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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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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危急

來時滿心歡喜, 回去時烏雲密布。一行人臉色都不太好,湯弦已經陷入昏迷了。

香杏把過脈後,搖頭:“毒入肺腑, 大羅神仙也難救。”

湯寶兒問:“還能撐幾天?”

香杏伸出手,伸出兩根手指:“勉強能撐三日。”

湯寶兒不說話了, 只是唇瓣抿成一條線, 下顎繃得緊緊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睫毛根還濕著。

回到湯家後,懸壺堂的大夫也到了。

湯寶兒讓琉璃照看好慕氏,她又吩咐福叔:“別讓人來打擾,誰也不行,就說是我說的。”

她讓人把湯弦擡進屋內,讓懸壺堂的大夫都進去了。接著, 她從外面關上門, 守在門口。

夜色暗湧, 寒意刺骨。

丁香看著手裏的手爐, 無奈地嘆了口氣。

“姑娘不肯收嗎?”芍藥亦是愁眉苦眼,她看著站在檐下的少女,幽幽道:“再這樣下去,姑娘會凍壞的。”

“哎,大公子過去了。”她看見連夷朝屋門走去,心裏莫名松了口氣:“大公子來了,姑娘會聽勸嗎?”

丁香眸子閃了閃, 篤定道:“一定會。”

芍藥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湯寶兒靠著柱子, 盯著茫茫夜色發呆。哭得太多了,眼睛有些疼, 還有些酸脹。

肩上一重,她回過神來,扭頭對上連夷關切的目光。

她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垂眸系著系帶:“我沒事。”

她嘴上說著沒事,系系帶的手卻在發抖。

連夷伸出手,替她系系帶:“恭王那邊,或許可以走一遭,畢竟三叔是因為他才受傷的。”

湯寶兒搖頭,她手冷得像冰塊兒:“恭王另外拿了籌碼來報恩,即便我們去了,也是無功而返。”

連夷並不知道他出獄是湯弦做的。

系系帶時,連夷的手指碰到了她冰冷的手,他微微擡眸,亦是看到她眼中靜靜蔓延的絕望與崩潰。

他漆黑的眸子裏翻湧著心疼,他抿了抿唇瓣,再不能隱忍,一把將她樓入懷在:“寶兒……別怕……有我在,別怕。”

湯寶兒再不能忍住,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不遠處的丁香和芍藥亦是紅了眼眶,心裏頗不是滋味。平心而論,湯弦待人和善,行事有度,待下邊兒的人也很好,誰能想到會有今日呢。

“芍藥姑娘。”忽而來了一位仆從,他擦了擦額角的汗,苦著臉道:“福叔快撐不住了,二夫人也不知道怎麽的,鬧得可厲害了,她說她必須要見三夫人和四姑娘。”

芍藥擦擦淚:“怎麽這個時候鬧起來了?”

她叮囑了丁香兩句,轉身跟著仆從走了。

“慕清明!你趕緊出來!”曹氏叉著腰在院門口大叫,她神色激動,一臉怒意。

福叔勸道:“二夫人,我們夫人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

曹氏冷冷一笑:“身子不適?我看她是做了虧心事,心裏發虛,不敢見人吧!”

“二夫人這是何意?”芍藥疾步而來,她皺眉說道:“我們夫人的確是身子不適,剛喝了藥睡下。”

慕氏受了刺激,確確不太好。

“湯寶兒呢!她在做什麽?讓她來見我!”曹氏咄咄逼人,不肯退步,這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見到人。

芍藥語氣淡淡,但十分堅定:“我們姑娘正侍疾,也無法抽身得閑。”

“你們……!”曹氏眼睛都快冒火了,她咬牙切齒道:“我與你說了沒用,你什麽也不知道,叫你主子來!”

“二夫人什麽也沒說,怎麽就知道我不知道呢?”芍藥語氣不緊不慢:“您不妨仔細說說,倘若我真是不知道,定一字不落地轉達。”

“好。”曹氏深吸一口氣,她按捺怒意:“我且告訴你,多年前,慕清明發賣了一個叫翡翠的丫鬟,那丫鬟現在是京城的貴人,現在,這個貴人要來向我們湯家報仇了,你聽明白了嗎?”

芍藥擰眉,她剛想說什麽,就聽夜色中陡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聲,刺得人耳膜生疼,她眼皮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口,曹氏就驚叫著跑開了:“翡翠來了!翡翠來了!殺人啦!”

芍藥被這變故嚇膽戰心驚,她扭頭和福叔對視一眼,二人神情皆是十分凝重。

……

湯寶兒倚靠在連夷身上,雙目無神,眼睛紅腫得厲害。

“嘎吱”一聲,門從裏面被人打開。

湯寶兒立馬站直了身子迎了上去,她充滿希冀問道:“怎麽樣?我爹怎麽樣了?”

