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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液瓊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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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液瓊漿(四)

溫念握住了江遲月的手。

但同時, 她也認真道:“江遲月,如果你變成了一堆……,我會很快松開的。”

江遲月眼睛彎了彎:“好。”

四人踏入地鐵。

燈光閃爍, 機械女音播報聲像卡頓一般,不停歇的相繼響起:

“前方即將到站……”

“祥和米酒提醒您……”

“祝您好運。”

聲音一層疊過一層,愈發高昂混亂。

燈“嘭”的幾聲,在頭頂炸開。

地鐵陷入黑暗。

溫念站在江遲月身側,已經聽不到她的任何呼吸了。

她眨了眨眼,還是輕輕抓著江遲月的手。

在摩天輪那回, 她就該這樣的。

或許只過了幾分鐘,眾人聽到了聲車廂門開的音樂聲。

黑暗中, 宋星摸索著微光找到門, 朝其他人招呼道:“這邊兒!”

溫念看著她的動作, 若有所思的單手打開手電筒。

光晃了下宋星的眼睛:“……”忘了讓現代科技助力了。

地鐵外, 是幾座巨大的,連綿起伏的山。

腳下是深暗色的草,頭頂是灰蒙蒙的天, 似乎所有東西都失去了顏色。

宋星哆嗦兩下, 恍惚道:“我是下等人?我現在什麽顏色也看不到。”

江遲月揉揉眼睛:“……我也是。”

宋星:“……哎。”

宋星:“……誒?”

宋星難以置信的轉過身, 看向江遲月,結巴道:“你、你……”

她以為她必死無疑,才跳出來快速找話題緩解氣氛。

溫念搖搖頭:“真死了。看她腳下,是飄著的。”

說著,她搖搖手, 江遲月的身體便和風箏一般, 也飄蕩起來。

江遲月:“……”

宋星:“……”

還好沒帶著遠山市那一大堆人過來,否則, 這畫面……她真是難以想象。

在段灼也跨出門後,他們身後的地鐵像個墜毀山間的直升機一般,滿身斑痕的躺倒在地。

略為淒慘。

溫念擡頭望天,又偏頭審視周圍的樹木,最後淡然自若的聳了聳肩。

“這地方被改了。我不認識。”

宋星收回前進的步子:“那怎麽辦?”

溫念看了看江遲月。

幾分鐘後,腳下被幾根細線纏著的江遲月牌風箏飛上了天。

溫念:“找有光的地方。”

江遲月在上面默默地環繞。

理清路線後,江遲月從空中下來,輕輕抿著唇,看著人挺高興。

宋星湊上前問道:“什麽感覺?是不是一種為我至尊,眾人皆螻蟻……”

江遲月臉有點兒紅:“那種登基的感覺?”

宋星:“對對對。”

兩人在旁說話,段灼便悄然站在溫念身邊,問她:“真看不到?”

溫念為了讓江遲月飛得更高些,人站在個不矮的小土坡上面,段灼在下,反而比她低了些。

高度方便,溫念隨手摸了把他的頭。

“嗯,不過不是黑的,是到處都是亮的。”

反而找不到。

溫念想了想,“可能是溫予奪新的防範措施?她不想讓我回去吧。”

說不通,確實很奇怪。

想也是白想,四人就著江遲月的指引,下了山一路朝北走去。

一路上沒什麽人,溫念就順便說起吉祥村的規則來。

“在這裏,三種人要遵守的規則並不相同。”她說,“只是我不確定你們是否真的要遵守某一等人的規則。”

正走著,路過一個破破舊舊的小廟,溫念示意幾人進去,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廟內,是個在室內擡頭仰天的女神像,目光柔和聖潔。

堪稱不倫不類。

溫念笑了聲,這正是蒙特鎮那座被她打碎的雕像。

她介紹道:“我們拜的廟都是這種,沒什麽文化底蘊,只是符合了吉祥村人一貫的‘補貼’心理——美化受害者,崇敬受害者。”

眾人心知肚明受害者指的是什麽,也紛紛苦笑幾聲。

溫念招呼著他們翻進圍欄裏,躲在女神像後,隨後用氣音道:“待會兒會有村民來祭拜。我們在這兒守著,等人來,我出去抓。”

宋星聽得心驚膽跳的:“……這就是主場優勢?”

說話間,一個步調沈穩的,扛著鋤頭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滿目滄桑,眉眼疲憊,但仍虔誠的跪倒在女神像前,嘀嘀咕咕道:“保佑地裏明天有雨吧……”

不論哪路神仙,大眾的需求總是偏向一致的。

溫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從女神像後閃了出來。

她和女人對視:“你好,現在村裏的溫家是什麽情況?”

在背後的宋星:“……”你確定你這是上等人的問話方式?

女人楞楞的看著溫念。

她擦了擦臉,又摸摸脖子,“怎麽感覺冷颼颼的……”

溫念:“……?”

她上前一步,晃了晃手:“你看不見我?”

