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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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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這怎能不算是一種……恰逢其會呢?

若是他們來得再晚一點, 可就要錯過一出盛事了!現在,便當真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

這兩封信報送到武曌手中的時候,她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在片刻的沈吟後, 她便已在心中有了計較。“就讓他們按時出席吧,也好——給這些朝堂上的臣子一個驚喜。”

那些朝臣還將目光放在洛陽,放在關中, 放在那些舉兵反叛之人的身上呢。

他們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何止阿娘的登基不是他們能阻攔的事情, 這新朝在真正走出第一步前,也已將外交事宜都給擺上了臺面, 是以一個真正的大國崛起作為標準的。

也不知道當他們真正收到這個驚喜的時候, 會是個什麽反應。

武清月調侃道:“幸好阿娘的登基典禮放在了洛陽,這東都尚藥局中的醫官還是夠用的,若不然, 朝堂百官忽然倒下去太多,一時之間還沒來得及重新選人替代, 到時候各方政務都急缺人手,怎麽看都有些麻煩。”

“雖說阿娘正式登基, 恐怕要有一部分官員請辭以抗議,一部分人沒那個接受現實的本事真的被氣病過去,阿娘也早已準備好了讓下頭的官員頂替上來,但怎麽說呢,總得留些頂用的在崗位上吧。”

接不接受新朝是一回事, 該幹的活還是得幹的。

這些朝堂上的官員不樂意致仕失權, 現在想來也該再頑強一點, 要不然這些官位空出來之後,可就再沒有那麽容易回到他們的手上了。

武曌忍不住笑了笑:“你說的醫官夠用, 是要在儀仗隊後面直接排出個醫官的隊伍來?”

武清月理直氣壯:“那也不是不可以。孫神醫的養生之道和藥膳食補在尚藥局慣來執行得很好,為了走訪洛州病患,這些醫官還個個身強體壯,到時候就既擔負監督的責任又負責守衛那些朝臣的安全,誰聽了不得誇阿娘對這些老臣關照有加。”

先帝當年都只是允許許敬宗和李勣坐轎入宮呢,新帝就不同了,她直接做到一對一的安保!

天下何來這等仁善的君王吶。

武曌真是拿這個時不時就來一出強盜行徑的女兒沒什麽辦法,“行了,這事過幾日自有專人來安排,我尋你,還有另外的一樁事情想說。”

武清月的面色當即一正:“阿娘想好這個國號了嗎?”

李治過世的時間,比起歷史上早了將近十年。

阿娘的登基,更是要比歷史上早了十七年之久。

十七年!

她沒有先做那個太後,先後廢立自己的兒子,而是直接自己坐在了這個位置上,所有的一切就都不能再遵照歷史來揣測。

好在,在她們母女的計劃中,要的是一個先落成帝王身份的雷厲風行,而後再來徐徐圖之,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任何的錯漏。

但此前她們一個在旋門關以西,一個在旋門關以東,一個負責理清朝堂秩序,一個負責在外平亂,彼此之間都難免有些消息沒能互通。

就比如說,阿娘詔令珠英學士負責的改名。

以及——這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武曌頷首:“不錯,我已想好國號了。”

她定定地望著面前的女兒,將這個已然深思熟慮的國號說了出來,“就用周。”

沒等武清月開口回應,武曌已將話繼續說了下去,“前幾日我剛決定此事的時候,先將這件事和我阿娘說了。她說,我既已決定了要走這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那便大可不必非要因我父親被追封周國公,而將國號也定為周。”

年已九十多歲的榮國夫人早都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覺得自己能多活幾年,都得算是上天的恩賜。

這兩年間,她對有些事情也是越發看得超脫了。

在聽到女兒決定稱帝的消息後,她先是好一陣的震驚,卻又隨即鎮定地考慮起了其他的問題。

在去歲的天後糊名取士裏,武家的那些後輩子弟到底拿出來的是什麽表現,她雖然沒有一一過問,卻也大略知道一些。那些人……那些人哪裏像是能夠擔負起重責的樣子!若是她的女兒當真能坐穩這個天下第一人的位置,這些武家宗親怕是不僅不能提供什麽幫助,還要成為一方禍患。

若真如此的話,會不會一開始就將她和周國公的關系撇清為好。

還有一個李旭倫被冊封過周王,若國號為周,看起來和他也有幾分關聯。

武清月眨了眨眼睛,相信阿娘對此已有了一番定論。“那您是怎麽回答的?”

