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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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我看到新聞了, 你辭職了？”喬思然問，身子側了側，讓擦身而過的路人先過去。
許承嶼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 但也只敢虛虛地攬著。
“是被罷免了。”他回答, 仿佛被罷免不是丟人的事，“你也別擔心，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喬思然咕噥了句：“我沒擔心。”
許承嶼停下腳步, 喬思然走了幾步才發現他沒跟上來。她站住，回頭看他，“怎麽了？”
“喬思然, 你就不能哄我兩句？”這女人真會惹他生氣，心底剛溢出來的一點幸福感還沒膨脹就如被戳破的泡沫，“噗”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那我確實沒擔心你。”
喬思然皺起了眉頭。
她就不懂了，這男人怎麽那麽難搞。他不是挺能耐的嗎，許氏不做了，肯定也會另求發展, 怎麽可能從此一蹶不振呢。既然如此, 她一個如今失業在家的人有什麽好擔心他這個個人身價上百億的人今後的發展？說句沒擔心他，他怎麽就發起嗲來了？
“喬思然，你氣死我算了！”許承嶼氣得夠嗆，說話都粗聲粗氣的。
她真的無語死了。
到底是誰哄出來的臭男人, 死傲嬌死傲嬌的。
“許承嶼！”喬思然也吼他, “幼兒園小朋友如今都不需要人哄了，你怎麽還不如人家小朋友呢？”
她一點不想跟這個矯情貨多費口舌，轉身就走, 才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許承嶼叫：“喬思然！”
許承嶼趕上來, 與她並行，“說好陪你到地鐵站的。”
***
回飯店的路上，許承嶼的微信響了。
他從大衣兜裏掏出手機，發現是曾子瑜發來的消息。
曾子瑜：【你沒事吧？出去好久了。】
曾子瑜：【周齊說出去找你。】
許承嶼笑了笑。
送喬思然去了地鐵站，本想送她到家的，但喬思然不肯，他怕惹她不開心，也沒堅持。看著她刷了手機，進了站，他才折回來，一來一去耗了點時間，難怪包間裏的幾位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稍微加快了步伐，離飯店一條街的地方，正好撞上疾步走來的周齊。
“承嶼哥，你沒事吧？怎麽去了那麽久？”周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許承嶼輕輕一擡肩，將周齊的手甩下去。
“沒事。”許承嶼回答，一面將大衣攏了攏，加快步伐。
雨雪更大了，夾雜著雪粒子的風吹過，冷颼颼的，周齊也哆嗦地縮了縮頭：“承嶼哥，圍巾借我戴一下，我冷死了！”
“不借。”許承嶼想起在地鐵站喬思然一定要把圍巾還給他。她謝過他，還跟他說，戒指不方便通過快遞寄，她會去趟瀾清名邸給他送去。
他哪裏會聽不明白。喬思然是在跟他劃清界限。她跟他算得清清楚楚，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不收他的戒指，她的態度很明確——她沒答應。
他低下頭，將下巴埋進圍巾裏。
熟悉的清甜氣息沖進了鼻腔。
許承嶼楞怔了兩秒，垂眸笑了。
他伸手去摸頸上的圍巾，心裏道：感情裏，其實不全是痛苦。
***
年後，喬思然去了趟瀾清名邸，許承嶼不在，她把戒指交給了王嫂。王嫂握著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嘮嘮叨叨了許久。
四月底，喬思然誕下了一名男嬰，孩子跟她姓，取名一個慕字。
機票訂的是八月底的。出國前，她去了一趟蘇寒那兒，想跟蘇寒還有馬卡龍告個別。
她沒見到馬卡龍。蘇寒告訴他，馬卡龍被人領養了，他回訪過幾次，領養者對馬卡龍很好，她可以放心。
喬思然有點遺憾沒見到馬卡龍，卻也為t馬卡龍有個好的去處高興。
八月底，談煙和傅尋之送她去機場。
辦完登機手續，喬思然跟談煙擁抱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了，還要過安檢，過出入境，我就不耽擱了。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嗎？”
