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誰寄小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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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誰寄小蓮（完）
小夜燈在黑暗中仍舊亮著。
宋星睜眼緩了幾秒, 她醒來的狀態還算不錯，有力氣能拿起枕邊的手機。
房間昏暗，但陳方哲似乎不在這裏。
她勉力撐起身體, 適應著下床，手也快速地翻動著群聊裏的內容。
江遲月發送的兩句話無疑是個重磅炸彈，宋星只是匆匆掠過，便確定了自己要完成的事情——逃出去。
再往上翻，是溫念和段灼失聯的消息，估摸著他們是發現了什麽, 讓怪談世界又升級了。
宋星在群裏報了個平安，從江遲月那裏大概確定了時間, 臨近黃昏, 但尚是白天。
她打開手電筒, 照在房間一側的厚重窗簾上。
……樣子有些眼熟。
“和一樓溫念住的地方, 是一種窗簾。”宋星暗自想道。
她走近，伸手試著拽了拽。
窗簾很順滑的便拉開了，只是連微光也沒有出現, 玻璃被一種濃重的黑色顏料塗滿了, 上面紋刻著整整兩頁字。
宋星用力嗅了嗅, 這黑色物質似乎就是房間內香氣的來源。
玻璃窗上的內容如下：
恭喜您得到愛情，祝您新婚大吉，也感謝您在如此多的店面中慧眼識珠，選擇了本店！
本店根據您的定制請求做出了相應功效，以下為具體說明：
一、使用者將對香產生無可避免的依賴性, 與香接觸時間愈長, 效果愈強；t使用者體質越弱，香的效果愈好；若使用者直接碰觸或服用香, 產生的效果將加倍。
（特殊說明：本店良心制香，自然放置下香料消耗速度極慢，您無需二次購買。）
二、因材質特殊，香料的擴散範圍有限，正好在您規定的房間體積內。推薦您在窗邊、門邊，以及其他使用者可能會離開的地方塗抹。
（特殊說明：您的購買量較大，即使堆在房間一角也是有效的。）
三、本香料在人體內不會有任何殘餘，即任何醫療手段都無法查明，故您可以放心對人使用。
四、本香可以和任何藥物混用，您可以自由選擇它們結合後產生的副作用，在實驗中，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
（
特殊說明：
若使用者在食用安眠藥時同時聞香，將產生無法入睡，精神亢奮等癥狀。
若使用者在食用感冒藥時同時聞香，將產生頭痛，發燒等癥狀。
您是醫生，相信您可以更大程度的利用本香的特性，期待您的使用報告！）
五、本香料只對人體起效，一些動物吸入後可能對您產生攻擊傾向，抑或是毀壞香料。請謹慎飼養寵物。
（特殊說明：動物不會對香的使用者產生攻擊性，但還請您註意您的生命安全。）
六、使用者在攝取香料的過程中，偶爾會出現神智清明、邏輯清晰，理解能力恢覆正常的情況，此為正常現象，您可以根據第四條條例對其進行行為修正。
再次感謝您對本店的支持，期待您的再次光臨！
地址：美德公路的第七個左轉路口。
窗上的字出現的時間並不長，在宋星將兩頁的內容拍下後，很快便溶解在了黑色物質裏。
【宋星】：新信息，朋友圈。
她看字的速度變得極慢，一句話要翻來覆去的看上幾遍，目光上下胡亂掃動，盯著電量看了好幾秒後，才又慢慢移回屏幕上。
只過了幾十秒，她卻覺得仿佛用了幾小時去理解。
【江遲月】：宋星，手邊如果有掩住口鼻的東西就立刻捂上！離窗戶越遠越好！別碰它們！
這樣嗎？
宋星擡起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臉。
