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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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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災禍

湯寶兒沈默著, 過了許久,她才擡頭看他:“你明知這句話不該說。”

井明真不知何時微紅了眼眶:“為何不該說?那我就該這樣沈寂,放任這段感情被蒙上灰嗎?”

“那現在說出來, 有得到你想要的結t果嗎?”湯寶兒平鋪直敘道:“沒有,你什麽都沒有得到, 卻只會使你我二人的關系更加尷尬。”

“我不明白。”井明真聲音在顫抖, 他看著對方,痛苦質問:“寶兒,你我青梅竹馬的感情,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面目全非。”

湯寶兒:“我也不明白,大概這就是人們總說的世事無常罷。”

“你會嫁給徐湛嗎?”井明真看著她,語氣哀求:“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湯寶兒輕輕嘆了一聲,窗外秋風瑟瑟,她的聲音也帶著兩分涼意:“可是井二哥哥, 我始終是要嫁人的。”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喚你。”

她眉目清明, 聲音朗朗:“今後我們有各自的路要走, 前路無常, 你我各自珍重。”

這場宴會才至一半,便被湯家匆忙趕來的家仆打斷了:“姑娘!府上出大事了!”

湯寶兒與連夷同眾人分別後,連忙趕赴家中。

堂屋裏聚了許多人,甚至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她年紀大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病痛將她折磨得厲害, 眼眶與臉頰凹陷, 眉心隱隱縈繞著黑氣,她目光渾濁, 看不見曾經半分精明。

“老二,你瞧瞧你這是幹的什麽事!”她用力杵了杵手裏的拐杖,說兩句話便要咳上幾聲。

“老二媳婦兒為了這個家,操持這麽多年,你可不能寒了她的心啊!”

老太太說完這話,又重重咳了好幾聲,臉色通紅,像是要把整個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一樣,聽得人膽戰心驚的。

老太太老了,所以她的話,幾乎沒人聽。

湯弘坐在一旁,身邊站著一位陌生婦人,她穿著月白蘭花長衣,低眉順眼,乖巧不已。

“寒了這麽多回心了,也不差這一回。”湯弘翹著腿,吊兒郎當地說著混賬話:“母親,你好好兒養著身子,出來摻和這事做什麽。”

說完,他別過頭去,悄悄摸了一把旁邊婦人的手,笑意輕佻。

曹氏實在忍無可忍,她上前一把拽過那婦人,“啪啪”就是兩巴掌打下去,那婦人看著柔弱乖巧,實則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她被打了兩巴掌後,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轉身撲進湯弘懷中,哭得梨花帶雨:“老爺——”

湯弘摟過她,連忙溫聲哄著:“心肝兒,心肝兒別哭,可是給我心疼壞了,讓我瞧瞧。”

他捧起婦人的臉,心疼之色溢出眼眶,話不過腦子便吐了出來:“好心肝兒,別哭,我馬上就將這母老虎給休了,就娶你進門來。”

曹氏差點兒沒昏過去,她見三房的人來了,立馬叉著腰罵:“你們日子過得烏煙瘴氣的,就想來拉我們下水是不是?真是好歹毒的心!”

湯弦領著湯寶兒、連夷進了屋來。

“二伯母這是什麽話?”湯寶兒擰眉看去,卻見二伯湯弘懷中的婦人,分明就是前段時日假孕的蕓娘!

“看見沒有!”曹氏哭著走向湯弦,她一邊指著蕓娘,一邊捶打湯弦:“你這是做了什麽孽!要這樣欺負你的哥哥嫂嫂!”

“你到底是何居心!竟敢教唆這小娼婦來禍害我們二房!”

曹氏聲音尖利,振得人耳膜發疼。

湯弦任由她捶打,只是呆呆地望著蕓娘,訥訥道:“我沒......我只是將她趕走了,哪曾想,她竟然勾搭上了二哥......”

“放屁!”曹氏叉腰怒罵:“弟弟用過的女人,讓哥哥用!這是什麽混賬事!”

一旁的湯弘摟著蕓娘,不緊不慢說道:“這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兒,至於這麽大驚小怪嗎?我又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曹氏一時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左看右看,目光落在連夷身上,忽而連連冷笑:“是,的確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你就舍不得你褲.//.襠裏那二兩肉,連自己的大嫂都幹上手調戲,還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大嫂是你逼死的,上吊死的,記不記得?”

連夷眸如黑墨,靜靜地看著曹氏,看著這位狠狠揭露他傷疤的始作俑者,一動不動。

倒是湯弘,他疾步上前,推了一把曹氏,低聲罵道:“提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麽!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一股絕望湧上曹氏心頭,她竟一屁股坐了下來,拍著大腿嚎叫:“我這是嫁了個什麽樣的人家!”

“養女白吃白喝這麽多年,讓她嫁人死也不肯!侄兒讀死書,硬是考不上童生!怕是熬瞎了眼也考不上!弟媳又是個斷了腿的廢人......”

湯寶兒忍無可忍,她上前一腳將曹氏踹翻,指著她厲聲斥道:“幹大哥哥什麽事?幹三房什麽事?二伯母有本事,去找二伯說理去!而不是在這兒狂吠,我們三房欠你什麽了!”

曹氏被她踹得心口疼,倒在地上直“哎喲哎喲”地叫喚。

湯寶兒還想上前,連夷拉過她,勸止了她。

“老爺!老爺不好了!”家仆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臉色煞白。

湯弘意識到出了大事,他推開蕓娘,問:“快說!”

家仆伏在地上,聲音顫抖:“三爺......三爺因香杏姑娘,與人起了爭執,被人當街斷了腿,小死過去......”

湯弘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他一把拽過家仆的衣領,咬牙切齒問:“兩只腿都斷了?”

