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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沈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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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沈淪(三)

瑪麗面露猶豫,“太寬泛了。”

“聽聽規則。”溫念伸出兩根手指,“一、藏物的地點限制在客廳,二、它一定是在你一眼能看到的位置上。”

瑪麗反覆思考,沒看出規則裏有任何對方能鉆空子的機會,“你不可能贏。”

溫念微微頷首,說:“我不是很在乎輸贏。”

這人到底哪來兒的底氣?

瑪麗鼻子抽動,嗅了嗅空中的血腥味。

這味道藏在新來保姆的外套底下,比她之前聞過的任何人的都要具有吸引力。

對面人又適時添上一句:“主要是你說的,增進感情。”

瑪麗露出一個微笑,她總是會忘記正事。

“好。”她說。

*

“念溫姐姐,你藏好它了嗎?”瑪麗在樓梯口處喊道。

“嗯,你下來吧。”溫念回覆道。

溫念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前放著一堆從冰箱裏扒拉出來的水果蔬菜。廚房沒有肉,但七天吃素,陶冶情操,也能接受。

她抽出手,和群聊的人交流下午校車的事。

【宋星】:還真是我。

【宋星】:司機守則裏面說,要在瑪麗下車前喊那個口號,否則全車人一起完蛋。

【王文雅】:人家守則說話挺正經的……

【宋星】:所以我就挑戰一下卡點喊,給這些怪小孩一點兒壓力,嘻嘻。

【趙橙】:溫念,所以你可以看到宋星?

【趙橙】:你們兩個是會面了嗎!

【溫念】:不一定。

【溫念】:宋星,你下午看到的“我”是怎麽樣的?

宋星和江遲月,是群聊裏唯二有進入論壇權限的人。她們的警覺能力不會差,所以如果宋星看到的保姆是她,一定能發現不對勁。

【宋星】:嗯……一個唯瑪麗是瞻畏畏縮縮的女人。

【宋星】:她那都不是接瑪麗,簡直是在跪迎瑪麗。

【宋星】:我賭那不可能是你。

這些形容詞和確實和她的動作不搭邊。

同為校車司機的幾個人陸續跟著回覆說,她們看的景象也是這樣。

所以她的這種能力,是單方面的?

【溫念】:我們的世界是真的完全不能互通嗎?

【宋星】:……其實也不是

【宋星】:如果有一方的生命陷入危險,或者理智值偏低,就有可能互通。

【宋星】:不過我覺得我還好吧……雖然小作了下,但最後不是還是順利結束了麽

【王文雅】:……

【趙橙】:……

“砰!”

溫念朝發聲地看去。

光顧著交換信息,她都快忘了瑪麗還在這兒了。

瑪麗擡手,又從墻上摘下一個相冊,狠狠摔在地上。

溫念:“怎麽了?”

“你騙我。”瑪麗陰惻惻地看她,“你說過,不會把它放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溫念勾唇:“所以你要認輸嗎?”

瑪麗雙目赤紅,臉上的皮膚隱隱有膨脹崩裂的趨勢,“你在騙我!它根本不在客廳!”

溫念只是又重覆一遍:“認輸的話,我可以給你指出來。”

瑪麗冷靜了些,瞪著眼一眨不眨,幾乎讓人懷疑她的眼球會就這麽幹枯了。

她惡聲惡氣道:“好。我認輸。”

“在這兒。”溫念剝下手機殼,放在桌面上。

瑪麗的表情明顯地空白了兩秒。

等她雙眼恢覆清明時,只看到黑色的長方形軟殼明顯地放在水果堆的一旁,顯眼清楚。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溫念對制造bug向來樂此不疲。

“怪談世界的人看不到手機”,這種神一樣的概念設定,如果不是顧及電量,她會嘗試更多事情。

她站起身,手覆住瑪麗的雙眼。

“瑪麗,該眨眼了。”

瑪麗的睫毛在她手心裏微微顫動。

幾秒後,瑪麗悶聲道:“你想怎麽懲罰我呢?”

“我不喜歡玩游戲,”溫念說,“懲罰就是以後都不要找我玩游戲,不過我很願意聽你講學校發生的事情。”

“不可能。”

“那就未來五天。”

“……”

“那四天。”

瑪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三天也可以。”溫念說,“瑪麗,你想違背你的承諾麽?”