“我說,她不必想那麽多。”

武曌伸手,武清月頓時會意,將一旁的紙筆遞交到了她的手中。

只見她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字。

“這是——”

武曌:“這是最早的周字,你看這個字,像不像是一塊界限分明的農田,在上頭種上了莊稼?”

武清月此前並未研究過這個字,但在這個象形字中,的確依稀能夠看出阿娘所說的意思。

武曌繼續說道:“旁人會如何理解這個周字我不必多管,說它是為了追溯武姓的由來,以表承襲之意也好,說這是為了遵照那個周國公的封號也罷,它在我這裏只有兩個意思。”

“你我並非隋末定鼎天下之人,權力雖來自於李唐,但並不是憑借著這份姻親血脈登臨高位。真正讓我們有叫板天下底氣的力量,來自於這些田畝之中。當我身處宮中僅僅為皇帝妃嬪的時候,或許並不需要去關註此事,但我要坐在那個至高的位置上,卻必須時刻記住這份權力的來源。”

她望向面前女兒的目光裏有一瞬的動容:“在這一點上,其實你做得要比我好。但現在,既是由我先登基為帝王,便絕不會讓你失望。”

“阿娘……”武清月握住了她的手。

就算她並沒有繼續往下去說,但她相信,阿娘能夠理解她這份始終未變的支持。

“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武曌拍了拍她的手背,繼續說道:“我通讀史書,看得到那周而覆始的王朝規律,但是以漢代秦也好,是以唐代隋也罷,都和我們女人沒有什麽關系,可現在不同了。”

“這所謂的周禮秩序、天命周常之中出現了你我這樣的變數,那便合該踏入一個新的周期,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周期。”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行將真正坐上天子之位的女子眼中光華璀璨,甚至比起先前她說起要為自己改名的時候,還要更顯奪目。

站在她面前的同路之人,更是讓她有了這個底氣,去將這個新的周期往後延續下去。

武清月的語氣也不免因此感染上了幾分激動:“所以周為新朝基業之始,而非因循周禮,武為天賜武德之姓,而非姬武傳承,這天下田畝之中孕育的民心,也遲早能讓阿娘的武周和李唐徹底切分。”

“不錯!”武曌承認得斬釘截鐵。“我也有意為這武周皇帝再起一個名號。天皇這個名字,已經被人用過,自然不能再按照這樣的稱謂。那就叫做——聖神皇帝好了。”

這個名字,或許換了旁人來說,還有幾分中二的嫌疑。

像是北周的宇文赟自稱的天元皇帝,更是在自欺欺人。

但當這句話,從一個確實有能力執掌天下的人口中說出,便只剩下了一種宏大的展望。

她的後半句話也已隨即而來:“我會做得比之前任何一位皇帝更好的。”

當次日她即將自此地離去的時候,在這雪停初霽的冬日,更有一輪朝陽自天邊躍升而起,就照在這對相攜而出的母女身上。

武曌迎著日光,越發沈穩的面容上毫無倦意,只有一派如日中天的帝王氣象:“阿菟你看,我們的時代要徹底開始了。”

她們的時代!

這便是如今不爭的事實。

當領兵回返洛陽的太子帶著俘虜與戰利品高歌凱旋之時,這洛陽的則天門上,已再不像是早年一般,還有另外的一道身影,作為此地名義上的主人公,去爭搶武曌的光輝。

那些朝臣看到的只有這對母女一個迎接,一個報喜,在這門樓之上再度留下一段美談。

在這些戰報真正誦念在朝堂之上,而不再像是先前一般還隔絕著旋門關只先傳回只言片語的時候,他們更是需要以更為小心謹慎的態度,面對“天後”變成皇帝這件事。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已越來越弄假成真,當聽到李淳風還朝來報,給先帝的陵墓已完成了選址和地下地上的大略布局時,朝臣竟覺各自都松了一口氣。

陵墓的位置定下,還停靈在洛陽的先帝能被送往長安安葬,那麽隨後要發生的種種,便都算是翻篇來看好了。

總不至於還要讓他們因為先帝被殺之事繼續提心吊膽。

至於這武後登基後能否還政皇子,重新回歸到李唐的秩序當中,還能繼續慢慢再商定。

只是不知道,先帝若是能在九泉之下看到今日的這一幕,到底會是何種想法啊。

太宗皇帝的陵墓因山而建,名為昭陵,先帝的陵墓同樣因山而建,就與那九嵕山相對而出,名為思陵,怎麽看都像是從旁附屬,少了幾分氣派。

朝臣之中倒是有覺該當另擇他處的,卻被武曌以兩句話給堵了回去。

一句是,自先帝在世之時,諸多為國盡忠征戰而亡的將領,大多被陪葬在了昭陵,若是先帝埋葬之處太遠,隨後的朝臣陪葬名錄會不會太少,讓先帝在地下寂寞呢。便當這些臣子是在拱衛父子兩代帝王吧。

