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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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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胤禩站在青石磚路上, 眼瞧著胤祺、胤禟並胤俄,三個人有說有笑的走遠了。

“八哥,九哥是對咱倆有意見嗎?”胤禵也瞧見了這一幕, 邁步走到胤禩身旁,出聲問道。t

胤禩聞言,嘴角掛著溫和的笑, 轉過去看著胤禵說道:“這話, 你該問他才對。”

說完,胤禩便邁步離開了。

胤禵望著胤禩遠去的背影,剛要擡步回去, 就瞧見胤禛與胤祥兩個人, 並排從他身旁走過。

胤禵眉頭微顰,眼睛裏更是詫異。

胤禛,居然對著胤祥笑了!!!

他這如冰山般的四哥,竟然也會笑。

呵。

胤禵在心中自嘲。

回了住處, 胤禵掀開衣袍一角,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小榻上。

十四福晉見胤禵臉色不好, 捧著一盞茶過去,放在胤題目面前,詢問道:“誰惹著你了?拉那麽長的臉。”

說罷, 十四福晉轉而坐在了小榻的另一側。

胤禵喝了一口茶湯,潤了喉後, 方將早上發生的事情,簡單將了一遍, 隨後又抱怨道:“還不是因為你。”

這一句話, 讓十四福晉摸不著頭腦,嗔道:“怎就怨我了?”

九爺與十爺感情好, 胤禵笑話了十爺箭術不好,九爺為替十爺出氣,才落了胤禵的面子。

爺們間的事兒,跟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麽關系。

“九哥一向大度,十哥更是不記仇,今日九哥如此,還不是因為無逸齋一事,你向著八嫂,害得九嫂當眾受辱。”

若非如此,為何之前九嫂送雙色雞絲涼面和綠豆冰沙時,偏偏沒有他和八哥的份兒。

夫婦一體,福晉受了委屈,便是爺們無能,九哥定然是因此,才故意借著他的玩笑話發作,落了他的臉面。

胤禵翻起舊賬,十四福晉只覺委屈,手裏揪著帕子,擡眼看著胤禵,辯解道:“我向著八嫂說話,還不是因為你平日裏總說,八爺為人和善,遠比四爺這個親哥哥對你好,如若有事,讓我多幫襯著八嫂。”

胤禵聽著福晉話裏話外,將責任甩到了自己頭上,本來心中就有氣,現在是氣上加氣,說話的音量不免提高了,“我讓你幫襯八嫂不假,我讓你作偽證了嗎?”

聽著胤禵的質問,十四福晉的氣勢,一下子低了一截,眼睛躲開了胤禵的視線,心虛道:“當時那個場面,八嫂孤立無援,我只能這麽做了。”

胤禵聞言,從鼻腔裏發出“哼”的聲音來。

又因著,方才福晉提起老四,胤禵聯想到了烏拉那拉氏,出聲道:“你還不如不做,簡直愚蠢至極,幸好沒人發現,不然爺也得跟著你丟臉,你多學學人家四嫂,秀外慧中,端莊賢惠。”

他回來跟福晉講外面的事,是想找人分憂解難的,不是添堵的。

十四福晉聽著胤禵說,自己不如烏拉那拉氏,心裏來了火氣,喊道:“你中意四嫂那種的,當初指婚時,怎麽不求娶她那樣兒的。”

德妃偏心胤禵,連帶著厚待她,冷落四嫂。

再加之,胤禵與四爺兩兄弟合不來,使得四嫂與她的關系,也是淡淡的。

無逸齋一事,她偏幫了八嫂,九嫂自然埋怨她,三嫂與九嫂又是堂姐妹,此後對她也沒什麽好臉。

十三爺又與四爺要好,十三嫂自然是與四嫂更要好些,難道她在妯娌間的處境,就好過了嘛。

胤禵不體貼她,也就罷了,竟然還當著她的面,說她不如旁人。

胤禵聽了這話,橫眉怒目,拍案道:“完顏氏,你渾說什麽呢?”

