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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走馬燈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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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走馬燈番外(二)

蘇玉塵最近遇上了一點麻煩事。

她食不知味, 睡不安穩。

因為老婆沈霧越來越嗜睡,一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一閑下來就在睡覺。

這種現象是從自己拿到金牡丹獎影後的那天之後開始的。

那天金像獎頒獎典禮, 紅毯鋪就,兩側迎滿了記者和粉絲。

那些人手裏端著單反相機, 或者扯著橫幅, 叫著蘇玉塵和沈霧的名字。

而蘇玉塵和沈霧二人, 均穿著隆重的繁花晚禮服,攜手微笑著走來。

記得那天晚上, 閃光燈像是織就了一片銀河, 比蒼穹上掛著的星河還要耀眼璀璨。

記者們高喊著:“蘇玉塵!看這邊!”

“沈霧沈霧, 看這邊!”

還有外國記者遠道而來, 就為了拍一張大名鼎鼎的“鳴鹿公主”,操著各國語言叫著:“SU!SU!”

蘇玉塵和沈霧揮揮手,來到拍照區。

兩個人均是無可挑剔的美貌, 白皙的皮膚在閃光燈下,愈發顯得像是瑩潤了光韻一般的柔和漂亮。

逮到了蘇玉塵和沈霧,站的近的那些記者, 已經控制不住伸出自己家logo的麥,大聲提問。

“請問蘇玉塵小姐這次憑借《第三次初戀》的池瀲瑩一角入圍金牡丹獎最佳女主角,內心的心情怎樣呢?”

“蘇玉塵和沈霧同時因為《第三次初戀》入圍金牡丹獎女主角, 二位從妻妻變成了競爭對手,有沒有想對對方說的呢?”

蘇玉塵因為《第三次初戀》的池瀲瑩入圍金牡丹獎最佳女主角的提名,沈霧也因為《第三次初戀》邱卻扇一角入圍了金牡丹獎。

兩個人同時競爭最佳女主角,這部劇更加顯得光彩熠熠, 關註度爆表。

連網上都激動萬分地在討論誰能是這次的最佳女主角。

[蘇玉塵和沈霧都一起入圍最佳女主角,你們猜猜, 誰會奪得桂冠?]

[哎呀,你猜會不會引發妻妻矛盾,沈霧和蘇玉塵會不會因此吵架啊!]

[她倆都好棒,我好希望她倆都得,有沒有可能今年是雙料影後啊?]

[這不知道,但是感覺十幾年都沒有雙料影後這種事情了,還是不要毒奶了吧。]

[你看她倆,手拉著手,好甜蜜啊!]

[金牡丹獎的頒獎典禮都這麽恩愛,我記得上一次被這倆強行塞一嘴狗糧的是看見熱搜,兩個人在海邊度假,手牽手海岸線散步,還甜蜜擁吻了,偷拍都偷拍的那麽像藝術照,這和誰說理去!]

[確實,夕陽下海灘上,擁吻的那一幕,也太唯美了吧!我簡直都要吃狗糧吃飽了!]

[蒼天啊,太幸福了吧,以至於不分彼此,頒獎典禮的紅毯上都一定要牽手嗎!]

[所以她倆誰獲獎我都喜歡,去蹲直播了!]

[啊啊啊啊!我真希望自己此時此刻在現場,能夠親耳聽聽兩人是怎麽說的啊。]

此時此刻,星光熠熠的紅毯一頭,被攔住的沈霧和蘇玉塵,微笑著面對鏡頭。

蘇玉塵對著現場的記者說:“現場有這麽多有能力的演員和前輩,得獎的事情一看努力二看機緣,所以今晚到底花落誰家也不一定,但如果真的有幸,我們倆誰得都一樣。”

這話說的非常體面,也充分說明了人家兩口子,愛的如膠似漆,不分彼此。

記者們也有磕糖的,一個個臉上的笑都繃不住,看向了沈霧。

一旁的沈霧一撩鬢發,波浪卷長發斜搭在肩頭,笑得溫柔嫵媚:“我自然是希望我老婆得獎。”

也算是坦白大方,絲毫不扭捏。

還大大方方地灑了一把狗糧,給現場的人狠狠塞到嘴裏餵飽了。

現場的記者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也太幸福了。”

“確實,二位任何一位獲獎,都可以算作實至名歸,期待得獎後的采訪。”

“蘇玉塵和沈霧小姐,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給我們欄目一個專訪機會嗎……”

墊著這一系列的問題,沈霧和蘇玉塵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遠了。

背後閃耀著一連串的鎂光燈和快門聲響。

當大屏幕上所有演員的多機位拼接畫面被蘇玉塵的特寫所取代的時候,主持人激動的聲音墊著熱烈的掌聲一同響了起來。

“恭喜我們的蘇玉塵,獲得了第十九屆金牡丹獎最佳女主角!”

