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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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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許懷彥腳步一頓, 皺眉看過來。

他眼裏的新婚妻子面頰微紅,微微喘.息著,額上竟還隱隱滲出了細汗。

他有些不理解, 好好的人體力竟會差到如此地步。

不過想想自己故意做了什麽,許懷彥沒說什麽,腳步慢下來。

於是,外人看到的是一對新人緩步行走在這春意盎然的庭院裏,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愜意, 遠遠跟隨在後面的曉荷與玉檀頗有默契看對方一眼,彼此會心一笑。

等許懷彥和戚雲晞到達壽春堂時, 大房的侯爺父女、二房祖孫三代五人以及許懷彥的姑父姑母都到了。

眾人見到戚雲晞, 齊齊楞了下。

被人這樣盯著看,戚雲晞告訴自己不可以躲,她有一瞬的錯覺,仿佛她哪裏不對勁。

“對不住對不住, 我來晚了,沒錯過吧?”

才站定, 身後傳來一聲清越的男聲,戚雲晞保持著禮儀,沒有像屋子裏兩位還未出嫁的妹妹循著聲音看過去,她在心裏判斷,這應是九弟懷寧了。

許懷寧又說話了,朝背對著他的戚雲晞走近,帶著疑惑:“春嵐姐, 你怎麽也回來了?”

戚雲晞感覺整間屋子都安靜下來, 只聽得見眾人吸氣的聲音。

緊接著,戚雲晞就看見眼前出現一張與許懷彥有幾分相似的臉, 一臉慌張:“大嫂。”

戚雲晞緊緊攥著袖中的手,回了他一個微笑。

許懷彥看了許懷寧一眼,將笑容微僵的戚雲晞領到老夫人面前。

一旁的許懷著連忙將一臉懊惱的許懷寧拉到身邊。

戚雲晞喊了人,同許懷彥一起給老夫人敬茶。

一直不肯成親的大孫子終於成親,老夫人的如今別無所求,將早就預備好的一對羊脂玉鐲送給戚雲晞,滿臉慈愛:“我只盼著你們夫妻琴瑟相合、和和美美過日子,早些為侯府開枝散葉。”

這玉鐲瑩潤通透,一看就是有了年頭的好東西,尤其當老夫人掏出鐲子時蕭文淑輕呼了聲,戚雲晞更覺得這玉鐲怕是來歷不尋常,用目光求助許懷彥。

許懷彥點點頭,戚雲晞謝過老夫人後鄭重收下。

老夫人拉起戚雲晞的手:“懷彥性子冷不會哄人,往後他要是欺負你讓你受委屈了,只管告訴祖母,祖母替你教訓他。”

雖然是客套話,但戚雲晞還是為老人家的善意感到窩心。

接著是給許懷彥的父親長英侯敬茶。

長英侯府因軍功起家,但出乎意料地,長英侯身上沒有半分武將的痕跡,反而是儒雅的文士形象。

他沒有多交代什麽,送給戚雲晞一套樣式精美卻有些年頭的首飾,看著許懷彥:“這是你母親的,我留著沒用,你既已t娶妻,就給戚氏吧。”

話一說完,戚雲晞就感覺身邊似乎冷了幾分,老夫人也斂起了笑容。

身為安平伯夫人的許家大姑母出來打圓場了,接過首飾遞給隨行的曉荷,笑盈盈地催促許懷彥:“楞著幹什麽,還不把你媳婦扶起來。”

許懷彥面無表情扶起戚雲晞,仿佛剛才的異樣不曾出現過。

其他長輩不用再跪著行禮,戚雲晞給二嬸和許家姑母夫婦敬完茶,接著就是平輩的那幾人一一見禮。重孫輩只有二弟許懷真有兩個孩子,分別是三歲的康哥兒,以及還不會走路的月姐兒。

戚雲晞拿出準備好的紅封,給兩個孩子。

康哥兒仰著小臉瞅瞅戚雲晞,再瞅瞅戚雲晞身邊的許懷彥,一雙大眼睛亮亮的。

武氏抿了唇笑,牽起康哥兒的手,柔聲教他:“先謝謝大伯母。”

康哥兒樂呵呵向戚雲晞作揖:“謝謝大伯母。”

