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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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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夫妻倆進去的時間有點久, 佟寒來派人來問主子們什麽時候出發。

三個丫鬟t在門外面面相覷。

照理說該去通傳一聲,可又怕撞見不該看見的,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玉檀與玉桂朝曉荷投去求助的目光。

相處了陣, 曉荷看出玉檀與玉桂並非偷奸耍滑之人,只是打心底畏懼世子。她深吸一口氣,沖兩人點點頭,慢慢走進去。

沒往裏走幾步,就火速退了出去。

兩個丫鬟看過來。

曉荷的只覺得臉紅心跳:“去告訴佟管事一聲, 再等等。”

她不僅透過屏風隱約看見了兩道糾纏的身影,還聽見了夫人壓抑在喉間極低的嗚咽。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 夫妻倆終於走出來。

許懷彥走在前面, 看起來和之前並無不同,戚雲晞身上的衣裳卻換了,換成了交領,跟在許懷彥身後, 領口遮得嚴嚴實實。

上馬凳前,許懷彥伸出手。

戚雲晞看著那只出門前緊緊扣著她的手, 抿唇別開視線。

這人真是難以捉摸。

明明是那樣周到體貼的人,偏偏做出那樣讓人為難的舉動。

說他出爾反爾,他並沒有太過分的舉動,只是出門前抱著她親吻了一通;可臨近出門了,她的脖頸處鎖骨下滿是他留下的印子,遮都遮不住。

她不能頂著那樣的痕跡回門,只好將衣裳換了。

戚雲晞有些怨他著急, 可當著下人的面, 還是將手遞給了他。

旁邊的人不知兩人間的暗湧,只看見兩只手交疊在一起, 一只手寬厚有力,一只手白皙纖細,是新婚夫妻間應有的旖旎。

上了馬車,戚雲晞就收了手,垂眸看身側之人。

許懷彥第一次感覺到她不高興,白嫩的面頰微微鼓著,戳一戳似乎還能回彈。

握了握虛虛擱在膝上的手,許懷彥若無其事多看了幾眼,問她:“為何還是昨天這一身?”

這就有點令戚雲晞難為情了。

鄭氏給她安排的一個季度的新衣就兩身,她拿到嫁妝的時間太晚,新做的還沒有送過來,若是穿舊的回去,舅舅和其他人就該多想了;也不是沒想過換上夏秋兩季的,可顏色不對款式不對,更加容易被人看出問題。

再開口,聲音悶悶的:“沒有別的了。”

她肯定沒錯,但似乎也不能怪他,他那樣的家世,做出那樣的舉動之前大概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窘境,這是門第懸殊帶來的第一個認知差別吧。

許懷彥:“……”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馬車裏陷入沈寂。

許懷彥看向垂眸緊緊捏著衣擺的女子,見她盯著窗戶的方向:“要開窗麽?”

戚雲晞點點頭。

她沒指望他會因為出發前的舉動道歉,他是個才成婚的男子,在新房裏對新婚的妻子起了興,又沒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似乎也沒什麽可指摘的。

他既然給了臺階,她也不想繼續陷在那樣自憐自艾的情緒裏。

許懷彥的胳膊長,輕輕一挑,戚雲晞這邊的簾子被掀開,密閉的車廂裏就多了一道和煦的光影,照在身上也暖暖的。

伯府位於西城,侯府位於東城,但都在一座城裏,距離不算遠,坐馬車的話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離開侯府沒多久就到了回安堂,自然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路口,就是在那裏,他請陸宛儀給她送去了披風。

戚雲晞心裏有疑問,悄悄朝許懷彥看去,不料他正看著她。

出門時的那點不快突然就散了。

戚雲晞抓著散落在膝上的披帛,垂著眼問他:“那日您怎知我在巷子裏?”

許懷彥一楞,她還不知道當初驚到她的人是他。

再開口時帶了幾分歉意:“讓你受驚,實在對不住。”

戚雲晞也就明白過來,原來當日為他解圍的是他,始作俑者也是他。

腦中突然被一個突兀的念頭擊中,戚雲晞緊緊捏著披帛:“是因為過意不去,您才會現身?”

許懷彥眸光頓了下,才回答:“不然呢?”

