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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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現實
管理處，會議大廳。
大廳裏幾乎坐滿了人，位於最中央的是一座長兩米的長桌，首位坐著一身黑衣的千月回，往下左側依次是外務部長、墨雲對外防務總長、青瞳、星防隊大隊長；右側則依次是俄羅斯安全局防務部首席、西列昂外交總長、西列昂行動部第一大隊隊長。
而在正中央的長桌兩側，則分別坐著管理處行動部各隊隊長及副隊、墨雲帝國星防隊各大隊隊長；另一側則坐著俄國西列昂外交部的總長助理和行動部的一眾隊長。
這是一場極為嚴肅的會議，會議內容圍繞著墨雲帝國與地球的合作展開。
得益於一位升到S級的禮品店客人，俄國終於發現了地球上空即將形成的蟲洞，並在調查其形成原因和時間的過程中發現了已經成型的兩地通道——千月回手臂上的蟲洞。
千月回手臂上的蟲洞其他國家的人自然無權幹涉，所以哪怕隱隱發現了中國的“隧道”計劃，他們也只能故作不知，並且還要掂量這場計劃進行到如今對中國的巨大影響，不能完全將中國作為和他們一樣的災難片主角——如前文所說，國外現如今已經被異能動物攪得一片水深火熱，說是活在災難片中毫不為過。
但千月回的蟲洞可以讓，地球上方那只蟲洞卻絕不能讓，不僅不能讓，俄國還必須盡可能取得主動權，以打平如今中國在α異變前期取得的成績。
所以，有了今天這場會議。
“青瞳閣下，只要你這邊願意合作，我們也能給出和中國不相上下的條件。”
西列昂外交總長說著“不相上下”時，看了千月回一眼，語氣意味深長。
礙於不清楚如今中國管理處這邊的情況，所以他沒敢做出更誇張的保證，但他的實際意思，是管理處這邊能給出多少條件，他們西列昂能給出更多。
作為俄國這邊新成立的異能管理處，西列昂的實力確實在全球異能組織中位居前列，唯一不太確定的是已經實施“隧道”計劃有一段時間的中國管理處，水平與西列昂相比是超出亦或是不如。
青瞳聽出了西列昂外交總長的言外之意，擡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平：“你們國家，有三號店的客人嗎？”
“什麽？”西列昂外交總長沒料到青瞳會問這個問題，他其實不太關註禮品店的問題，因為這屬於行動部的職責範圍，他雖然也是禮品店客人，但更多關註的是現實中的事情。
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右側，即行動部第一大隊的隊長，對方對禮品世界比他熟悉。
第一大隊隊長是個面容冷酷的紅發女人，在聽到“三號店”一詞時，便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此時見外交總長看過來，低聲道：“三號店只有一位客人，在中國。”
外交總長眉頭一皺，但還是很快恢覆笑容，問道：“唯一的客人，確實是特別。但他一個人，再如何厲害，積累肯定也不如團隊的總和，西列昂的誠意是很足的。”
青瞳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可他的說法，隨即道：“我相信團隊的力量，這也是墨雲星防隊建立的初衷。”
外交總長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些。
但隨即，青瞳接著道：“所以，貴國的禮品店客人，目前已全部收錄在案了嗎？”
外交總長：“正在進行中。正因如此，西列昂希望能與貴國合作，我們需要星防隊的力量，同時，我們也會派出經由人魚店客人馴化過的異能動物，前往貴國協助入侵事宜。”
西列昂有任務者測探到，管理處能和科技、異能水平都都遠超地球的墨雲帝國合作的原因，就是因為墨雲帝國需要異能動物殺滅那邊的外星入侵者，而這一點，正是他們的優勢。
或許因為前身是情報組織的原因，西列昂擁有最多的人魚店客人，所以面對如潮的異能動物，他們比其他國家都要從容，因為他們可以控制異能動物自相殘殺，極大減少了武裝損失，這也是西列昂能夠比其他國家異能組織更強的主要原因。
沒有異能動物的騷擾，國內的禮品店客人整合進度就快了許多，掌控力大大增強。
西列昂提出將馴化過後的異能動物送往墨雲帝國，比起管理處那簡單粗暴的扔垃圾，確實能讓墨雲帝國省心許多。
但青瞳仍然沒有點頭，那雙青光疏冷的眸子直直看向西列昂外交總長：“總長，您的情報可能有些滯後，墨雲帝國如今，已沒有時間等待。”
三周前，墨雲帝國的入侵者數目急劇增加，西蒙領主因此禁止管理處任務者入境，險些使得“隧道”計劃徹底停滯，是沈亦及時回來才調停雙方，使得合作繼續。
青瞳此行穿過通道而來，正是為了盡快幫助管理處穩定局勢，令其將精力放在異能動物上，從而盡心抵抗墨雲帝國的危機。
外交總長提出互利互惠，但若是如此，他們何不與已初步整合禮品店客人的管理處合作？進度不比西列昂這邊快得多？
西列昂外交總長沒想到墨雲帝國情況已經如此嚴峻，眉頭微皺。
但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他們也是近期才知道墨雲帝國和地球之間即將有蟲洞出現，其他國家到現在還在手忙腳亂穩定國內局勢呢！他們已經先這些人好幾步了。
但比起有沈亦這個大bug的管理處，還是多有不足。
沈亦已經在墨雲帝國星防隊走了一遭，還和人家供奉在神壇上的領袖在搞好了關系，進度實在是超前太多。
不過，不愧是外交部的總長，他很快反應過來，做下決定：“貴國如果情況危急，我們也可以先協助您那邊的事情。”
他的右側，行動部第一大隊隊長顯然有些話想說，但看了總長一眼，還是咽下。
青瞳沒想到外交總長這麽大魄力，冒著被他們白嫖的風險也要談成合作，既然這樣，她自然也沒理由拒絕：“稍後詳談。”
她說完，卻沒有松懈下來，看向了右上方的外務部長。
外務部長並未打斷兩人的交談，始終是笑瞇瞇的模樣，此刻見兩方達成合作，聲音甚至帶上了點欣慰的味道：“談好了？”
外交總長本來覺得長舒一口氣，但看到管理處這個模樣，那顆剛落下去的心再度懸了起來：“當然，與墨雲帝國的合作不會影響到俄中之間的友誼。”
他以為外務部長是不滿了。
“不不不，千萬別這麽想。”沒想到，外務部長竟是非常誠懇的模樣，“α異變影響到了全球，不單單是我們，地球上所有的國家都該通力合作，多一個國家爭取到墨雲帝國的助力，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才對。”
墨雲帝國不似地球，他們單單是省級行政區就有數百顆星球，單單一個國家想要吃下他們整個帝國的合作，顯然是癡人說夢。
管理處只是貪，不是蠢。