她漸漸的感到呼吸困難。
“砰——！”
窗戶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附著在上的濃稠物從沒受到過這樣的沖擊，抖了幾抖，隱隱有向下流淌的趨向。
宋星渾身一激靈，瞬間恢覆清明。
她的腦中似乎有個十幾秒的倒計時，滴答滴答的走著，提醒她，計時結束後，她又要重新回到那種混沌的狀態裏。
來不及了。
宋星咬緊牙齒。幾步用作一步，翻滾著朝床頭櫃上的小夜燈撲去。燈泡稀裏嘩啦地碎成幾片，宋星拾起一塊便往胳膊上刺，用從未有過的爆發性的力氣，紮得極深。
疼痛感和血液的味道似乎讓那緊迫的倒計時停了下來。
要出去。
她站起身，不顧風鈴的叮當作響，堪稱粗暴地拉開門，向客廳的方向走去。
她邁出一步。
“砰砰。”
心跳聲越來越大，仿佛就在耳邊跳動。
像離開房間會有不可預計的危險一般，宋星幾乎是在和本能違抗，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感向外走去。
幾秒內，她的額頭遍布冷汗，鼻尖被股窒息感抑住，即使張著嘴，也無法呼吸到什麽新鮮空氣。
出去……會窒息。
她的血滴落在地上。
*
太陽端在正中央，空中看不到一絲雲。
“宋清禾意識不清醒導致的時間錯亂，導致現在晝夜時常不規律。”溫念站在陽臺的圍欄邊，想道。
但為什麽這麽久了，窗外的光線像沒變過一樣？
陽臺外樓宇林立，外表層全被綠藤覆蓋住，若不是偶爾從樓道裏傳出的細碎罵聲，她甚至有種錯覺，他們還在原來的那層世界裏。
溫念擡頭，仰著臉，向上看去。
她的手勾了勾幾條長長垂下的藤蔓。
“這間房子突出來這麽大的一個陽臺，樓外看竟然完全察覺不到。”段灼走近，說道。
“嗯。”溫念仍向上看去。
她思索了些時間，向段灼說道：“我覺得，你是可以出去的。你的身份在這裏是‘原住民’，只要說是受了我的騙或者別的什麽，向他們做出保證，不再收留我，應該會沒事。”
段灼思考著她話語的可行性，“是個突破口，現在我們很被動。”
“我們需要知道宋清禾的住址，而且，也要做好接應，當然……可以把她安置在這裏。”溫念閉上眼，“但現在宋清禾的身上是宋星，我們還需要將現在宋星房子裏的身體也帶走吧？還有江遲月，溫響的身體，但我們又沒有他們的鑰匙……”
她沈沈道：“我們這裏的時間好像一直不走啊，但那邊呢？進行到第幾天了？”
這種知道最後的目標，但仍有的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狂躁。
“是我的錯。如果我先在鏡子上寫上我們發現的內容，江遲月就能過來，是我慢了他一步……”
“那宋星將一個人待在那裏。”段灼打斷她，搖頭道：“溫念，你沒做錯什麽。我覺得更可能的是——你被什麽東西影響了。”
溫念很用力地眨了下眼。
意志消沈。
是種很熟悉的感覺。
好像那次白天進入一層房子裏時，她也有過一樣的感覺。
溫念凝望著上層的窗戶。
“快封閉了吧。”她伸手讓綠藤在手腕上纏了幾圈用力向下拽了拽，“最高的兩層樓已經被綠色蓋住了，這幾條稀疏的，已經到樓下了。”
“我現在就出去試試和他們交流。”段灼認真道。
雖然冒險，但這是個有意義的舉動，溫念站直，沒做什麽多的囑咐，“最好的情況是，我們先知道宋清禾住在哪兒，然後再摸清他們的作息規律——不過現在一直白天，我猜他們並不會回去。”
“我會找機會引開他們。”段灼點頭。
兩人走回門口時，溫念問道：“你有便簽嗎？”
“有啊，不過不多了，這是筆。”段灼遞給她。
溫念笑了聲：“在你出去套近乎的時候，我就把之前得到的信息都記錄記錄吧，讓後面的人少走彎路。”
