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素沙說起這些之前， 落雨想的報仇， 也不過就是讓海清劍君身敗名裂，罪有應得， 然後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

為人夫， 多疑不忠， 為人父，生而不養，為人友更是背叛師弟讓其殞命。

不死， 則不休。

是一條充滿壓力與危險的路， 也是拓容大師一直跟在外甥女身邊， 不敢離開的原因， 他也想為長姐報仇，可是，他更害怕落雨在尋仇的路上，變成了什麽讓她自己都厭惡的存在。

結果， 遇到素沙之後，知道這個小白臉和外甥女是同一戰線的， 報仇就變得有點不太一樣了。

不僅難度系數翻倍，比直接殺掉海清劍君還難，而且，殺掉一個人是私仇舊怨，救下無數人卻是大義善舉， 報仇不過是行善的一個環節罷了， 這讓報仇聽起來都沒有苦大仇深感了。

所以， 落雨聽到素沙的話之後，也需要有時間去好好想一想。

那素沙就拉著凡度先離開，不打擾了。

兩個人都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留在這客棧還不如出去轉轉，這裏靠近雙月宗，附近有好幾處佳景，素沙以前巡視宗門的時候都會遠遠的瞄一眼，現在凡度來到這裏，她就想和他一起分享一下。

和素沙親近之後，凡度是相信素沙愛說話這個秘密了，她冷著張臉看著很不好親近，但話卻多到停不下來。

走在凡度身邊，素沙就沒有停下來過，想把自己以前巡視宗門時，看到好看的地方都讓凡度也看看。

“素沙，可以說一下你之前去過的方外世界嗎？”和素沙轉了轉之後，凡度想聽聽素沙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其實，那裏和無念劍君曾經設想過的地方很像。”素沙和凡度知道他們的轉世身份後，再提到小銀龍和無念劍君也沒有什麽芥蒂。

可能是因為無念劍君本身是凡世間一位鎮守邊疆的將軍，深知戰爭與百姓之苦，修道之後修為提升的極快，可是卻沒有什麽飛升的念頭。

從凡人到修士，無念劍君並沒有覺得身邊的一切有什麽改變，只不過以前那些飽受官吏壓迫的百姓，變成了庸碌無為被換種方式欺壓的修士罷了，不公平和特權，傷害與漠然都還是一模一樣。

小銀龍的改變，最能體現無念劍君的心思。

她是無念劍君一點一點教出來的，從最開始一條對修士沒有半點認同感的小家夥，到不知不覺之中，會對半妖姐姐產生憐惜，想幫她保下腹中胎兒獻出三滴心頭血。

這樣的變化，最能說明無念劍君的抱負。

不論是凡世間的不敗將軍，還是修士之中的大乘期高手，無念劍君慷慨大義，受到不少推崇和敬仰，所做的不過是他認為可以的事情，所圖的也不過是他覺得應當的模樣。

所以，凡度也對素沙說的那個方外世界有幾分感興趣，很想聽聽素沙說說其他的。

“我在那裏讀了很多年的書。”讓素沙去回憶地球的生活，大概就是學校的時光最讓她難忘，畢竟學費不高，時間還長，關鍵是整個社會都在認同教育這件事情，讓素沙印象很深，“我在那裏留了近二十年，幾乎都在讀書。”

除了畢業之後的那兩年，素沙去找工作租房子住了，在此之前都是呆在學校裏的。

午陽中世界的幼童，無論父母是修士還是凡人，都沒有辦法做到素沙這樣，在學校裏一呆就呆十幾年。

“而且，學生也是一種身份。”素沙和凡度解釋，她之前呆過的地方，年紀不大的孩子不論男女都要去學校，如果不去讀書可能還會被其他路人問一聲，問問她怎麽不去學校。

“要求所有的孩子去讀書嗎？”凡度聽著有幾分詫異，很難想象讀書認字這樣的事情，會被普通到每個孩子都有機會接觸。

“對，有律法規定必須讀書。”這還是碎哥告訴素沙的，當初素沙不太想接近人群，更別說主動去學校了，碎哥就和她講道理，說這麽大的孩子都要去學校，否則會被其他人發現異常的。

看凡度若有所思的模樣，素沙取下耳朵上的囚龍鎖，代替碎哥轉達，“而且碎哥說，讀書要比修真更能給人希望。”