“呵呵，這是自然。”外交總長面帶微笑，並不拿外務部長的話當回事。
通力合作是需要通力合作，但怎麽個合作法，這其中自然大有講究。
就比如說現在，西列昂掌握了地球與墨雲帝國之間將有蟲洞連接的訊息，第一時間不是向全球通報，而是先過來中國爭取和墨雲帝國的合作。
管理處也是一樣，“隧道”計劃都到了尾聲，才堪堪被西列昂的情報人員察覺，保密工作做得多詳實不必多言。
誰也不清楚地球是否能度過此次危機，但可以確定的是，一旦危機過去，全球勢力必將迎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洗牌。
誰也不想當那個牌局結束後的輸家。
外務部長自然看得出外交總長只是表面附和，但他也不以為意，因為他說的確實是一句廢話，尤其是結合他接下來要說的一件事後。
“既然談好了，那我就來說一說，針對隧道計劃下一批行動人員的一些安排。當然，主要是對貴國的行動部說的，我們這邊已經去過好幾次了，流程比較熟悉。”
“等等——”外交總長眉頭一皺：“什麽叫做‘隧道計劃的下一批行動人員’？即便同樣是送異能動物過去，我們這邊也有自己的計劃，恐怕不能與貴國同行。”
廢話，他們之所以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單獨和墨雲帝國合作嗎？如果是為了蹭這個隧道計劃，他們早在發現的時候就該活捉隧道計劃的執行人員，以此威脅管理處的人，可談判的地方就多多了。
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墨雲帝國疆域遼闊，完全不必和管理處搶，也免得受掣肘，這才千裏迢迢過來談判的。
外務部長聽到質問，臉色一點沒變，眼底反而有種“你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的嘉許，聲音極為柔和：“哦……可能您這邊還不知道，異能動物之間也是有等級劃分的，目前等級最高的一頭，比較親近管理處的一名行動部成員。沒有那頭的應許，您這邊想要過蟲洞，恐怕有些困難。”
管理處休息室。
“什麽？上層研究出的那個針對異能者和α能量的新型武器，是三一？”
唐飲滿臉錯愕。
“準確地說，是異變初生時，第一批上岸的熒光水母。”研究所的小衛再一次從電腦空隙中探出頭，嚴肅解釋道，“是因為那群熒光水母的老大喜歡那頭粉紅章魚，而那頭粉紅章魚對沈先生有種異常的癡迷，所以等同於熒光水母的行動方向實際上掌握在沈先生手裏。”
沈亦也很迷惑：“可是……那頭章魚只是喜歡我的氣味，不一定聽我的話；同理，那群熒光水母喜歡粉紅章魚，也不代表會無條件聽它的話吧？”
“不不不，沈先生，您不知道，那群熒光水母飄出的綠霧，其實是一種求偶信息素！也就是說，她們的異能本身就是因為喜歡而存在，而且這種喜歡，是具有唯一性的。因為一旦不喜歡或者改換對象，異能形態也必須發生改變。而對於因異能有了靈智的動物來說，改變異能形態相當於換腦子，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不可能的！”
研究員的話說得有些繞，但沈亦聽明白了……這不就是物理意義上的戀愛腦嗎？
研究員顯然還沒有從發現這種獨特而浪漫的異能形態的興奮中抽離出來，迫不及待接著道：“至於您擔心的粉紅章魚不聽話的問題，那就更是多慮了！那頭粉紅章魚曾經無私切下一截觸手供我們研究——當然，是以您的名義提出的要求，當時您說讓粉紅章魚配合我們，它很聽話——那截觸手，明明已經離開了本體，但依然會在聽到您聲音的時候產生本能反應，在徹底解剖那截觸手之後，我們發現，那頭章魚的異能原來不是軀體巨大化——而是吞噬α能量！”
“吞噬α能量？”沈亦也不由得驚愕。
“是的，我們也曾因此無比激動，但可惜的是，即便是以粉紅章魚的體量，對目前無度蔓延的α能量來說也不過杯水車薪，所以它最大的用處還是牽制熒光水母……不說這個了，可能正是由於它的異能過於特殊，在所有異能動物裏擁有絕對的統治力，所以它對同樣擁有異能血脈的人格外……”
“親近？”唐飲插了句話。
“敬仰。”研究員說出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詞。
“不是？這中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它自己在異能動物裏那麽厲害，怎麽可能去、去‘敬仰’別的系統裏同樣處境的存在？”唐飲大為不解。
研究員沒有呵斥唐飲，反而認真道：“讓我們換個思路，異能動物的異能從何而來？”
“α能量？”唐飲都有些不敢確定了。
“對，就是α能量！”研究員說道，“它雖然異能是吞噬α能量，但歸根結底，是α能量使它擁有了靈智和異能，所以它崇拜、甚至是敬仰α能量，有毛病嗎？”
“……沒毛病。”唐飲只能這樣說。
“所以，對於被α能量格外青睞的沈先生，對方產生了超出常理的敬畏和依賴，合理嗎？”研究員問。
“合理……”唐飲說到一半，瞪大了眼睛，“等等，三一怎麽就被α能量格外青睞了？他的血脈確實特殊，但那是因為禮品店！”
“啪”！研究員打了個響指。
唐飲：“？”
研究員眼神越發狂熱：“這涉及到我們同步進行的另一項研究——我們懷疑，α能量、禮品店血脈，擁有同一個起源！”
“禮品店的宣傳標語是什麽？‘只要你的願望足夠強烈，就能推開那扇門’，α能量有什麽作用？使人的情緒更極端！使天氣更極端！使動植物的特性更極端！所謂異能，所謂血脈，都是極端作用下的副產物！”
禮品店將人分為十二個特性，根據特性賜予血脈異能；α能量倒是不給異能動物劃分特性，卻也是根據它們作為動物時的喜好激發異能，比如熒光水母早就喜歡粉紅章魚，有異能後直接將喜歡具體化；粉紅章魚還沒法上岸時就是個大飯桶，有異能後直接可以吞噬吃不完的α能量。
“沈先生作為禮品店的特殊客人，粉紅章魚不單單是喜歡他，還會以他的意志為意志，以他的喜好為喜好，商小先生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研究員自信道。
“等等？你說什麽？商什麽？”沈亦眉心微蹙，緩緩擡起頭。
研究員的表情一時凝固，瞬間住嘴。
不只是他，休息室過來通知好消息的研究員有一個算一個，突然一下子忙了起來，看平板、看電腦、看禮品店手環，就是不看沈亦。
沈亦很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商什麽？”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那個說漏嘴的研究員被同伴狠狠捅了一下——
沈亦可是研究所指定的秘密武器，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呀！