“……好。”
段灼走後，溫念回到陽臺邊，她恢覆仰頭的姿勢，向上觀望著，輕聲道：“這扇玻璃窗……一直這麽黑麽？”
十幾分鐘後，她將寫好的便簽分成相同的幾份，在房子裏，樓外墻上都粘貼了些。
寫這東西也不過是消磨時間，當然，如果後面來的人真能看見，那肯定更好。
手上的便簽見了底，還剩張最後的紙，沒什麽黏性。
“意志消沈啊。”溫念俯下身，在恍惚中提筆寫道：“宋清禾……”
宋星，再堅持一會兒吧，堅持到我和宋清禾的關聯比你和她的關聯更深些，讓我來代替你，讓你離開。
宋清禾，讓我代替她的意志，送你離開。
整個寫完後，溫念揉揉眼，又看了一遍。
溫念：“……”什麽亂七八糟的。
手機瘋狂彈出消息，她解鎖查看，隨手將紙收進口袋裏。
【段灼】：在宋星對面，最高層北戶。
【段灼】：樓裏所有的人都出來了，一共七個，手上都有武器，千萬不能出來！
【段灼】：三個守在一層的出口那裏，四個全樓巡邏，說的是今天一定要把你趕走，但不像是能善終的樣子。
【段灼】：我拉走了兩個去我的房間裏，守株待兔。
【段灼】：陳方哲似乎不在樓裏。
就這麽左右拼湊的幾句話，背後藏了多少驚險的過程。
溫念回覆了句“好的”，心中盤算的卻不是停在安全區裏。
她站在陽臺邊，目光定格在那扇黑色窗戶上。
不讓走門，那她就走窗吧。
*
宋星喘著粗氣，跌坐在門裏。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大口呼吸的動作，甚至連毛孔似乎都在呼吸那股香氣。
窗戶的方向傳出一道被推開的聲音，宋星擡頭看去，窗戶片保持在原狀，好像一個幻覺。
【不同世界的人，一方的理智值過低時，高低級世界短暫互通。】
宋星幾乎是立馬想起腹中的那張紙條——如果那是溫念留下的呢？
不會是別人，一定是溫念。
她篤信地想。
餘光中，宋星瞄到地板上被撕破的半個熊身。
“啊，那個第一天上任就被撕破的熊。”宋星喃喃道。
“……”好消息是，她似乎又能思考了。
宋星打開2.0，將照片上的內容一一看過去。
這次她看得極為順暢，毫無壓力。
怪不得啊。
半響後，宋星放下手機，感慨道。
三方糾纏的愛戀故t事，現在看來，全變成了恐怖故事。
現在，很明顯的，宋清禾是個被禁錮的人，並且一定是和所有朋友都斷了聯系。
有了香料，宋清禾連房間的門都出不去，陳方哲自然不會去限制她。但在其他人眼裏，恐怕就是“宋清禾過得很幸福，甚至不願意出門。”
或許陳方哲還會邀請她的朋友到這裏來，有意無意地展示那些客廳裏的大尺度照片……這樣一來，他們也會覺得尷尬，不大好繼續“打擾”他們吧。
只有“宋星”。
搬到同一棟樓裏，偷偷塞宋清禾以前的藝術照片——她可能也認為，宋清禾是沈迷於家庭生活，放棄了藝術罷了。但因為兩人相伴良久默契，“宋星”還是懷疑了。
於是便有了“監聽”一事。
“宋星”嘗試過報警嗎？
或許有吧，但醫生查不出這種香料，宋清禾可能也不知道香料的存在，她的體感告訴她，自己在生病，陳方哲在照顧她，而她非常，非常願意待在這間小房間裏。
多聰明，多歹毒啊！
用這種古怪香料的特性，以治病的藥讓她虛弱，但一切在外人看來卻是無可挑剔，幸福美滿。
宋星苦笑一聲。
現在才是真正的無解。
宋清禾根本不可能逃出去，這種對香料的依賴性會讓她寸步難行。攜帶些那些黑色粘稠物逃出去嗎？且不說直接接觸會產生更難以預計的“效果”，就算成功了，這種在香料控制下的人生，即使沒有陳方哲，也不會算是逃出去吧？
宋清禾的毀滅是必然的。
宋星摸向口袋。
如果這是場電影，現在她應該瀟灑的抽完最後一口煙，在煙圈下慷慨赴死。
她的身子一空。
幾秒的停滯感後，她坐在潮濕的床單上，周圍全是大片的紅色。
“……？！”