現場掌聲雷動,沈霧坐在蘇玉塵身邊,笑容比任何一個人都燦爛,就著蘇玉塵站起的高度,還擡高了自己的雙手鼓掌。

狗糧灑了一片轟轟烈烈。

當夜慶功宴,沈霧趴在蘇玉塵肩頭,一雙美目,雙眼眼角都盈上了水紅色的瀲灩痕跡,那長睫低垂著,呼出的氣息裏帶著紅酒的芬芳。

耳邊“恭喜恭喜”的聲音絡繹不絕,但是蘇玉塵還是攙扶著沈霧去了樓上酒店房間。

原本扶南和張鐵鐵一直在後面幫忙,但都被蘇玉塵婉拒了繼續幫忙。

“啪嗒”一聲,門扉閉合。

沈霧跌在了柔軟的床鋪之上,身體還隨著跌落,跟著潔白的床鋪緩緩地彈了彈。

長發披散開來,像是水中盛放的海藻。

蘇玉塵蹲在沈霧腳邊,把那金燦燦的高跟鞋幫她退了下來,一雙白生生筋骨漂亮的腳就露在了空氣中。

蘇玉塵抄著沈霧的膝彎,把人抱到床上擺好,還輕輕給沈霧蓋上了被子。

而沈霧似乎一直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麽,蘇玉塵原本把人放好就想起身,卻被這一聲聲低聲吸引了註意力。

她趴在沈霧身前,探身側耳過去,只聽見破碎的詞句從沈霧那嫣紅唇瓣裏流露出來,語氣似乎尚有些不滿。

“又做夢……呵呵,我不信,小時候我臉這麽臭的嗎?”

“沒有!我小時候可沒有這麽低!”

“你才是矮子……”

說著這些話,還時不時還輕輕抽抽鼻子,似乎是要哭不哭的,萬般委屈,皆縈繞在蹙起的眉頭。

一米七二的沈霧,似乎是和人在吵架,並且很生氣別人說自己是矮子這件事情。

可是,一米七二,真的算作很高挑了,雖然不能和天橋上的超模比,但這個身高已經非常優秀,完全沒有自卑的理由。

“怎麽了寶寶?”

蘇玉塵擡手,輕輕拂去沈霧鬢邊的碎發,露出了那蹙著眉頭、膚白唇紅的小臉。

沈霧似乎有點醒不過來,哼哼唧唧的,似乎是在用力讓自己醒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亦或是其他關系,總之就是醒不過來,特別難受。

蘇玉塵心疼地摸了摸沈霧的鬢發,在摸過額頭之後略有一些放松:“還好,並沒有發燒,老婆,我給你擰個毛巾擦擦身體吧?”

“……”

沈霧還是蹙著眉,嚶嚀了一聲,細白如玉的手臂想擡起來,但終歸只是顫了顫手指,偃旗息鼓。

蘇玉塵有點擔心,爬起來的時候,手腕卻突然被拽住了。

“嗯?”

手腕上突然被細長的手指攥住,沈霧額頭見汗,低低說著:“不要走,不要走。”

蘇玉塵又重新趴了回去,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攥住,微笑著輕輕摸了摸沈霧的臉頰:“老婆,沒事的,你只是喝多了酒,睡醒就好了,不用怕。”

她低聲哄著,沈霧似乎是好了一些,但很快地,那眉頭又蹙了起來。

低低地說著:“別走,你走了以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什麽?”