研究員狠狠閉了閉眼，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盡量淡定道：“因為您不在，所以目前我們和粉紅章魚聯系都是通過商小先生，粉紅章魚目前也比較聽他的話。”
“哦，具體怎麽聯系呢？”沈亦接著道。
研究員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找到自己話裏的重點，終究是沒躲過去：“就……手環……”
他擡起頭，見沈亦還看著自己，狠了狠心，語速快得連個標點符號都不加：“他在墨雲帝國那邊和粉紅章魚在一起通過禮品店手環和我們聯系。”
幾個研究員頓時大驚，沒想到對方這破嘴什麽都敢說，連忙朝他使眼色。
研究員也委屈：你們根本不知道沈亦的眼神多可怕！那種看透一切的眼神！在他面前撒謊或者隱瞞事實簡直是自取其辱好嗎！
他說完，也知道自己爆了個大雷，緊緊閉上嘴，連呼吸聲都輕了。
毫無疑問，讓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孩子獨自前往危機四伏的陌生國度——即便那個孩子是禮品店客人——是一個極為不負責任的決定。
更何況那個孩子才剛成為禮品店客人沒多久，一個月不到。
孩子自己都知道這是一場巨大的冒險，所以他根本不敢通知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實際上的監護人兼實權大家長。
還讓管理處上上下下替他保密。
管理處別說保密了，在調查完了商家情況之後，他們根本就不敢派商櫟過去。
但架不住“秘密武器”的誘惑，時間就是生命，沈亦暫時去了禮品世界，墨雲帝國那邊的異能動物總要有人管的——之前他們不知道有人能管，現在知道了怎麽可能忍得住——在再三考慮、布置了銅墻鐵壁般的保護措施之後，還是讓商櫟過去了。
現在墨雲帝國那邊的異能動物暗地裏已經完全成了管理處分處，唯一的缺陷是很有可能下一秒成為星防隊分隊，端看沈亦回來後對管理處還剩幾分感情（……）
沈亦聽了研究員一長串不帶標點符號的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休息室裏靜悄悄的，連小衛的鍵盤敲擊聲都壓低了不少。
唐飲看懂了，一陣幸災樂禍：“讓你們雇傭童工！”
研究員們很想一平板/電腦扔唐飲腦袋上，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過太久，似乎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沈亦平靜道：“會議還有多久結束？”
“應該還要一會兒？”一個研究員小聲說道，有些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
小衛卻是忽然挺直了脊背，再次從電腦後面探出頭：“沈先生，如果您是要找千月處長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幫您聯系，上個洗手間的時間還是有的。”
沈亦點點頭：“那麻煩你們了。”
小衛迅速聯系了外務部長，外務部長此刻正好處在欣賞西列昂外交總長震驚表情的愉悅中，很快低頭打了個消息。
上方根本沒有插話餘地的千月回低頭，見外務部長給他發了個消息，頓時如釋重負地敲了敲桌子，表情十分淡定：“各位應該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吧。”
西列昂此時也被外務部長抖出來的消息震驚了，正需要緩和情緒、確定情報真假，連忙看向防務部首席：“首席？”
首席點點頭：“同意。”
於是兩方紛紛放松了身體，該喝水的喝水、該解決個人問題的解決個人問題。
千月回則趕緊進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思考人生，表情放空。
直到有人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三一？你怎麽在這裏？”千月回說完，看到洗手間的小便池，意識到自己在犯蠢，連忙補救道，“你不知道會議有多無聊，我全程都在那裏發呆，根本插不上話。”
他感覺就是個吉祥物來著。
沈亦言簡意賅：“洗手，出去。”
“我只是來坐一會兒，又沒幹什麽……”千月回嘀咕著，還是去洗了手，又看了眼門外，一把抓住沈亦，閃身到了個隱蔽的地方。
“好了，有什麽事，快點說，我還得回去，讓人看到我摸魚不好。”
雖然是個吉祥物，但還是要有處長自覺的。
“希爾馬倫。”沈亦喊了一聲。
“來了！”希爾馬倫無比興奮。
千月回則一臉懵逼：“不是，什麽？讓他過來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擅長精神操縱！你要幹什麽？”
希爾馬倫根本沒管他，漆黑瞳孔頓時變成幽深漩渦，看向千月回的眼睛。
不到一秒鐘時間，他收回了視線，千月回則是揉著太陽穴滿臉迷茫：“不是……你翻我記憶做什麽？”
希爾馬倫沒理他，看向沈亦：“三周前過去的，還是千月回提議的；由一個叫何文傑的人接待的，帶去了耀月之城。”
聽到“何文傑”三個字，千月回頓時知道了沈亦為的那件事，二話不說，轉身就準備跑！
結果身後又是冷淡的一聲：“希爾馬倫。”
“來了！”興奮的聲音。
千月回迅速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對方卻是嘻嘻一笑：“你不會真以為我的異能全靠眼睛觸發吧？”
千月回一楞神。
就是這一瞬間，無邊的痛苦瞬間襲來，死亡的恐懼、不被理解的孤獨、被萬人唾棄的絕望，無數的情緒，瞬間壓垮了千月回。
“不要……”極微弱的聲音。
短短幾秒鐘，千月回已是淚流滿面。
沈亦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失焦的雙眼對準了自己。
希爾馬倫嘁了一聲，不情不願停了折磨。
千月回淚眼朦朧地看過來，聲音沙啞幹澀：“我……錯了。”
他不該提議讓商櫟充當中間人，那是沈亦極為看重的人，他如果還想要沈亦的支持，當初就不該讓商櫟去冒險。
沈亦搖頭：“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千月回眼底浮現一絲疑惑。
“既然自認無為派，就不要插手現實，只是在禮品世界裝模作樣有什麽用？你不用禮品店的力量，但禮品店的力量讓你走到了高處，走到了可以被人看見的地方，那你的一言一行，就註定會對他人造成影響，不可能無為。”沈亦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的第一錯，在於自己根本不是無為派，卻在不合適的地方主張無為——比如明知道何文傑與我有仇，卻堅持將人交到了他手上。”