戚雲晞看著這樣喜慶的孩子,心都軟了,微笑著將紅封放在康哥兒手裏。

康哥兒接了紅封,沖許懷彥張開雙臂:“大伯父,抱。”

戚雲晞就看到許懷彥彎腰抱起結識圓墩的康哥兒。

戚雲晞面色不變,心裏無比震驚。

還以為小孩子會怕不茍言笑的許懷彥,沒想到小孩子會主動親近他,烏溜溜的眼裏都是靈動與信賴,可見他平日裏對孩子很好。

戚雲晞就想起他們只是一次意外,他就考慮了她會懷上身孕的可能,還會特意關照。

這個人一定很喜歡小孩子,才會去期待自己的孩子吧。

二夫人見孫子在許懷彥懷裏很開心,笑瞇瞇看著戚雲晞:“要說這血緣關系就是奇妙,康哥兒之前沒見過大伯父,自大伯父回京後就與大伯父格外投緣,這下大伯母來了更好,等回頭生下弟弟妹妹,康哥兒月姐兒有伴了,咱們府裏就更熱鬧。”

老夫人和二房幾人也看著她笑。

戚雲晞沒有想到催生來得這樣猝不及防,鬧了個大紅臉。

孩子調皮,武氏見康哥兒的腳在許懷彥身上踩了幾腳,暗暗給丈夫使了個眼色。

人高馬大的許懷真站起來:“康哥兒到爹爹這裏來,大伯父還有事,下回陪你玩,爹爹帶你去撲蝶。”

小孩子對玩都感興趣,聽說要撲蝶立即來了勁頭,胖乎乎的胳膊勾著許懷彥的脖子:“這回爹爹陪,下回大伯父陪。”

許懷彥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目光算得上慈祥:“好。”

戚雲晞看著他想,等他將來當了父親,一定是個溫柔而耐心的好父親吧。

認完親,眾人就各自回去了,許懷寧與許文淑這對雙生子也返回的主院。

許懷寧還在懊悔剛才認錯了人。

許文淑一臉郁悶:“祖母也太偏心了,那對玉鐲娘親想了那麽久,結果她轉頭就給了才進門的戚氏。”

許懷寧覺得對戚雲晞有些抱歉:“有什麽可氣的,本就是先夫人的遺物,娘親又不缺這個。”

“這是缺與不缺的問題麽,”許文淑對只比自己早一刻出生的哥哥翻了個白眼,“那是歷代侯府女主人才配擁有之物,她一個新嫁進來的小戶之女,輕易就得到了母親盼了許久的信物,這難道還不夠令人生氣嗎?”

許懷寧瞧不慣她這什麽都想扒拉在懷裏的樣子:“光想就有用了?如今府裏誰說了算,你難道不清楚?”

沒得到同仇敵愾,反而被奚落一通,許文淑快氣死了:“真是個榆木腦袋!”

許懷寧看著許文淑氣咻咻的背影搖頭,父親都拿大哥沒有辦法,頂多陰陽怪氣幾句。父親立不住,母親惦記那個又有何意義。

有那個琢磨鐲子的精力,不如想想接下來幾日去哪裏好,好不容易趁大哥成親向書院請了幾天假,當然得玩個痛快。

***

有新婦進門,中午這一頓家宴是在老夫人的壽春堂吃的,午膳時分男女坐了兩桌。

戚雲晞被安排挨著老夫人坐,與二嬸田氏一左一右陪在老夫人兩側,她的旁邊是同屬大房這邊的許文淑,田氏的旁邊依次是女兒文嫻、兒媳武氏以及康哥兒,還不會走路的悅姐兒在睡覺沒來,老夫人對面則是大姑母。

家宴很豐盛,好些菜式戚雲晞根本沒見過。

席間,徐文淑熱情地張羅:“這是鰣魚羹,專門從南方運過來的,可新鮮了,一條就要五十兩銀子,大嫂之前一定沒吃過吧。”

話剛落音,滿桌人變了臉色。

侯府人人皆知戚雲晞出身不顯,又沒了雙親,娘家連個同姓的族人都沒有,徐文淑這樣說是在故意諷刺戚雲晞沒見識。

戚雲晞將各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老夫人沈了臉,二嬸和大姑母交換一下眼神,一臉抱歉看向戚雲晞,許文嫻欲言又止似乎在責怪徐文淑不該這樣說話,武氏則在低頭給康哥兒餵飯,仿佛什麽也沒聽見。