皇子指婚,歷來由汗阿瑪做主,福晉這話裏的意思,便是嫌汗阿瑪識人不清,亂點鴛鴦譜了,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再者,胤禛是兄,他是弟,福晉嚷嚷他中意烏拉那拉氏那樣的,傳揚出去,旁人會怎麽編排議論,說他覬覦四嫂,這豈非要給他戴上傷風敗俗、罔顧人倫的帽子。

十四福晉剛才是氣昏了頭,才口不擇言,如今被胤禵一喝,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忙將嘴合上了。

守門的小宮女,見兩位主子拌起嘴來,也不敢出聲勸,忙將門掩上了,生怕自己再聽到不該聽的。

片刻後,十四福晉偷瞄了胤禵一眼,見對方臉色緩和了些,滿腹委屈湧上心頭,眼底已然閃出淚花來,“烏拉那拉氏有什麽好,連個孩子都沒養下,我生弘明時,疼了整整一夜,險些要了半條命去。”

十四福晉說著,淚珠跟著往下落,便拿了錦帕拭淚。

胤禵聽得腦袋疼,他最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可想起弘明那白白胖胖討人喜歡的模樣,語氣不免軟了下來,“別哭了。”

十四福晉聽了這話,鼻子一酸,反而哭得更厲害。

胤禵煩躁的緊,將手邊的茶盞掃落在地,吼道:“別哭了。”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動不動就掉淚珠子。

瓷盞裏的茶湯四濺,瓷盞也摔得七零八碎,十四福晉見狀,嚇得止了哭聲。

回過神來後,十四福晉不時的抽噎,卻只敢在心裏吐槽。

在外面受了委屈,朝她撒什麽火。

而雲涯館裏,氣氛卻是十分融洽。

胤祺與胤俄來做客,董時寧作為女主人當然要作陪。

她對胤祺與胤俄的印象,還算不錯,便讓丹蕊端上了,新研制出來的水果冰沙。

只是,胤俄喝了酒以後,話又多又密,還大舌頭,董時寧就有些受不了了,借口更衣離開飯桌,進了內室。

胤祺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六七分就沒再喝了。

胤禟酒量好,更不用說。

最後,只有胤俄一個人,喝趴下了。

胤禟無奈,只得吩咐人,將胤俄背回去。

酒桌散了,胤禟想進內室歇晌兒,卻發現門推不開,原是裏面的門閂插上了。

行,福晉這是嫌他一身酒氣,連門都不讓進了。

胤禟知曉自己昨夜過分了些,便沒叫門,沐浴之後在旁邊的耳房睡下了。

——

另一邊,胤祐的高熱,總算是退下去了,人還很虛弱,需要臥床靜養,七福晉懸著的心,終是落了地。

康熙得知了消息,吩咐梁九功送些滋補的好藥材過去。

誰知到了夜裏,胤祐又起了高熱,嚇得七福晉趕忙叫太醫過來。

第二日,康熙知曉了此事,見胤祐病情反覆,便叫了傳教士醫生,去一同診治。

胤祐吃了西洋藥,睡了一覺後,高熱就退了,夜裏也沒有再犯,只是風寒還未好,需要繼續吃藥。

康熙知道後,就命傳教士醫生繼續診治胤祐,太醫的中藥湯,便先停了。

五六日後,胤祐徹底康覆,康熙賞了傳教士醫生,對西洋藥也多了幾分信任。

待到六月底,高庶妃順利生產,誕下一個小阿哥,序齒為二十阿哥,康熙取名為胤祎,給高庶妃的賞賜,比舊例足足多了一倍。

消息很快傳便了暢春園上下,當青柳講給董時寧聽時,董時寧只感慨康師傅寶刀未老,以一己之力,就拉高了生育率,令人惋惜的是,夭折率也挺高的。

“你們主仆,又在講什麽悄悄話呢?”胤禟今日下值早,回來就聽見福晉有說有笑的。

董時寧看著胤禟,言道:“恭喜爺,又多了一個弟弟。”

胤禟掀起衣袍一角坐下,自然的將話接下去:“嗨,這才哪到哪啊,爺還有二十四弟呢。”

除了早殤未序齒的孩子,汗阿瑪可有二十四個兒子呢。

“什麽?”胤禟說話時,董時寧正在吃水果布丁,是以沒有聽清楚。

董時寧這一問,胤禟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幸好福晉未曾察覺。

胤禟清了清嗓子,又道:“這有什麽稀奇的。”

也是,胤禟已經有那麽多弟弟了,不差這一個。

董時寧正思忖著,卻見胤禟直勾勾盯著自己瞧,“福晉什麽時候給爺添個孩子?”