整個墨雲帝國與隧道計劃有關的人，只要知道了商櫟和他的關系，都不會同意讓商櫟過去。
因為和隧道計劃有關的人，基本都是西蒙領主的人，西蒙清楚知道墨雲帝國情況有多兇險，他當時甚至連地球的任務者都拒絕，因為擔心地球這邊有人趁虛而入。
危險到這個地步的墨雲帝國，西蒙領主是不可能讓沈亦的弟弟過去的，他擔心自己護不住，商櫟在混亂中出差錯。
但這個所有人裏面，不包括何文傑。
因為何文傑經歷過之前的耀月之城事件，他對沈亦的感官很覆雜，在感情上沒有西蒙領主深刻，卻比西蒙領主更期待沈亦的到來；在信任度上沒有西蒙領主深厚，卻比西蒙領主更相信沈亦能幫墨雲帝國度過這次危機。
所以比起西蒙領主，他反而更能接受商櫟，因為他想見到沈亦，且相信沈亦的弟弟不會比他差到哪裏去，所以真的會接人過來。
千月回算準了這一點，所以第一個找上的人就是何文傑，他心裏有猶豫，但說服自己，這是難得的機會，商櫟自己也同意了。
——也正是因為商櫟同意過去、商家人權衡之後也同意他過去，所以千月回的提議才能得到管理處乃至安全局的認可，真正將人送過去。
他在該無為的時候提議，在該懸崖勒馬的時候任由事情向深淵滑落。
千月回一怔，避開了沈亦的眼睛。
沈亦將他側開的頭重新掰回來：“第二錯則在於，你以為我最多教訓你一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千月回渾身一顫，猛地看向沈亦：“不……你不能——”
“我為什麽不能？管理處沒有保護好我的弟弟，我為什麽還要為它工作？”沈亦目光冷漠，“我在哪邊都能活，粉紅章魚會聽我的話，但你們就不一定了。”
“沈亦，你這是叛國！”千月回連“三一”都不喊了，語氣憤怒。
“你讓商櫟傳送到墨雲帝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個什麽感受？”沈亦語氣沈郁。
千月回被沈亦掐著下巴，目光直直對著沈亦的眸子，那雙淺灰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休息大廳奢華的水晶燈，卻沒有一點溫度。
他頓時熄了火，語氣和緩下來：“商櫟不會有事的，我們派了很多人保護他。三一，別沖動，這樣，我和他現在聯系！你沒有他的手環通訊是嗎？我有！”
他迅速聯系了商櫟，虛擬電子屏彈出聊天界面，他連忙發了消息過去：“商櫟，你那邊怎麽樣？”
不出片刻，商櫟的消息傳過來：“很好啊！何叔叔帶我在動物園逛了一圈，這裏的動物真的好有趣！”
“你看！商櫟好好的！”他急急擡高手，虛擬電子屏也跟著擡起。
沈亦只看了一眼，淡道：“字幕是反的，我看不清。”
千月回頓時道：“那你放開我，我轉過來給你看！”
希爾馬倫看了沈亦一眼，他看過沈亦的記憶，這個人，當初不就是反著看字幕才發現禮品店的存在嗎？怎麽這會兒就看不清了？
沈亦卻沒有松開手，反而淡漠道：“你看，同樣的錯誤你又犯了一遍。”
他說過，這件事不是這樣就過去了。
千月回快要崩潰，看向沈亦：“你難道真的要讓異能動物倒向墨雲帝國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食異人也會來到地球的！”
“等它來了再說。”沈亦淡淡道。
千月回剛要說什麽，沈亦居然松開了手。
千月回頓時一陣惶恐，連忙抓住沈亦的手：“你說清楚！你真的要讓異能動物變成墨雲帝國的嗎？”
沈亦眉頭一皺，反手一扭，避開他的手：“你該回去了。”
千月回根本不敢走，他還要再度抓向沈亦，卻被身後人拍了拍肩膀：“處長，您該回會議廳了。”
“不，等等！”千月回皺眉避開，再擡起頭時，卻不見了沈亦蹤影，頓時瞳孔緊縮。
“處長？”秘書疑惑地看過去。
“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千月回顧不得那麽多了，甩開了秘書的手，迅速往辦公室跑去，一邊跑一邊打開手環，往裏面輸入信息。
他得趕緊跟謝局長說一聲，沈亦那個性格，還真幹得出來那種事！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另一邊，希爾馬倫看著從容走進休息室的沈亦，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會讓粉紅章魚倒戈嗎？”
以他看到的記憶來看，沈亦雖然面上不顯，但其實很滿意自己的生活，也不喜歡變化，不太可能幹出叛國這種事。
沈亦看了他一眼，語氣莫名：“你不是看過我的記憶了？”
“我看的又不是現在的記憶。”希爾馬倫為自己辯駁。
星際監獄那一次精神世界接駁之後，他就再也沒機會看到沈亦的記憶。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是被欺負了第一時間私底下逞兇鬥狠的人嗎？”
希爾馬倫：“不像。”
沈亦剛準備說些什麽，希爾馬倫接著道：“你不像是會被欺負的人。”
沈亦：“……”
“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爾馬倫那能挑起兩星球戰爭的腦瓜子還是好使的，“你早就告狀到安全局那邊去了。”
以沈亦的性格，他哪裏會等到千月回從會議廳出來，直接當場就對話安全局了。
“那你剛剛還那樣嚇他？”希爾馬倫問。
“我沒嚇他。”沈亦重新打開了那個反覆羞辱他的游戲，聲音淡定。
希爾馬倫：“？”
辦公室裏，千月回看著謝局長的回信，手指一抖，虛擬屏當即熄滅。
謝局長說，沈亦已經通過手環和西蒙領主溝通過，以目前轉移過去的異能動物控制權換商櫟的絕對安全，要求星防隊將商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甚至超過外星人入侵的安全等級。
西蒙領主同意了。
沈亦……真的沒放過管理處。
休息室裏，希爾馬倫也是用了兩秒鐘才想明白：“所以……你和安全局早就商量好了？把這部分異能動物給出去，和墨雲帝國做了交易？我想想……這交易，應該是墨雲帝國對外合作中，中國的絕對領導地位。”
沈亦手指懶懶劃過游戲屏幕，靠在了沙發上：“腦子轉得蠻快的嘛。”
“等等……”希爾馬倫很快想起來，“你是在會議休息期間和安全局商量的，所以如果千月回當時回到了會議廳，剛好能聽到安全局的決定，外交部長在會議上肯定會著重強調這次合作管理處的絕對領導地位。”
沈亦滑著屏幕，從鼻腔裏“嗯哼”了一下。
希爾馬倫同情道：“但他跑了。”
雖然他們趁千月回不註意走了，但希爾馬倫的精神力還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的，清晰聽到他和秘書的對話。
“他現在肯定很自責。”希爾馬倫代入了一下，覺得沈亦的精神攻擊完全不亞於他。