再者說來,昭陵自二十年前便被列為禁區,專門擢選將士在此地戍守,思陵相距不遠,劃定不可擅入之地,也能方便不少。

而另一句是,他們能比李淳風擅長風水堪輿之術?若真如此的話,勞煩他們先去給自己選個風水絕佳的祖墳之地好了,也好讓她看看這些人的本事。

許敬宗在病中聽到這個理由都驚呆了。

這前一句到底是不是在挖苦李治,他是真不敢隨便做出個評價,但一想到他大概也得算是同時被陪葬在那兩位身邊的人,便覺倘若人死之後真有知覺的話,他大概能見到好大的樂子。

偏偏新帝又在這數月間寫完了對於先帝的悼亡詩文,饒是他這樣的禦用筆桿子都覺其中情真意切,絕非等閑可比……

至於那後半句,就差沒說那些反對的人可以直接被埋了。

那許敬宗才不去自討沒趣。

思字不好嗎?這大概就是皇帝獨有的思念了。

至多便是再為先帝的謚號嘆一口氣罷了。

許敬宗此前一直執念於要讓自己死後得個美謚,以方今時局來看,像他這般有眼力的人應該是已再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了,先帝的謚號卻讓他有些不知如何評價。

最後被珠英女史敲定的謚號,居然是一個“和”字。

按說“和”這個字不但不是惡謚,還能算是個褒謚。可當這個字被安放在先帝身上的時候,居然楞是多出了幾分不太對勁的意思。

和的本意是“不剛不柔”“溫厚無茍”,取中庸之道,與先帝在世之時的作風,簡直可以說是高度一致,可當這樣的一個特征放在王朝上升期的皇帝身上之時,卻未必真是一件好事。

和字之中還有推賢讓能的意思。就如漢朝拿到這個謚號的漢和帝,因忠臣或老或死,不得不啟用宦官,更多虧了有和熹皇後在他身故之後力挽狂瀾,才讓王朝基業得以接續下去。

那麽,這位過世不久的唐和帝呢?

有些話,說得太清楚可能就傷感情了。

起碼曾經的武後,現在的皇帝已經讓先帝的葬禮,以一種相對體面的方式舉辦了。

至多就是,在那先帝靈柩往關中而去的時候,有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曾經的英國公李勣過世之時,還有當時的太子和安定公主護持靈車相送,現在的先帝下葬,卻並沒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好像比之英國公還要慘上一點。

可在這洛陽地界上,有關於先帝的事情,好像已經被前幾日的落雪覆蓋在了看不見的地方,即將到來的另外一件事,才是此地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新君的登基儀式。

朝堂之上,起碼在明面上來說,已沒有反對的聲音了。

就算有的話,要麽就是因在洛陽言語失當,被扣押到了監牢之中,要麽就是因為參與到了李唐宗室和世家的聯合謀逆之中,被太子殺了個人頭滾滾。

在這等強硬到讓人恐懼的作風面前,大家的脖子到底還是軟的,在該低頭的時候自然能低下頭來。

甚至於在洛陽之地,出現了一些更為特別的情況。

“聽說前陣子還有人送上來了一塊從洛水中打撈上來的石頭。白底顏色之上,是數點赤色,代表著這塊石頭有著一塊赤膽忠心。”武清月朝著宮人問道。

但還沒等宮人答話,她便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從一旁響起:“這件事情我知道,這人專門在阿娘撫慰洛陽百姓的時候跳出來獻的石頭,剛好在隊伍之中的李禦史就說啊,獻寶之人覺得這塊石頭是忠心的,那難道其他沒有長紅色斑點的石頭,都是想要反叛的不成?”