談煙點頭，眼眶一下子紅了：“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我小侄子。”
“我知道的，你放心。”喬思然又看向抱著喬慕的傅尋之，“照顧好阿煙。”
傅尋之摟住談煙的肩膀，認真道：“我會的。”
喬思然從他手中接過孩子。
談煙抿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說：“思然姐，其實……”
“什麽？”喬思然問。
談煙搖了搖頭，半晌，她才故作輕快地說：“沒什麽。思然姐，你一路平安。”
看著她過了安檢，談煙眼淚落了下來。
傅尋之將談煙按進自己懷裏，輕拍她的後背：“他不想她知道，總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她以為她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傅尋之把她抱得更緊了。
***
在國外的生活單調又充實。
一個星期二十多小時的課程。
租的公寓距醫學院三、四百米的樣子，步行也就十幾分鐘。
合租室友林希羽是醫學院大二的學生。小姑娘很好打交道，空餘時間總是幫忙帶喬慕，用她的話來說，以前在家的時候帶過小侄子，帶喬慕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開學前，阿煙派了位有經驗的月嫂過來，說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上課，有月嫂可以幫她分攤點。
阿煙給月嫂安排了喬思然隔壁的公寓，這樣也不影響喬思然和她室友的正常生活。
這先斬後奏的，喬思然也沒法拒絕，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本想安定下來後就去找份周末工打，補貼點家用，沒想到在這之前接到了湯雯的電話。
湯雯：“思然，工作你還沒開始找吧？”
喬思然一面給孩子換尿片，一面跟湯雯講：“還沒呢，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找。”
“那就好。是這樣的，我們SVIP病房有個病人，晚上睡不好覺，想找人給他睡前念外文書。但那位先生脾氣不大好，給他找了幾個人，他把人家給罵走了，嫌人家聲音不好聽，發音不標準，反正就各種不滿意。他家裏人也很頭疼。我就想，你聲音又好聽，外語也不錯，要不……這工作你試試？”
“給人念書？”喬思然換好尿片，把孩子放在爬行墊上讓他自己玩。
湯雯：“我想先問問你要不要試試。你看啊，我們SVIP病房的病人，非富即貴，報酬方面你肯定不用擔心的。再說，這個工作你要是接下來的話，在家裏也可以做，之前幾位也是遠程給病人念書的，這樣空出來的時間你可以多照顧照顧孩子，豈不是兩全其美？就是那位先生脾氣不太好，喜歡罵人。反正，你先考慮一下，要是覺得可以試試，我就幫你去問問。”
喬思然看著啃小jiojio的喬慕，心下不忍。
她彎下腰來，把孩子抱在腿上，對湯雯說：“我想試試。”
不就脾氣不好麽，以前做護士的時候，也沒少遇到脾氣暴躁的病人，不也得忍下來。若是真像湯雯說的，只要念念書，倒比做周末工要輕松多了。最主要的是，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照顧小喬慕。
“那說定了，我去問問，這幾天就給你答案。”湯雯聲音明顯輕快了很多。
“湯雯，”喬思然輕咳一聲，“謝謝！”
“跟我還客氣！你就等我消息吧！”
三天後，湯雯給了答覆。
湯雯再三打招呼，那位先生脾氣不好，有時候會罵人。
喬思然倒不是很在意這一點。對方開出的報酬比她預計的要高很多，多到她不用另外打零工就夠支付住宿費和生活費。
每天，只要中午抽出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和她現有的上課時間完全不沖突。
她加了程先生的微信，對方很快回加她。
喬思然斟酌著怎麽打招呼，對面程先生已經發信息過來了。
程：【先從《Gone Girl》* 開始讀起。明天開始，每晚十一點，我不喜歡不準時的人。】
喬思然：【好的，程先生。】
程：【那明天見。】