沈亦理都沒理他，打游戲打得歡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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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處，會議大廳。
大廳裏幾乎坐滿了人，位於最中央的是一座長兩米的長桌，首位坐著一身黑衣的千月回，往下左側依次是外務部長、墨雲對外防務總長、青瞳、星防隊大隊長；右側則依次是俄羅斯安全局防務部首席、西列昂外交總長、西列昂行動部第一大隊隊長。
而在正中央的長桌兩側，則分別坐著管理處行動部各隊隊長及副隊、墨雲帝國星防隊各大隊隊長；另一側則坐著俄國西列昂外交部的總長助理和行動部的一眾隊長。
這是一場極為嚴肅的會議，會議內容圍繞著墨雲帝國與地球的合作展開。
得益於一位升到S級的禮品店客人，俄國終於發現了地球上空即將形成的蟲洞，並在調查其形成原因和時間的過程中發現了已經成型的兩地通道——千月回手臂上的蟲洞。
千月回手臂上的蟲洞其他國家的人自然無權幹涉，所以哪怕隱隱發現了中國的“隧道”計劃，他們也只能故作不知，並且還要掂量這場計劃進行到如今對中國的巨大影響，不能完全將中國作為和他們一樣的災難片主角——如前文所說，國外現如今已經被異能動物攪得一片水深火熱，說是活在災難片中毫不為過。
但千月回的蟲洞可以讓，地球上方那只蟲洞卻絕不能讓，不僅不能讓，俄國還必須盡可能取得主動權，以打平如今中國在α異變前期取得的成績。
所以，有了今天這場會議。
“青瞳閣下，只要你這邊願意合作，我們也能給出和中國不相上下的條件。”
西列昂外交總長說著“不相上下”時，看了千月回一眼，語氣意味深長。
礙於不清楚如今中國管理處這邊的情況，所以他沒敢做出更誇張的保證，但他的實際意思，是管理處這邊能給出多少條件，他們西列昂能給出更多。
作為俄國這邊新成立的異能管理處，西列昂的實力確實在全球異能組織中位居前列，唯一不太確定的是已經實施“隧道”計劃有一段時間的中國管理處，水平與西列昂相比是超出亦或是不如。
青瞳聽出了西列昂外交總長的言外之意，擡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平：“你們國家，有三號店的客人嗎？”
“什麽？”西列昂外交總長沒料到青瞳會問這個問題，他其實不太關註禮品店的問題，因為這屬於行動部的職責範圍，他雖然也是禮品店客人，但更多關註的是現實中的事情。
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右側，即行動部第一大隊的隊長，對方對禮品世界比他熟悉。
第一大隊隊長是個面容冷酷的紅發女人，在聽到“三號店”一詞時，便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此時見外交總長看過來，低聲道：“三號店只有一位客人，在中國。”
外交總長眉頭一皺，但還是很快恢覆笑容，問道：“唯一的客人，確實是特別。但他一個人，再如何厲害，積累肯定也不如團隊的總和，西列昂的誠意是很足的。”
青瞳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可他的說法，隨即道：“我相信團隊的力量，這也是墨雲星防隊建立的初衷。”
外交總長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些。
但隨即，青瞳接著道：“所以，貴國的禮品店客人，目前已全部收錄在案了嗎？”
外交總長：“正在進行中。正因如此，西列昂希望能與貴國合作，我們需要星防隊的力量，同時，我們也會派出經由人魚店客人馴化過的異能動物，前往貴國協助入侵事宜。”
西列昂有任務者測探到，管理處能和科技、異能水平都都遠超地球的墨雲帝國合作的原因，就是因為墨雲帝國需要異能動物殺滅那邊的外星入侵者，而這一點，正是他們的優勢。
或許因為前身是情報組織的原因，西列昂擁有最多的人魚店客人，所以面對如潮的異能動物，他們比其他國家都要從容，因為他們可以控制異能動物自相殘殺，極大減少了武裝損失，這也是西列昂能夠比其他國家異能組織更強的主要原因。
沒有異能動物的騷擾，國內的禮品店客人整合進度就快了許多，掌控力大大增強。
西列昂提出將馴化過後的異能動物送往墨雲帝國，比起管理處那簡單粗暴的扔垃圾，確實能讓墨雲帝國省心許多。
但青瞳仍然沒有點頭，那雙青光疏冷的眸子直直看向西列昂外交總長：“總長，您的情報可能有些滯後，墨雲帝國如今，已沒有時間等待。”
三周前，墨雲帝國的入侵者數目急劇增加，西蒙領主因此禁止管理處任務者入境，險些使得“隧道”計劃徹底停滯，是沈亦及時回來才調停雙方，使得合作繼續。
青瞳此行穿過通道而來，正是為了盡快幫助管理處穩定局勢，令其將精力放在異能動物上，從而盡心抵抗墨雲帝國的危機。
外交總長提出互利互惠，但若是如此，他們何不與已初步整合禮品店客人的管理處合作？進度不比西列昂這邊快得多？
西列昂外交總長沒想到墨雲帝國情況已經如此嚴峻，眉頭微皺。
但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他們也是近期才知道墨雲帝國和地球之間即將有蟲洞出現，其他國家到現在還在手忙腳亂穩定國內局勢呢！他們已經先這些人好幾步了。
但比起有沈亦這個大bug的管理處，還是多有不足。
沈亦已經在墨雲帝國星防隊走了一遭，還和人家供奉在神壇上的領袖在搞好了關系，進度實在是超前太多。
不過，不愧是外交部的總長，他很快反應過來，做下決定：“貴國如果情況危急，我們也可以先協助您那邊的事情。”
他的右側，行動部第一大隊隊長顯然有些話想說，但看了總長一眼，還是咽下。
青瞳沒想到外交總長這麽大魄力，冒著被他們白嫖的風險也要談成合作，既然這樣，她自然也沒理由拒絕：“稍後詳談。”
她說完，卻沒有松懈下來，看向了右上方的外務部長。
外務部長並未打斷兩人的交談，始終是笑瞇瞇的模樣，此刻見兩方達成合作，聲音甚至帶上了點欣慰的味道：“談好了？”
外交總長本來覺得長舒一口氣，但看到管理處這個模樣，那顆剛落下去的心再度懸了起來：“當然，與墨雲帝國的合作不會影響到俄中之間的友誼。”
他以為外務部長是不滿了。
“不不不，千萬別這麽想。”沒想到，外務部長竟是非常誠懇的模樣，“α異變影響到了全球，不單單是我們，地球上所有的國家都該通力合作，多一個國家爭取到墨雲帝國的助力，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才對。”
墨雲帝國不似地球，他們單單是省級行政區就有數百顆星球，單單一個國家想要吃下他們整個帝國的合作，顯然是癡人說夢。
管理處只是貪，不是蠢。
“呵呵，這是自然。”外交總長面帶微笑，並不拿外務部長的話當回事。
通力合作是需要通力合作，但怎麽個合作法，這其中自然大有講究。