“長儀。”

武清月轉頭,就看到接話的太平已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洛陽的一出驚變,尤其是李治和李賢的身死,對於年少的太平來說打擊不小。

就算她並不知道當日的宮變到底是何等情形,但有些消息還是會傳到她耳朵裏的。

比如說,她的兄長聯合了宗親帶兵闖入宮城,意圖直接奪權弒父,比如說,她的母親並沒有像是前朝的歷任皇後遇到這種情況時候所做的那樣,以太後的身份將皇子扶持上皇位,而是要自己去做這個皇帝。再比如說,她的阿姊在外平叛,對於她們的宗親叔伯沒有任何一點憐憫之心,直殺了個血流成河。

當家中的成員忽然之間又少了兩個的時候,就算她才十歲的年紀,也不得不變得比先前成熟了一些,甚至看起來清瘦了一點。

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

阿娘和阿姊想要執掌大權,也有這個本事掌握大權,那麽她就不該因為宮中的有些風言風語而被帶偏了方向。

她的親人不是那些在外叫囂的宗親子弟,是阿娘、阿姊,再加上一個愚蠢的三哥,就這樣簡單。

她抿唇,將自己原本還想在阿姊回來後傾訴的話給吞咽了回去,繼續接著方才的話說了下去,“那個李禦史也是好笑,先前說什麽別人是在阿諛奉承,訓斥得如此正義凜然,結果前幾日,自河洛田地之中挖出了一塊形同武字的石頭,他又不說話了。”

不僅沒有說話,還在有人奏表洛陽有祥瑞,以賀武曌登基之時,直接站在了賀喜的隊伍之中。

這就是朝堂之中的現實。

在滾滾向前的大勢所趨之下,除非這些官員有著螳臂當車、為李唐殉難的勇氣,否則他們又怎麽會看不明白,這個天下頭一份的女皇帝,已再不能為人所阻擋了。

太子回歸朝堂,非但沒有對她做出攔阻,反而變成了補全的最後一塊拼圖。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還是在天皇天後二聖臨朝到來,才被遴選為京官的,若是不鬧事,還能算是早年就與新君有一番緣分,但若是鬧事的話……

剛剛被抄家沒族的那些人,就是他們的參考案例。

太平托著下巴問道:“阿姊,你說,這些祥瑞是阿娘讓人弄來試探朝臣態度的嗎?”

武清月搖頭:“當然不是。當一個人能夠走到更高位置的時候,不是人人都在做睜眼瞎的。那也自然會有人為她做出種種助力。”

若非先前洛陽封鎖,只怕天下各州的祥瑞消息都已傳遞到這裏了,而不會僅僅是拿洛陽吉兆來做文章。

“對於阿娘來說,真正為她登基鋪路搭橋的,應該是這幾條吉兆。”

武清月伸手摸了摸太平的頭頂,察覺到了妹妹的不安,用著從容的語調說起,黃河故道的新田在十月裏就迎來了一批新的住民。

那些追隨李唐宗親反叛的人,或許並不全都是有意為之,其中不乏被迫征戰之人,但若是完全輕拿輕放,對於樹立秩序來說沒有好處,所以這些人都被以“勞改”的名義,送去了那邊開墾土地。

江南那邊的耕田正在繼續結合著水渠有序拓建,北方的良田自然也不能落後。

想來等到明年的時候,洛陽這邊的糧倉都能再多收到一筆糧食供給了。

這是第一條好消息。

第二條好消息,是自早年間就已開始投入使用的水力紡車和棉紡車,隨著越來越多的女工群策群力,在實際的生產中校正其中運轉不當的樞紐,已經日趨於完善,能讓兩京的布匹制作效率再上一層樓,直到其往外傳播福澤於天下。

而第三條,便是火槍隊在洛陽的幾次動兵,已經讓不少人發覺,這種新式的武器一旦能夠更大規模地投入到制作之中,必定會大幅影響到天下的戰局。

在槍支面前,冷兵器所需要的體力限制,會或多或少地遭到削減。

可偏偏這樣一支奇詭的武裝力量,被掌握在武曌和武清月的手中,就連和她們往來甚多的契苾何力都不清楚這其中的關鍵。

抵達洛陽的拂菻使者和大食使者還提到了另外的一樣武器,更是給洛陽的朝臣帶來了另外的一出震撼。

在拂菻國使者的話中,太子居然派遣出了一支攜帶火龍火鴉的艦隊,插手了拂菻和大食之間的交戰,以堪稱強勢的大國立場,遏制住了戰端。

那些從太子麾下征調出去的海航士卒和四海行會扈從,居然不是去搞什麽海上剿匪的,而是去對外宣揚國威的!

“你知道那些官員聽到拂菻使者的話時有多好笑嗎?他們說,難怪我們國家的君王要姓武,聖使說起自己姓武的時候介紹的意思真沒有錯,武便是戰爭,自然戰無不勝!”

“這才是真正的祥瑞之兆!”