他的目光太過坦然,戚雲晞頓時有些不自在。

言外之意就是倘若沒有那日的意外,他就不會現身麽……她好像誤會了,以為他待她格外關照是因為之前的情分。

談不上失望,但心底猝不及防被勾起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

許懷彥是什麽人,殺敵無數,問過口供的犯人比她認識的人加在一起還多,自然能聽得出她失落的小情緒。

冷冽的目光越過戚雲晞投向窗外,許懷彥平靜地開口:“快到了。”

戚雲晞的臉上一陣陣發燙。

他那樣的人不像是感情用事的人,門第懸殊畢竟在那裏,他反覆權衡其實也正常……他如今待她很好,這就夠了,哪至於到要耿耿於懷的程度。

戚雲晞斂起亂七八糟的情緒,跟著看向窗外。

好久沒有看過外面的光景。

之前幾次出門是忙著給奶娘請大夫,來去匆匆,待嫁的時候忙著繡嫁衣,最近一次出門是出閣那日,蒙著蓋頭坐在花轎裏,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風光。

聽說高門大戶的夫人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進了侯府,恐怕以後也很難隨時離開致思堂。

戚雲晞貪婪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感受著熱鬧的煙火氣,漸漸地臉也不燙了。

知道許懷彥在和她一起看著這些,戚雲晞重新找了個話題,聲音軟軟的:“聽她們說,您前年年底才回上京,您之前在哪裏,那裏也這樣熱鬧麽?”

許懷彥沈靜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鋒利,落在戚雲晞粉嫩的桃花面上,意味不明笑了下:“問這個做什麽?”

戚雲晞一楞,發現他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更嚇人,眸光裏沒有一絲溫度。

若說剛才是因為會錯意感到尷尬,這一刻戚雲晞聽出了幾分疏離的意味。

原本還想問他上巳為何不出現的,戚雲晞頓時不敢問了,連忙小聲解釋:“妾身只是好奇。”

許懷彥:“侯府人多嘴雜,切記謹言慎行,莫要隨性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本就不是推心置腹的關系,就要從源頭遏制住,避免彼此摻和過多。

這是提醒她不要過多打聽嗎?戚雲晞不知道這竟然是不能問的問題,導致他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重話,連忙低頭:“妾身知道了。”

車內重新恢覆沈寂。

馬車繼續形勢了一段,在伯府門口停下來。

依舊是許懷彥攙著戚雲晞下的馬車,他神色從容,仿佛馬車上的插曲不曾發生過。

管家喜氣洋洋迎上來:“世子與夫人來了,伯爺早就等著二位了。”

還是熟悉的門楣,不同的是在伯府住了一年多,戚雲晞還是第一回被管家這樣熱情地歡迎,頓時有種恍惚之感。

她悄悄看向身側之人。

若說之前只是覺得他們身份懸殊,他今日的態度令她清楚地明白,她其實沒有那樣了解他,他們也沒有親密到什麽都能一起談論。

不過她沒什麽不知足的,至少他很周到,在人前一直給足了她體面,將一切交給時間。

夫妻倆聯袂進了門,在管家的帶領下進了伯府最大的花廳。

夫妻倆到時,闔府的人都到了。

淩陽伯有一妻三妾,鄭氏帶著竇寶珠同兩位妾室及她們生的一個庶子兩個庶女在上京;年紀最輕的妾室在淩陽伯的駐地伺候他,最近剛生下一名庶子;鄭氏生的嫡子一直被淩陽伯帶在跟前教養,只不過這一次沒有隨他返京。

見完禮,許懷彥跟淩陽伯去了書房,戚雲晞和眾多女眷留在花廳說話。

戚雲晞之前不怎麽出門,鄭氏也不喜歡她與其他人來往,所以同其他人不怎麽熟悉,如今戚雲晞的身份今非昔比,那些妾室有意在戚雲晞面前露臉,之前沒有情分,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重覆得多了,彼此都覺得有些尷尬。

離午宴還有一段時間,戚雲晞就帶著曉荷辭行,回芷蕪院待一陣,順便看看有無落下的東西。

前往芷蕪院的路上,曉荷忍不住感慨:“大姑娘變了好多。”

戚雲晞眼前浮出竇寶珠的模樣,不像以前那樣愛說話,呆呆坐在一旁,人也憔悴了許多,仿佛幾日不曾吃好睡好似的。

曉荷啟了啟唇,看著戚雲晞欲言又止。

戚雲晞:“有什麽你說就是了。”

曉荷壓低聲音開口:“夫人覺得,大姑娘會不會已經有了。”

環顧四周,戚雲晞連忙制止她:“別亂說。”