就比如說現在，西列昂掌握了地球與墨雲帝國之間將有蟲洞連接的訊息，第一時間不是向全球通報，而是先過來中國爭取和墨雲帝國的合作。
管理處也是一樣，“隧道”計劃都到了尾聲，才堪堪被西列昂的情報人員察覺，保密工作做得多詳實不必多言。
誰也不清楚地球是否能度過此次危機，但可以確定的是，一旦危機過去，全球勢力必將迎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洗牌。
誰也不想當那個牌局結束後的輸家。
外務部長自然看得出外交總長只是表面附和，但他也不以為意，因為他說的確實是一句廢話，尤其是結合他接下來要說的一件事後。
“既然談好了，那我就來說一說，針對隧道計劃下一批行動人員的一些安排。當然，主要是對貴國的行動部說的，我們這邊已經去過好幾次了，流程比較熟悉。”
“等等——”外交總長眉頭一皺：“什麽叫做‘隧道計劃的下一批行動人員’？即便同樣是送異能動物過去，我們這邊也有自己的計劃，恐怕不能與貴國同行。”
廢話，他們之所以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單獨和墨雲帝國合作嗎？如果是為了蹭這個隧道計劃，他們早在發現的時候就該活捉隧道計劃的執行人員，以此威脅管理處的人，可談判的地方就多多了。
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墨雲帝國疆域遼闊，完全不必和管理處搶，也免得受掣肘，這才千裏迢迢過來談判的。
外務部長聽到質問，臉色一點沒變，眼底反而有種“你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的嘉許，聲音極為柔和：“哦……可能您這邊還不知道，異能動物之間也是有等級劃分的，目前等級最高的一頭，比較親近管理處的一名行動部成員。沒有那頭的應許，您這邊想要過蟲洞，恐怕有些困難。”
管理處休息室。
“什麽？上層研究出的那個針對異能者和α能量的新型武器，是三一？”
唐飲滿臉錯愕。
“準確地說，是異變初生時，第一批上岸的熒光水母。”研究所的小衛再一次從電腦空隙中探出頭，嚴肅解釋道，“是因為那群熒光水母的老大喜歡那頭粉紅章魚，而那頭粉紅章魚對沈先生有種異常的癡迷，所以等同於熒光水母的行動方向實際上掌握在沈先生手裏。”
沈亦也很迷惑：“可是……那頭章魚只是喜歡我的氣味，不一定聽我的話；同理，那群熒光水母喜歡粉紅章魚，也不代表會無條件聽它的話吧？”
“不不不，沈先生，您不知道，那群熒光水母飄出的綠霧，其實是一種求偶信息素！也就是說，她們的異能本身就是因為喜歡而存在，而且這種喜歡，是具有唯一性的。因為一旦不喜歡或者改換對象，異能形態也必須發生改變。而對於因異能有了靈智的動物來說，改變異能形態相當於換腦子，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不可能的！”
研究員的話說得有些繞，但沈亦聽明白了……這不就是物理意義上的戀愛腦嗎？
研究員顯然還沒有從發現這種獨特而浪漫的異能形態的興奮中抽離出來，迫不及待接著道：“至於您擔心的粉紅章魚不聽話的問題，那就更是多慮了！那頭粉紅章魚曾經無私切下一截觸手供我們研究——當然，是以您的名義提出的要求，當時您說讓粉紅章魚配合我們，它很聽話——那截觸手，明明已經離開了本體，但依然會在聽到您聲音的時候產生本能反應，在徹底解剖那截觸手之後，我們發現，那頭章魚的異能原來不是軀體巨大化——而是吞噬α能量！”
“吞噬α能量？”沈亦也不由得驚愕。
“是的，我們也曾因此無比激動，但可惜的是，即便是以粉紅章魚的體量，對目前無度蔓延的α能量來說也不過杯水車薪，所以它最大的用處還是牽制熒光水母……不說這個了，可能正是由於它的異能過於特殊，在所有異能動物裏擁有絕對的統治力，所以它對同樣擁有異能血脈的人格外……”
“親近？”唐飲插了句話。
“敬仰。”研究員說出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詞。
“不是？這中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它自己在異能動物裏那麽厲害，怎麽可能去、去‘敬仰’別的系統裏同樣處境的存在？”唐飲大為不解。
研究員沒有呵斥唐飲，反而認真道：“讓我們換個思路，異能動物的異能從何而來？”
“α能量？”唐飲都有些不敢確定了。
“對，就是α能量！”研究員說道，“它雖然異能是吞噬α能量，但歸根結底，是α能量使它擁有了靈智和異能，所以它崇拜、甚至是敬仰α能量，有毛病嗎？”
“……沒毛病。”唐飲只能這樣說。
“所以，對於被α能量格外青睞的沈先生，對方產生了超出常理的敬畏和依賴，合理嗎？”研究員問。
“合理……”唐飲說到一半，瞪大了眼睛，“等等，三一怎麽就被α能量格外青睞了？他的血脈確實特殊，但那是因為禮品店！”
“啪”！研究員打了個響指。
唐飲：“？”
研究員眼神越發狂熱：“這涉及到我們同步進行的另一項研究——我們懷疑，α能量、禮品店血脈，擁有同一個起源！”
“禮品店的宣傳標語是什麽？‘只要你的願望足夠強烈，就能推開那扇門’，α能量有什麽作用？使人的情緒更極端！使天氣更極端！使動植物的特性更極端！所謂異能，所謂血脈，都是極端作用下的副產物！”
禮品店將人分為十二個特性，根據特性賜予血脈異能；α能量倒是不給異能動物劃分特性，卻也是根據它們作為動物時的喜好激發異能，比如熒光水母早就喜歡粉紅章魚，有異能後直接將喜歡具體化；粉紅章魚還沒法上岸時就是個大飯桶，有異能後直接可以吞噬吃不完的α能量。
“沈先生作為禮品店的特殊客人，粉紅章魚不單單是喜歡他，還會以他的意志為意志，以他的喜好為喜好，商小先生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研究員自信道。
“等等？你說什麽？商什麽？”沈亦眉心微蹙，緩緩擡起頭。
研究員的表情一時凝固，瞬間住嘴。
不只是他，休息室過來通知好消息的研究員有一個算一個，突然一下子忙了起來，看平板、看電腦、看禮品店手環，就是不看沈亦。
沈亦很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商什麽？”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那個說漏嘴的研究員被同伴狠狠捅了一下——
沈亦可是研究所指定的秘密武器，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呀！
研究員狠狠閉了閉眼，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盡量淡定道：“因為您不在，所以目前我們和粉紅章魚聯系都是通過商小先生，粉紅章魚目前也比較聽他的話。”