喬思然：【明天見，程先生。】
退出微信，喬思然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Gone Girl》*當年也算得上暢銷書，應該不難搞到。目前來看，這位程先生似乎沒有湯雯說的那麽壞脾氣，僅僅要求她準時。喬思然覺得這個要求很合理，她也不喜歡不準時的人。
她對這位程先生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
蘇城某高級會所裏。
許承嶼一個人靠坐在角落的沙發裏玩手機，無視包間中央圍著麻將桌打麻將的眾人。
周齊湊過來：“和誰聊呢？”他今天手氣不好，連輸六局，搞得他也沒心思繼續玩了，便退了下來換人上桌。
許承嶼將手機摁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和你有關？”
“哥，我就隨口這麽一問，你不用這態度吧？”周齊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嘿嘿道，“你不給我看我也知道是誰。不就是小嫂嫂嘛。”
在一起的時候不當真，分開了倒窮追不舍了。退了和梁家的婚事，放棄和智啟的合作，最後還落得被踢出許氏，誰見了不說一聲活該啊。
就算他那樣的花花公子，對每段感情那可都是真心付出的，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不寵著自己女朋友的道理，以至於分手後，每任女朋友說起他時還會誇兩句。
這點承嶼哥就不如他了。
許承嶼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周齊“嘿嘿”一笑：“承嶼哥，你也別不好意思承認了，圈裏都在傳呢。”
“傳什麽了？”許承嶼將手機塞回褲兜裏，漫不經心地開口。
“啊？你不知道啊？他們是不是把你屏蔽了？你手機拿來我看看！”見許承嶼臉色發黑，周齊收斂了點，“其實也沒傳什麽，哥你自己做過的事你不是比我要清楚麽？對了，公司那幾位被開除的，是不是因為得罪了你家的小護士？我聽他們說，那幾位離開許氏後，找工作處處碰壁，哥你是不是……”
許承嶼微微嗤笑。
在南城和他道別的時候，喬思然曾說“他身邊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員工沒有一個看得起她，在他們眼裏她就是一個被包養的賤貨而已”。彼時，他還想著喬思然指的大約是在酒吧替他擋酒的那回。後來回味過來，又覺得她指的不僅是那回，不然沒有“他的員工”一說。
從華西回來後，公司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交接工作。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出監控。
監控很好調，喬思然統共只去過一回公司。
看完監控，他臉都青了。
當即他就開除了前臺譏笑喬思然的那幾位。
除了前臺的幾位，一並被開除的還有陳助理。
至於周齊說的“找工作處處碰壁”，他承認，是他從中作梗。
他也清楚，做這些並無法彌補喬思然受到的委屈。
讓喬思然受委屈的罪魁禍首明明是他自己。
是他的不在意，他的無所謂給了這些人錯誤的暗示。
想到因為他的緣故，阿狗阿貓都敢對喬思然蹬鼻子上臉，他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刀似的。
以前發生的，他無法彌補，但從現在起，他一定不會再讓喬思然受一點點委屈。
國內時間，晚上十一點缺兩分鐘。
喬思然安頓好小喬慕，點開微信。
她先發了個信息過去。
那邊，程先生回覆得很快。
程：【很準時。】
喬思然才看完程先生發來的回覆，微信通話便響起。
她戴上藍牙耳機，接了電話。
對面傳來了程先生的聲音：“可以開始了，喬小姐。”
他的聲線很低。
喬思然楞了一下。
這個聲音讓她想起某人。
不過，應該是她想多了。
“那我開始了。”喬思然翻開書，念了起來。
那頭，許承嶼靠在書房的辦公椅椅背上閉目養神。
不止一次，他想對她說，她的聲音很好聽。
她有著世界上最能感染人心的嗓音。就算隔著手機，音質有點失真，他還是想說，真好聽。
當然，他也只在自己心中感嘆一下。
自從去年年底在街上偶遇後，他已經大半年沒和喬思然說上過話了。
他很想她，卻也不敢貿然出現在她面前。