認親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大房的侯爺對許懷彥並不親近,徐懷寧將她認成了別人,許文淑的態度也淡淡的的,遠不及二房那幾口人友善。

戚雲晞點點頭說是啊:“這個季節運過來的確不容易,價格也算合理,之前家裏備的都是元江產的鰣魚,只吃過用蜜酒蒸制的,的確鮮少吃鰣魚羹。”

柳城近海,又是元江的入海口,正好是鰣魚的產地之一。別的東西她不了解,鰣魚確實吃得夠夠的。

許文淑就聞言漲紅了臉,誰不知道元江產的鰣魚最好,用蜜酒蒸食時得用最新鮮的,這寒酸大嫂擠兌她呢。

許文淑咬著牙,擠出微笑:“那大嫂嘗嘗這道金絲燕窩,是……”

老夫人放下牙著,冷聲開口:“食不言寢不語,怎麽學的規矩。”

許文淑不服,可老夫人的面容太過嚴厲,只好作罷。

吃過午飯,又坐了陣,眾人就各自往回走,許懷彥來到女客這一桌,對老夫人道:“家中待嫁的女孩子多,回頭請個嬤嬤來家裏,將規矩補一補。”

眾人都明白過來,這是給新人撐腰呢。

許文淑不滿:“憑什麽!”

不過是擠兌了幾句。

老夫人瞪過來。

許懷彥沒做解釋,只留下一個背影,他走到戚雲晞跟前:“走吧。”

他屋裏的人,還不至於輪到被旁人評頭論足。

許文淑氣得眼睛都紅了,回頭姐妹們知道是因為受她連累得學規矩,可不得埋怨死她。

直到走出壽春院,戚雲晞還有點回不過神。

因為許文淑輕視她,所以許懷彥給他出氣?

更令人奇怪的是,許懷彥提出那樣的要求後,老夫人也好、和許懷彥關系看起來不是很好的侯爺也罷,都沒有提出一丁點異議,他一個晚輩,在侯府說話竟然這麽有分量?

暼見頻頻投過來的視線,許懷彥看向身側那雙會說話的眼:“覺得不妥?”

已經抵達致思堂了,戚雲晞隨他邁入門檻,搖頭。

的確有那麽一瞬間想著,她才剛嫁過來,他第一天就因為她責備家人,這會讓人怎麽看她。

但她也不至於自作聰明到認為她比他更會處理侯府裏的事,戚雲晞仰面看向高出自己許多的人:“多謝世子。”

許懷彥淡淡嗯了聲。

進了後院,留下來的玉桂立即端了水進耳房,給夫妻倆洗手凈面。

許懷彥先洗,擦手時側眸問一旁等著的戚雲晞:“午後歇不歇?”

戚雲晞的臉慢慢紅了。

昨夜基本上沒怎麽休息,又強打起精神在壽春堂應酬了幾乎一上午,早就累了。

她輕輕嗯了聲。

許懷彥擦完手,將巾帕掛在盆架上後直接出了耳房。

戚雲晞緩緩撩著水,任溫熱的水流淌過手背掌心,她紅著臉想,他看起來倒是不累,應該不用歇息吧。

慢吞吞擦完手,戚雲晞深吸一口氣,掀開耳房的簾子。

等回到臥房戚雲晞驚訝發現,他沒有離開,坐在窗前的榻上,正低著頭翻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書。

戚雲晞的心頓時提起來,難道待會他也要一起?

他突然看過來了。

四目相對,戚雲晞慌忙繞道屏風後,早知道就說不歇了。

可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是夫妻,正值新婚,在一起才正常。

往後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會如此,遲早要適應。

戚雲晞垂眸解開衣帶,慢慢脫掉外衫。

這期間,她的心底徘徊著很奇怪的感覺,他們明明早就認識,雖說一年多不見會造成生疏感,可她總有種才剛開始認識的感覺。

許懷彥合上書冊起身。

戚雲晞聽見了,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

床尾有專門的衣架,她掛t好衣裳,低著頭慢騰騰走到床邊。

許懷彥也進來了,看著他費了些心思娶來的妻子。

她換了身中衣,桃花般的緋粉色,同昨夜一樣的樣式,但不同的是,胸口少了點奪目的紅。

不過這不要緊,他更喜歡那一點下方的靡艷粉嫩。

正當她琢磨著今後該怎樣大大方方同他相處,許懷彥走到衣架前松了松領口,看向低頭坐在床邊的人:“沒人教你怎樣伺.候夫君?”

