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液瓊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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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液瓊漿（六）
他們只不過在禁地停留了短短十五分鐘。
溫母說話緩慢而清晰：
溫予奪為了不讓歷史重演, 這次並沒有將她作為吉祥村的養分利用，但也囚禁了她放在地底。
只是為了吉祥村的運轉，溫念父親還是被消耗了個幹凈。
“如果溫予奪沒做什麽,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溫念顫抖地握住她白骨般的手。
她的母親竟然什麽都知道。
溫母聲音虛弱，柔和地回答道：“因為你們會來。”
他們不被吉祥村內的人看到，不是時空回溯的bug，是溫母下的暗示。
而幼年溫念一副作惡多端的模樣，卻沒真正做出什麽，也是溫母提前種的果。
溫母神色徒然變得淩厲：“吉祥村不該存在於這世界上。”
“你先走吧, 我繼續在這裏。等著你們把她送過來。”
溫念沈默幾秒，說那很簡單。
她只要告訴小溫：你絕對不可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闖入禁地。
到時根本不用他們接送。
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會面中, 溫母終於第一次露出一個情真意切的微笑來。
“是啊。”
*
走出廟宇後, 溫念回到曾經的家中, 在四方院子的正中央安靜坐下。
整個人低氣壓之深, 甚至連幼年溫念都不敢靠近。
溫念靜靜坐在院中央內，直到夜幕降臨。
良久，她好似才反應過來, 問兩旁的人：“你們怎麽了？”
眼神都好奇怪。
江遲月飄過去, 問道：“是你, 你怎麽了？”
宋星：“你知道你在這兒坐了多久嗎……”怎麽反而是她們小題大做了一樣。
溫念遲鈍地“嗯”了聲。
“幾分鐘吧。”
她察覺不對，“那你們呢？”
宋星伸出四根指頭，“整整四小時！”
溫念啞然。
擅闖禁地，受影響最深的是她。
宋星：“所以你到底在思考什麽？”
“我在推著歷史成為一個圈。”溫念笑了下，輕聲說道, “太奇怪了。我才發現。”
不論是計劃送幼年的自己離開, 好讓她建立2.0，還是在電腦裏留下那第一份“規則文檔”。
這似乎是註定要失敗的一個圈。
吉祥村只會不斷重建。
“如果我們現在真的能毀掉吉祥村, 那未來就不會有需要來毀掉這裏的我們，”溫念按住額頭，“你永遠殺不死你的祖父。”
無可辯駁的悖論。
江遲月一言不發，段灼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也沒能組織成功。
“啊——”宋星卻好像松了一大口氣，“原來你狀態低迷是因為這個。”
溫念擡眼看她：“嗯？”
宋星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說的悖論，是建立在正常的物質世界觀上的——就算你沒恢覆記憶，三觀也早就應該被那些怪談世界重洗了遍吧？”
“……”蓋在溫念頭上消極的木板被她硬生生掀開了口子。
宋星：“所以不用糾結這個啦，這種悖論不適用我們的世界。”
沈默過後，溫念站起身。
“先按照計劃來吧，不過不用兩年了。”
她抓住小溫身上的線，拉扯著便往外走。
小溫愕然：“天要黑了！上等人晚上不能出去的！”
溫念熟視無睹：“就是要天黑。”
她向剩下三人解釋：“讓她熟悉下吉祥村的基本布局，放火的時候方便。”
小溫驚呆了：“你都經歷了什麽，思想怎麽這麽極端？”
眾人：“……”
溫念安撫性拍了拍她的頭，又問眾人：“現在是晚上十點多，你們能看清周圍多少？”
宋星：“雖然你說是晚上，但我看著像被調高了亮度的黑白屏……”
其他人也附和了這個說法。
溫念沈吟片刻，“如果亮度太亮，就掏出手機看看。”
江遲月擔心道：“是會被同化嗎？”