其實別說曉荷,她也有這樣的懷疑。

雖說她與許懷彥相識在先,但在竇寶珠的眼裏,始終是她搶了竇寶珠的婚事,對於竇寶珠她一向能避就避,絕對不想主動打聽,再攪合到竇寶珠的事情裏。

主仆倆左右無事,從正院出來後沒有t直接走最近的甬道,而是進了伯府的花園,穿過花園去芷蕪院。

芷蕪院位於伯府的西北邊,說得好聽是清凈,說得不好聽是偏僻。

但這裏最偏僻的地方是挨著後院墻的後罩房,那裏住著剛剛買來的丫鬟婆子和生了病的仆婦。

主仆倆不慌不忙穿過花園往西走,路過第一次和許懷彥在伯府見面的那一座假山,想起當日,戚雲晞不由得感慨萬千。

那時她真的以為他不認她不要她了,怎麽也沒有想到還有如今這天。

春光正好,曉荷對那一日也有印象,看向唇角不由自主帶著笑的戚雲晞:“夫人與世子是不是早就見過面?”

戚雲晞抿唇笑了,連他都只對人承認第一回見她是在去年上巳,山裏的那一段自然也不能說,說了容易被人誤以為他們早就有了首尾,同誠王府別院裏那一段一樣,傳出去不好聽。

戚雲晞含糊道:“之前見過幾面。”

曉荷好奇得不得了:“難怪世子對夫人那樣深情,原來早就認識了,夫人和婢子說說唄。”

真不怪她多想。

那件事發生後,世子二話不說就請了誠王妃來提親,還對外宣稱是他對夫人一見傾心。

從世子請人給夫人送鬥篷到提親,滿打滿算也才半個月。

而她與夫人幾乎日日在一起,在世子替夫人請神醫之前,這兩人在伯府裏都不曾照過面。

他可是長英侯府的世子,要不是情根深種,怎麽可能那樣隨意就定下親事。

所以世子肯定是在她被夫人收留之前就見過夫人,又或是去年上巳,奶娘陪姑娘出門那一日。

從此一見傾心,再也難以忘懷。

戚雲晞對上曉荷急切的目光,笑彎了眼,但也堅決地打消了曉荷的念頭:“秘密,不說。”

曉荷看著戚雲晞舒展開的笑容,感覺到了她由衷的好心情,就不強求了:“那婢子不問了。”

若是只屬於夫妻倆的甜蜜,那的確不便向外人道。

主仆倆說說笑笑走近芷蕪院。

知道戚雲晞今日極有可能會回來,鄭氏讓人收拾了,院門開著,屋子的鑰匙拿給了曉荷。

甫一踏入院中,一道身影從院門後竄出來,主仆倆嚇得連退好幾步:“誰!”

“夫人莫怕,”那道灰撲撲的身影在門口跪下來,揚起滿是淚水的臉:“是我。”

戚雲晞就看到了和之前判若兩人的綠翹。

上次聽說綠翹的消息還是出閣那日聽竇寶珠提起,因為綠翹護主不力致使鄭世恩強占了竇寶珠,鄭氏一怒之下將綠翹關了起來。

戚雲晞對背主的人沒什麽好感,轉身就走。

綠翹膝行著追上戚雲晞:“夫人難道不想上巳那日大姑娘對世子做了什麽?”

事關許懷彥,戚雲晞差點沒穩住。

之前鄭氏就對她提過這一茬,竇寶珠也提過,但都語焉不詳,她只知竇寶珠給許懷彥下了藥,不知其中的細節。擔心她們看出端倪,她根本不敢過問細節。

戚雲晞定了定心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綠翹被關在後罩房裏,從仆婦丫鬟的議論中知道了侯府風光迎娶了戚雲晞,猜到了為什麽一直沒什麽人來調查這件事的原因。

越是門第顯貴,越是好面子,長英侯世子必定不想讓世人知道他與夫人無媒而合,所以一方面積極迎娶,一方面抹去一切證據,她們這些親歷者都忍不住懷疑當初的計策沒有成功。

但事實就是事實,她不相信當事人真的會無動於衷。

她愧對竇寶珠,又沒有別的人可以幫她,只能寄希望於這個曾經沒怎麽放在眼裏的表姑娘,賭她和所有陷入情.愛裏的女子一樣,只要與那個心上人有關,總會忍不住刨根問底。

綠翹落下兩行淚來:“婢子以娘親的性命發誓,婢子所說的都是真的,婢子別無所求,只想夫人施以援手救救我娘親,婢子保證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婢子見過夫人。”