蘇玉塵有點沒聽清沈霧的囈語,湊過去,唇瓣輕輕碰了碰沈霧的臉頰:“老婆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沈霧還是皺著眉頭,額上覆著一層淺淡的薄汗。

嫣紅的唇瓣輕輕張了張,“夏令營,雨好大……你走了以後,找不到你……”

終於聽清了沈霧嘴裏的話,蘇玉塵第一反應是怔了怔。

反應過來以後,她手指輕輕撫摸上沈霧的臉頰,唇角盈上溫軟的笑意。

“老婆,別怕,我不會走了,我們找到彼此了……”

兩個人的手交握著,說不上為什麽,蘇玉塵竟然覺得困倦難當,慢慢地就閉上了眼睛,趴在沈霧旁邊,沈沈睡了過去。

睡得很沈深沈,自己的身體視乎是被一股力量拉扯著,拉著她一點一點地向深處沈去。

好像是置身深潭,一點一點被往下扯,也和沈霧一樣,實在是醒不過來。

周遭似乎都是黑黢黢的一片,隱隱還有裊裊青煙縈繞。

蘇玉塵在一股檀香的氣息中,緩緩張開了眼睛。

張開眼睛第一瞬,她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醒著還是繼續睡著,因為眼前還是一片黑漆漆的。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眼前,手可以看清,手指卷曲的動作也在澄澈的瞳仁上顯現。

“……”

這是哪兒?

蘇玉塵第一反應是,自己還在睡覺,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發現還是這一幕黑黢黢。

黑暗像是濃墨一般席卷著身體周遭的一切,令蘇玉塵怔然。

突然發現沈霧躺在自己的旁邊,發絲披散在琉璃鏡面的地面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睡得很不安。

“老婆……老婆,醒醒啊老婆!”

蘇玉塵有點著急,怎麽推沈霧都不醒。

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哎呦,你也來啦。”

這聲音很陌生,聽不出來男女,倒是聽起來很年幼,說完就嘰嘰喳喳地咯咯亂笑。

蘇玉塵連忙把臉轉過去,尋著聲音,在自己面前的半空中,看見一個三角形的小黃紙包,正漂浮在那裏,浮浮沈沈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蘇玉塵的視線,那個小黃紙包下面綴著的一張mini小卡還輕輕發著顫。

“啊!”

蘇玉塵張了張嘴,“你是什麽東西?”

“……”

“哼!”那個小黃紙包似乎是有點生氣,懸在那裏快速轉了好幾圈,氣哼哼地一頂身體的小三角突出,就像是小朋友雙手叉腰頂著圓滾滾的小肚子似的。

“才保佑你事業亨通,你就把我忘了嗎?”

“……”

“啊……”蘇玉塵很艱難地說服了自己,吐露出了一個猜測:“你是那枚事業符?”

“哼!真的是,這麽明顯還要問,笨死啦!”

說話間,又晃了晃自己的小身板:“我明明那麽幫你,你還要把我丟在破海島,太沒良心啦!”

“……”

蘇玉塵權當自己做夢,嘴角抽了抽,竟然還能擠出一絲苦笑:“沒有丟掉,只是把你埋在礁石下面了,還做了防水處理,盒子也套了防水袋。”

“哼!”

小黃符第三次不滿地哼了一聲,語氣裏難掩不滿:“居然不是恭恭敬敬供著,埋在地下,現在好了,你們做錯事了,要受懲罰了。”

“……”

蘇玉塵的手按在沈霧的胳膊上,輕輕用力推了推,發現沈霧睡在那裏還沒有醒,眉頭皺著,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什麽懲罰,這樣太詭異了,這個夢整體都太詭異了。

但是那枚黃符似乎是看透了蘇玉塵的心思,又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之後嘻嘻笑道:“別費力啦,你倆要是不按照異世界的許願走完‘讀者最想看的片段’,就別想醒過來啦!”

“什麽?”

蘇玉塵覺得重覆這家夥的話都很難:“什麽叫異世界的許願,還有什麽是‘讀者最想看的片段’?”

那黃符高深莫測地“哼哼”了一聲:“異世界就是異世界咯,你要是從這裏跑出去,對別人來說這裏也是異世界,哎呀,我懶得和你解釋那麽多,我就和你說,你們接下來要經歷的事情,聽好了~”

蘇玉塵坐在沈霧旁邊,微仰著頭盯著那個黃符,看它懸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好像在等自己發問。

似乎有人發問,才能彰顯它的款兒似的。

“……”

蘇玉塵看著它幾秒鐘,然後嘭地一聲躺了下去,和沈霧躺了個並排,頭發也鋪散在琉璃鏡面的地面上。

順便,她還閉上了眼睛。

似乎就要繼續睡覺的意思。

“……”

那黃符萬萬沒想到蘇玉塵非但沒問自己,反倒先躺下睡覺了,一下就繃不住了,飛到蘇玉塵身邊,“餵餵餵”地叫了好幾聲。

“幹嘛呀,你也不問,是不想找到辦法出去了嗎?”