董時寧聽罷,婉拒道:“爺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胤禟只道:“那不一樣,爺盼著咱們倆的孩子。”

董時寧避開胤禟熾熱的目光,用調羹戳著花瓣兒樣白瓷碟子裏的布丁,應付道:“孩子是要靠緣分的。”

胤禟笑道:“福晉說的有理。”

他當然清楚,緣分還未到時候。

轉眼,便是二十阿哥胤祎的滿月之日。

康熙這把年紀得了小阿哥,很是歡喜,將小阿哥的滿月宴大辦了一番。

待奶嬤嬤將小阿哥抱出來時,宴席上的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投過去。

到底還是剛滿月的小嬰兒,嬌貴的緊,不過待了一刻的功夫,讓眾人都能瞧上一眼後,康熙便叫奶嬤嬤,將小阿哥抱回了高庶妃處。

宴席散後,五福晉他塔喇氏來找董時寧作伴,一起去高庶妃處,看望小阿哥。

董時寧有些不解,問道:“方才不是瞧過了嗎?”

他塔喇氏笑著解釋:“宴席上離得太遠了,瞧不真切。”

既然他塔喇氏這般想去,董時寧願意陪她走一趟,左右回去也無事,隨即開口道:“那走吧。”

到了高庶妃處,董時寧瞧見t四福晉烏拉那拉氏,滿眼歡喜的抱著小阿哥,而高庶妃靠坐在床沿,笑盈盈的瞧著。

董時寧眉頭一挑,這回可來值了。

隨即,董時寧又變了臉。

郭絡羅氏怎麽也在。

“四嫂,你抱好一會兒了,我都等半天了。”郭絡羅氏的話,是對著烏拉那拉氏說的,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繈褓裏的小阿哥。

“好,換你抱。”烏拉那拉氏說罷,小心翼翼的將小阿哥,交到了郭絡羅氏懷裏。

兩個人慎重的,好像在交接什麽聖物。

郭絡羅氏看見了董時寧過來,但懷裏抱著軟軟糯糯的小阿哥,郭絡羅氏一刻也不想分神。

董時寧難得見到郭絡羅氏,將身上張牙舞爪的刺收回去,露出母性的光輝來,索性先同他塔喇氏坐到一旁,陪著高庶妃說會兒話。

烏拉那拉氏雖然將小阿哥,交到了郭絡羅氏懷裏,可眼神卻緊緊追隨著。

瞧著小阿哥白白凈凈、肉嘟嘟的模樣,素日裏的記憶,如海浪般席卷而來,湧上心頭。

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烏拉那拉氏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氤氳。

隨即,烏拉那拉氏將自己異樣的情緒壓下,不想破壞這樣的好氛圍。

過了會兒,烏拉那拉氏瞧著郭絡羅氏,抱著孩子不舍得撒手,好意出聲提醒道:“八弟妹,五弟妹,也等了許久了。”

大家都是來看小阿哥的,無論是誰,高庶妃這個做額娘的,都不好開口說什麽。

是以,這話她來說,好過董時寧說。

她真怕這兩個人,又爭執起來。

郭絡羅氏正滿足的抱著小阿哥,踩著花盆底,在地面的盤花地毯上,來回踱步。

突然聽了這話,郭絡羅氏戀戀不舍的將孩子,送到了他塔喇氏懷裏。

他塔喇氏的願望達成,還不忘特意陪她一起來的董時寧。

“時寧,你也抱抱吧。”他塔喇氏說話的音量,比平日裏低了好幾倍,生怕嚇到懷裏的小嬰兒。

既然是來看孩子的,大家夥都抱了,她不抱也不合適,隨即,董時寧笑著答應:“好啊。”

沒誠想,董時寧剛把孩子,從他塔喇氏懷裏接過來,就瞧見繈褓裏,帶著奶香味的小糯米團子,皺著臉,小嘴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來。