“哦，具體怎麽聯系呢？”沈亦接著道。
研究員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找到自己話裏的重點，終究是沒躲過去：“就……手環……”
他擡起頭，見沈亦還看著自己，狠了狠心，語速快得連個標點符號都不加：“他在墨雲帝國那邊和粉紅章魚在一起通過禮品店手環和我們聯系。”
幾個研究員頓時大驚，沒想到對方這破嘴什麽都敢說，連忙朝他使眼色。
研究員也委屈：你們根本不知道沈亦的眼神多可怕！那種看透一切的眼神！在他面前撒謊或者隱瞞事實簡直是自取其辱好嗎！
他說完，也知道自己爆了個大雷，緊緊閉上嘴，連呼吸聲都輕了。
毫無疑問，讓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孩子獨自前往危機四伏的陌生國度——即便那個孩子是禮品店客人——是一個極為不負責任的決定。
更何況那個孩子才剛成為禮品店客人沒多久，一個月不到。
孩子自己都知道這是一場巨大的冒險，所以他根本不敢通知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實際上的監護人兼實權大家長。
還讓管理處上上下下替他保密。
管理處別說保密了，在調查完了商家情況之後，他們根本就不敢派商櫟過去。
但架不住“秘密武器”的誘惑，時間就是生命，沈亦暫時去了禮品世界，墨雲帝國那邊的異能動物總要有人管的——之前他們不知道有人能管，現在知道了怎麽可能忍得住——在再三考慮、布置了銅墻鐵壁般的保護措施之後，還是讓商櫟過去了。
現在墨雲帝國那邊的異能動物暗地裏已經完全成了管理處分處，唯一的缺陷是很有可能下一秒成為星防隊分隊，端看沈亦回來後對管理處還剩幾分感情（……）
沈亦聽了研究員一長串不帶標點符號的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休息室裏靜悄悄的，連小衛的鍵盤敲擊聲都壓低了不少。
唐飲看懂了，一陣幸災樂禍：“讓你們雇傭童工！”
研究員們很想一平板/電腦扔唐飲腦袋上，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過太久，似乎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沈亦平靜道：“會議還有多久結束？”
“應該還要一會兒？”一個研究員小聲說道，有些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
小衛卻是忽然挺直了脊背，再次從電腦後面探出頭：“沈先生，如果您是要找千月處長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幫您聯系，上個洗手間的時間還是有的。”
沈亦點點頭：“那麻煩你們了。”
小衛迅速聯系了外務部長，外務部長此刻正好處在欣賞西列昂外交總長震驚表情的愉悅中，很快低頭打了個消息。
上方根本沒有插話餘地的千月回低頭，見外務部長給他發了個消息，頓時如釋重負地敲了敲桌子，表情十分淡定：“各位應該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吧。”
西列昂此時也被外務部長抖出來的消息震驚了，正需要緩和情緒、確定情報真假，連忙看向防務部首席：“首席？”
首席點點頭：“同意。”
於是兩方紛紛放松了身體，該喝水的喝水、該解決個人問題的解決個人問題。
千月回則趕緊進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思考人生，表情放空。
直到有人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三一？你怎麽在這裏？”千月回說完，看到洗手間的小便池，意識到自己在犯蠢，連忙補救道，“你不知道會議有多無聊，我全程都在那裏發呆，根本插不上話。”
他感覺就是個吉祥物來著。
沈亦言簡意賅：“洗手，出去。”
“我只是來坐一會兒，又沒幹什麽……”千月回嘀咕著，還是去洗了手，又看了眼門外，一把抓住沈亦，閃身到了個隱蔽的地方。
“好了，有什麽事，快點說，我還得回去，讓人看到我摸魚不好。”
雖然是個吉祥物，但還是要有處長自覺的。
“希爾馬倫。”沈亦喊了一聲。
“來了！”希爾馬倫無比興奮。
千月回則一臉懵逼：“不是，什麽？讓他過來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擅長精神操縱！你要幹什麽？”
希爾馬倫根本沒管他，漆黑瞳孔頓時變成幽深漩渦，看向千月回的眼睛。
不到一秒鐘時間，他收回了視線，千月回則是揉著太陽穴滿臉迷茫：“不是……你翻我記憶做什麽？”
希爾馬倫沒理他，看向沈亦：“三周前過去的，還是千月回提議的；由一個叫何文傑的人接待的，帶去了耀月之城。”
聽到“何文傑”三個字，千月回頓時知道了沈亦為的那件事，二話不說，轉身就準備跑！
結果身後又是冷淡的一聲：“希爾馬倫。”
“來了！”興奮的聲音。
千月回迅速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對方卻是嘻嘻一笑：“你不會真以為我的異能全靠眼睛觸發吧？”
千月回一楞神。
就是這一瞬間，無邊的痛苦瞬間襲來，死亡的恐懼、不被理解的孤獨、被萬人唾棄的絕望，無數的情緒，瞬間壓垮了千月回。
“不要……”極微弱的聲音。
短短幾秒鐘，千月回已是淚流滿面。
沈亦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失焦的雙眼對準了自己。
希爾馬倫嘁了一聲，不情不願停了折磨。
千月回淚眼朦朧地看過來，聲音沙啞幹澀：“我……錯了。”
他不該提議讓商櫟充當中間人，那是沈亦極為看重的人，他如果還想要沈亦的支持，當初就不該讓商櫟去冒險。
沈亦搖頭：“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千月回眼底浮現一絲疑惑。
“既然自認無為派，就不要插手現實，只是在禮品世界裝模作樣有什麽用？你不用禮品店的力量，但禮品店的力量讓你走到了高處，走到了可以被人看見的地方，那你的一言一行，就註定會對他人造成影響，不可能無為。”沈亦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的第一錯，在於自己根本不是無為派，卻在不合適的地方主張無為——比如明知道何文傑與我有仇，卻堅持將人交到了他手上。”
整個墨雲帝國與隧道計劃有關的人，只要知道了商櫟和他的關系，都不會同意讓商櫟過去。
