問道:“你可得了你想要的答案了?”

蕭玉琴卻是精神奕奕,仰面望著天上的月亮,唇角微微彎起,順手踮起腳折下頭頂一根樹枝,握在手中把玩:“是,我可是覺著,咱們那位二師姐,很是不簡單呢。”

沈流煙雖然不明其意,卻也無力再過問,只默默搖了搖頭,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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