不是吧,這小奶娃,這麽不給她面子。

別人抱都沒事,換了她就不行了,怎麽還玩雙標呢。

可別欺負老實人。

董時寧回憶著烏拉那拉氏抱孩子的模樣,隨即輕輕地拍打著繈褓,有心哄一哄這小奶娃。

誰知這小奶娃並不買賬,哼唧的小嘴越張越大,直接哭出了聲。

“哇哇”

董時寧這可慌了神了,直接對著咧著嘴哭的小奶娃,半哄半求道:“別哭,別哭了。”

董時寧的聲音,還帶著慌張和顫音。

小祖宗,再哭下去,她都想哭了。

奶嬤嬤聽到小阿哥的反應,快步上前來,邊從董時寧懷裏接過小阿哥,邊解釋道:“小阿哥應當是餓了,九福晉給奴婢吧。”

眼見奶嬤嬤背過身子,將胸前的盤扣解開後,果然小阿哥吃了奶,便不哭了。

董時寧這才松了口氣。

這繈褓裏的小嬰兒剛滿月,骨頭都是軟綿綿的還沒長好,正是嬌弱的時候,一有個動靜,便是大事,還是胤衸那樣,長到三頭身的小團子,好逗一些。

這時,郭絡羅氏的聲音,傳進董時寧的耳朵裏:“看來,九弟妹跟孩子,可真是沒有緣分呢。”

這話刺耳的緊,董時寧眉頭蹙起。

剛滿月的小奶娃,哭鬧本就是常事,更何況,方才被人接力似的抱了一圈兒。

只不過,恰好在她抱時,小奶娃餓了而已。

況且小奶娃還未長乳牙,又不會說話,自然用哭聲,來吸引大人的註意力。

就這,也能讓郭絡羅氏借機發揮,陰陽她沒有孩子。

董時寧轉過身,看向郭絡羅氏時,微擡了擡下巴,揚聲道:“再不濟,我們爺膝下還有兩個小格格,八嫂成婚,還比我早兩年呢,滿宮裏,誰不知你與八爺夫妻倆,膝下空空,八嫂還是早些找個太醫瞧瞧吧。”

說到“膝下空空”時,董時寧不僅加了重音強調,還特意拖了尾音。

郭絡羅氏聽了這話,氣急敗壞的擡手,指著董時寧,“你……”

幸而,郭絡羅氏被眼疾手快的烏拉那拉氏,攔住了。

而他塔喇氏,也生怕無逸齋的事情再次重演,拉著董時寧,便向高庶妃告辭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董時寧想起郭絡羅氏惱羞成怒的樣子,心情大好。

他塔喇氏卻有些不安,“早知八弟妹在,我便不拉著你一起來了。”

董時寧聽罷,不以為意道:“五嫂,你怕她做什麽。”

他塔喇氏解釋道:“我不是怕她,我是怕鬧起來,事情傳到汗阿瑪的耳朵裏,惹得龍顏震怒。”

雖說董時寧這些日子,琢磨出來的新鮮吃食,合了汗阿瑪的心意,但天威難測,聖心如淵。

上一回無逸齋的事,汗阿瑪只處罰了八爺夫婦二人,是因為郭絡羅氏著實做的過分。

可今日,若是董時寧又與郭絡羅氏爭執起來,汗阿瑪難保不會猜疑,董時寧是仗著之前的恩賞,恃寵生嬌。

況且,子嗣於皇家而言,尤為重要,子嗣興旺,才能彰顯大清國運昌隆,代代相傳。

是以,董時寧與郭絡羅氏,拿子嗣為筏子,相互攻擊,便是都犯了錯。

董時寧聽著他塔喇氏的出發點,是為自己考慮,便沒再說什麽,轉而道:“今日四嫂在,我倒是沒有想到。”

烏拉那拉氏,也不像是愛湊熱鬧的人。

他塔喇氏聽了這話,解釋道:“大概四嫂與我一樣,是想沾沾喜氣。”

董時寧聽不明白:“沾喜氣?”

他塔喇氏捏著帕子,給董時寧解釋:“是啊,九弟妹沒聽過這個民間傳聞?說是成過婚女子,若是抱了滿月的小嬰兒,就會沾到喜氣,帶來子嗣好運。”

好運?