“不會。”猶豫幾秒，溫念又補充，“從外形上來說，你們已經被同化了。但因為他們沒法接觸到你們，你們的內核很難被同化。”
也算幸運。
幾人帶著不情不願的小溫，出了所謂“上等人”的區所。
高墻林立，在黑暗中的陰沈地壓過來，只看一眼，人便從心底裏感到惶恐和不適。
但溫念指著這些宅子：“如果有人發現了你們的存在，立馬跑回去，不論有多難受，都要拼命跑回去。”
“但那裏是上等人居住的地方啊。”江遲月飄在鄉村小道上，只敢快速地飛瞟一眼那裏。
“……”宋星了然的打開手機屏幕，在她面前晃了晃。
江遲月回神，抿了抿唇：“天啊。”
她才出了這地方幾米遠而已。
溫念推了把小溫，“幫幫他們。”
小溫：“……憑什麽？”
“就知道你做不到。”溫念擡手，準備自己來。
小溫震怒：“看不起誰？”
她細小的手指撫過幾人的眼睛，清清涼涼的。
段灼睜開眼，略帶迷茫：“好像沒什麽變化。”
溫念點頭，說就是要這種毫無變化的變化。
*
溫念帶著眾人辨路。
走到一處田野邊的平地時，她停下來，示意眾人在這兒稍等片刻。
田地裏盛放著某種淺紅色的小花，雖小，但幾團幾團擁簇在一處，遠看也是壯觀的。
溫念蹲下身，從根莖小心的掐斷一朵，花幾乎是立即在她手心枯萎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宋星端詳道，“感覺在哪裏都沒見過。”
雖然顏色寡淡，但還怪好看的。
“香料的來源。”溫念將枯花碾碎，揚了出去。
宋星立馬嫌惡地退後數步。
溫念又站起身：“知道希望藝術學校裏面那些人的奉獻精神是怎麽來的嗎？”
她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平臺，“待會，我們可以看直播。”
眾人在平地邊的石泥臺階坐下。
小溫藏在臺階後面，忍氣吞聲的等著。
因為溫念說，會帶她看看她從沒見過的東西。
她不相信吉祥村裏還有什麽新花樣。
十幾分鐘後，一群男男女女自帶著小板凳走了過來，浩浩蕩蕩的。
白天向女神像祈禱的女人也在其中。
他們說說笑笑，雖然聽不清內容，但好不熱鬧，一派生活的氣息。
人群圍了個圓，幾個手腳利索的青年抱著柴火，在中央堆起火來。
江遲月小聲道：“怪溫馨的。”
如果不是黑白的畫面，應該還能更溫馨點兒。
白天祈禱的女人站在火堆旁，頭向下半彎著腰，像做什麽游戲一般，在原地轉了十個圈。
本來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眾人雙手合十，似乎在無聲祈禱著什麽。
女人直起身，手指指向了一個年輕人。
其餘人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
他們不約而同轉過頭，無聲地看向年輕人，似乎在催促什麽。
年輕人神色驚恐起來，膝蓋發了軟，連站起來都難。
旁邊的兩個青壯年立馬架起他的胳膊，拖著他往田地裏走去。
女人的聲音回蕩在平地裏，“該到下雨了。”
宋星小聲道：“……下雨？”
“有人想去看看嗎？”溫念按住好奇的五歲幼崽。
最後江遲月大著膽子，從上空中飄了過去。
幾分鐘後，她又臉色慘白的飄了回來，說話也不利索：“他躺在地上，身體陷進土裏，我開始以為地是沼澤……”
直到老人身下越來越多的深黑色液體漫了出來。
江遲月：“他、他其實被融化了。”
她這會兒又開始感謝起黑白濾鏡。
“還沒結束。”溫念說。
她指了指頭頂的天空，眾人跟著她的動作一並仰頭。
“滴答。”
一滴看不出顏色的液體摔進土裏。
宋星下意識道：“真的下雨了？”
雨細細密密向下墜落，在淺色花上被擊碎，或是停在花蕊之上。
空中彌漫著厚重的鐵銹味。
宋星臉色難看：“是血。”
“準確來說，是那人被融化後的所有身體部件。”溫念說，“當然，大t部分還是血。”
花得了滋潤，肉眼可見的變得顏色更深了些。
圈裏的人群拍著手，笑容洋溢地跳起舞來。
載歌載舞，聲音嘹亮。
幾人悄悄退了出去。
“吉祥村的人都這樣互相殘殺，那村子不應該早就滅絕了嗎？”段灼問道。
“這種儀式一年只有幾次，”溫念話鋒一轉，“再說，他們不是跑去遠山市抓人了嗎。”
眾人：“……”
竟無言反駁。
溫念笑了笑：“只是想告訴你們，不要拿這裏的人當人看，他們的道德都是扭曲的，”
