鵠陽之體罕見。

上一位被發現是鵠陽之體的倒黴男修， 被賣了一百塊上品靈石的事情， 在修真界內也不是什麽秘密。

同時， 這位一百塊上品靈石是如何淒慘而死的， 也讓所有男修覺得腰疼和後脊涼。

再想想凡度一直以來都不太好，甚至是相當差的運氣，他更要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的道體秘密，不被別人發現，與男修和女修也都不會特別的交心， 對待別人自帶一種距離感。

從凡度在傳承大殿， 剛遇到落雨和素沙就能看出來， 他有禮卻不親近， 不會給別的修士靠近自己的機會， 甚至說，拒絕了和其他修士越過泛泛之交的可能。

佛修大多有著類似的特點， 看著和氣實則疏離，凡度在往生門生活多年， 按照這樣方式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親朋才能生活的，給他攢銀兩買鐵劍的和尚已死，凡度覺得， 他可能不太適合有親近的人陪在身邊， 自己獨行就好， 無牽掛也無憂慮， 生死自負， 苦甜自知。

可為什麽遇到素沙之後，就打破了凡度的一直以來的疏離態度呢？

大概，除了那種玄之又玄的親近感外，就是素沙給凡度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看看她和其他女修的相處方式，身上也不少的秘密，凡度不覺得素沙對自己有所求，或者說，凡度在意的東西，素沙並不需要。

雖然兩個人立下了“同船渡”，也說過彼此不會找道侶，但誓言只是為了約束彼此守護對方的秘密，別的事情，凡度這個“半師父”也不好幹涉，就是不知道，其他為人師的，會不會擔心徒弟的擇友問題。

凡度心情覆雜片刻，看前面那個戴著帷帽的家夥，送走小姑娘之後，才走過去出現到素沙面前。

報名成功，又遇到了沒什麽大礙的師父，素沙的心情不錯，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不方便和師父說話，就和凡度一起回客棧。

回去的時候，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凡度一看就是沒怎麽擠過人群，相當有禮貌避讓，但估計永遠都走不過來的行人，素沙走著走著就發現身邊沒影子了，忙退回去，拉著凡度一同往前走。

估計把師父放到早高峰擠地鐵或是擠公交，凡度就屬於那種一個上午都擠不上去的乘客。

摩肩接踵的，兩個人拉著也不是特別的顯眼，抓著衣袖總容易打滑，素沙就拉著凡度的手。

表面平靜到沒有波瀾，內心已經在甩頭蹦迪了，‘碎哥碎哥，我抓到了師父的小手手～’

碎哥：……

‘之前師父好像不太習慣和別人身體接觸的，現在能讓我拉手手，是不是已經很信任我了？’有秘密的人，不是太願意和人親近的，素沙自己很懂這種感覺，自然也理解凡度之前的疏離模樣。

可現在，被她拉著，凡度都沒有躲開，這可是一個億的小手手啊！

自從拜師之後，素沙再也不是那個連異性的手都沒有拉過的小沒見識了，她不僅看過凡度的肩背，拉過凡度的手，日後肯定也能走上新的人生巔峰的。

碎哥沒有話說，主動把素沙視線中的凡度，塗上了馬賽克小碎花，以保凡度的安全。

素沙在碎哥面前皮一下很開心，小碎花就小碎花，反正她知道自己拉的是凡度，不是一堆小碎花。

而碎哥，則是有幾分明白凡度的態度轉變，畢竟，每次看徒弟都和其他女修拉拉扯扯的，師父不想多都不行。

就像拓容大師，總覺得素沙是個小白臉，凡度也會覺得，素沙不是普通的女修，和自己的關系相當的純粹。

素沙，的確是總在“救美”的路上，越蹦越遠。

可碎哥作為一個靈識，很清楚素沙這麽做完全是無心的，甚至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能解釋一下，為什麽素沙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女修。

素沙是很小就被送去地球的，基本上對午陽中世界沒有什麽印象，再加上年紀小，是完整意義上現代教育培養出來的孩子。

男女的性別差異，是凡人和修士都無法回避的問題，午陽中世界是這樣，地球也是這樣，可是，地球的環境大不一樣。

素沙接觸的教育，是多年來平權鬥爭，以及一些政治因素糅合之後的結果，只要不出什麽大的意外，從小學讀到大學畢業，她不會覺得自己弱於男性，在性別之前，人是更重要的因素，不同不代表高低貴賤，男生做的事情，素沙也可以做，甚至，還能做得更好。