好孕?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郭絡羅氏抱著孩子,不舍得撒手,原來並不是多喜愛小孩子,而是要蹭人家的喜氣。

至於烏拉那拉氏,也是因為痛失愛子,才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話,好歹是個精神寄托。

——

雲涯館內,胤禟見董時寧拉著一張臉,問道:“不是和五嫂一起看二十弟了嗎?怎麽一臉不高興。”

董時寧剛坐下,一旁的青柳出聲道:“回爺的話,在高庶妃處,好巧不巧的遇見了八福晉,福晉本無心理會八福晉,可八福晉卻嚷嚷福晉沒有子嗣緣。”

“多嘴。”董時寧佯怒斥責道。

胤禟見狀,對著青柳發話:“繼續說。”

“福晉便回敬了八福晉兩句,八福晉惱羞成怒,被四福晉勸下了。”

青柳說完,董時寧繼續道:“幸好有四嫂出面圓場,不然攪了高庶妃母子的喜日子,可就是罪過了。”

胤禟聽完,對著董時寧道:“福晉回敬的好,爺的福晉,豈能受委屈,那郭絡羅氏才真是心腸惡毒,這樣的女人,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董時寧只以為胤禟是氣上心頭,才說了這些話,並未往深處想。

另一邊,康熙忙完政事,去了高庶妃那裏坐坐,順帶看看他的小阿哥。

康熙來的巧,小阿哥剛睡醒,正是精神的時候。

康熙瞧著小阿哥,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瞧,饒有興趣的拿起了放在搖籃椅裏的布老虎,逗小阿哥玩。

“哈哈,朕的小阿哥,沖著朕笑了。”

高庶妃也難得見康熙有童趣,便佯裝隨意,說起了早上發生的事情。

高庶妃並非誠心想在康熙面前告狀,只是八福晉太過分了些。

今日是她的二十阿哥滿月的好日子,非得說些沒孩子緣的不吉利話來攪和。

果然,康熙聽完以後,眉眼一沈,隨後又恢覆如常。

只是回了清溪書屋以後,康熙便指了兩個宮女,賜給胤禩做格格,還特意命梁九功,親自將人送去。

康熙親賜下來的人,郭絡羅氏心裏再不情願,也得照單全收。

胤禩倒是有幾分高興,雖說汗阿瑪賜下兩位格格,有敲打福晉的意思,但好歹汗阿瑪眼中又有了他。

如今成婚的皇子中,只有他膝下尤空,確實不大好看。

當天夜裏,胤禩就去了康熙新賜下的格格屋子裏就寢了。

郭絡羅氏說不得什麽,砸了兩個茶盞來發洩。

隨著二十阿哥胤祎滿月宴的完美落幕,日子進入了八月。

炎炎的夏季已然過去,有了些初秋的涼爽。

在暢春園住了幾個月,康熙深覺是時候起駕回宮了。

康熙的旨意,半個時辰內,傳遍了暢春園上下。

董時寧身邊的青黛與青柳,也開始收拾行囊。

丹蕊擡步進門,t對著小榻上的董時寧福身請安:“福晉,您叫我。”

“聖駕回鑾的消息,你應該知道了。這些日子,你差事做得不錯,本福晉有意帶你回九貝子府,你可願?”

丹蕊聽罷,先是詫異,而後立馬跪下磕頭道:“福晉賞識,是奴婢之幸,奴婢願追隨福晉,效犬馬之勞。”

她這樣的奴婢,留在暢春園,沒有銀錢孝敬管事太監,也只能重新回大膳房做粗活。

哪有跟在九福晉身邊做事,有前程呢。

董時寧聽完了丹蕊表忠心,笑道:“起來吧,從今日起,你便是本福晉身邊的二等丫鬟了。”