【宋星】：江遲月！我回來了！
*
前幾天是營救睡美人的劇本，現在人質是長發公主。
借著藤條，溫念一路向上，爬得順暢無比。
黑色窗戶緊閉。
老小區高層窗戶並不設置欄桿，不過思考到這是陳方哲的房子，又顯得有些怪異。
他不怕宋清禾從窗子裏翻出去嗎？
溫念停在藤條上，仔細端詳玻璃窗的樣子：那是種純粹的黑，像透過玻璃罐看某種黑色液體，而不是什麽窗簾或是黑漆。
無關緊要。
溫念只思考一秒，便調整身位朝著窗戶上踹去。
“砰——！”
窗戶顫動零點幾秒，紋絲未動。
溫念：“……”看來即使是老小區，窗戶也還是結實的。
她湊近了些，伸手試著拉了拉。
“吱扭——”
開了。
陷阱兩字和拉動窗戶的聲音同時地跳在溫念腦中。
溫念義無反顧地探身進去。
房間內燈光大亮，窗戶上也沒有絲毫的“黑色”，窗簾堆在墻的兩側，看著異常和諧。
要和宋清禾建立聯系。
宋星在這裏的時間不短，她或許已經知道很多宋清禾的事情了。
“……聯系。”
溫念手指觸碰到口袋裏的紙條。
既然聯系不深，那就建立聯系。
她擰開房間門，走進客廳。
看到門外的景象，溫念倒吸一口涼氣，這布局她簡直不要太熟悉——完全就是一樓的那副樣板房的樣子！
溫念立馬反身朝另一扇門看去，那門輕掩著，似乎連距門框的尺寸都是一樣的。
那麽……不出意料的話，裏面也是一樣的監控屏幕。
一舉一動都在人的監視下，溫念反而沒了輕手輕腳地顧慮。她挨個檢查過去，但客廳和剛裝修好的房子如出一轍，除了些卡在視角盲區裏的建築垃圾外，再無他物。
時間線有問題。
宋清禾的精神狀態恐怕已經岌岌可危了。
溫念皺緊眉。
怎麽幫她逃出去？
“宋星”是怎麽想的？
【溫念】：段灼，你試著問問，他們為什麽不找宋星的麻煩。
幾分鐘後。
【段灼】：說是宋星她爸決定著這個小區要不要拆遷，為了以後的小孩考慮，他們不好做些什麽。
【段灼】：但你不一樣，外地人，無父無母，不容易生出什麽事端。
溫念揚了揚眉，宋星這是堅持富二代人設不倒啊。
不過有財力，有權力，卻帶不走宋清禾。
這或許說明陳方哲做的一切都經得住查，“宋星”完全無計可施。
那為什麽她還要在這裏“糾纏”，又……一心求死呢？
溫念怔然的想。
為了惹怒陳方哲。
為了讓陳方哲——殺了她。
所以要毫無警惕心的開門，所以要做那些其他人眼裏所不齒的事情。
只要陳方哲著了套，她就能還宋清禾自由。
客廳內的一切似乎都在天旋地轉。
溫念站在混亂中央，平靜地將推測說出口，最後淡然道：“我猜她成功了。”
這裏的一切都都是發生過的事情的重演，如果“宋星”沒成功，宋清禾仍在被陳方哲控制中，就不會知道她的心理，也不會模擬出這麽一個角色來。
這就是唯一的方法嗎？
不論是過去的“宋星”，還是現在的，只能一換一麽？
溫念出來的房間內逐漸變了樣子。
床具上憑空出現了一具骸骨，她極快地腐爛，消融，逐漸成了溫念看過的，死在床上的那些黑色粘液。
“你沒有逃出去？為什麽？即使陳方哲不在，你也出不去嗎？”
溫念楞了幾秒，“你的執念不是離開？”
她口袋裏放著鑰匙的地方開始變得發燙，似乎在被高溫熔化著，不過是種皮膚能承受的溫度。
和她一樣的，其他四人，包括從江遲月那裏取得鑰匙的宋星，幾人的鑰匙均開始發熱，不論鑰匙的材質是什麽，都緩緩地熔成一灘黑色液體。
宋星變、
對氣味尤其敏感，她叫著對身旁的二人說：“這是宋清禾在吸的那種香！”
“別扔。變了樣子也是“鑰匙”，能帶我們出去。 ”溫響手指尖蘸了些，不動聲色地避開二人視線聞了聞，輕聲道：“美德公路麽……”
江遲月手攥緊口袋的開口，算是讓它成了個密閉小空間，“盡量別聞，我們先到樓外面去。”
他們幾個都看過香料的說明書，剛聽完宋星的講述，倒也知道了香料的來龍去脈，只是正要商討解決方案時，身上便突然地有了這動靜。