戚雲晞既尷尬又茫然,她還真不知道世家貴族裏的夫妻之間到底如何相處,身為世子夫人的她對丈夫的照料要到何種程度。

戚雲晞連忙趿鞋起來,回憶那些有些模糊的父母相處的細節,紅著臉走到許懷彥身邊。

許懷彥低頭看了眼姑娘不知何故又紅得仿若滴血的耳根,面對她張開雙臂。

戚雲晞明白了,他在等她為他寬衣。

雖不懂他明明有手有腳,看起來很能幹,這點小事卻還要假手於人。

但也理解他這樣的人養尊處優慣了,能讓人代勞的絕不多費自己的力氣。

戚雲晞先去脫他的外衫。

可他太高了,她只及他的胸口,因此需要踮起腳舉高雙手才能做得到。

戚雲晞越想,越覺得這樣的畫面一定很滑稽。

突然有些好奇他會不會也覺得這樣費事,戚雲晞偷偷擡眸。

她原本只想悄悄看一眼的,不曾想他正看著她,深邃的瞳孔裏沒來得收起難得一見的暖意。

他故意的,戚雲晞連脖頸都紅了。

衣裳沒有脫成,戚雲晞的後腰上多了一只手,輕輕一轉,將她抵在白玉屏風厚實的框架上。

灼熱的氣息從上方落下來,停在原本石榴花鈿待著的地方。

“別……”戚雲晞慌得不得了,伸手去擋。

現在可是白日,太荒唐了。

許懷彥拿開這雙並沒有什麽力氣的手,將那桃粉色的衣襟扯到臂彎處,打著旋兒摩挲那道疤痕,看著身前的人一點點變軟:“怎麽來的?”

戚雲晞止不住輕顫起來,他這是明知故問。

戚雲晞很快就發現,世子爺並非真的關心那個答案。她軟軟抵著他的胸膛,還沒恢覆好呢。

“躲什麽。”

低頭咬一口,許懷彥迫使她挺起胸膛,將雙細弱的胳膊扣在她身後。

.

一個時辰後,許懷彥放下折了許久的纖.腿,撈起一旁的錦被給那軟綿綿的一團蓋上。

戚雲晞滿臉是淚,連合腿的力氣都沒有了,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著急。

許懷彥不慌不忙穿衣,低眸看一動也不動的人:“我去叫丫鬟。”

“不要。”戚雲晞的額發濕漉漉地,有氣無力出聲。

也太荒唐了,現在可是白天,只要她們沒親眼看見,她就可以假裝沒有發生過。

戚雲晞啞著聲開口:“麻煩世子幫我打些水。”

許懷彥穿衣的動作一頓,膽子不小,敢使喚他。

但她這副模樣也不適合給旁人看。

許懷彥不置可否,披著中衣去耳房取來溫水,挪了張繡凳放到床畔,將銀盆放上。

聽見他離開,戚雲晞從床上爬起來。

顫著手擰了個帕子,將身上清理完,再撿回散落在床上的中衣套上。

戚雲晞躺下來,打算等他來了倒完水再睡。

可她太累了,沒撐住。

沖完澡,許懷彥回到內室,屋裏動靜全無。床畔的盆裏躺著一張帕子,床上的人躺在錦被下,露出一張恬睡的臉。

許懷彥在床邊坐下,看著這張臉,想起去年上巳在清江池邊的桃樹下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與桃林中的熱鬧不相稱的是,她只有一個人,四周人來人往。