因為和隧道計劃有關的人，基本都是西蒙領主的人，西蒙清楚知道墨雲帝國情況有多兇險，他當時甚至連地球的任務者都拒絕，因為擔心地球這邊有人趁虛而入。
危險到這個地步的墨雲帝國，西蒙領主是不可能讓沈亦的弟弟過去的，他擔心自己護不住，商櫟在混亂中出差錯。
但這個所有人裏面，不包括何文傑。
因為何文傑經歷過之前的耀月之城事件，他對沈亦的感官很覆雜，在感情上沒有西蒙領主深刻，卻比西蒙領主更期待沈亦的到來；在信任度上沒有西蒙領主深厚，卻比西蒙領主更相信沈亦能幫墨雲帝國度過這次危機。
所以比起西蒙領主，他反而更能接受商櫟，因為他想見到沈亦，且相信沈亦的弟弟不會比他差到哪裏去，所以真的會接人過來。
千月回算準了這一點，所以第一個找上的人就是何文傑，他心裏有猶豫，但說服自己，這是難得的機會，商櫟自己也同意了。
——也正是因為商櫟同意過去、商家人權衡之後也同意他過去，所以千月回的提議才能得到管理處乃至安全局的認可，真正將人送過去。
他在該無為的時候提議，在該懸崖勒馬的時候任由事情向深淵滑落。
千月回一怔，避開了沈亦的眼睛。
沈亦將他側開的頭重新掰回來：“第二錯則在於，你以為我最多教訓你一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千月回渾身一顫，猛地看向沈亦：“不……你不能——”
“我為什麽不能？管理處沒有保護好我的弟弟，我為什麽還要為它工作？”沈亦目光冷漠，“我在哪邊都能活，粉紅章魚會聽我的話，但你們就不一定了。”
“沈亦，你這是叛國！”千月回連“三一”都不喊了，語氣憤怒。
“你讓商櫟傳送到墨雲帝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個什麽感受？”沈亦語氣沈郁。
千月回被沈亦掐著下巴，目光直直對著沈亦的眸子，那雙淺灰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休息大廳奢華的水晶燈，卻沒有一點溫度。
他頓時熄了火，語氣和緩下來：“商櫟不會有事的，我們派了很多人保護他。三一，別沖動，這樣，我和他現在聯系！你沒有他的手環通訊是嗎？我有！”
他迅速聯系了商櫟，虛擬電子屏彈出聊天界面，他連忙發了消息過去：“商櫟，你那邊怎麽樣？”
不出片刻，商櫟的消息傳過來：“很好啊！何叔叔帶我在動物園逛了一圈，這裏的動物真的好有趣！”
“你看！商櫟好好的！”他急急擡高手，虛擬電子屏也跟著擡起。
沈亦只看了一眼，淡道：“字幕是反的，我看不清。”
千月回頓時道：“那你放開我，我轉過來給你看！”
希爾馬倫看了沈亦一眼，他看過沈亦的記憶，這個人，當初不就是反著看字幕才發現禮品店的存在嗎？怎麽這會兒就看不清了？
沈亦卻沒有松開手，反而淡漠道：“你看，同樣的錯誤你又犯了一遍。”
他說過，這件事不是這樣就過去了。
千月回快要崩潰，看向沈亦：“你難道真的要讓異能動物倒向墨雲帝國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食異人也會來到地球的！”
“等它來了再說。”沈亦淡淡道。
千月回剛要說什麽，沈亦居然松開了手。
千月回頓時一陣惶恐，連忙抓住沈亦的手：“你說清楚！你真的要讓異能動物變成墨雲帝國的嗎？”
沈亦眉頭一皺，反手一扭，避開他的手：“你該回去了。”
千月回根本不敢走，他還要再度抓向沈亦，卻被身後人拍了拍肩膀：“處長，您該回會議廳了。”
“不，等等！”千月回皺眉避開，再擡起頭時，卻不見了沈亦蹤影，頓時瞳孔緊縮。
“處長？”秘書疑惑地看過去。
“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千月回顧不得那麽多了，甩開了秘書的手，迅速往辦公室跑去，一邊跑一邊打開手環，往裏面輸入信息。
他得趕緊跟謝局長說一聲，沈亦那個性格，還真幹得出來那種事！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另一邊，希爾馬倫看著從容走進休息室的沈亦，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會讓粉紅章魚倒戈嗎？”
以他看到的記憶來看，沈亦雖然面上不顯，但其實很滿意自己的生活，也不喜歡變化，不太可能幹出叛國這種事。
沈亦看了他一眼，語氣莫名：“你不是看過我的記憶了？”
“我看的又不是現在的記憶。”希爾馬倫為自己辯駁。
星際監獄那一次精神世界接駁之後，他就再也沒機會看到沈亦的記憶。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是被欺負了第一時間私底下逞兇鬥狠的人嗎？”
希爾馬倫：“不像。”
沈亦剛準備說些什麽，希爾馬倫接著道：“你不像是會被欺負的人。”
沈亦：“……”
“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爾馬倫那能挑起兩星球戰爭的腦瓜子還是好使的，“你早就告狀到安全局那邊去了。”
以沈亦的性格，他哪裏會等到千月回從會議廳出來，直接當場就對話安全局了。
“那你剛剛還那樣嚇他？”希爾馬倫問。
“我沒嚇他。”沈亦重新打開了那個反覆羞辱他的游戲，聲音淡定。
希爾馬倫：“？”
辦公室裏，千月回看著謝局長的回信，手指一抖，虛擬屏當即熄滅。
謝局長說，沈亦已經通過手環和西蒙領主溝通過，以目前轉移過去的異能動物控制權換商櫟的絕對安全，要求星防隊將商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甚至超過外星人入侵的安全等級。
西蒙領主同意了。
沈亦……真的沒放過管理處。
休息室裏，希爾馬倫也是用了兩秒鐘才想明白：“所以……你和安全局早就商量好了？把這部分異能動物給出去，和墨雲帝國做了交易？我想想……這交易，應該是墨雲帝國對外合作中，中國的絕對領導地位。”
沈亦手指懶懶劃過游戲屏幕，靠在了沙發上：“腦子轉得蠻快的嘛。”
“等等……”希爾馬倫很快想起來，“你是在會議休息期間和安全局商量的，所以如果千月回當時回到了會議廳，剛好能聽到安全局的決定，外交部長在會議上肯定會著重強調這次合作管理處的絕對領導地位。”
沈亦滑著屏幕，從鼻腔裏“嗯哼”了一下。
希爾馬倫同情道：“但他跑了。”
雖然他們趁千月回不註意走了，但希爾馬倫的精神力還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的，清晰聽到他和秘書的對話。
“他現在肯定很自責。”希爾馬倫代入了一下，覺得沈亦的精神攻擊完全不亞於他。
沈亦理都沒理他，打游戲打得歡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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