“我們要離開了。”溫響輕松地說。
他站在宜華的樓外，笑眼向最高樓的方向望去。
一換一，果然最後換的是你啊。
外樓的天空上，晝夜飛快地輪替兩輪。
最高樓內並不像它的外表一樣風平浪靜。
在三人無法看到的空間裏，藤蔓以每分鐘蓋過一米的速度瘋長。
房間像在洗衣機裏經歷甩幹一樣狂轉，但以第三方的視角來看，這也不過是溫念自己在眩暈罷了。她扶在茶幾上盡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還抽出只手給段灼發信息，提醒他快跑。
“你想讓她離開。”溫念斷斷續續道。
口袋裏的紙條滑落在茶幾上，沒引起她的註意。
暈眩停止了。
“清禾。”是陳方哲的聲音。
他保持著文質彬彬的樣子，從那扇虛掩著的門走出來。
溫念在重新找回身體平衡的瞬間便沖回房間，完全忽視窗戶上多出的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質，拉開抓住藤蔓便跳了下去。
陳方哲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緩慢的朝下看了一眼。
他的笑容稱得上是驚悚。
樓下，溫響走進白色虛空裏，哼歌道：“第八夜過了啊，溫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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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擡起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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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窗戶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附著在上的濃稠物從沒受到過這樣的沖擊，抖了幾抖，隱隱有向下流淌的趨向。
宋星渾身一激靈，瞬間恢覆清明。
她的腦中似乎有個十幾秒的倒計時，滴答滴答的走著，提醒她，計時結束後，她又要重新回到那種混沌的狀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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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咬緊牙齒。幾步用作一步，翻滾著朝床頭櫃上的小夜燈撲去。燈泡稀裏嘩啦地碎成幾片，宋星拾起一塊便往胳膊上刺，用從未有過的爆發性的力氣，紮得極深。
疼痛感和血液的味道似乎讓那緊迫的倒計時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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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麽這麽久了，窗外的光線像沒變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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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念擡頭，仰著臉，向上看去。