日頭低了,她的奶娘輕聲細語勸她離開,這個姑娘幾乎站不住了,卻死守著一個地方不肯挪步。清晨時她在,游人散場後她還在,原來是戲文演過的苦等意中人的癡情女子。

他沒有設想過還會遇見她。

那日是個雨天,去回安堂給胡元踐行,大街上沒什麽行人,佟寒將馬車駕駛得快了些。

偏偏那樣巧。

本就被這突如其來的雨弄得煩躁得不得了,驟然聽到一把熟悉的嗓音,鬼使神差掀開車簾,看到了馬車前被驚到的人。

原先只是看她倒黴,既等不到意中人,又不得不在這樣的雨天出門,還摔了一身泥水,才會讓陸宛儀給她送去鬥篷。

沒想到她進了回安堂。

看在她這份狼狽有他的責任,本著不虧欠人的原則,於是讓胡元出面。

後來在伯府的花園偶遇,又有了第三次,以及上巳那一次。

仿佛突然之間,哪裏都有她的身影。

他對成親沒什麽興趣,但捫心自問,無法做到完全不理老夫人的懇求,於是決心像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按部就班成親終老。

按他的計劃,他會在祖母的安排下挑一個不出彩也沒有致命缺陷的妻子,過一段平淡卻沒有波瀾的日子。

她卻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房裏。

那一刻身體雖然出於失控的狀態,但他知道自己還清醒著,他能瞞住所有人,卻騙不過自己,他就是想要她,從第一面起,光是看著不行,必須是成年男子對女子的那種,瘋狂地,狠狠地。

理智和過往的經驗告訴他,莫要招惹與人有牽扯的女子。

可她人都在他房裏。

她在求他,她等的人並不赴約,她尚未與人定下婚約。

那還猶豫什麽。

身側突然傳來微弱的動靜,她不知道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驚了下,眉心也微微蹙著。

許懷彥提起被子,蓋住她因受驚露出來肩膀。

目前為止,他對這樁親事還算滿意,甚至比預期的還要滿意一點。

她很乖,也聰明,沒再在她眼前表現出有多在意那人。

許懷彥看著她仍舊濕潤著的長睫,還是會在她躲他時想起花轎裏她掀開蓋頭最後看那人的一眼。

許懷彥伸手撫平姑娘輕蹙的秀眉,人已經接回來了,日夜都會他在這裏。

今後他會盡量不去想那些,該做的他都會去做,該給的他也都會給。

除了情意。

那玩意他沒有。

好在她也不圖他這個。

*

戚雲晞是被餓醒的,中午不好意思在壽春堂裏敞開了吃,又被許懷彥折騰了許久,她是真的餓了。

環顧一圈,見許懷彥不在,戚雲晞松了口氣。

曉荷聽到動靜進來:“夫人醒了?”

戚雲晞輕輕嗯了聲。

曉荷其實早就明白了,戚雲晞早上的衣裳就是她拿的,這回卻換了一身,新婚夫妻倆在屋裏,不用想都知道做了什麽。

但知道歸知道,自家主子最是害羞,曉荷沒有挑破,若無其事幫伺候戚雲晞梳洗。

等戚雲晞梳洗好,玉桂也過來請安:“夫人餓不餓?離晚膳還有大約半個時辰,要不要先墊墊?”

戚雲晞點點頭,在曉荷的攙扶下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坐下。

外頭的陽光似乎很好,戚雲晞命曉荷打開窗戶。

夕陽透進來,暖暖裹在身上,大約是休息夠了,戚雲晞舒服得渾身懶洋洋地。

一回頭,曉荷就看到了戚雲晞翹起的唇角。

大約是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曉荷覺得戚雲晞嫁人後眉目才徹底舒展開,不用再為奶娘的病情日夜操心,也不用再擔心伯夫人和大姑娘出幺蛾子,人也更加明艷漂亮。

曉荷由衷替她高興:“世子待姑娘真好。”

戚雲晞面色一燙,但沒有反駁,算是默認。

發生那樣的事後,她以為憑她的身世地位頂多能當個妾室。

可他將一切都安排好了,請了地位尊崇的誠王妃去提親,就算舅母也不敢多加阻撓,他連新婚夜的那方白綾帕他都考慮到了,楞是沒傳出一點有關她失貞的風言風語。

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很舒心,除了他來纏她時會有些害怕……但那樣也並非全都是痛苦,除了剛開始的那一陣需要忍耐,到後面她也會得趣。

玉桂捧著梅花無味攢盒進來,一樣一樣將點心放在戚雲晞面前的矮幾上。

戚雲晞立即被精致的點心吸引。

見女主人喜歡,玉桂靦腆地笑:“這些都是廚娘在夫人午後小憩時新做的,咱們院如今開火了,夫人若是想吃什麽,直接吩咐便可。”

戚雲晞好奇:“致思堂之前不開火?”