*
再走遠一點後，他們到了寫著“秦”招牌的平房外。
宋星：“秦瑞是不是住在這裏啊？”
溫念：“有可能。”
她笑瞇瞇地問小溫：“這裏住著秦瑞嗎？”
小溫眼角一抽：“能不能別拉著我和下等人交流……”
看來是住著秦瑞。
溫念搖頭：“秦瑞有第三雙眼睛。她能看到顏色。”
小溫狐疑：“真的？”
溫念：“她的天賦比你強，毀滅吉祥村的泥石流就是她引來的。”
小溫瞬間不淡定了，說這世上怎麽可能有比她更有天賦的人，溫念一定是在哄她雲雲。
溫念淡淡道：“那你就去看看。”
下等人的房門是不允許上鎖的。
小溫徑直推開大門，屋內沒人，她又繞到後院去。
院內只有一口早被枯葉填滿的井，一做工粗糙的石桌。
秦瑞坐在石凳上，年歲較她稍長，已經有了少女的模樣。她端著只茶杯，嘴唇停在杯口幾厘米遠的地方，將喝不喝的樣子。
端著同款式茶杯的少年在她旁邊等著，表情殷切。
小溫瞇了瞇眼：“他怎麽也在這兒？”
跟過來的溫念也覺得有些眼熟：“你認識？”
小溫矜貴的甩甩頭：“這地方沒有我不認識的人——這人陳方哲啊。”
三嬸不讓她和周圍人接觸，她偏能全都記住。
“……？”眾人皆是一滯。
陳方哲這會兒還只是個青年，看見秦瑞因為小溫進門而放下茶杯後，表情露出了幾分兇狠之意。
他恢覆的很快，但小溫甚至懶得再多給他一個眼神，只直直的盯著秦瑞。
她倒要看看，這人比她厲害在哪兒。
秦瑞放下茶杯，眉頭微擰。
她表面上維持著熱切和恰到好處的卑微，卻俯身在小溫耳畔道：“溫念？現在是晚上，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陳方哲也朝前走了幾步，不情不願地沖她鞠了個躬。
小溫盯著秦瑞的臉，突然發出一聲嗤笑：“就這種人天賦比我高？拜托，你有沒有搞錯——”
她踩上石凳神色冷冷的，擡手就揚翻了石桌上陳方哲帶來的茶具。
發生的太快，陳方哲根本來不及抓住她作亂的手。
茶盞當即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茶水濺開。
碎瓷片直接飛到了陳方哲身上。
小溫神色倨傲，指著臉色被劉海蓋住的秦瑞：“就這種連茶水裏被加了香料都不知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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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吉祥村的運轉，溫念父親還是被消耗了個幹凈。
“如果溫予奪沒做什麽,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溫念顫抖地握住她白骨般的手。
她的母親竟然什麽都知道。
溫母聲音虛弱，柔和地回答道：“因為你們會來。”
他們不被吉祥村內的人看到，不是時空回溯的bug，是溫母下的暗示。
而幼年溫念一副作惡多端的模樣，卻沒真正做出什麽，也是溫母提前種的果。
溫母神色徒然變得淩厲：“吉祥村不該存在於這世界上。”
“你先走吧, 我繼續在這裏。等著你們把她送過來。”
溫念沈默幾秒，說那很簡單。
她只要告訴小溫：你絕對不可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闖入禁地。
到時根本不用他們接送。
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會面中, 溫母終於第一次露出一個情真意切的微笑來。
“是啊。”
*
走出廟宇後, 溫念回到曾經的家中, 在四方院子的正中央安靜坐下。
整個人低氣壓之深, 甚至連幼年溫念都不敢靠近。
溫念靜靜坐在院中央內，直到夜幕降臨。
良久，她好似才反應過來, 問兩旁的人：“你們怎麽了？”
眼神都好奇怪。
江遲月飄過去, 問道：“是你, 你怎麽了？”
宋星：“你知道你在這兒坐了多久嗎……”怎麽反而是她們小題大做了一樣。
溫念遲鈍地“嗯”了聲。
“幾分鐘吧。”
她察覺不對，“那你們呢？”
宋星伸出四根指頭，“整整四小時！”