她的手勾了勾幾條長長垂下的藤蔓。
“這間房子突出來這麽大的一個陽臺，樓外看竟然完全察覺不到。”段灼走近，說道。
“嗯。”溫念仍向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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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沈沈道：“我們這裏的時間好像一直不走啊，但那邊呢？進行到第幾天了？”
這種知道最後的目標，但仍有的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狂躁。
“是我的錯。如果我先在鏡子上寫上我們發現的內容，江遲月就能過來，是我慢了他一步……”
“那宋星將一個人待在那裏。”段灼打斷她，搖頭道：“溫念，你沒做錯什麽。我覺得更可能的是——你被什麽東西影響了。”
溫念很用力地眨了下眼。
意志消沈。
是種很熟悉的感覺。
好像那次白天進入一層房子裏時，她也有過一樣的感覺。
溫念凝望著上層的窗戶。
“快封閉了吧。”她伸手讓綠藤在手腕上纏了幾圈用力向下拽了拽，“最高的兩層樓已經被綠色蓋住了，這幾條稀疏的，已經到樓下了。”
“我現在就出去試試和他們交流。”段灼認真道。
雖然冒險，但這是個有意義的舉動，溫念站直，沒做什麽多的囑咐，“最好的情況是，我們先知道宋清禾住在哪兒，然後再摸清他們的作息規律——不過現在一直白天，我猜他們並不會回去。”
“我會找機會引開他們。”段灼點頭。
兩人走回門口時，溫念問道：“你有便簽嗎？”
“有啊，不過不多了，這是筆。”段灼遞給她。
溫念笑了聲：“在你出去套近乎的時候，我就把之前得到的信息都記錄記錄吧，讓後面的人少走彎路。”
“……好。”
段灼走後，溫念回到陽臺邊，她恢覆仰頭的姿勢，向上觀望著，輕聲道：“這扇玻璃窗……一直這麽黑麽？”
十幾分鐘後，她將寫好的便簽分成相同的幾份，在房子裏，樓外墻上都粘貼了些。
寫這東西也不過是消磨時間，當然，如果後面來的人真能看見，那肯定更好。
手上的便簽見了底，還剩張最後的紙，沒什麽黏性。
“意志消沈啊。”溫念俯下身，在恍惚中提筆寫道：“宋清禾……”
宋星，再堅持一會兒吧，堅持到我和宋清禾的關聯比你和她的關聯更深些，讓我來代替你，讓你離開。
宋清禾，讓我代替她的意志，送你離開。
整個寫完後，溫念揉揉眼，又看了一遍。
溫念：“……”什麽亂七八糟的。
手機瘋狂彈出消息，她解鎖查看，隨手將紙收進口袋裏。
【段灼】：在宋星對面，最高層北戶。
【段灼】：樓裏所有的人都出來了，一共七個，手上都有武器，千萬不能出來！
【段灼】：三個守在一層的出口那裏，四個全樓巡邏，說的是今天一定要把你趕走，但不像是能善終的樣子。
【段灼】：我拉走了兩個去我的房間裏，守株待兔。
【段灼】：陳方哲似乎不在樓裏。
就這麽左右拼湊的幾句話，背後藏了多少驚險的過程。
溫念回覆了句“好的”，心中盤算的卻不是停在安全區裏。
她站在陽臺邊，目光定格在那扇黑色窗戶上。
不讓走門，那她就走窗吧。
*
宋星喘著粗氣，跌坐在門裏。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大口呼吸的動作，甚至連毛孔似乎都在呼吸那股香氣。