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其實全程陪著她。
生產並不很順利。
喬思然失了t好多血。
護士說醫院血漿庫存不足時，他緊握著她的手，心臟有一瞬停止了跳動。
從來沒有哪個時刻讓他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了恐懼。
出產房的時候，他的手還止不住地顫抖。產房外，傅尋之有些同情地拍拍他，說：“出去抽一支吧。”
他確實需要一支煙。
接過傅尋之遞過來的煙，點燃，許承嶼狠狠地吸了一口。
“不要跟思然說我來過。”許承嶼說。
“好。”傅尋之答應下來，“抽血的事……？”
“也別提。”
傅尋之點頭。
“她流了好多血。”許承嶼靠在樹幹上，想到那些血，他閉上眼，又抽了口煙，手還抖著，煙都夾不住，“她一定很疼……”
“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許承嶼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真是奇怪，許氏和傅氏沒有過生意上的往來，偶爾在峰會或是其他正式場合碰了面也只是點個頭的交情。
唯一一次在非正式場合見面是在SCREWDRIVER酒吧。那時傅尋之帶走了替喬思然擋酒的談煙，還有喝得半醉的喬思然。
後來他才知道，談煙是傅尋之的前妻，也是談爅的妹妹。在談爅出事之前，談煙曾一度稱呼喬思然——“小嫂嫂”。
而現在，他卻在跟這個男人聊喬思然。
“我曾跟她說拿掉這個孩子。”他聲音幾乎沒有起伏，“我愚蠢、自負，自以為是。以為就算是心裏是有點喜歡她的，也絕沒有要娶她的地步。
“既然不會娶她，那這個孩子就不該生下來。”
傅尋之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抽一口。他不常抽煙，只是一晚上沒閉眼，實在有點熬不住。
他不由瞄了許承嶼一眼。
許承嶼臉色白得嚇人，滿眼通紅。
聽說他身體不好，做過心臟移植手術。經過昨晚一整晚的折騰，又被抽了那麽多血，他甚至吃驚，這個男人還能站在這裏跟他說心裏話。
“可是不是這樣的。她離開後我才意識到不是她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她。
“她現在不願見我，我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我只想她，還有孩子，都好好的，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傅尋之把煙頭摁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說：“我聽阿煙說，喬小姐要出國留學去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要讀書，還要打工會很辛苦。阿煙說要幫她，但她拒絕了。”
許承嶼笑了。
這確實是喬思然的作風，習慣了一個人應付所有。
孩子的哭聲傳來，喬思然讀書的聲音戛然而止。
小喬慕的哭聲將許承嶼思緒拉了回來：“是孩子在哭嗎？”
“是我兒子，他醒了。”喬思然說，她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哄。
許承嶼想起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從醫生手裏抱過孩子。
小喬慕皺巴巴的，臉上的細毛還沒褪去，很醜。
他望著孩子，心臟疼得鉆心。
這個他曾經說要拿掉的孩子，他和思然的孩子，正伸過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拇指。
和喬思然分手後，他的大部分時候都是患得患失的，卻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如此難受過。
“孩子……”許承嶼想問問孩子怎麽了，又意識到自己沒有立場，只好改口說，“你先哄孩子吧。”
喬思然：“……”說好的脾氣很壞呢？沒當場炒了她，還讓她先哄孩子？
小喬慕很乖，喬思然哄了他一會兒他便不哭了，窩在媽媽懷裏，拽著喬思然的一小撮發絲“咿咿呀呀”玩。
“程先生，您還在聽嗎？”喬思然問。
許承嶼：“在的。”
“抱歉，打擾您聽書了。”
“無妨。”