瑪麗明顯楞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覆平靜,“兩天吧,我很想和你玩。”

“那就兩天。”溫念答應得很快。

她沒想到真能混出兩天清凈來。

所有彎彎繞繞嚇人的場景和規矩,都是因為背後的東西受到限制,沒辦法像正常的惡意一樣,直接撲面而來。

這世界比在路邊出現的無差別殺人狂親切。

接下來的時間,瑪麗講述了她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敘事松散,語氣洋洋得意。

照著她的描述,崇德鎮上所有的孩子都愛她,她是學校的中心。

“他們每個人見到我,都會和我說好多我喜歡你,叫我妹妹,還拼命逗我開心。”

溫念認真聽著,發表疑問:“那比你小的小孩呢?”

瑪麗頓住了幾秒。

“沒有比我小的孩子。”她說。

溫念一怔。

“七點了。”瑪麗垂眼道。

客廳掛鐘的時針確實指向七,但溫念腕表上遲了近二十分鐘。

“我要去畫畫了。”瑪麗跑上樓的背影稱得上倉皇。

瑪麗在逃避什麽,為了防止她問下去,甚至調整了掛鐘的時間。

不過……

溫念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她停在原地,對比掛鐘和手表的秒表轉動速度。

手表正常走過十秒,掛鐘只過去五秒。

像是在彌補少去的二十分鐘。

所以,瑪麗沒有改變時間的能力,她只是撥動了表盤。

時間還是會自動修正。

*

瑪麗趴在書房地上,埋頭苦畫,身旁放了一沓已經完成的畫,然而還有另一沓白紙等著她處理。

溫念靜靜地待在一旁。

手機“嗡嗡”地不斷彈出消息。

打開後,滿屏的問號,所有人都在叫著同一個名字,問她是否還好。

白馨安。

溫念記得這個名字,她說過自己的理智值不大好。

上滑幾次後,白馨安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白馨安】:食材是活的。

【趙橙】:什麽意思?

【趙橙】:你是在說黑塑料袋裏的東西嗎?

【趙橙】:規則說了,那只是正常的神經反射!!!

【趙橙】:你真的別嚇我……

同為廚師的幾個女生明顯精神狀態不好了。

【江遲月】:遵從規則,別想這些。

江遲月的這條消息沒起到什麽安慰作用,群裏的恐慌蔓延的更大了。

不過這種情況下,宋星竟然沒出來調節氣氛。

溫念瞥向瑪麗,對方仍在兢兢業業的畫。

倒也不容易。

手機還剩79%的電量,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耐用。不過信號丟失,只有2.0獨立在物理規律之外,可以正常運行。

溫念在群裏發言道:“它都在黑色塑料袋裏了,能掀起什麽波浪。”

【趙橙】:但、但我們得處理食材……

【溫念】:你把相關的規則發在群裏吧。

【趙橙】:誒?

【趙橙】:好好好!

《廚師守則》

……

三、後廚儲存著大量備用食材,為餐廳供菜時,打開黑色塑料袋。

四、後廚的食材都經過人工處理,不存在生命跡象。若你看到食材有不正常的跳動,不必驚慌,這只是正常的神經反射。

五、食材是死的。

六、主廚為瑪麗工作,盡力協助主廚工作。

……

【趙橙】: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一分鐘後。

【溫念】:你們工作時,是不是沒有人直接說過,要你們“在黑色塑料袋裏取食材”吧?

【趙橙】:啊!

【趙橙】:好像確實沒人說過……

【溫念】:群內規則高於一切,你們應征的是“瑪麗的廚師”,規則三四在誤導你們。

【溫念】:餐廳的供菜和你們沒關系。

【溫念】:所以你們不需要碰黑色塑料袋,如果真有人這麽要求,直接拒絕對方就好。

【溫念】:離遠點兒就好了。

【趙橙】:嗚嗚嗚嗚嗚謝謝!!!

【趙橙】:只要能不碰那鬼東西就好了!

“畫完啦。”瑪麗扔下筆,困倦地伸了伸腰。

溫念拾起地上的畫,數了數。

三十七張畫,三十七張臉,描繪極為細致傳神。

這些臉和校車上的孩子們長得一樣。

簡單整理後,溫念將畫送往紅屋後門。

後門孤零零點著一盞燈,照明範圍不大,只給夜晚平添了幾分瘆人的孤寂感。

這裏停著輛嶄新的送餐車。

溫念放好畫t回到客廳後,瑪麗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她抱著本精裝硬殼的《崇德童話集》,狀態萎靡。