窗戶的方向傳出一道被推開的聲音，宋星擡頭看去，窗戶片保持在原狀，好像一個幻覺。
【不同世界的人，一方的理智值過低時，高低級世界短暫互通。】
宋星幾乎是立馬想起腹中的那張紙條——如果那是溫念留下的呢？
不會是別人，一定是溫念。
她篤信地想。
餘光中，宋星瞄到地板上被撕破的半個熊身。
“啊，那個第一天上任就被撕破的熊。”宋星喃喃道。
“……”好消息是，她似乎又能思考了。
宋星打開2.0，將照片上的內容一一看過去。
這次她看得極為順暢，毫無壓力。
怪不得啊。
半響後，宋星放下手機，感慨道。
三方糾纏的愛戀故t事，現在看來，全變成了恐怖故事。
現在，很明顯的，宋清禾是個被禁錮的人，並且一定是和所有朋友都斷了聯系。
有了香料，宋清禾連房間的門都出不去，陳方哲自然不會去限制她。但在其他人眼裏，恐怕就是“宋清禾過得很幸福，甚至不願意出門。”
或許陳方哲還會邀請她的朋友到這裏來，有意無意地展示那些客廳裏的大尺度照片……這樣一來，他們也會覺得尷尬，不大好繼續“打擾”他們吧。
只有“宋星”。
搬到同一棟樓裏，偷偷塞宋清禾以前的藝術照片——她可能也認為，宋清禾是沈迷於家庭生活，放棄了藝術罷了。但因為兩人相伴良久默契，“宋星”還是懷疑了。
於是便有了“監聽”一事。
“宋星”嘗試過報警嗎？
或許有吧，但醫生查不出這種香料，宋清禾可能也不知道香料的存在，她的體感告訴她，自己在生病，陳方哲在照顧她，而她非常，非常願意待在這間小房間裏。
多聰明，多歹毒啊！
用這種古怪香料的特性，以治病的藥讓她虛弱，但一切在外人看來卻是無可挑剔，幸福美滿。
宋星苦笑一聲。
現在才是真正的無解。
宋清禾根本不可能逃出去，這種對香料的依賴性會讓她寸步難行。攜帶些那些黑色粘稠物逃出去嗎？且不說直接接觸會產生更難以預計的“效果”，就算成功了，這種在香料控制下的人生，即使沒有陳方哲，也不會算是逃出去吧？
宋清禾的毀滅是必然的。
宋星摸向口袋。
如果這是場電影，現在她應該瀟灑的抽完最後一口煙，在煙圈下慷慨赴死。
她的身子一空。
幾秒的停滯感後，她坐在潮濕的床單上，周圍全是大片的紅色。
“……？！”
【宋星】：江遲月！我回來了！
*
前幾天是營救睡美人的劇本，現在人質是長發公主。
借著藤條，溫念一路向上，爬得順暢無比。
黑色窗戶緊閉。
老小區高層窗戶並不設置欄桿，不過思考到這是陳方哲的房子，又顯得有些怪異。
他不怕宋清禾從窗子裏翻出去嗎？
溫念停在藤條上，仔細端詳玻璃窗的樣子：那是種純粹的黑，像透過玻璃罐看某種黑色液體，而不是什麽窗簾或是黑漆。
無關緊要。
溫念只思考一秒，便調整身位朝著窗戶上踹去。
“砰——！”
窗戶顫動零點幾秒，紋絲未動。
溫念：“……”看來即使是老小區，窗戶也還是結實的。
她湊近了些，伸手試著拉了拉。
“吱扭——”
開了。
陷阱兩字和拉動窗戶的聲音同時地跳在溫念腦中。
溫念義無反顧地探身進去。
房間內燈光大亮，窗戶上也沒有絲毫的“黑色”，窗簾堆在墻的兩側，看著異常和諧。
要和宋清禾建立聯系。
宋星在這裏的時間不短，她或許已經知道很多宋清禾的事情了。
“……聯系。”
溫念手指觸碰到口袋裏的紙條。
既然聯系不深，那就建立聯系。
她擰開房間門，走進客廳。
看到門外的景象，溫念倒吸一口涼氣，這布局她簡直不要太熟悉——完全就是一樓的那副樣板房的樣子！
溫念立馬反身朝另一扇門看去，那門輕掩著，似乎連距門框的尺寸都是一樣的。
那麽……不出意料的話，裏面也是一樣的監控屏幕。
一舉一動都在人的監視下，溫念反而沒了輕手輕腳地顧慮。她挨個檢查過去，但客廳和剛裝修好的房子如出一轍，除了些卡在視角盲區裏的建築垃圾外，再無他物。
時間線有問題。
宋清禾的精神狀態恐怕已經岌岌可危了。