溫念啞然。
擅闖禁地，受影響最深的是她。
宋星：“所以你到底在思考什麽？”
“我在推著歷史成為一個圈。”溫念笑了下，輕聲說道, “太奇怪了。我才發現。”
不論是計劃送幼年的自己離開, 好讓她建立2.0，還是在電腦裏留下那第一份“規則文檔”。
這似乎是註定要失敗的一個圈。
吉祥村只會不斷重建。
“如果我們現在真的能毀掉吉祥村, 那未來就不會有需要來毀掉這裏的我們，”溫念按住額頭，“你永遠殺不死你的祖父。”
無可辯駁的悖論。
江遲月一言不發，段灼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也沒能組織成功。
“啊——”宋星卻好像松了一大口氣，“原來你狀態低迷是因為這個。”
溫念擡眼看她：“嗯？”
宋星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說的悖論，是建立在正常的物質世界觀上的——就算你沒恢覆記憶，三觀也早就應該被那些怪談世界重洗了遍吧？”
“……”蓋在溫念頭上消極的木板被她硬生生掀開了口子。
宋星：“所以不用糾結這個啦，這種悖論不適用我們的世界。”
沈默過後，溫念站起身。
“先按照計劃來吧，不過不用兩年了。”
她抓住小溫身上的線，拉扯著便往外走。
小溫愕然：“天要黑了！上等人晚上不能出去的！”
溫念熟視無睹：“就是要天黑。”
她向剩下三人解釋：“讓她熟悉下吉祥村的基本布局，放火的時候方便。”
小溫驚呆了：“你都經歷了什麽，思想怎麽這麽極端？”
眾人：“……”
溫念安撫性拍了拍她的頭，又問眾人：“現在是晚上十點多，你們能看清周圍多少？”
宋星：“雖然你說是晚上，但我看著像被調高了亮度的黑白屏……”
其他人也附和了這個說法。
溫念沈吟片刻，“如果亮度太亮，就掏出手機看看。”
江遲月擔心道：“是會被同化嗎？”
“不會。”猶豫幾秒，溫念又補充，“從外形上來說，你們已經被同化了。但因為他們沒法接觸到你們，你們的內核很難被同化。”
也算幸運。
幾人帶著不情不願的小溫，出了所謂“上等人”的區所。
高墻林立，在黑暗中的陰沈地壓過來，只看一眼，人便從心底裏感到惶恐和不適。
但溫念指著這些宅子：“如果有人發現了你們的存在，立馬跑回去，不論有多難受，都要拼命跑回去。”
“但那裏是上等人居住的地方啊。”江遲月飄在鄉村小道上，只敢快速地飛瞟一眼那裏。
“……”宋星了然的打開手機屏幕，在她面前晃了晃。
江遲月回神，抿了抿唇：“天啊。”
她才出了這地方幾米遠而已。
溫念推了把小溫，“幫幫他們。”
小溫：“……憑什麽？”
“就知道你做不到。”溫念擡手，準備自己來。
小溫震怒：“看不起誰？”
她細小的手指撫過幾人的眼睛，清清涼涼的。
段灼睜開眼，略帶迷茫：“好像沒什麽變化。”
溫念點頭，說就是要這種毫無變化的變化。
*
溫念帶著眾人辨路。
走到一處田野邊的平地時，她停下來，示意眾人在這兒稍等片刻。
田地裏盛放著某種淺紅色的小花，雖小，但幾團幾團擁簇在一處，遠看也是壯觀的。
溫念蹲下身，從根莖小心的掐斷一朵，花幾乎是立即在她手心枯萎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宋星端詳道，“感覺在哪裏都沒見過。”
雖然顏色寡淡，但還怪好看的。
“香料的來源。”溫念將枯花碾碎，揚了出去。
宋星立馬嫌惡地退後數步。
溫念又站起身：“知道希望藝術學校裏面那些人的奉獻精神是怎麽來的嗎？”
她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平臺，“待會，我們可以看直播。”
眾人在平地邊的石泥臺階坐下。
小溫藏在臺階後面，忍氣吞聲的等著。
因為溫念說，會帶她看看她從沒見過的東西。
她不相信吉祥村裏還有什麽新花樣。
十幾分鐘後，一群男男女女自帶著小板凳走了過來，浩浩蕩蕩的。
白天向女神像祈禱的女人也在其中。
他們說說笑笑，雖然聽不清內容，但好不熱鬧，一派生活的氣息。
人群圍了個圓，幾個手腳利索的青年抱著柴火，在中央堆起火來。
江遲月小聲道：“怪溫馨的。”
如果不是黑白的畫面，應該還能更溫馨點兒。
白天祈禱的女人站在火堆旁，頭向下半彎著腰，像做什麽游戲一般，在原地轉了十個圈。