“那我繼續？”
“嗯，你繼續。”
喬思然算是發現了，這位程先生就是不愛說話，其實心眼還挺好的。
***
林希羽回來的時候，喬思然正在做飯，小喬慕在爬行墊上爬來爬去，月嫂在一旁看著他。
換好鞋，林希羽抱起小喬慕吧唧親了一口，小喬慕咯咯咯笑了起來，糊了她一臉口水。
“考得怎麽樣？”喬思然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還行吧。”林希羽嗅了嗅，走進廚房，“思然姐，你在燉什麽？怎麽那麽香？”
“燉了個雞湯，一會兒我們都補補。”
雞湯燉了一下午了。雞是中國人店裏賣的熱氣老母雞，香味撲鼻。她留了點雞湯下來，明天早上可以做個雞湯面吃。
這兩個星期，她和林希羽兩個人都在應付考試，覺沒睡好，飯沒吃好，臉色都菜了。
喬思然明、後天兩天還剩兩門功課要考，好在忙完這陣子，接下來有挺長時間的假期，她可以好好照顧小喬慕。
“思然姐，你今年回國過年嗎？”林希羽一面逗著孩子，一面問。
喬思然楞怔。
“不回去。”她回答，反問，“你呢？”
“我媽要我回去，機票也給我訂好了。”林希羽心裏也煩。她才大二，母親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她安排相親對象了。
喬思然把火熄了，把炒好的空心菜盛在了盤裏。
“有家裏人想你多好啊。”
談煙也問過她今年帶孩子回去不。她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算了，到底路途太遠，更何況談煙要生了，她不想阿煙還分心她的事。
林希羽小聲抱怨：“我媽哪裏是想我啊，她是想我回去相親。”
“你那麽多男孩子追，不需要相親吧？”喬思然抽了張紙巾，替小喬慕輕輕地抹去嘴邊的口水。
“可我媽只相信她自己的眼光，認為她介紹的人才靠譜。”
喬思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思然姐，其實我有喜歡的男生了。”
“有喜歡的男生了，為什麽不跟阿姨說清楚？”
林希羽逗著小喬慕，回答：“這不是他還沒表白麽。”
喬思然笑著：“那是沒法跟阿姨說了。是學院裏的同學？”
林希羽點頭。
喬思然：“你們什麽個情況？”
“什麽個情況啊？大概就是我單相思，然後他的心思還不確定。”林希羽苦著臉，“思然姐，你是過來人，要怎麽才知道對方是不是喜歡你啊？”
“就是他做什麽都把你放第一吧。”喬思然想起了談爅，不由得有些悵然，“不會讓你委屈，不會讓你為難，不會讓你受傷害，不會不在意你的感受。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擋在你面前，為你拼命！”
“真的有這樣的男人嗎？”林希羽瞪著小喬慕問道。
喬思然笑了：“怎麽沒有？”她曾經就被這樣一個人愛過啊！
林希羽：“是小喬慕的爸爸？”
剛問出口，林希羽就發現不對勁了。要是真是小喬慕的爸爸，思然姐也不會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了。這小半年來，她也沒見過有男性朋友來找思然姐。哪有很相愛的人那麽長時間不聞不問的。
果然，喬思然的臉色白了白。
“不是。”她輕聲否認。
***
轉眼便到了大年夜。
今年除夕恰逢一月最後一天，考完試第二個星期，林希羽就回國了，喬思然讓月嫂也回國跟家裏人一起過年。
喬思然早早地餵了小喬慕奶喝，又餵了他吃了小半碗蛋羹，才自己做了頓簡單的年夜飯。
程先生前兩天發了超大紅包給她，算提前祝她新年快樂了，末了，還說了這幾日不用讀書，權當是過年放假。
喬思然哄了孩子睡覺，手機開始響個不停，阿煙，還有以前醫院裏的同事都給她發了新年祝福。她收了好多紅包，也發了好多，一番熱鬧下來，到了新年倒計時的時候。
手機鈴聲響起。
是許承嶼打來的。
喬思然有點意外。
自前一年冬天他們在街上偶遇後，這一年多來，他們沒有聯系過，連信息都沒有發過。
她劃開接聽鍵：“餵？”
“思然！”許承嶼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新年快樂！”
遠處，有絢麗的煙花綻開，不如國內的壯觀，但依舊絢爛。
喬思然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同一時刻，她聽到手機裏傳來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神同步。