溫念皺緊眉。
怎麽幫她逃出去？
“宋星”是怎麽想的？
【溫念】：段灼，你試著問問，他們為什麽不找宋星的麻煩。
幾分鐘後。
【段灼】：說是宋星她爸決定著這個小區要不要拆遷，為了以後的小孩考慮，他們不好做些什麽。
【段灼】：但你不一樣，外地人，無父無母，不容易生出什麽事端。
溫念揚了揚眉，宋星這是堅持富二代人設不倒啊。
不過有財力，有權力，卻帶不走宋清禾。
這或許說明陳方哲做的一切都經得住查，“宋星”完全無計可施。
那為什麽她還要在這裏“糾纏”，又……一心求死呢？
溫念怔然的想。
為了惹怒陳方哲。
為了讓陳方哲——殺了她。
所以要毫無警惕心的開門，所以要做那些其他人眼裏所不齒的事情。
只要陳方哲著了套，她就能還宋清禾自由。
客廳內的一切似乎都在天旋地轉。
溫念站在混亂中央，平靜地將推測說出口，最後淡然道：“我猜她成功了。”
這裏的一切都都是發生過的事情的重演，如果“宋星”沒成功，宋清禾仍在被陳方哲控制中，就不會知道她的心理，也不會模擬出這麽一個角色來。
這就是唯一的方法嗎？
不論是過去的“宋星”，還是現在的，只能一換一麽？
溫念出來的房間內逐漸變了樣子。
床具上憑空出現了一具骸骨，她極快地腐爛，消融，逐漸成了溫念看過的，死在床上的那些黑色粘液。
“你沒有逃出去？為什麽？即使陳方哲不在，你也出不去嗎？”
溫念楞了幾秒，“你的執念不是離開？”
她口袋裏放著鑰匙的地方開始變得發燙，似乎在被高溫熔化著，不過是種皮膚能承受的溫度。
和她一樣的，其他四人，包括從江遲月那裏取得鑰匙的宋星，幾人的鑰匙均開始發熱，不論鑰匙的材質是什麽，都緩緩地熔成一灘黑色液體。
宋星變、
對氣味尤其敏感，她叫著對身旁的二人說：“這是宋清禾在吸的那種香！”
“別扔。變了樣子也是“鑰匙”，能帶我們出去。 ”溫響手指尖蘸了些，不動聲色地避開二人視線聞了聞，輕聲道：“美德公路麽……”
江遲月手攥緊口袋的開口，算是讓它成了個密閉小空間，“盡量別聞，我們先到樓外面去。”
他們幾個都看過香料的說明書，剛聽完宋星的講述，倒也知道了香料的來龍去脈，只是正要商討解決方案時，身上便突然地有了這動靜。
“我們要離開了。”溫響輕松地說。
他站在宜華的樓外，笑眼向最高樓的方向望去。
一換一，果然最後換的是你啊。
外樓的天空上，晝夜飛快地輪替兩輪。
最高樓內並不像它的外表一樣風平浪靜。
在三人無法看到的空間裏，藤蔓以每分鐘蓋過一米的速度瘋長。
房間像在洗衣機裏經歷甩幹一樣狂轉，但以第三方的視角來看，這也不過是溫念自己在眩暈罷了。她扶在茶幾上盡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還抽出只手給段灼發信息，提醒他快跑。
“你想讓她離開。”溫念斷斷續續道。
口袋裏的紙條滑落在茶幾上，沒引起她的註意。
暈眩停止了。
“清禾。”是陳方哲的聲音。
他保持著文質彬彬的樣子，從那扇虛掩著的門走出來。
溫念在重新找回身體平衡的瞬間便沖回房間，完全忽視窗戶上多出的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質，拉開抓住藤蔓便跳了下去。
陳方哲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緩慢的朝下看了一眼。
他的笑容稱得上是驚悚。
樓下，溫響走進白色虛空裏，哼歌道：“第八夜過了啊，溫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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