“……”

蘇玉塵開始沒理它,但是這小黃符似乎是很著急的樣子,圍著她飛了好幾圈,最後用自己的三角尖尖去頂蘇玉塵的臉頰。

“哎呦,你醒醒啦,醒醒,聽見了沒有?”

蘇玉塵終於被它攪擾的煩了,皺了皺眉頭,張開了眼睛。

小黃符就像是個被當場抓包的小朋友,立刻嗖地一聲飛遠了一點。

“好啦好啦,你醒過來聽我說就行了,例行的工作我還是要做的,不然異世界讀者也不喜歡我了。”

“……”

蘇玉塵原本還是想閉上眼睛不做理會的,但是看這小東西似乎也挺無奈,於是嘆了口氣,坐了起來。

“行,你說說看,什麽是異世界的許願,都有什麽‘讀者最想看到的片段’?”

“咳咳!”

小黃符這才故意咳嗽了兩聲,有型有款地挺了挺身子,面前展開了一個小小的紙張,懸停在它面前:“好了,我念了,第一,想看倆人青梅竹馬的場景;第二,想看蘇玉塵和沈霧交換人生的場景;第三,想看兩個人的寶寶打架的場景,第四……嘿嘿~!”

小黃符說著,笑嘻嘻地飛了一圈,又懸在了自己剛才的位置。

“這第四嘛……賣賣關子,具體是什麽就不說了,反正它是隨機出現,不一定按照順序,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是什麽了。”

蘇玉塵聽著已經開始頭痛了,也不知道異世界到底是個什麽世界,但是總覺得自己的種種都在被人觀察著,實在是很疲憊。

她捏著自己的眉心,嘆了口氣,敷衍地應了一句:“哦,那隨機出現,我又怎麽知道是真正的第四場景。”

“嘻嘻~”小黃符快樂地轉了一圈:“很特別的,到時候你一定知道!”

說完,彌漫的檀香似乎倏忽暴漲起了濃郁的煙霧,包裹住了兩個人。

蘇玉塵第一反應是抱緊了沈霧,不讓沈霧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股煙霧雖然濃郁,但是不嗆人,似乎沒有任何攻擊性,只是牢牢包裹住了兩個人的身體,然後柔和地往上托舉。

蘇玉塵就感覺自己是溺水的人,被推回了水面上。

終於,她得以舒暢地呼吸一口沒有檀香的清新空氣,用力深呼吸過後,她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瞬間,她就楞住了,自己怎麽在一節磚墻的下面。

而且從視角來看,太奇怪了,這堵墻很高嗎,為什麽自己視線的位置居然這麽低……

她正發著楞,無法接受面前看見的畫面,也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會在這樣一個環境下——自己不是剛剛還在拿到影後的慶功酒上嗎?

沈霧喝多了,她攙扶沈霧回到房間,兩個人一起睡著了。

醒來看見酒店房間的天花板,這樣才是合理的,那眼前看見的算什麽,而且夢裏聽見的又算什麽……

突然身後響起一聲暴喝:“幹什麽呢?!偷懶不給你結算工資啊!”

這個聲音好熟悉,像是藏在心底塵封了許久的噩夢,被輕輕吹散浮灰,又浮現了端倪。

蘇玉塵緩緩地轉過臉來,果然看見了夏令營老師那張豬肝色的臉,那個男老師喜歡別人叫他校長,手上還端著一個搪瓷的大茶缸子。

“你叔叔把你送來的時候可是說過的,你幹活很賣力,快點,去前面把課桌什麽的都擦幹凈,我一會要開講演大會,快去快去!”

朱老師揮舞著手,像是轟蒼蠅似的轟趕著蘇玉塵。

他似乎對蘇玉塵沒什麽耐心,垂著眼說完,就轉身走了。

蘇玉塵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不是那個墻垛子高,是自己變矮了,她回到了自己14歲的時候,正在那個熱的要死的夏天,頂著陽光努力工作賺錢養家。

“……”

蘇玉塵看著朱老師晃晃悠悠舉著大茶缸子離開的背影,僵硬地挪動腳步,來到了一扇玻璃門跟前。

玻璃門照出了小小的她,身量清瘦,營養似乎有點不良,把一件制式的夏令營的紅色T恤穿的叮呤咣啷,四面逛蕩。

皮膚似乎比一般的孩子看起來還要白。

蘇玉塵對著玻璃,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卻傳來了輕微的刺痛感,她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看見了上面細細密密的小口子,似乎是做什麽活計弄傷的,此時此刻,像是白玉上面爬滿了細密的淺紅色裂痕。

