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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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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幫我解開。”

經戚雲晞提醒,曉荷才回神。

姑娘胸前用棉布縛著都有這樣玲瓏的曲線,她很難想象放開後是怎樣的風光。

她想起之前做工的那家富戶,姨娘們閑著無事,能因為誰的衣裳好看些、誰多得了只發簪諸如此類的事互相使絆子。

伯府的大姑娘容貌不及姑娘,氣量不大胸前也單薄,姑娘稍作打扮就能迎來擠兌,只好用厚重的頭簾遮住傾世容顏,以換取在後宅裏的安寧。

曉荷替戚雲晞解開後背上的死結後就出去了,浴間裏只剩戚雲晞,她終於不用去管旁人的眼光。

早春的空氣還有些涼,一層層解開棉布,戚雲晞微微瑟縮了下,身前疊起雪白飽滿的弧線;她撩起頭簾,露出總是被掩藏的傾世容顏;發簪拔下來了,墨綢般的長發傾瀉而下,走動間在腰臀間輕輕擺蕩。

戚雲晞擡起修長筆直的腿,邁入浴桶,終於將自己置身在暖融融的溫暖裏。

最先要照顧的,自然是被束縛了許久的,雲晞一寸寸撫著勒痕。

爹娘還在時,無人不讚嘆她的標致可愛,失去雙親的庇護之後,那曾經被人讚嘆的反而成了累贅。

在外流落那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多的人會註意到她。為了不引人註目,奶娘想盡辦法往不起眼裏打扮她,但身體的生長不能完全遂人願。

原以為來伯府後能好些,可表姐不喜歡她的容貌,舅母汙蔑她搔首弄姿,話裏話外擠兌她沒有世家女子的矜持端莊,她只能想辦法用頭簾遮住容顏,重新取出棉布將已經長成的身體緊緊纏住。

戚雲晞掬起一捧水,洗去臉上的霧氣,也洗去滿身的不舒坦。

最後,纖細的指尖一點點回收,最終落在胸口那道淺淺的疤痕上。

閉上眼,那個灼熱的呼吸仿佛還在纏她裹她,她還能聽見他覆上來時擂鼓般的心跳,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一年多過去,他還沒有出現。

戚雲晞擡手遮住眼,有水光從指縫間滑落。

戚雲晞這回沐浴的時間很長,曉荷回到浴間,戚雲晞已經從浴桶裏出來,和曉荷離開時一樣,穿著潔凈的中褲,胸前用棉布虛虛裹著。

看到戚雲晞泛紅的眼眶,曉荷一怔,姑娘又在想念奶娘了?

意識到曉荷在看自己,戚雲晞背對曉荷:“幫我系上。”

不是沒有試過自己打結,但總是系不緊,結打在前面也不方便。

曉荷應聲,默默替戚雲晞纏棉布。

但目光不受控制看向那一身光潔無暇,她實在想不出,明明沒有精致的飲食也沒有精心的照料,姑娘卻能出落得這般精雕玉鐲,肉只往該長的地方長,可見老天爺的偏愛有時不講道理。

“再緊些。”

戚雲晞的聲音打斷了曉荷的胡思亂想。

曉荷心疼:“那也太遭罪了!”

“無妨。”

戚雲晞已經習慣了。

出汗之後又沐了浴,戚雲晞感覺好了許多,但畢竟大病了一場,送走林嬤嬤後,戚雲晞感覺提不起力氣。

曉荷扶她去窗邊的炕床上歇息。

窗戶開著,戚雲晞倚著榻上的引枕,目光越過空蕩蕩的庭院,投入無邊的天際。

奶娘走了,仿佛也帶走了她的執念。

院中突然傳來動靜。

戚雲晞擡眼望去,竇寶珠來了。

竇寶珠比她大兩個月,因是伯府的第一個孩子,是舅舅舅母的掌上明珠,生得驕傲又驕縱。

她頭戴上赤金累絲鑲珠梅花釵,臉上敷了粉,著蔥綠色柿蒂紋上襦,穿著草綠色纏枝紋長裙,走動時披帛隨風揚起,如一只翩躚的蝶落入沈寂的小院裏。

戚雲晞理了理額發,直到將眉眼遮住後才起身。

竇寶珠進來,目光依次從戚雲晞的頭簾與胸前掃過,大喇喇坐在炕上:“你好了?”