戚雲晞的確很想知道細節,但若這會令他們夫妻處於爭議中,她不會冒這個險。

“你找錯人了。”

綠翹滿目悲切,急中生智:“請夫人聽我講個故事。”

戚雲晞眸光一頓,算她有點聰明,沒再一個勁的指名道姓。

戚雲晞繼續往裏走,但沒有繼續趕人。

畢竟曾當過大丫鬟,綠翹眼力見還是有的,識趣跟進去。

曉荷自覺守在門口,以防止隔墻有耳。

綠翹急忙開口,因為是現編的,剛開始有點磕巴:“故事裏的事千真萬確,夫人若是有不解之處,就請盡管問我。”

綠翹開始講一些戚雲晞不知道的細節。

……那丫鬟的娘親生了場病,原本有鄉紳家給的月錢和大姑娘的賞賜,治病也是夠的,可那些錢全被丫鬟的兄弟拿去賭了,丫鬟娘親的病沒有治成,反而越來越嚴重。大姑娘的未婚夫告訴丫鬟,只要丫鬟從了他,不僅可以幫丫鬟教訓兄弟,還可以出錢治好丫鬟的娘親。”

故事很好懂,丫鬟就是她自己,大姑娘是竇寶珠,未婚夫是鄭世恩。

戚雲晞知道綠翹沒有騙她,她之所以對綠翹印象不好,也是曾撞見過她與鄭世恩在隔壁的院子裏大行茍且之事,她甚至懷疑鄭世恩那一夜之所以能進入竇寶珠的房裏,也是綠翹在暗中接應。

鄭氏雖有所察覺,綠翹和鄭世恩咬死不認,竇寶珠還被蒙在鼓裏。

戚雲晞的猜測稍後被綠翹親口證實。

“那時大姑娘還不認識許公子,丫鬟原本想著,反正大姑娘與未婚夫成親時,她們這些丫鬟肯定會跟去夫家,有一部分會成為通房。丫鬟娘親的病不等人,就從了,哪知道……”

哪知道鄭世恩讓她辦事時許諾得千好萬好,結果翻臉不認人。

綠翹的淚水源源滾落下來,她擡起臟得不成樣子的衣袖擦去眼淚,瘦的脫相的面容上一片慘然。

“大姑娘遇見常公子後改變了心意,一心只想嫁給常公子,恰好大姑娘的未婚夫也覬覦常夫人,他們二人一合計,就弄來了喚情香。”

戚雲晞如今只是個聽故事的人,假裝好奇:“何為喚情香?”

戚雲晞於是從綠翹編造的故事裏知道,竇寶珠當日不僅主動和鄭世恩合作,還讓綠翹將喚情香摻在許懷彥屋中的香爐裏和給許懷彥的書信裏,為的就是先下手為強,先將生米煮成熟飯,坐實兩家的婚事。

戚雲晞也就明白了這香的歹毒,再窮再拮據的女孩子,就算不去用昂貴的胭脂水粉和香露,找來時令的鮮花鬢發或者薰衣裳,所以她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不知不覺中了招。

倘若那時來的人不是許懷彥,她也會將來人當成了他,做出不堪回想的舉動。

但最令戚雲晞心寒的還是竇寶珠,她之前認為竇寶珠是被寵壞了,對她中招只是懷疑她有可能是幫兇,親耳聽到那是竇寶珠和鄭世恩商量好的,戚雲晞對竇寶珠的僅剩的歉疚都沒有了。

看在綠翹還算機靈的份上,戚雲晞點評:“故事不錯,丫鬟雖做錯了事,但她娘親算是無辜。”

綠翹知道這是有可能會幫她的意思,拼命磕頭:“謝謝夫人。”

綠翹回去後,戚雲晞和綠翹翻找了一通,發現沒什麽好再收拾的。

戚雲晞:“走吧。”

戚雲晞沒有想到的是,她剛走下臺階,許懷彥已和舅舅敘完話,來芷蕪院找她。

沈穩的嗓音落在戚雲晞耳裏:“去哪?”

許懷彥就停在戚雲晞面前,因為身高的原因戚雲晞不得不仰面看他:“正想去找您。”

“有事?”

戚雲晞搖搖頭。

許懷彥想起佟寒剛才匯報的,那人又來了,垂眼看著在他看來十分嬌小的妻子:“屋裏說。”

曉荷識趣地去院子裏忙碌,許懷彥坐在窗邊的抗床上,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淺淺笑著的人:“過來。”

戚雲晞心頭一跳,腦中浮出出發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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