小時候的自己,真的還蠻慘的。

蘇玉塵對著鏡子聳了聳肩,倒沒有因為吃苦而沮喪,只是覺得當務之急應該先找到沈霧,她還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好久不見了,小蘇玉塵。”

鏡子裏的自己也依樣打了招呼。

她又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小小的蘇玉塵也跟著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

兩個人隔著時光,相視一笑,隨後便走開了。

果然和記憶裏的一樣,這年的夏天是十年以內最熱的那一年。

樹枝上的知了幾乎都要熱死了,蟲鳴之聲都已經委頓,原本綠油油的草叢也被曬得匍匐在地面。

蘇玉塵吞咽了一口口水,在夏令營會場裏兜兜轉轉,隨後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

“你個子好低,哎呀你好矮啊!”

“不是19歲嗎,怎麽還沒有人家14歲的高啊?”

“就是說啊,是我們長得太高了嗎,但是人家付沫箏就是和你差不多高啊,是不是長不高啊?”

“呵呵,我瞧著是發育不良,估計這輩子都長不高了吧,真可憐啊,人家付沫箏才14歲呢,你……餵!你做什麽推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啊,你還推,我要告你的老師!”

“幹嘛幹嘛,我說錯了嗎,你是科技手段幹預生的孩子,保不齊有什麽基因缺陷,這輩子都長不高也有可能,啊……!松開!你松手!”

“嗚嗚嗚!救命啊,沈霧打人啊!”

那邊吵吵嚷嚷的,戰況逐漸焦灼,聽起來似乎很慘烈的模樣。

蘇玉塵突然聽見沈霧的名字,二話不說,直接就朝著那邊快步狂奔。

果然,轉過一個轉角,就看見了一群女生扭打在一起,把另一個女生按在地上揍的那個,果然是小小的沈霧。

說小小的沈霧其實也不準確,那個時候沈霧已經19歲了,但是身量還是小小的,個子比同齡孩子矮。

她力氣不大,但是打架貴在生猛,沖上去就一頓輸出,左右開弓,把那個口出狂言的揍得花容失色,頭發糊滿了臉。

蘇玉塵沖過去的時候,基本該挨的揍已經挨完了。

“好了好了,不要打了。”

蘇玉塵扯開沈霧,把沈霧護在了自己身後,這種身體語言似乎已經變成了習慣,哪怕是14歲的她,小小的身量,還是把這種慣性貫徹了始終。

那幫挨揍的女生看見紅色T恤的夏令營制式的衣服,以為是迎來了什麽老師,慌亂之間,也沒看清,就朝著蘇玉塵訴苦。

“你看,她打我了!必須處分她!必須的!”

“就是啊,你看把我們蕓蕓打得多慘啊?”

“……”

“等會,你叫什麽?”蘇玉塵拉起那個被毆的最慘的那個女生。

只見那個女生伸出已經臟汙了的雙手,把糊在臉上的頭發撥拉開,露出了何蕓蕓那張臉。

“我叫何蕓蕓!我是付沫箏的好朋友!我倆家裏是世交!我要告沈霧!她打我,你看見了,她打我!!”

何蕓蕓情緒激動,實在是沒辦法表述清楚內容。

蘇玉塵還是護著沈霧:“那個……付沫箏呢?”

其實她小時候不認識付沫箏,但是按照之前聽說的內容,付沫箏也是被送來參加了這個夏令營,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太小了,和同樣年紀不大的付沫箏沒有交集,也沒有什麽印象。

何蕓蕓怔了一下:“這麽大太陽,沫箏被接走了,她怎麽能跟我們一起曬太陽。”

“……”

蘇玉塵無語一秒:“她為什麽不能和大家一起曬太陽?”

“……”

這個問題那些女生都沒想過,沒想到被問起了,突然也意識到——為什麽不能一起曬太陽呢?

何蕓蕓噎了一下,隨即很氣憤地一跺腳:“剛才付沫箏被一個人遞情書,就被沈霧看見了,我看沈霧就是喜歡我們家沫箏,轉身就走,我們沫箏就把她攔下,問她是不是想說什麽,你猜猜沈霧怎麽說的,她說無話可說!”