玉桂點頭:“世子少時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由老夫人照顧起居,三餐都是由榮壽堂送來。後來世子回t到上京,一大半的時間吃住在衙所裏,在府裏吃不了幾頓,所以致思堂直到夫人與世子定親後,世子前陣子才外地回來後才開火。”

戚雲晞就有些明白了敬茶時父子倆的微妙。

明明父親健在,也有名義上的母親,他卻與老夫人單獨住在西路。

也許他的成長並非想象中那樣順遂。

否則,他幼時就頂著神童之名,卻沒有安安穩穩去讀書考功名,在稚氣未脫之時去前線沖鋒殺敵,連她初次見到他時他也是身受重傷。

心像是被人揪著,戚雲晞愈發對他的過往好奇:“世子當年為何去參軍?”

玉桂有一瞬間的錯愕,似是沒有想到戚雲晞會突然這個問題,連連擺手:“婢子不清楚。”

可戚雲晞看出玉桂在逃避。

戚雲晞沒再追問。

來日方長,有關他的一切她總會知道,才剛嫁進來這麽追著刨根問底不好。

戚雲晞拿起一塊桂花糕,輕輕咬一口,細細品嘗了:“細膩綿密,入口即化,真是好手藝。”

玉桂松了口氣。

自從一年多前世子剛回府時將試圖爬床的丫鬟打得半死後發賣之後,致思堂裏的丫鬟從此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機靈的和有門路的早早自謀出路,只知道幹活的留了下來,但她們心裏也清楚總不能幹一輩子掃灑的活。因此時常會茫然,不知道前路在哪裏。

終於盼來世子定親,大夥都希望能去伺候新夫人,盼望有朝一日能得到重用,也能像別的院子裏的大丫鬟一樣體面風光。

她與玉檀就是被選中的幸運兒,做夢都在想怎樣討新夫人歡心。

可討好新夫人歸討好新夫人,她們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佟管事選中,也是因為她們比別人清楚,在致思堂裏當差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管的不管,不該問的別問。

玉桂親手給戚雲晞呈上一同帶過來的桃花羹:“夫人請用。”

心情一好,看什麽都好看,戚雲晞的目光也忍不住投向這色香俱佳的甜羹。

幼時在家時,母親對親手制作點心吃食很感興趣,等父親下值或是休沐之時,家中必定會有母親用時令的鮮花蔬果制成的好看又美味的食物。

她已經好些年不曾吃過這樣只為好看與消遣的桃花羹了。

輕輕抿一口,戚雲晞的眉眼彎起來:“清香甘甜,甜而不膩,你有心了。”

因為之前的避而不談,玉桂仍有些不好意思,臉紅紅地:“夫人喜歡就好。”

等玉桂出去,曉荷笑道:“玉檀玉桂倒是實在人。”

戚雲晞感慨:“是啊,與之前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還以為要小心翼翼適應些時日,沒想到她以為需要面對的困難完全不存在。

曉荷笑:“世子都替姑娘安排好了。”

“是啊。”戚雲晞的胸膛裏暖暖的,白嫩的面龐在曉荷善意的目光中一點點變紅,如同三月盛開的桃花一樣。

如今這裏哪哪都好,唯有一點,就是剛開始的時候他總是又狠又急,且回回都很久,導致她應付起來有些吃力。

但這同時也意味著,他肯定喜歡她吧,才總是想與她親近,大約過了這一陣新鮮勁會好些,若他再溫柔些,這日子就算得上完美了。

戚雲晞很快打住這樣的念頭,與之前相比,如今的生活已是千好萬好,做人不能太貪心。

晚膳準備好,戚雲晞讓玉桂去叫許懷彥,結果玉桂一臉為難。

戚雲晞一問,才知道許懷彥去了書房,那裏不許丫鬟靠近。

可戚雲晞還不舒服著,沒法親自去,只好讓正給她捶腿的曉荷去,就當不知者無罪吧。

玉檀玉桂連忙接替曉荷的工作,一左一右繼續給戚雲晞捶腿:“多謝夫人,多謝曉荷姑娘。”

不多久,許懷彥從前院回來。

四目相對,戚雲晞想起自己應該起身迎一迎許懷彥,卻對上一雙意味深長的眼,就沒有堅持起身。

許懷彥洗完手過來,丫鬟們也去張羅晚膳,看一眼戚雲晞遍布紅霞的臉,許懷彥不解:“你緊張什麽?”