多培養幾個心腹,將來有備無患。

丹蕊聽罷,又深深磕了一個頭,“奴婢謝福晉。”話落,方才站起身來。

丹蕊是由管事太監,分配到她這裏的,如今她把人要走,差青黛走一趟,找管事太監往內務府報一聲,就是了。

與此同時,八福晉那裏,卻是一肚子怨氣。

八貝勒府的幾個格格,已經夠她心煩了,這下子可好,來一趟暢春園,又帶回去兩個。

有了之前的經驗,董時寧特意讓青黛在馬車裏,鋪了一層軟和的墊子。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董時寧眼皮子又打起了架,實在撐不住,便直接將胤禟當做枕頭,靠過去睡了。

胤禟面對自家福晉的“投懷送抱”,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待馬車到了九貝子府門前,胤禟先行下了馬車,董時寧整理好妝容,才扶著青黛的手下了馬車。

一擡眼,便瞧見了府內四位格格,穿的花枝招展的齊齊站在門前侯著,還將雅爾檀和烏林珠帶了出來,場面可謂壯觀。

四位格格齊聲道:“恭迎爺、福晉回府。”

“免禮。”胤禟剛說完,完顏格格立馬接話,“爺,雅爾檀知道您要回來,早就念叨您了。”

說著,完顏格格將身邊的小人兒,往胤禟面前一送。

雅爾檀擡眼望著胤禟,糯糯喊道:“阿瑪。”

“乖。”胤禟摸了摸雅爾檀的小腦袋,隨即對著眾人說道:“都進去吧,別杵在門口了。”

董時寧徑直回了正院,瞧著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還如她走時那般,可見院子裏的奴才們,是用心打掃了。

“正院裏的奴才,每人賞銀二兩。”董時寧發話道。

“是。”青黛連忙應聲。

落日餘暉消散,夜色悄然而至,寬闊的天,殘星幾點,正院的屋子裏,點起了昏黃色的燭火。

董時寧剛沐浴更衣出來,青黛拿著長巾為董時寧擦幹頭發。

青柳邁步進來,稟報道:“福晉,爺今晚去了完顏格格的院子。”

董時寧聞言,不以為意:“去便去吧。”

她剛好可以休養一段日子。

青柳見董時寧這般雲淡風輕,可就急了,“福晉,白日裏當著您的面,完顏格格就敢用大格格爭寵,爺回府第一晚,又去了她的院子,怕是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董時寧聽了這話,倒是被逗笑了,“好哇,我倒想瞧瞧完顏氏的尾巴,能翹多高。”

青柳嘟囔道:“完顏格格這般,還不是仗著生了爺的第一個孩子,若是沒有孩子……”

青黛聽了這話,拼命用眼神示意青柳。

青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跪下求罪道:“福晉恕罪,奴婢失言了。”

沒有孩子?

她們福晉,可不正是沒有孩子嘛。

董時寧聽著青柳絮叨,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她明白青柳的意思。

完顏格格是四位格格中,最得胤禟喜歡的,所以才能生下胤禟的第一個孩子,在胤禟心裏,定然還是有點分量的。

若是完顏格格,能生下胤禟的第一個阿哥,那在府裏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可是她並不在乎這些。

從身份上說,她是胤禟的嫡福晉,完顏格格再得寵,也不過是寵妾而已,威脅不了她的地位。

雖然,她與胤禟在旁人眼裏,是結發夫妻,可在她看來,胤禟只不過是個功夫還不錯的床伴而已。

她在乎的,是怎麽舒舒服服的過完這一世,才不辜負老天,賜給她的第二次生命。

她的心裏話自然說不得,隨即板著臉道:“起來吧,以後這種話少說。”

她確實不愛聽。

“是,奴婢謹記福晉教誨。”青柳站起身道。

她怎麽隱隱感覺,福晉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好像對爺不怎麽在乎了。

翌日清晨,是四位格格來給董時寧請安的日子。

董時寧尚在梳妝,四位格格便在院子裏侯著。

兆佳格格一眼,就瞧見了生面孔,走過去,笑著問道:“你就是福晉從暢春園裏,帶回來的宮女?”

丹蕊聞言,規矩福身道:“回格格的話,奴婢丹蕊,有幸蒙福晉賞識。”

“那你定然有過人之處了?”兆佳格格故意提高音量,追問道。

丹蕊忙解釋道:“奴婢只會做些零嘴點心,是福晉不嫌棄奴婢罷了。”

兆佳格格繼續誇道:“是個伶俐的,模樣也俊秀。”

丹蕊不知兆佳格格為何對她一個小宮女這般關註,面上含笑道:“格格謬讚了,奴婢當不起。”

兆佳格格的聲音,吸引了剛來的完顏格格。

完顏格格徑直走到丹蕊面前,將人打量了一圈後,問道:“多大年紀了?”