去警局工作之後，也是有女警察敢沖上去與歹徒搏鬥，把犯罪嫌疑人摁在地上扭送回來，兩腳能踹開門的那種，素沙基本上是沒有什麽性別差異感的，沒有什麽固定死板的性別認知，也不會覺得什麽女性就該穿裙子很柔美，男性就要擔重任站前面。

回到午陽中世界後，修真界男女比例懸殊，女修勢弱，常常是被欺負的那一角色，在地球受到的教育，讓素沙能幫的就不會推卻，以及，幫的方式和午陽中世界原住女修大有不同。

人是極大程度上被環境影響的，同樣的事情，卻有著不同的選擇。

如果是有其他女修受難，原住女修肯定也會想辦法，可是，會把自己放在獵物的角度上，像是看到兔子朋友被豺狼抓住，又急又怕，去找其他兔子或是相對威脅感較低一些，比較和善的狐貍來幫忙。

素沙則不是，她不會把自己放在獵物的角度上，而是捕食者，看到兔子被豺狼抓住，她會想，要救兔子，那就幹脆幹掉豺狼就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所以，素沙做的，是話本裏男主角做的事情，這只是她受過的教育，看過的東西，以及自身條件允許之後，帶著個人特色的一種選擇。

不是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而是這個世界，對女修的印象太刻板。

好像女修只能是那個哭泣著等待被救，柔弱的向救命男修表達感謝的角色。

如果有需要，素沙能救女修，也可以救男修，她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按照本能去做，想多的一直都是旁觀者罷了。

只要是自家崽崽沒錯，碎哥就不會出言去糾正或是影響素沙的判斷。

所以，誤會任誤會，素沙也不用因為別人的想法而改變。

碎哥最初，是被素沙追著喊‘碎媽’的，按照這份多考量的心思，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素沙把凡度帶回客棧後，問過凡度的傷勢後，也說了她想參加“捉福節”的原因。

頭名的獎勵讓她很心動，再加上還能幫一把同門，素沙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去的理由。

凡度現階段最重要的事情是養傷，在客棧裏還有小廝能幫他打點些事情，比自己找個深山老林好的多，邊休養邊等著素沙參加“捉福節”也不錯。

他還心細的記下了素沙對煉器材料很感興趣的事情，準備日後也多幫徒弟留意一下，就開始繼續教素沙功法。

雖然說，修為不一定和捉福的本事掛鉤，也多的是凡人更善此道，比修士捉的福還多的事情，可素沙有囚龍鎖在身，只有修為更高，才能更好的發揮仙器的作用。

所以，凡事都逃不開自身實力問題，城內是有專門的練功打坐靜室，有隔絕視線和探查的陣法，凡度就把素沙帶去了那裏。

凡度沒有小石偶在旁邊，但身家也不菲，靜室的使用費不低，給靈石的時候沒半點猶豫，讓素沙還多看了兩眼，有點點小羨慕。

一男修一女修，要練什麽功，只需要一間靜室？

而且，就算是凡度戴著鬥笠，近距離接觸時，也能看到他的光頭。

負責安排靜室的小修士，看著素沙跟著凡度進去，關上了門後，只能嘆息搖頭，嘖嘖，現在的修真界太亂了，連佛修都開始破戒了，怪不得有傳言說，往生門的主持更換，與什麽私生子秘聞有關，看來是真的。

而且，想想那名女修，在自己接過靈石時掃過來的視線，一看就是個沒什麽見識，很懵懂天真又好騙的女修。

靜室是貴了點，可是，男修在女修面前獻殷勤時，誰會在意這點靈石，也就只有好騙的小女修，容易被一點點靈石迷花眼睛，被男修欺負。

“天真好騙”的女修，和“破戒心壞”的男修，進了靜室之後，可不知道剛才擦肩而過的小修士，能想這麽多東西，只有碎哥帶著小石偶，飄到外面圍觀了一會兒小修士的面部表情，紛紛覺得這個修真界，在這麽各個都亂七八糟想下去，遲早要完。

雖然凡度修為折損，是個練氣期，可他對《尋龍劍法》的領悟卻沒有消失，知道素沙身上沒有什麽好劍後，將念龍劍拿出來給素沙練手，相當嚴格的開始教她劍法。

外功，需要耐得住枯燥的練習，以及肉身的疲乏，劍法是沒有辦法取巧的，凡度糾正了素沙的動作，在讓她練習掌握這種感覺時，會在旁邊打坐修煉一會兒，爭取早些吸納了丹田內主持元嬰碎裂留下的靈力，重新築基。