戚雲晞也知道不應該緊張,又不是盲婚啞嫁,但一到這種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她就慌得不知該看哪裏,手腳該往哪裏放。

許懷彥率先在戚雲晞對面的矮幾前坐下。

不用再仰頭看他了,戚雲晞突然有些明白了她的慌亂的來源。

她個頭不矮,但卻只及她的胸口,巨大的身高差就容易給她壓迫感,尤其是在有過親密的接觸之後,她撼動不了他分毫的印象太過深刻。

等他坐下來後不那麽高了,且在對面,不會再突然擺弄她,這會讓她感覺好些。

戚雲晞回答,也算給自己暗示:“沒緊張。”

許懷彥的目光從她微敞的腿上掠過:“你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確定他不會過來,戚雲晞就更不緊張了,她還真認真想了下。

來上京之前,她輾轉在父親的友人家中寄住,他們都不富裕,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也不能率性而為,就和奶娘一起做些針線活賣給繡坊,一來幫著貼補家用,二來也存點應急用的錢。

來上京後,雖然不用為生機發愁,但寄人籬下畢竟不方便,每逢要出門或者要做什麽就不得不看舅母和竇寶珠的臉色,她沒有別的所長,只能通過做些針線活討她們的歡心。

所以,戚雲晞突然發現,過去七年自己大部分時間是在做女紅。

她不想自己顯得特別無趣,但更不想撒謊:“平日裏沒有別的愛好,就做做針線活打發時間。”

許懷彥腦中浮現出一位看上去溫柔文氣的姑娘安安靜靜穿針引線的畫面:“可讀過書?”

戚雲晞點點頭:“讀得不多,父母教過一些。”

她是家中獨女,雖然沒有專門請過西席,但父母是當地有名的才子才女,早早就教她識文斷句,也會每日抽時間為她誦讀詩書。

後來家中出了變故,在別人府上時連生存都是問題,哪好意思再要求讀書看書。

所以她學的那點肯定不能和上京的世家貴女相比。

許懷彥了然。

致思堂裏不需要她處事,針線活也自有丫鬟去做,給她找點事比成日裏東想西想強。

“我那裏有些書,你閑來時可以拿來看。”

戚雲晞的眼睛亮了。

她一直記得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別,雖然有些事情可以借助他的權勢與照顧暫時抹平,有的條件卻改變不了。

但既然到了這一步,她也不能指望永遠像今日在壽春堂裏那樣,事事靠他出頭,她也盼著能擔當得住世子夫人這個身份。

“謝謝世子。”戚雲晞語氣真誠,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為她提供的一切。

丫鬟送飯食上來了,晚膳很豐盛,有八寶肉圓,蘑菇煨雞,蝦油豆腐以及炒時蔬銀魚羹等等,足足上齊了八道,這還只是兩個人的量,戚雲晞默默咽了下口水,許久不曾吃過這麽豐盛的菜式。

許懷彥先提筷子,戚雲晞才用過點心,與其說是餓,不如說被這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吸引。可惜她現在不是在芷蕪院,對面又有隨時釋放出威壓的人存在,戚雲晞慢吞吞吃了個七八分飽後就落了筷。

但她在吃飯的時候也在偷偷觀察,他似乎不挑食,什麽都吃,沒有具體表現出對某一道菜的喜好。

倒也想得通,他是這裏的男主人,丫鬟廚娘自然會遵照他的喜好。

用過飯後,丫鬟麻利撤走了碗筷,玉檀端了溫水來給兩位主子洗手漱口。

丫鬟們陸續都出去,戚雲晞什麽都不用做,他倒是氣定神閑拿起一本書冊看得很專心,戚雲晞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許懷彥從書本裏擡起目光:“有話要說?”

戚雲晞的確想和他說說分開後的事情,但他看書似乎很專心,這些天也沒有主動提起過往的意思。

戚雲晞扶著榻沿從許懷彥對面站起來:“世子先看著,我去做點針線活。”

許懷彥不解看她:“交給繡娘不就行了?”