丹蕊聞言,規矩答話:“回格格的話,奴婢十六。”

恰好正時,青柳喚眾人進來,完顏格格才將目光,從丹蕊身上收回來。

眼瞧著完顏格格進了屋子,丹蕊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完顏格格看她的眼神,帶著警惕和一絲敵意。

莫不是,她知道了暢春園裏發生的事。

隨即,丹蕊打消了這個念頭。

知道內情的人,除了兩位主子,便是他們的心腹了。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卻是闊別幾個月之後,董時寧回府的第一日,眾人自當來請安問候的。

完顏格格呷了口茶後,言道:“妾身聽說,福晉從暢春園裏,帶回來個伶俐的丫頭,方才一見,果然如此,妾身身邊的丫頭,都笨手笨腳的,是以妾身想討了這丫頭過去,教一教妾身身邊的丫頭,待她們學了丹蕊姑娘的本事,妾身便將人,送還回來。”

直接要人,福晉肯定不會給,她只能打迂回的戰術了。

董時寧眉頭一挑,這些女人閑著無聊都盯著她的動靜,不過帶了一個丫頭回來,就開始試探她的口風了。

董時寧笑得和善:“完顏妹妹若嫌身邊伺候的人蠢笨,又何必如此麻煩。”

隨即,董時寧朝著門外喊了一聲:“綠水。”

“奴婢在。”綠水邁步而入,應聲答道。

“帶幾個人,將伺候完顏格格的奴才,都遣送回內務府,務必讓內務府派一批伶俐能幹的來。”

“是。”綠水說完,便要去辦。

“慢著。”完顏格格喊了一聲,綠水止住了腳下的步子。

完顏格格又站起身來,看著上首的董時寧說道:“福晉,奴婢身邊的人雖然蠢笨些,但妾身已然用慣了,陡然換了,怕是雅爾檀也不適應了。”

福晉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妙啊。

她不過想借個丫頭,福晉竟然要換了她身邊的人。

這個完顏氏,只會用孩子來堵她的嘴。

“雅爾檀再小,也是主子,有蠢笨的奴才在身邊伺候,萬一出了差錯便是大事,讓內務府換幾個,伺候過小主子的奴才來,雅爾檀定然喜歡。”董時寧說完,看向了站著的綠水。

綠水心領神會,正要去辦,又見完顏格格求情道:“福晉,這些奴才就先留下,讓妾身自己調/教吧,若還是不中用,再遣送回內務府也不遲啊。”

好不容易培養的心腹,豈能就這樣送走。

董時寧並非真心想換走完顏格格身邊的人。

一個兩個也就罷了,若是全部送回內務府,太過惹眼,保不齊旁人知曉了,會如何揣測議論。

眼見完顏格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董時寧也就順勢松了口:“既然你這麽相信他們,那本福晉就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多謝福晉。”完顏格格福身道。

完顏格格自討了個沒趣,也不敢再輕易說話了。

喝了會兒茶,董時寧便叫眾人散了。

——

碧松堂內。

“格格,福晉那般看重丹蕊那丫頭,莫不是真想送給九爺……”

畫眉說著,見著兆佳格格瞪過來,忙閉了口。

兆佳格格悠悠道:“虧你跟了本格格這麽久,這點兒事也瞧不明白。”

“是,奴婢愚鈍,還望格格明示。”畫眉垂眉斂目,訕訕道。

兆佳格格喝了口茶,方才緩緩道:“福晉跟著爺,在暢春園住了幾個月,若是真有心給爺安排美人,早便做了,還用等到現在?既然不是培養分寵的美人,那t就只能是用做心腹了。”

畫眉聽罷,恍然大悟。

“所以在正院,格格是故意找丹蕊問話,勾起完顏格格的好奇心,才有了方才那一出,既借完顏格格的手,試探了福晉的心意,又借福晉的手,打壓了完顏格格的囂張氣焰。”