至於被迫前來此地的大食使者大概就說不出這樣誠心的恭賀之詞了。

誰讓他們遭到的打擊和損失,遠比拂菻多出太多。

又哪怕他們的宗族王女,還曾經幹出過劫持大唐使者,將其納為夫婿這樣的事情,他們也完全不能理解,這世上為何會有女人能夠這般不守規矩,直接去當國家的主宰!

按照他們的宗教,這是根本不該發生的事情。

但很顯然,劉旋和澄心這樣的女性將領帶兵,沒讓他們討到任何一點好處,那位天後的威嚴,也絕不容許他們這些敗者來冒犯!

他們有再多的話想說,都只能在這樣的時局面前當好一個鵪鶉。

倒是更為知情識趣的金法敏先一步送上了朝賀之詞,提前恭賀天命在武的女帝盛世即將在中原到來。

“你看,若是沒有這些真正的吉兆,只有所謂的洛水石頭赤膽忠心,阿娘的登基大典能迎來那樣多的擁戴嗎?”

太平聽著姐姐的這一番說辭,只覺在外面各方小國和中原天。朝的種種往來交鋒裏,還藏著那樣多在她所讀書籍裏不會提到的東西,一時之間竟是將此前對父親身故的哀悼都給拋在了腦後。

她想了想又問道:“阿姊,我能再多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阿娘說你對新羅像在訓狗,是什麽意思?”

武清月立刻板起了臉:“她跟你開玩笑呢。金法敏如此知情識趣,我還要將他新寫的賀文送到遼東、北地、西域、南詔等地巡展,此前種種,也不過是友好邦交的手腕而已。”

不錯,就是這樣。

怎麽能在小妹面前詆毀她這個太子的形象呢。

在阿娘即將到來的登基大典之上,她當然是其中僅次於聖神皇帝的英明神武之人!

……

當武清月身著一身禮服跨過正殿大門的時候,武曌循聲看去,就見女兒衣上的金鳳游龍圖騰,都被殿中須臾閃過的燭火給映照通明,正在隨同她的腳步而游動。

但或許,那不過是因為這位太子的臉上有著太過生動鮮活的顏色,驅策著她的腳步中也帶上了十分的雀躍,才讓她那衣衫之上的裝飾,都有了這樣的表現。

明明此刻還遠不到日頭升起的時候,在武清月的舉止中,卻已足夠讓人感受到何為朝氣蓬勃。

那當真是一個合格的太子模樣。

當她身上還有著一份份不容辯駁的戰功之時,更是讓她縱然在此刻眉眼帶笑,也自有一派不怒自威的表現。

而在她目光看去的方向,她的母親又何嘗不是有著愈發煥然一新的面貌。

她已無需再穿皇後的袆衣禮服,去數那其上有幾行錦雞的圖紋,以和內外命婦的吉服區分開來。

當她從此前的“有意”,變成這元月初一正式登基大典之上的“即將”成為天下之主時,在她身上的,便已自然而然地換成了天子龍袍。

她還端坐在那裏,並未起身,就連發髻上也還少有裝飾,剛剛挽起在頂,卻已足夠讓人感到,這絕不是人靠衣裝,而是她合該穿著這樣的一身走到臺前,接受世人的朝拜。

武清月朝著殿中張望了一圈,便知這絕不是她一個人所持有的想法,而是身在此地的宮人一致所想。

眼見其中的一位宮女還在走動,武清月連忙上前:“等等,那個放著我來!”

武曌隨即就見,武清月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那頭,站在了那個托盤的面前。

在這托盤之上所放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天子所佩的十二旒冕,也即將被戴在這位聖神皇帝的頭上。

武清月伸手接過了這個托盤,帶著它和其上的冠冕一起,走到了母親的面前。

這一幕對於武曌來說,有些說不出的眼熟。

當年她被李治冊立為皇後的時候,彼時年幼的阿菟從宮女的手中接過了那花釵十二樹的後冠,將它戴到了她的頭上,而現在,又是她將帝王冠冕端到了她的面前。

但今日的情況,又和當年並不相同。

武清月目光期待地端著托盤,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等著面前的母親伸手取過了這帝王冠冕。

這十二旒冕的分量被托舉在武曌一個人的手中,對照著面前的銅鏡緩緩戴在了頭上。

這其中當然是有所不同的。

在將登基稱帝的旨意向著朝臣、向著天下宣讀之前,聖神皇帝先做的,是自己為自己加冕!

……

太和禮樂恰在殿外發出了第一聲奏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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