她下意識地往樓下看。
客廳的陽臺是靠街的，可以看到馬路對面的人行道。
許承嶼斜倚在對面的咖啡館門前，下頜揚起，擡頭望著她這邊。
咖啡館這個時間點不在營業中，但門前的小燈是通宵亮著的。淡橘色的燈光打在許承嶼的臉上，勾勒出他深邃的面部輪廓。
喬思然微微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
“思然……”許久，許承嶼開了口，聲音有點沙啞，“我還沒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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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新聞了, 你辭職了？”喬思然問，身子側了側，讓擦身而過的路人先過去。
許承嶼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 但也只敢虛虛地攬著。
“是被罷免了。”他回答, 仿佛被罷免不是丟人的事，“你也別擔心，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喬思然咕噥了句：“我沒擔心。”
許承嶼停下腳步, 喬思然走了幾步才發現他沒跟上來。她站住，回頭看他，“怎麽了？”
“喬思然, 你就不能哄我兩句？”這女人真會惹他生氣，心底剛溢出來的一點幸福感還沒膨脹就如被戳破的泡沫，“噗”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那我確實沒擔心你。”
喬思然皺起了眉頭。
她就不懂了，這男人怎麽那麽難搞。他不是挺能耐的嗎，許氏不做了，肯定也會另求發展, 怎麽可能從此一蹶不振呢。既然如此, 她一個如今失業在家的人有什麽好擔心他這個個人身價上百億的人今後的發展？說句沒擔心他，他怎麽就發起嗲來了？
“喬思然，你氣死我算了！”許承嶼氣得夠嗆，說話都粗聲粗氣的。
她真的無語死了。
到底是誰哄出來的臭男人, 死傲嬌死傲嬌的。
“許承嶼！”喬思然也吼他, “幼兒園小朋友如今都不需要人哄了，你怎麽還不如人家小朋友呢？”
她一點不想跟這個矯情貨多費口舌，轉身就走, 才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許承嶼叫：“喬思然！”
許承嶼趕上來, 與她並行，“說好陪你到地鐵站的。”
***
回飯店的路上，許承嶼的微信響了。
他從大衣兜裏掏出手機，發現是曾子瑜發來的消息。
曾子瑜：【你沒事吧？出去好久了。】
曾子瑜：【周齊說出去找你。】
許承嶼笑了笑。
送喬思然去了地鐵站，本想送她到家的，但喬思然不肯，他怕惹她不開心，也沒堅持。看著她刷了手機，進了站，他才折回來，一來一去耗了點時間，難怪包間裏的幾位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稍微加快了步伐，離飯店一條街的地方，正好撞上疾步走來的周齊。
“承嶼哥，你沒事吧？怎麽去了那麽久？”周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許承嶼輕輕一擡肩，將周齊的手甩下去。
“沒事。”許承嶼回答，一面將大衣攏了攏，加快步伐。
雨雪更大了，夾雜著雪粒子的風吹過，冷颼颼的，周齊也哆嗦地縮了縮頭：“承嶼哥，圍巾借我戴一下，我冷死了！”
“不借。”許承嶼想起在地鐵站喬思然一定要把圍巾還給他。她謝過他，還跟他說，戒指不方便通過快遞寄，她會去趟瀾清名邸給他送去。
他哪裏會聽不明白。喬思然是在跟他劃清界限。她跟他算得清清楚楚，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不收他的戒指，她的態度很明確——她沒答應。
他低下頭，將下巴埋進圍巾裏。
熟悉的清甜氣息沖進了鼻腔。
許承嶼楞怔了兩秒，垂眸笑了。
他伸手去摸頸上的圍巾，心裏道：感情裏，其實不全是痛苦。
***
年後，喬思然去了趟瀾清名邸，許承嶼不在，她把戒指交給了王嫂。王嫂握著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嘮嘮叨叨了許久。
四月底，喬思然誕下了一名男嬰，孩子跟她姓，取名一個慕字。