可謂是一石二鳥啊。

兆佳格格看向畫眉的目光,才多了幾分柔和。

此時的正院內,青柳捧了一沓賬本過來。

董時寧的嫁妝裏,有好幾家鋪子,有專門的掌櫃坐鎮,每月往府裏送一回賬本讓董時寧過目。

這次董時寧一去暢春園,就是幾個月,是以賬本堆積的就多了。

董時寧打開兩本翻了翻,這幾家鋪子,每月都有盈利,但都是中規中矩的,不是太多,但也不至於虧本。

歸根究底,還是這幾家鋪子裏,賣的東西並不是稀罕之物。

只要是京城裏,地段好點的高檔鋪子,裏面都賣有。

至於不同點,就諸如做工、材質、定價這些上的區別。

若是想要利潤高些,多掙些銀子,還是要賣旁人沒有的東西才好。

董時寧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好點子,看著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又嫌累的慌,剩下的便叫青黛來替她看。

——

三日後,五福晉他塔喇氏登門拜訪,是為還董時寧之前借給她的兩千兩銀票。

過了這麽久,若不是他塔喇氏上門,董時寧還真是忘了。

看著檀木八寶紋桌子上的一張面值兩千兩的銀票,董時寧笑著說道:“五嫂,也不必急著還。”

縱使胤祺對他塔喇氏比從前好了許多,但這兩千兩銀票,對於他塔喇氏來說,不是小數目。

他塔喇氏玩笑道:“那可不行,有道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你不收,是怕我下次再找你借錢不成。”

之前在暢春園,他塔喇府送信過來要錢,便是她的弟弟要尋個差遣,少不了使銀子活動關系,只是家中用錢地方多,一時湊不到那麽多。

如今,弟弟的差事,已然有了著落,她也回了貝勒府,雖然與董時寧是親妯娌,但總不好裝聾作啞拖欠著。

“五嫂這般說,我可就收下了。”董時寧說完,向身旁的青黛使了個眼色。

青黛走上前,將桌子上的銀票收起來,邁步走進了內室,將銀票放進了董時寧梳妝臺第二層的一個小盒子裏。

他塔喇氏又與董時寧說笑一會兒,便告辭了。

回五貝勒府的馬車上,丫鬟春雨言道:“福晉,九福晉待您好,又不是刻薄之人,您急著還她銀票,接下來的日子,便要緊巴巴的過了。”

福晉雖然管著貝勒府的中饋,但賬面上的銀錢就那麽多,府裏上到主子吃穿用度,下到奴才的月例,處處都需要銀子,側福晉劉佳氏更是倚仗小阿哥弘昇,一應所需都要最好的。

五爺雖然私下給過福晉體己錢,福晉大多都貼補了娘家,自己就剩那點兒月例銀子過日子了。

他塔喇氏聽罷,只道:“時寧幫我夠多了,欠了人情,銀票若再欠著,我心裏過不去。”

而此時的九貝子府,正院內。

綠雪瞧著董時寧修剪花枝,捏著自己的袖口,猶豫再三,還是走過去,開口道:“福晉,有一事,奴婢不知是否該說。”

對於她身邊的心腹,董時寧一向是隨和的,“說唄,現在又沒有外人。”

綠雪才開口道:“福晉,您早上派我出去采買,我瞧見了五福晉身邊的春雨姐姐,進了當鋪。”

董時寧修剪花枝的動作一頓,眉頭微顰。

當鋪?

難道是手頭的銀錢不夠,又不想欠她的人情,甘願當東西,也要還她。

她倒是小看了,他塔喇氏的那份兒自尊。

他塔喇氏的阿瑪,只是一個員外郎,俸祿應當不高,當初給他塔喇氏的嫁妝,應當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是以入不敷出,只能節儉過日子。

但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開辟渠道,增加收入才是正道。

董時寧若有所思。

隨即,董時寧喊道:“青黛,拿筆墨紙硯來。”

董時寧大筆一揮,寫了滿滿一張,待白紙上的墨汁幹透後,董時寧將紙拿起來遞給青柳,吩咐道:“按照上面列的單子,將東西采買齊了。”

“是,奴婢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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