素沙很能吃苦，打鐵掄捶與劍法不同，可也讓她持劍時，更多一抹堅定和穩重，以前素沙自己翻劍術功法，沒有師父教，也能自己半夜找個地方練劍，現在有凡度在旁邊看著，直接傳授一些經驗，或是糾正一些動作，讓她更是覺得機會難得，不容錯過。

凡度沒有忘記，素沙還是要參加捉福節的，練功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到了時間，就會讓素沙休整片刻，先離開靜室去參加捉福節，結束之後再回靜室找他就好。

捉福節要持續多日，不可能讓修士或凡人日夜不休，天天跑去捉福，都是每隔三個時辰，開啟一處能捉福的地方，在規定的時間內，將參與者捉到的福記下來。

不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只要在捉福節結束前，參加過三次捉福即可，最後把捉到的福加在一起，來判斷誰是頭名。

不同地方，甚至不同時間開啟，捉到的福數量也有細微區別，城內還有專門的孩子去賣消息，說哪個地方，什麽時間的福更多，給點銀兩或是靈珠就能知道。

會買消息的，多是為了逗孩子，或是初來參加捉福節的外來者，花娟也和素沙說過這個事情，為了保證捉福節的公平，每次開啟的地方裏面的福數量都差不多，她不用特意去趕某一場，等她覺得心情好時，就近去參加就好。

素沙當時還問過花娟，為什麽要心情好。

花娟表情覆雜的說，往年的頭名都是很喜悅的去捉福，這種小動物好像偏好心情好的修士或凡人，願意被這些人捉到，只是，這都是小道消息，不一定保證真。

可這已經讓提著網兜，和其他修士走入福生活的洞穴的素沙，有點僵硬的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囚龍鎖。

心情好啊？

她心情挺好的，可是，不太容易看的出來，不知道福能不能發現這個隱藏的事實，所以，素沙還是想著，希望囚龍鎖比較適合捉福。

參加此次開啟的修士，基本上都是男修，戴著帷帽的素沙看著還挺顯眼的，也不是所有男修都是人渣混蛋，還有些男修自認容貌俊朗，能和女修搭訕獻殷勤的，福哪有道侶重要，於是，就都離素沙不遠，開始搭話。

讓素沙福沒有找到，身邊倒是圍了不少男修。

‘碎哥，你說我可以告訴他們，我是個男孩子嗎？’除了凡度，素沙真的覺得男修挺煩人的，既然來參加捉福節，能不能把註意力放到福身上，圍著她做什麽？

碎哥沒理她，自顧自的飄去找福，小石偶也很喜歡福的長相，兩個家夥發現福之後，就開始討論這種小動物，撲棱棱的小翅膀，怎麽托起圓滾滾的大屁股的。

自從有了諂媚的小石偶，素沙感覺，自己的拖油瓶身份受到了威脅，她只能冷臉看著靠近的男修們，盡量裝作沒有看到他們的模樣。

素沙是挺難看出心情好的，可其他男修卻不掩心情好，沒多久，就有幾只毛團子一樣的小靈獸，出現在了附近，黑豆眼好奇的盯著素沙他們。

福，的確很可愛，一小團，圓滾滾的，上面就兩個小翅膀，黑豆眼亮亮的，不愧是讓碎哥和小石偶，現在還聊個不停的對象。

但在素沙眼裏，這不是可愛，而是頭名的組成之一，她拎著網兜，悄聲靠近福，不想驚動這些小家夥，卻被旁邊跟過來的男修打擾，讓這幾只福被嚇到，咻的飛走了。

“仙子，不讓讓我幫你……”

男修沒說完，福就跑了。

讓素沙轉過臉來，第一次回應他們，“你們打擾到我了。”

能主動跑來和女修搭訕的男修，怎麽會被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嚇退，一點都沒有看出素沙的不耐，還紛紛湊過來，想幫素沙捉福的樣子。

讓素沙連退兩步之後，實在煩的不行，拿著網兜先把最近的一個男修捆了起來。

“想幫我嗎？那你在這裏笑。”素沙把被綁的男修手中的網兜拿過來，將剛才圍著她聲音最大的那個也綁了，然後故意粗聲粗氣的嚇唬他們，“看清楚，我是男修，愛穿裙子的男修！”

被綁的兩個男修：……

其餘的男修：……

修真界的男修，大部分都還挺大男子主義的，覺得穿裙子就是折辱，根本不會出現什麽男扮女裝的事情，有的男修相貌清秀柔和了些，也會極為反感別人說他像是女修。

所以，素沙說自己是愛穿裙子的男修，簡直嚇退一眾男修，讓他們覺得認知和靈識，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撞擊。