“也是，只有努力能帶來足夠的成果，才能打開一條跨越階級的路。”凡度點頭，認可碎哥說的話，然後看著傳話但沒太聽懂的素沙，再耐心解釋了一下，“讀書靠天賦更靠努力，但修真則是靠努力更靠天賦，天賦是誰也沒法改變的，可是努力不一樣。”

在午陽中世界，想要通過修真來揚眉吐氣，出人頭地那太難了，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好的靈根和悟性，可是地球不同，個體的天賦差距不會過大，通過努力是可以改變一定既成事實的。

無念劍君習慣性給小銀龍講道理，凡度也在無意識的給素沙解釋著。

這比碎哥說的要好理解的多，畢竟靠天賦的話，有的人天生就能修道飛升，有的人此生偏偏無緣仙途，差距極大，也不是單靠努力就能改變的。

而靠努力的話，哪怕天賦有差別，也更好減少彼此之間的差距，最後積少成多改變些什麽。

凡度對素沙說的這個世界很感興趣，就聽她繼續說印象比較深的事情。

素沙和碎哥與凡度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她除了呆在學校之外，就是對吃飽肚子一事記憶猶新。

在方外世界，饑荒這件事情發生的概率很低，餓肚子餓到死是一件漸漸消失的事情，這和午陽中世界的凡世間，一些荒年來臨賣兒賣女以來換口糧完全不同。

“凡人都向往著修真之道，並不一定就是想要永天同壽，也有可能就是為了自己不餓肚子，親人也不餓肚子。”在連飯都吃不飽的前提下，聊一些理想或是未來是很荒謬的，素沙在方外世界能自己照顧自己，就是因為只要找到正確的方式，在地球這個社會不會讓一個孩子因為吃不上飯而餓死。

碎哥和凡度看問題，或者說是大部分的午陽中世界本地人思考事情，都相當的文科思維，細膩而又多思，但素沙不太一樣，她是典型的理科思維，直入主題不會繞來繞去的多想。

她蹲在地上撿了一個小樹枝，開始畫一個圖。

大概是讀書的時候，關於地球歷史上幾次人口大幅度增長的節點，一般來說是有什麽物質條件革新，滿足了人口增長的需求，推動了生產力和生產資料的發展，才會讓整個社會向前走一大步的。

無念劍君前世都成為大乘期劍修，個人實力差不多要摸到巔峰狀態，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午陽中世界的一些事情，就是對一些社會本質問題，以及一些技術革新不是太了解。

素沙在地球呆了這麽多年，親身經歷過，也耳濡目染過，給出的方法自然很接地氣。

“吃飽肚子，有書讀，然後才能立起來。”素沙舉手，很接地氣的和凡度說了不少專業詞，比如說提高作物的產糧，改良工具，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並，在讀書之中要弱化世家的地位，強調統一的國家保證力量等等。

讓凡度從第一個詞聽得就有點楞，等等，素沙說的合成氮技術這些是什麽？

“哦，忘記說了，這個才是我之前呆的那個世界真正的特產，他們叫做科學技術。”素沙聊到這個，顯得有點興奮，說到了她自己經歷過的改變。

剛開始去地球的時候，素沙在碎哥的幫助下還生活的有點勉強，需要自己去做很多事情，可是，漸漸地她就不需要了，吃飯可以點外賣，買東西可以網購，上課可以直接上網找視頻，總是，越來越方便。

而且，安逸的條件會讓人有更多的心力去關註別的。

宅男有網絡游戲，各種番劇，沈迷於二次元人物不可自拔，女孩子可以看綜藝看視頻，聊八卦刷新聞，追公眾號掌握明星第一動態，這還只是年輕人的生活一部分而已，其他年齡段的人也有著自己的生活方式。

想到這個，素沙就再次覺得午陽中世界的生活太單調，沒經歷過什麽所謂輿論的風雨，要不然，自己這種小蝦小魚的存在，也不會因為什麽風吹草動小誤會的，就被多次卷入流言之中。

而且，有的時候，素沙覺得一些修士之所以過分執著於飛升或是修為提高，真的是生活太無聊了。

沒有小說看，沒有新劇追，也沒有八卦新聞可以掌握，最不濟，連個電視或廣告都沒有，生活毫無趣味，那這大把的時間只能用來折騰別人，折騰自己，然後，讓很多事情變得越來越差。

嗯，對的，碎哥點頭，認可素沙大部分的話，但是，還不忘拎出來不對的，‘但是崽，我覺得吸幹一個城這種事情，不是小蝦小魚，放在地球也能分分鐘給你推上實時熱搜。’

所以，你為什麽之前總是被卷入留言，心裏沒點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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