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回頭深深望了眼女神像。

溫念伸手攔她,便眼睜睜看著女人穿過她的手臂,輕松的走了出去。

段灼從女神像身後走出,拍了拍茫然的溫念:“所以……”

“很明顯。她看不見我。”溫念說。

並且大概率也看不見他們。

宋星:“其實剛剛可以顯個靈,打翻前面臺子上的碗啊什麽的。”

溫念恢覆嚴肅:“不可。”

她轉頭註視女神像:“不能真的去冒犯神像,即使是下等人的廟,也有他們的規則。”

保險起見,還是誰都別觸犯了為好。

“那現在怎麽辦?”江遲月問道。

“去我從前的家裏看看吧。”溫念猶豫了下,說道。

沒人能看到他們,何嘗不是一種無敵狀態。

江遲月點點頭,便要和剛剛一樣,從圍欄裏翻出來。

只是這次她沒控制好角度,身體輕輕的擦過了圍欄,再一擡頭,發現眾人都表情覆雜的看著她。

“怎麽了?”她不安的問。

宋星敲了敲圍欄,“邦邦”兩聲,她嘆了口氣,說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距。

溫念解釋:“你……可以穿過圍欄。”

他們只是觸碰不到吉祥村人,但江遲月不一樣。

她物理意義上的,做到了暢通無阻。

做前方偵查,簡直完美。

*

無視他人目光後,眾人走路也隨意起來。

具體表現在專挑大路走。

吉祥村,倒是一個真正的村子樣子。

坐落於群山之中,到處都是平房,房子和房子之間相隔不遠,大點兒的院子裏還養著些雞犬牛羊什麽的。

他們路過某個院門口,本趴著的黃狗搖著尾巴站起來,在空中嗅了嗅。

眾人皆是一緊張,但狗懶洋洋的一翻身,又躺倒在了地上。

宋星幽幽道:“連狗都不理我們。”

江遲月雙腳離地,基本上是被溫念牽著飄行,她皺著眉,終於還是將困惑問出了口:“溫念,為什麽我覺得,這地方很正常啊。”

就像剛剛辛苦勞作的女人一樣,吉祥村看著就是所普通的小村莊。

溫念“嗯”了聲,說:“因為這是白天。”t

白天?

三人皆是一楞。

溫念點頭,也楞了楞:“我們來的時候是日出,還比較暗,但現在已經天光大明了啊。”

段灼:“不,我們眼裏,天一直是黑的。”

陰沈而昏暗。

宋星了然:“噢……這就是我們眼中能看到的世界吧。”

很奇怪的,如果不經溫念提醒,她的雙眼竟完全適應這裏,對看到的黑白色也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

但在發現差別後,她的心中漸漸生出些抑郁之感。

為什麽?

這麽想著,宋星便一股腦說了出來。

然後,她噙淚眨眼道:“怎麽辦?”

溫念一時也沒轍。

幾人只好又往前走,這回氣氛低下不少。

吉祥村基本是按姓氏劃分居住的,每路過幾家,便會有一個大大的招牌“陳”“李”亦或是其他。

走到“秦”時,溫念停了幾秒,隨即目光一亮。

她掏出手機點亮屏幕,“這裏面的顏色你們能看見嗎?”

還真能。

宋星原地蹦了兩下,心中的悲涼一掃而空,甚至不能理解剛剛苦悶著臉的自己。

江遲月的狀態沒手機,便趴在宋星肩頭,不時也看兩眼。

溫念放心笑笑。

瑞緣酒店裏,秦瑞花裏胡哨的屏幕給了她靈感。

好在有用。

幾人繼續上路。

只要宋星覺得自己情緒稍有不對,她便掏出手機看看,將理智維持的剛剛好。

走走停停後,他們到了座明顯氣派得多的宅子前。

墻高三米,大門緊閉。

溫念指門:“就這兒。”

宋星摩拳擦掌,等著和她所謂的“三嬸”大戰一場:“怎麽進?”

溫念尷尬兩秒:“等人出來,我們趁機進去。”

“……”

江遲月舉手:“那我先飄進去看看吧。”

在眾人崇敬的目光中,江遲月輕松穿墻,進了門裏。

三人在門外焦灼的等。

宋星:“你那位三嬸多久出來一次?”

溫念躊躇道:“不好說,她要麽連著日子不回家,要麽一待就是十幾天。”

“她不用吃東西?”

溫念抓了抓膝蓋:“我也不用。”

吉祥村上等人,就沒吃過東西。

溫念苦笑:“所以說,我們不是人。”

走到這裏,她又有些茫茫然,既然他們沒辦法觸碰吉祥村人,那又怎麽毀掉這裏呢?

靠那場記載中的泥石流嗎?

不過說起來,溫予奪對吉祥村的感情也沒那麽深吧。

還有,她是怎麽誆騙那名指揮者,將他們送到的希望藝術學校呢?

只是為了試探他們毀滅吉祥村的誠意?

大可不必。

一定有什麽被她遺漏的細節。

“……和家人重聚。”

胡思亂想中,江遲月短促的尖叫從裏屋傳了過來。

溫念立即開始回收繩線。

但隨即,她感受到了股在和她抗衡的力。

那力氣很小,像玩一樣只是試探著拉了拉。

但三人繃著臉,如臨大敵。

——有人在那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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