本來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眾人雙手合十，似乎在無聲祈禱著什麽。
女人直起身，手指指向了一個年輕人。
其餘人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
他們不約而同轉過頭，無聲地看向年輕人，似乎在催促什麽。
年輕人神色驚恐起來，膝蓋發了軟，連站起來都難。
旁邊的兩個青壯年立馬架起他的胳膊，拖著他往田地裏走去。
女人的聲音回蕩在平地裏，“該到下雨了。”
宋星小聲道：“……下雨？”
“有人想去看看嗎？”溫念按住好奇的五歲幼崽。
最後江遲月大著膽子，從上空中飄了過去。
幾分鐘後，她又臉色慘白的飄了回來，說話也不利索：“他躺在地上，身體陷進土裏，我開始以為地是沼澤……”
直到老人身下越來越多的深黑色液體漫了出來。
江遲月：“他、他其實被融化了。”
她這會兒又開始感謝起黑白濾鏡。
“還沒結束。”溫念說。
她指了指頭頂的天空，眾人跟著她的動作一並仰頭。
“滴答。”
一滴看不出顏色的液體摔進土裏。
宋星下意識道：“真的下雨了？”
雨細細密密向下墜落，在淺色花上被擊碎，或是停在花蕊之上。
空中彌漫著厚重的鐵銹味。
宋星臉色難看：“是血。”
“準確來說，是那人被融化後的所有身體部件。”溫念說，“當然，大t部分還是血。”
花得了滋潤，肉眼可見的變得顏色更深了些。
圈裏的人群拍著手，笑容洋溢地跳起舞來。
載歌載舞，聲音嘹亮。
幾人悄悄退了出去。
“吉祥村的人都這樣互相殘殺，那村子不應該早就滅絕了嗎？”段灼問道。
“這種儀式一年只有幾次，”溫念話鋒一轉，“再說，他們不是跑去遠山市抓人了嗎。”
眾人：“……”
竟無言反駁。
溫念笑了笑：“只是想告訴你們，不要拿這裏的人當人看，他們的道德都是扭曲的，”
*
再走遠一點後，他們到了寫著“秦”招牌的平房外。
宋星：“秦瑞是不是住在這裏啊？”
溫念：“有可能。”
她笑瞇瞇地問小溫：“這裏住著秦瑞嗎？”
小溫眼角一抽：“能不能別拉著我和下等人交流……”
看來是住著秦瑞。
溫念搖頭：“秦瑞有第三雙眼睛。她能看到顏色。”
小溫狐疑：“真的？”
溫念：“她的天賦比你強，毀滅吉祥村的泥石流就是她引來的。”
小溫瞬間不淡定了，說這世上怎麽可能有比她更有天賦的人，溫念一定是在哄她雲雲。
溫念淡淡道：“那你就去看看。”
下等人的房門是不允許上鎖的。
小溫徑直推開大門，屋內沒人，她又繞到後院去。
院內只有一口早被枯葉填滿的井，一做工粗糙的石桌。
秦瑞坐在石凳上，年歲較她稍長，已經有了少女的模樣。她端著只茶杯，嘴唇停在杯口幾厘米遠的地方，將喝不喝的樣子。
端著同款式茶杯的少年在她旁邊等著，表情殷切。
小溫瞇了瞇眼：“他怎麽也在這兒？”
跟過來的溫念也覺得有些眼熟：“你認識？”
小溫矜貴的甩甩頭：“這地方沒有我不認識的人——這人陳方哲啊。”
三嬸不讓她和周圍人接觸，她偏能全都記住。
“……？”眾人皆是一滯。
陳方哲這會兒還只是個青年，看見秦瑞因為小溫進門而放下茶杯後，表情露出了幾分兇狠之意。
他恢覆的很快，但小溫甚至懶得再多給他一個眼神，只直直的盯著秦瑞。
她倒要看看，這人比她厲害在哪兒。
秦瑞放下茶杯，眉頭微擰。
她表面上維持著熱切和恰到好處的卑微，卻俯身在小溫耳畔道：“溫念？現在是晚上，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陳方哲也朝前走了幾步，不情不願地沖她鞠了個躬。
小溫盯著秦瑞的臉，突然發出一聲嗤笑：“就這種人天賦比我高？拜托，你有沒有搞錯——”
她踩上石凳神色冷冷的，擡手就揚翻了石桌上陳方哲帶來的茶具。
發生的太快，陳方哲根本來不及抓住她作亂的手。
茶盞當即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茶水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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