戚雲垂著眼站在榻旁,聲音輕輕地:“好些了。”

“正好,”竇寶珠招來隨行的兩個丫鬟,讓她們將戚雲晞之前買的兩匹料子抱上來,“你給我做一身襦裙,上巳節要用,抓緊些。”

她雖然不喜歡戚雲晞,卻不得不承認,戚雲晞的眼光很特別。

她這兩個月試了許多料子,她穿別的顏色時,臉上必須得敷上程度不一的粉,人才會和衣裳一樣好看。用這兩匹平平無奇的料子比對時,不用敷粉也會顯得臉色自然透亮。

戚雲晞在伯府裏住了一年多,這樣的事以前發生過許多次。

來伯府之時,戚雲晞與奶娘沒有別的經濟來源,又沒有別的所長,只能靠做些繡活貼補家用,就這樣練就了一手好繡工。

因此,戚雲晞幫竇寶珠做過許多女紅,大至裁衣,小至縫制抹額,不計其數。

戚雲晞斟酌著開口:“此去上巳只餘十天,恐怕來不及。”

竇寶珠臉上的笑意凝住:“之前娘親不讓你出門,都是我給你打掩護行方便,那時八天能做一身衣裳,這回十天你竟然做不出來了?”

戚雲晞知道竇寶珠生氣了,連忙解釋:“衣料不一樣,縫制方法有差別,用時自然不同。”

竇寶珠不聽她的,皺眉:“不是多給了你兩天。”

一旁的曉荷看不下去。

之前為了趕出那身衣裳,姑娘沒日沒夜地忙活,眼睛都快熬瞎。這次姑娘生病,夫人和大姑娘明明知情,一個來看望的人都沒有,想支使人時卻來了。

她替戚雲晞鳴不平:“我家姑娘才大病了一場,身體尚未痊愈。”

“曉荷!”戚雲晞驚呼出聲。

可惜已經晚了,“啪”地一聲脆響,曉荷白凈的臉上多出一個鮮紅的掌印。

“不知死活的東西!”竇寶珠疾言厲色,“主子說話豈有這個賤婢插嘴的份。”說完看向戚雲晞,“之前就告訴你,別什麽阿貓阿狗都往府裏帶。”

戚雲晞將被打蒙了的曉荷拉到身後:“表姐息怒,我做。”

“這不就是了,”竇寶珠的面龐上重新掛起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笑吟吟地,“我呢,也不會讓你吃虧,還是老規矩,你給我裁衣,上巳我帶你出門。”

戚雲晞垂著眼:“好。”

竇寶珠風風火火走了。

曉荷眼圈紅紅地,捂著半邊腫起的臉頰,哀哀看著戚雲晞:“我給姑娘添麻煩了。”

戚雲晞嘆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下次別惹到她。”

“對不起。”曉荷哽咽開口。

“沒怪你,”戚雲晞掏出帕子遞給曉荷,“擦擦吧。”

曉荷雙手接了,但還是忍不住替戚雲晞著急,“才十天呢,如何做得完。”

戚雲晞的眸光黯淡下來,想到了別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

主仆倆昏天黑地忙了幾天幾夜,終於在二月最後一天趕完大半。

明日是奶娘的頭七,戚雲晞希望竇寶珠看在她認真做衣裳的份上幫她出府,她想去祭拜。

其實也不只是想去祭拜。

所謂知己知彼,既然存了離開的心,就必須提前打算。

這一回,戚雲晞特意弄清楚了竇寶珠這一回格外重視服飾的原因,原來竇寶珠要去參加的並非普通的賞花宴,是長英侯府老夫人的賞花宴。

長英侯府要為世子許懷彥說親了。

戚雲晞深居簡出,雖不認識長英侯世子,但聽說過他的威名。

與那些靠祖蔭的世家子弟不同,長英侯世子許懷彥幼時便是上京有名的神童。

十四歲那年,他投筆從戎遠赴邊疆,八年時間,他不僅立下赫赫戰功,還與當時在軍中歷練的太子成了生死之交。

前年年底,許懷彥回到上京,當初與他並肩作戰的太子早已登基,他一回來就當仁不讓成為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一時風頭無兩。