戚雲晞面色一紅,蚊訥般開口:“是貼身穿的。”

他有一點她難以理解的癖好,總是格外急,等不及就幹脆撕碎她的兜衣,婚前的且不論,這才新婚第二日,已經壞了三件。

許懷彥移開目光,繼續看書。

抵達臥房,戚雲晞的臉上仍舊燙燙的。

衣料是現成的,就放在靠墻的櫃子底層,自從得知自己有豐厚的嫁妝,戚雲晞就沒打算自苦,該t用的就用,尤其是貼身的衣料,選的是最好的雲錦。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才蹲下去腿就一陣陣發軟。

曉荷連忙扶住她:“夫人,我來吧。”

戚雲晞沒再逞強。

兜衣和抹胸的樣式都是固定的,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做好一件。

許懷彥還沒有回來,戚雲晞先由曉荷伺候著洗漱,再拿起裁好的布料,繼續坐在榻上做新的。

夜漸漸深了,沈穩的腳步聲從堂屋傳來,越來越近。

知道許懷彥不喜歡由丫鬟伺候,戚雲晞打發曉荷離開,深吸一口氣,迎上去。

他徑直走到衣架前,要繞過屏風,戚雲晞跟著後面,不由自主想起午後被他壓在屏風上的場景。

臉開始燙了。

他這回先脫了外衣,沒讓她伺候,戚雲晞故作鎮定問他:“你,你現在洗不洗?”

許懷彥看了眼戚雲晞桃花般的面容,頷首。

戚雲晞走向架子床床尾靠墻的那一排衣櫃,她不想再被他調侃不會照顧夫君,從裏面翻出他的換洗要用的衣裳。

將衣服遞給他時,戚雲晞沒敢靠太近。

許懷彥拿著衣服出去了,戚雲晞來到床畔,坐下。

龍鳳喜燭已經撤走,床頭的鏡臺上點亮了高腳蓮花燈,在暖黃色燭光的映襯下,那一床喜色仍舊很明顯。

戚雲晞能夠感覺到午後那一陣他似乎還未盡興,猜他夜裏還會想要。

可她也不想傻坐著等,脫了鞋鉆入被窩,面朝裏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浴間的水聲停了,戚雲晞不自覺抱緊自己。

許懷彥走到床榻前,一眼就看到裏側的人,小小的一團,縮在那裏一動不動。

薄被被人掀開,他貼上來了。

“吹,吹燈好麽?”

戚雲晞是有些怕他的狠,可他又不是總是那樣狠,為人妻子的,似乎不好拒絕興致勃勃的新婚夫君。

許懷彥皺眉,但還是下床吹了燈。

眼睛適應黑暗之後,許懷彥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先將人抱在懷裏。

他看得出來比起坦誠相對,她更喜歡人抱她,夜還長,看她表現還不錯的份上,抱就抱了。

戚雲晞想,大約是夜色會令人溫柔吧,也有可能是他記住了白天那會哭著喊疼,今夜的他沒有急著欺她。

就像她第一次拿到雲錦時那樣,用之前先一寸一寸檢查,看哪裏有瑕疵,遇到喜歡的細節還要湊近了、愛不釋手摩挲一陣。

戚雲晞就像那塊料子,越摸越軟,可她不是衣料,會出聲,會在寂靜的夜裏漸漸溢出令人奇怪的聲調。

他的聲音聽起來又低又啞:“可以了?”

戚雲晞還有些怕,可她知道他很想。

她沒有推開他,再開口時的嗓音又綿又軟:“睡,睡吧。”

戚雲晞就感覺到他的呼吸重了些,在止不住的輕顫中,戚雲晞漸漸覺得,他不那麽狠了。

卻更壞。

明知她難耐得不行,卻故意停下來,想方設法讓她出聲。

黑暗中,許懷彥摸到她松開了唇瓣,聽她有節律地輕喘,撥開緊貼在她面頰上濕漉漉的烏發,再度確定自己不是什麽好人。

他就喜歡這樣,喜歡看她著急,看她一點點變軟,看她蹙眉求他。

夜色更深,戚雲晞撐起軟綿綿的胳膊,試圖擋住再度覆上來的人:“不要了。”

感覺要壞掉了。

許懷彥沒聽,握住那雙沒什麽力氣的手,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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