旁邊的人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看她就是暗戀我們沫箏,我們沫箏也沒說不和她在一起,就問問,態度還不好。”

“明明個子和沫箏差不多高,差了5歲呢!我們沫箏都不嫌棄她,她還了不起了!”

“就是!我們沫箏都氣哭了,被接走了。”

“哦~”蘇玉塵心下了然,這就是之前所謂的19歲誰都不懂事的梗,還真以為她倆之前有什麽呢,沒想到都是小朋友之間的臆想。

蘇玉塵小小的臉上,竟然顯現出了輕松和原來如此的恍然,眉頭不自覺挑了挑。

幾個女生,以何蕓蕓為首,突然意識到了,蘇玉塵也是一個和她們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臉嫩生生的,哪裏是什麽夏令營的老師,她們都被這個紅色的T恤蒙了眼,說了這麽多話。

何蕓蕓臉上表情很難看,似乎是被激怒了,雙手叉腰:“她愚弄我們!打她!”

幾個女生圍了上去,小粉拳招呼上來,蘇玉塵擡手擋了一下,沒想到身後的沈霧沖了出來,和那些人推推搡搡的。

一會朱老師要開他所謂的大會,這會會場一角的東西都打了個淩亂。

啪地一聲,一個暖瓶打翻了,壺身發出了一聲刺耳的爆|炸聲,嚇得女生們花容失色,第一時間是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蘇玉塵的第一反應是,沖上去,牢牢抱住了沈霧。

小小的身影,抱著小小的身量,蘇玉塵甚至還轉過身去,用後背擋住了飛濺的碎片。

四周似乎又縈繞起來陣陣煙霧,那股檀香的氣息又漫上了鼻尖。

蘇玉塵還是牢牢地抱著沈霧,閉著眼睛,身體似乎被抽離,又被重重從雲層推了下去。

她這個時候方才深刻的意識到,那個夢裏的小小的黃符說的沒有錯,她們正在經歷所謂“讀者想看的片段”,目前已經完成了第一場景,青梅竹馬的橋段碎片。

蘇玉塵咬著牙,忍著那種失去重心的眩暈感,盤算著第一場景熬過去應該就是第二場景了……

第二場景是什麽來著?

好像是說交換人生吧?

在打入滾筒洗衣機一般的失重感襲來的時候,蘇玉塵竟然還想起小黃符說的那個隨機出現的第四場景,也不知道是什麽……還是隨機出現的……

一陣頭暈眼花,手腳酸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瀾公館的吊燈和天花板。

蘇玉塵楞了楞,反應了好幾秒,才發現自己是不是躺的有點太低了……

從這個角度看起來,自己似乎是躺著沙發前面的地面上。

背上的觸感是長絨地毯,暖暖的、軟軟的,整個人都覺得特別放松。

蘇玉塵剛剛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好歹是從過去回來了,伸了個懶腰,視線裏出現了自己伸懶腰擡起來的腳。

腳腳毛茸茸的,伸懶腰會張開四只腳趾,那腳趾之間的毛毛還隨著動作輕輕發著顫。

“……”

“…………”

長久的沈默過後,蘇玉塵又把自己的腿腳伸了起來,視線裏,自己的腿覆蓋著長長的白毛,腳已經不能叫做腳,應該叫做爪爪。

這一看不要緊,看了之後才叫心驚肉跳。

她張嘴喊了一聲沈霧,發出來的聲音竟然是:“喵~”

竟然是喵?

蘇玉塵難以置信,瞪圓了一雙眼睛,大喊了一聲:“喵喵喵?!”

結果如出一轍,沒有任何改變。

怎……怎麽可能呢?

“……”

蘇玉塵緩緩地,僵硬地轉動視線,看見了自己懷裏還在熟睡的那只長毛布偶。

布偶的毛毛被窗外的陽光映得發亮,長長的毛毛順滑柔亮,哪怕是睡著也是氣質優雅,睡姿惹人喜愛。

蘇玉塵就看見了自己的手,不是,是自己的爪爪,搭在了布偶的背上,長長的毛毛和布偶身上的毛毛融為了一體。

從爪爪的情況來看,自己竟然還是一只白色的長毛貓。

“……”

經過了許久的瞳孔地震,蘇玉塵終於在內心發出了一聲淒厲的痛呼:“不——”

這是不是該死的第四場景?

怪不得小黃符那會信誓旦旦地說不用交代細節,真的經歷第四場景的時候,一下就能分辨出來。

果然,太好分辨了,她和沈霧竟都變成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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