當然，也不算全嚇退了，這不是還有兩個被捆住的男修嗎？

素沙是按照捆待宰動物的手法，把兩個人捆住的，兜網很結實，為了防止福逃脫，特意加了些靈藤進去，基本上掙脫不開，兩個男修剛才還以為，女修捆自己是小情趣，現在聽素沙說自己是愛穿裙子的男修，那就是噩夢了。

看眾人離開，空出位置，素沙松口氣，也不用再粗聲粗氣的說話了，本想放兩個被捆住的男修離開，結果一靠近他們，這兩個人就和要被受辱的良家小媳婦一樣，驚恐的挪動往後退。

素沙：……

這是你們兩個，錯過回歸自由的機會的。

素沙把地上掉的空網兜撿起來，在附近找了找，沒發現福，就轉回來走到兩個被捆男修的面前，讓他們笑。

既然福沒法被自己的心情好吸引過來，那麽，這兩位就努力些，心情好吧！

從沒有遇到，要求自己笑的家夥，兩個男修也是聽出來了，素沙剛才是騙其他男修的，哪怕看不到臉，仔細看看，這也是女修的身形，他們還沒有說什麽，就被素沙要求笑？

怎麽可以，士可殺不可辱，他們堂堂正正的男修怎麽能說笑就笑。

然後，素沙伸手，輕松的碾碎了旁邊一個凸出的巖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男修異口同聲的笑起來，富有節奏感，還帶著些韻律，在半密閉的洞穴內，夾雜著回聲，顯得相當的詭異，讓已經走遠的男修們聽到，都離這裏更遠了些。

穿裙子的男修不是最恐怖的，逼著兩個人笑的女修，才是真正的恐怖。

素沙看周圍沒什麽其他人，戴著帷帽又嚴重阻礙視線，翻出一小截薄紗掩面，就把帷帽取下放到一邊了。

畢竟，不找個東西擋臉，她怕這兩個被逼著笑的男修，找自己尋仇。

薄紗遮掩了半張臉，可是，素沙的美貌已經能看出大半了，但兩個男修則是笑的快要哭了，他們再也不隨便去撩女修了，太可怕了。

福被兩個男修的笑聲紛紛吸引過來，素沙躲在一邊，用囚龍鎖一抓好幾個，往網兜裏一裝，像是拎了袋淺棕色的網球。

兩個男修實在是笑的太有感染力，估計把此處八成的福都笑過來了，素沙一個網兜裝不下，就把那兩個男修身上的網兜拆下來，繼續裝。

明明得到了自由，可兩個男修聽素沙說，讓他們繼續在這裏笑，到時候給他們分點福的建議時，又有點心動了。

女修沒有撩到，那就抓點福做補償，他們也是之前捉過福的，最多就是捉十只，哪有素沙這樣一捉好幾只，很快裝滿一個大網兜的速度。

於是，利益在前，兩個男修想了想，咬牙留在這裏，繼續笑。

他們負責引福過來，素沙就躲在旁邊抓。

等到開啟的時間結束，三個人總共捉了一個半網兜的福，圓滾滾的，收獲喜人，素沙給兩個人都分了一點，把帷帽戴好，把大部分的福拎起來往外提。

然後，沒走兩步，轉頭問他們，“你們還有幾場沒有參加？”一個修士只能參加三場，要是這兩個男修還有剩餘的次數，素沙挺想繼續和他們合作的。

“一、一場。”這兩個男修內心淚流滿面，他們本應該強硬的說，與你無關，可是，看看狼狽為奸分福的感覺太好，讓他們忍不住說了實話，希望素沙能繼續帶他們捉福。

他們是看出來了，在旁邊笑引來福不是重點，誰都能笑的很有節奏感，關鍵是，素沙可以一只不放過的全部捉住，有素沙這種捉福高手在，他們是不想著頭名了，可福的價格不低，他們捉到之後還能賣掉，賺不少靈石呢！

聽到還有一場之後，素沙點點頭，和兩個人說了她要參加的下一場，看兩個男修點頭，就抱著福先出去了。

別的修士，都是一兩只，最多也就是十只福，能把網兜填個底就已經很不錯了。

素沙，扛了滿滿一大網兜的福出來，這些有點慌，扭來扭去的小圓球，收攏著自己的翅膀擠成一團，還挺沈的，都快擋住了素沙的臉。

她是把福的老窩，給端了嗎？

負責記錄的修士，數完福之後，看著素沙抱著一大袋福離開，忙去通知管事，去看看是不是哪個群落的福，被連窩發現，怎麽就都被抓住了呢？

而在靜室練功的凡度，聽到門外的聲音，打開之後，就看到了一大網兜的小圓球，擠到了他面前。

徒弟，是去打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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