機票訂的是八月底的。出國前，她去了一趟蘇寒那兒，想跟蘇寒還有馬卡龍告個別。
她沒見到馬卡龍。蘇寒告訴他，馬卡龍被人領養了，他回訪過幾次，領養者對馬卡龍很好，她可以放心。
喬思然有點遺憾沒見到馬卡龍，卻也為t馬卡龍有個好的去處高興。
八月底，談煙和傅尋之送她去機場。
辦完登機手續，喬思然跟談煙擁抱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了，還要過安檢，過出入境，我就不耽擱了。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嗎？”
談煙點頭，眼眶一下子紅了：“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我小侄子。”
“我知道的，你放心。”喬思然又看向抱著喬慕的傅尋之，“照顧好阿煙。”
傅尋之摟住談煙的肩膀，認真道：“我會的。”
喬思然從他手中接過孩子。
談煙抿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說：“思然姐，其實……”
“什麽？”喬思然問。
談煙搖了搖頭，半晌，她才故作輕快地說：“沒什麽。思然姐，你一路平安。”
看著她過了安檢，談煙眼淚落了下來。
傅尋之將談煙按進自己懷裏，輕拍她的後背：“他不想她知道，總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她以為她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傅尋之把她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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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外的生活單調又充實。
一個星期二十多小時的課程。
租的公寓距醫學院三、四百米的樣子，步行也就十幾分鐘。
合租室友林希羽是醫學院大二的學生。小姑娘很好打交道，空餘時間總是幫忙帶喬慕，用她的話來說，以前在家的時候帶過小侄子，帶喬慕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開學前，阿煙派了位有經驗的月嫂過來，說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上課，有月嫂可以幫她分攤點。
阿煙給月嫂安排了喬思然隔壁的公寓，這樣也不影響喬思然和她室友的正常生活。
這先斬後奏的，喬思然也沒法拒絕，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本想安定下來後就去找份周末工打，補貼點家用，沒想到在這之前接到了湯雯的電話。
湯雯：“思然，工作你還沒開始找吧？”
喬思然一面給孩子換尿片，一面跟湯雯講：“還沒呢，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找。”
“那就好。是這樣的，我們SVIP病房有個病人，晚上睡不好覺，想找人給他睡前念外文書。但那位先生脾氣不大好，給他找了幾個人，他把人家給罵走了，嫌人家聲音不好聽，發音不標準，反正就各種不滿意。他家裏人也很頭疼。我就想，你聲音又好聽，外語也不錯，要不……這工作你試試？”
“給人念書？”喬思然換好尿片，把孩子放在爬行墊上讓他自己玩。
湯雯：“我想先問問你要不要試試。你看啊，我們SVIP病房的病人，非富即貴，報酬方面你肯定不用擔心的。再說，這個工作你要是接下來的話，在家裏也可以做，之前幾位也是遠程給病人念書的，這樣空出來的時間你可以多照顧照顧孩子，豈不是兩全其美？就是那位先生脾氣不太好，喜歡罵人。反正，你先考慮一下，要是覺得可以試試，我就幫你去問問。”
喬思然看著啃小jiojio的喬慕，心下不忍。
她彎下腰來，把孩子抱在腿上，對湯雯說：“我想試試。”
不就脾氣不好麽，以前做護士的時候，也沒少遇到脾氣暴躁的病人，不也得忍下來。若是真像湯雯說的，只要念念書，倒比做周末工要輕松多了。最主要的是，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照顧小喬慕。