家仆顫顫巍巍點頭。

“是誰斷的?”

“宋......宋公子......”

“哼!”湯弘一把踹開家仆,怒不可遏:“將香杏抓來!”

傍晚,天邊紅霞似火,淒美燦爛。

城郊,樹林,湯寶兒將香杏推上馬車,急忙丟給她一袋包袱,叮囑道:“你先去縣裏避一避風頭,二伯正在氣頭,你等一段時日再回來。”

香杏臉色有些白,她看著少女,勉強提起一抹笑意:“是我給姑娘添麻煩了。”

湯寶兒搖頭:“快別這麽說。”

“斷三哥哥腿的人是宋家人,二伯不敢尋宋家的晦氣,卻要拿你開刀,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受苦。”

她最後握了握香杏的手,眼眶微微濕潤:“千萬保重,回見。”

湯寶兒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駛遠,過了許久,她才轉身回城。

湯連鋒斷了雙腿,原本就暴躁的性子更加暴烈,打人罵人是常事,砸東西也是常事,伺候的仆從常常被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屋子裏也常是一片狼藉。

湯弘有了蕓娘後,很少再提及香杏了,甚至對湯連鋒的遭遇,也只痛心了兩日,第三日便沈溺在溫柔鄉裏了。

院試至,連夷出發去考場,湯寶兒隨行。

馬車裏很安靜,湯寶兒微微側目,少年堅毅沈默的臉龐引入眼簾。

她想了想,鼓勵道:“你苦學這麽多年,這次一定會榜上有名的。”

連夷轉過頭去,看著她清潤的眼眸,微哂:“若是這次還不過,你當如何?”

“自然是再戰。”湯寶兒毫不猶豫。

連夷:“我再戰,你呢?”

“你再戰,我自然陪你。”

“不。”連夷垂眸:“寶兒,你該嫁人了。”

湯寶兒楞了片刻,旋即扭過頭去,悶悶開口:“我不嫁人,也不想嫁人。”

“總歸是有那一天的。”連夷聲音很輕。

少女同樣聲音輕輕,看著他的眼睛:“我只嫁自己喜歡的人。”

初秋,寒意漸至。

趙靜平約著湯寶兒去吃茶,順帶叫上了井明時和趙躍,自然,徐湛也在其中。

“聽說在京城。”井明時吃著糕點,慢慢悠悠說道:“未婚夫妻成婚前都不能見面的,規矩森嚴,哪裏像廬州這樣。”

趙躍翻了個白眼:“你也可以效仿京城的規矩,所以現在你回去吧,我們要守規矩。”

井明時惱得去掐他。

趙靜平笑著伏在湯寶兒肩頭。

“你二哥呢?”笑夠了,趙靜平好奇地看向井明時:“他怎麽沒來?平日裏小聚,一定少不了他,今日倒是頭一回不見他。”

井明時朝旁邊剜了一眼,沒好氣開口:“不知道,估計是發病了吧。”

趙躍詫異地看著她:“姑奶奶,誰又惹你了?你一天得惱八百回。”

井明時伸手掐他:“你管我呢!”

趙躍“哎喲哎喲”著扭來扭去,嘴裏的話一直往外蹦:“我肯定要管你啊,萬一到時候我受了無妄之災,那......”

“你還說!”井明時惱羞成怒,兩只手齊用。

趙靜平連忙勸阻:“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

他們三人鬧得歡快,旁邊湯寶兒垂眸啜著茶,看不清眼底神色。

直到一碟糕點推來,她才回過t神,擡眼看去——

徐湛朝她微微一笑:“是在擔心你兄長嗎?”

“他才不是我兄長。”湯寶兒小聲嘟囔著,誰也沒聽見。

她見對方溫和地看著自己,想了想,便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你說,一個人努力這麽多年,卻一直沒有得償所願,是為什麽呢。”湯寶兒雖然表面看上去沒有很在意,但實際,她還是很為連夷擔心的。

徐湛徐徐開口:“興許這次就會遇上契機,以前的經歷只是鋪路,我想,很快就會如願的。”

少女眼睛彎了彎:“那就借您吉言了。”

“哎。”井明時湊了過來,問:“我聽說,你三哥的腿斷了,是因為香杏的緣故,香杏現在怎麽樣了?”

“我也不知。”湯寶兒垂眸看著杯中的茶葉:“我已經許久不見她了。”

趙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聳聳肩:“這有什麽,不過是個醫女罷了,闖了禍,或許是心虛了,所以跑了,躲起來了。”

沒等湯寶兒開口,井明時便瞪了他一眼,搶先開口:“什麽心虛,湯三斷的腿,又不是香杏打斷的,她為什麽要心虛?還不是你們男人,不敢去找正主討要公道,卻逮著人家小姑娘算賬,這叫什麽事?”

她一口一個“小姑娘”,卻忘了香杏比她年長好幾歲。

在井明時心裏,香杏是特別的存在,很多年前那個夜晚,井明時第一次有了想要救人於水火的心情,只是她猶豫了,怯懦了,然後便被湯寶兒捷足先登了。

她看了湯寶兒兩眼,擰眉嫌棄道:“你也不知道多護著她一些。”

沒等湯寶兒說話,她又擺擺手,嘆了口氣:“唉,指望你做什麽呢,你不過是個養女。”

氣氛有些凝滯。

趙躍扶額:“你說說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井明時莫名其妙:“我怎麽了?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四姑娘!四姑娘!”鶴白連滾帶爬地上了樓,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聽他哭嚎道:“郎君被他們抓起來了!”

湯寶兒猛地站了起來,她一臉錯愕:“怎麽會?”

鶴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們誣陷郎君作弊!還要對郎君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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