幾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無奈。

這哪裏還能不明白,湯寶兒身子一軟,眼淚“唰”的落下,幸好連夷及時將她扶住。

大夫走後,湯寶兒勉強站直了身子,她往屋子裏看,盯著黑漆漆的屋子,哽咽出聲:“我去……和他說說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燒著炭火,但湯寶兒還是覺得渾身冰涼,她一步步走到床邊,沈默坐下。

湯弦睜著眼看著窗子,聽見動靜,他轉過頭來,看見床邊的少女,笑:“別哭了,能幫到你,爹很高興。”

“只是,爹不能看著你和大郎成親、生子。”

“有些遺憾。”

“寶兒啊。”湯弦溫和地看著她:“當時撿到你的時候,我和你娘都特別高興,都覺得,你是上天送來的禮物。”

“這些年,我們看著你從一個乖乖的胖娃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能風風火火地處理鋪子上的事,能獨當一面,我和你娘,都很欣慰。”

“你小時候,就愛讓我抱你,說我懷裏暖烘烘的,我抱著你,走在街上,你還愛吃示燈粑粑,愛吃泥鰍掛面,還愛吃很多吃的,你總是覺得自己胖,我跟你娘倒不覺得,我們覺得呀,寶兒就是老天派來的福娃娃。”

湯寶兒已經泣不成聲,淚如泉湧。她伸出手,牽著湯弦的手,緊緊握著,身子顫抖不止。

這雙手,牽著她走過大街小巷,牽著她去吃泥鰍掛面,牽著她去看花燈,而今後,再沒有這樣一雙手了。

“寶兒,你要跟大郎好好的,大郎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你們很般配,你們要好好的。”

“爹。”湯寶兒擦擦眼淚,她起身來:“我知道了,我會和他好好的在一起,您放心吧。”

“爹,您是不是還有很多話想和娘說?我去叫娘來。”

“你娘啊……”湯弦輕輕嘆了口氣:“我很想她,很想見見她。”

一陣輪椅聲過後,慕氏坐在床前。

湯弦目光微動,落在她膝上的那層毯子上,苦澀一笑:“是我沒用,若是我有用,你又怎會去用t自己的一條腿,換寶兒的幸福。我不是稱職的丈夫,更不是稱職的父親。”

“彼時,我對你有恨,恨你不與我商量,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無用窩囊,於是我逃避了,我……我不肯見你們,我……我只想一個人躲著,我犯了錯,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辜負了你……”

湯弦哭得撕心裂肺,嘴角又開始溢血了:“阿清……我……我對不住你……”

慕氏冷靜地看著他,面色如常,沒有情緒:“無妨,總之你我都要死了。”

屋外。

連夷牽著寶兒的手,帶著她往僻靜處去。

“你帶我去哪裏?”湯寶兒情緒尚未完全平覆,她試圖掙脫連夷的手:“我要去陪爹。”

“寶兒。”連夷緊緊拉住她的手:“我們去小祠堂。”

“小祠堂?”湯寶兒有些不明白:“去小祠堂做什麽?這也不是去小祠堂的路。”

“去我們小時候,去的那個祠堂。”連夷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別出聲,到了我們再說。”

越走越偏僻,湯寶兒剛又想開口,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刀劍聲和尖叫聲。

她忍不住朝聲源望去,卻驚見沖天火光!

“這是怎麽回事……”她盯著火光,喃喃輕語:“是著火了麽?”

連夷步伐快了起來,他手中的燈籠搖搖晃晃,都照不見路。小祠堂自從以前走過水,便被荒廢了,徹底變成了一座荒院兒,雜草叢生,漆黑一片。

湯寶兒被迫和他一路小跑,等跑進小祠堂裏,二人硬是在秋冬時節跑出一身的汗。

連夷將燈籠扔在腳下,他摟過寶兒,沈聲開口:“寶兒,聽我說……”

“翡翠你記得嗎?她老子娘在我爹娘身邊當值,她先是在老太太那兒當值,後來撥去伺候你了,後來犯了錯,被三嬸嬸發賣了。”

“她現如今成了京城的貴人,來廬州尋仇了。”

“三嬸嬸讓我帶著你來小祠堂,你記得嗎?小時候祠堂走水,你躲在暗道裏,躲過一劫,後來三嬸嬸暗地裏將暗道改成暗室,在裏面儲存了些水和食物,你先去躲一躲,等到時候他們走了,我再來接你。”

湯寶兒楞了片刻,呆呆問:“不至於這麽大仇恨,翡翠再是貴人,也沒有一手通天,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的本事。”

“是,三嬸嬸說,還有其他人,也是沖我們來的。”連夷摸了摸她的頭發,低頭親了親她的眉眼:“寶兒,你在這兒等我好不好?我去外面躲著。”

“不行。”湯寶兒欲掙脫他的懷抱,她又開始掉淚了:“我要見爹娘,我要陪著他們。”

腳底的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連夷再度低頭,含住她的唇瓣,攻勢兇猛。

“……你幹嘛!”湯寶兒用力推開他,有些氣惱:“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事!”

連夷趁她說話時,往她嘴裏塞了一顆苦澀的藥丸。

“你給我吃了什麽?”湯寶兒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她開始手腳發軟,頭很暈,眼睛也開始模糊。

連夷摸了摸她的臉,彎腰將她抱起,走向角落。

在湯寶兒昏迷之際,聽到他在耳邊輕輕呢喃:“寶兒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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