長英侯世子許懷彥不僅文武全才還生得風姿神秀,因他尚未婚配,一躍成為無數京中貴女的夢中情郎,意欲與長英侯府結親的人家絡繹不絕。

只不過,這長英侯世子回來後一心撲在公務上,一直未定下親事。

直到一個月前,長英侯府老夫人突然宣布要在家中舉辦賞花宴,邀請上京貴夫人與閨秀同往。

明眼人皆知,賞花只是借口,為長英侯府相看世子夫人才是老夫人的真正目的,鄭氏與竇寶珠也在受邀之列。

但眾人不知道的是,長英侯世子近來頻繁出入伯府,雖說名義上是因為公事,但一直不願成親的長英侯世子早不同意晚不同意,偏偏在這時點頭,還特意邀請了鄭氏母女。

淩陽伯府的人都覺得,竇寶珠成為世子夫人的機會極大。

畢竟外頭的人都在傳長英侯世子回京從不t與女子來,他們卻好幾次見到長英侯世子與自家大姑娘有來有往。

闔府都在期待這一場親事。

淩陽伯夫人鄭氏才格外重視這次賞花宴,不僅早早準備,還花重金為竇寶珠預備行頭,本著盡善盡美的原則,竇寶珠也同時令戚雲晞為她繼續趕制衣裳,以便到時有更多的選擇。

出了芷蕪院,主仆倆一路向東,穿過長長的甬道與月洞門,來到淩陽伯府的後花園,竇寶珠的卉安院就在花園東邊。

天已徹底放晴,氣溫也回升許多,曉荷望著戚雲晞兩頰旁的細汗:“姑娘要不要歇一歇?”

因為連續熬了幾日,加上之前大病才愈,戚雲晞的確有些累,也不想這樣去見竇寶珠:“好。”

以防撞到別人,也為了避免竇寶珠的耳目看見誤會她們主仆偷懶,戚雲晞和曉荷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戚雲晞掏出帕子,一點一點拭去額上汗水。

天已徹底放晴,陽光不聲不響落在戚雲晞的面龐上,她白皙的皮膚透出淺粉,看著竟比一旁的粉櫻還要嬌艷。

曉荷滿目驚艷看著戚雲晞,想到竇寶珠為了壓戚雲晞一頭,又是迫使她扮醜,又是令她束胸,曉荷就忍不住嘟噥:“大姑娘也太小心眼了,一點見不得別人好。”

戚雲晞連忙低聲提醒她:“慎言。”

“本來就是嘛……”曉荷不滿,“就好比這園子裏,櫻花有櫻花的嬌,山茶有山茶的俏,海棠有海棠的美,哪有只能自己盛開不許別人綻放的道理。”

戚雲晞無奈地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說了。”

她已決心離開,等將竇寶珠的差事完成了,身體徹底痊愈了,也就啟程回柳城了,竇寶珠怎麽想她已不在意了。

歇息夠了,主仆倆站起來,剛要擡步,聽到一把甜美的女聲從附近的假山後傳來。

“世子您來了!”

竟然是竇寶珠的聲音,主仆倆相視一笑,難得遇見一向囂張跋扈的竇寶珠有這樣溫柔甜美的時候,想必能讓她這樣上心的就是長英侯世子許懷彥了。

戚雲晞沒有偷聽的習慣,更知道不能打擾竇寶珠與心上人來往,她拉著曉荷來到一旁的假山後,打算等外邊的兩人離開後再說。

只是沒想到假山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竟然在朝這邊靠近。

兩人大氣不敢出。

“竇姑娘請。”

猝不及防地,一個冷冽的男聲越過假山,直直地刺入戚雲晞耳裏。

戚雲晞的腳下仿佛生了根,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定。

她聽過這個聲音。

不僅聽過,還知道這把嗓音的主人是個俊美無儔、如松柏一樣的男子;她更知道這把嗓音啞著時仿佛攜著火,他的呼吸深沈又灼熱,能將人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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