手表和掛鐘一致,指向九點。

溫念接過書,只讀完一個段落,瑪麗便半闔著眼打哈欠,說自己困了,想回屋睡覺。

“千篇一律的話語。”她抱怨道。

溫念應著,一目十行的看完整頁,在十幾秒內便摸清了裏面故事的核心。

——主打宣揚“崇德鎮的人是一體的,必須相親相愛”的中心思想。

翻到書的側面,上面印著方方正正幾個大字:凱斯·布拉德利著。

原來是自產自銷。

溫念揉揉眉心,裏面大篇幅的說教段落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溫念連推帶拽地將瑪麗送回房間門口。

對方連走路都在閉著眼,兩只腳踏進門裏,很快就沒了動靜。

溫念站在門外,確定門已經嚴絲合縫地關上後,轉身離開二樓。

*

食材是活的。

我不是食材(發送失敗)

他們是食材是食材食食食我我我(發送失敗)

【你的理智值低於30,暫時無法在群聊發言。】

白鑫安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發送什麽了。

她的雙手死死握住手機,打字力度大到像要擊穿屏幕一樣。

“規則四……正常的神經反射。”白馨安喃喃道。

那個黑塑料袋子裏的東西明明就是活的!

她的鬢角濕透了。

白馨安的理智值一直很低。

在貓眼裏目睹那東西拖著屍體前行時,在發了瘋一樣和舍友證明這一切不是她的幻覺時,在不斷在群裏提及死去的兩個人卻無人回應時。

你們都意識不到嗎?(發送失敗)

只有她記得。

不,不能只有她記得。

她要想辦法離開這裏。

白馨安從後廚飛奔出來。

她沒能成功,跟在她後面的主廚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要完成工作。”主廚厲聲道。

“不!”白馨安尖叫掙紮道,“我不幹了,我要辭職!”

“放開她吧。”坐在收銀臺處的老板說,“她不會在這裏工作了。”

主廚還抓著她的手腕,“我會說服她……”

白馨安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只是更加用力地甩開了她。

白馨安站在餐廳中央,光好像只聚焦在她的頭頂上,照得她頭暈目眩。

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卻怎麽也找不到餐廳的出口。

餐廳的所有人昂著頭,眼神黏在她身上,像在看一只垂死掙紮的……“食材”。

即使捂住耳朵,他們的竊竊私語的“嗡嗡”聲也仍舊盤旋在她的腦中。

到處是玻璃。

到處是白墻。

這裏沒有出口。

“你是……”竊竊聲越來越清晰。

“我是……”白馨安恍惚跟著重覆,雙手漸漸擡起,扼住脖頸。

“你是食材。”

“我是食材。”

食材要被處理。

“哢嚓。”

“咕咚。”

*

無法呼吸。

四面八方都是水。

溫念四肢不停掙紮著,但身體仍在不斷地往下沈。

她不受控制的開始咳嗽。

大量的水湧入口腔,劇痛過後,疲倦和平靜感取而代之地蔓延了整個身體。

“替我去死啊……”

溫念猛地睜開眼,坐起身,深呼吸了幾口。

被子在地上蜷成一團,床單也皺得不成樣子。

她打開房間燈,此時正是差十分到淩晨六點。

雙眼適應燈光後,溫念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從手腕到腳腕,觸目驚心的傷痕遍布她的全身,只是摸上去卻沒什麽痛感。

溫念調出理智值,但數字只比臨睡前下降了兩點。

所以這些痕跡不是她的幻覺。

糾結無用,溫念索性仔細觀察起來。

胳膊和腿上是刺傷,像被很粗的針紮過,更多的是些細長的,用鞭子抽打過的痕跡。

左右兩個手腕上都有橫著的刀痕,三四厘米。唯有左手腕上還有一條一厘米的小傷口,但也就僅此一條。

她走到衛生間鏡子前,又看了看視角盲區。

果然,脖子上、臉頰旁,也都是同樣猙獰的疤痕。

溫念默默洗漱完,披上外套,走到後門外。

天色昏黑,晨風冰冷,吹到臉上,像被刀腹貼住一樣。

溫念稍微裹緊了些衣服。

昨晚她放在送餐車上的畫作已經被收走了。

車上多了只鐵盒子,口是敞開的,湯面上微微浮著一絲斷斷續續的熱氣。

估計沒等到瑪麗起床,湯便會徹底涼掉。

白熾燈不亮。

溫念瞇了瞇眼,湯面上有個長方形的東西在隨著她端起的動作一浮一沈。

有些眼熟。

溫念想著,身體也更加湊近了些鐵盒。

那是一張培英大學的校園卡。

姓名: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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