“那說定了，我去問問，這幾天就給你答案。”湯雯聲音明顯輕快了很多。
“湯雯，”喬思然輕咳一聲，“謝謝！”
“跟我還客氣！你就等我消息吧！”
三天後，湯雯給了答覆。
湯雯再三打招呼，那位先生脾氣不好，有時候會罵人。
喬思然倒不是很在意這一點。對方開出的報酬比她預計的要高很多，多到她不用另外打零工就夠支付住宿費和生活費。
每天，只要中午抽出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和她現有的上課時間完全不沖突。
她加了程先生的微信，對方很快回加她。
喬思然斟酌著怎麽打招呼，對面程先生已經發信息過來了。
程：【先從《Gone Girl》* 開始讀起。明天開始，每晚十一點，我不喜歡不準時的人。】
喬思然：【好的，程先生。】
程：【那明天見。】
喬思然：【明天見，程先生。】
退出微信，喬思然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Gone Girl》*當年也算得上暢銷書，應該不難搞到。目前來看，這位程先生似乎沒有湯雯說的那麽壞脾氣，僅僅要求她準時。喬思然覺得這個要求很合理，她也不喜歡不準時的人。
她對這位程先生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
蘇城某高級會所裏。
許承嶼一個人靠坐在角落的沙發裏玩手機，無視包間中央圍著麻將桌打麻將的眾人。
周齊湊過來：“和誰聊呢？”他今天手氣不好，連輸六局，搞得他也沒心思繼續玩了，便退了下來換人上桌。
許承嶼將手機摁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和你有關？”
“哥，我就隨口這麽一問，你不用這態度吧？”周齊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嘿嘿道，“你不給我看我也知道是誰。不就是小嫂嫂嘛。”
在一起的時候不當真，分開了倒窮追不舍了。退了和梁家的婚事，放棄和智啟的合作，最後還落得被踢出許氏，誰見了不說一聲活該啊。
就算他那樣的花花公子，對每段感情那可都是真心付出的，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不寵著自己女朋友的道理，以至於分手後，每任女朋友說起他時還會誇兩句。
這點承嶼哥就不如他了。
許承嶼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周齊“嘿嘿”一笑：“承嶼哥，你也別不好意思承認了，圈裏都在傳呢。”
“傳什麽了？”許承嶼將手機塞回褲兜裏，漫不經心地開口。
“啊？你不知道啊？他們是不是把你屏蔽了？你手機拿來我看看！”見許承嶼臉色發黑，周齊收斂了點，“其實也沒傳什麽，哥你自己做過的事你不是比我要清楚麽？對了，公司那幾位被開除的，是不是因為得罪了你家的小護士？我聽他們說，那幾位離開許氏後，找工作處處碰壁，哥你是不是……”
許承嶼微微嗤笑。
在南城和他道別的時候，喬思然曾說“他身邊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員工沒有一個看得起她，在他們眼裏她就是一個被包養的賤貨而已”。彼時，他還想著喬思然指的大約是在酒吧替他擋酒的那回。後來回味過來，又覺得她指的不僅是那回，不然沒有“他的員工”一說。
從華西回來後，公司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交接工作。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出監控。
監控很好調，喬思然統共只去過一回公司。
看完監控，他臉都青了。
當即他就開除了前臺譏笑喬思然的那幾位。
除了前臺的幾位，一並被開除的還有陳助理。
至於周齊說的“找工作處處碰壁”，他承認，是他從中作梗。
他也清楚，做這些並無法彌補喬思然受到的委屈。
讓喬思然受委屈的罪魁禍首明明是他自己。
是他的不在意，他的無所謂給了這些人錯誤的暗示。
想到因為他的緣故，阿狗阿貓都敢對喬思然蹬鼻子上臉，他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刀似的。
以前發生的，他無法彌補，但從現在起，他一定不會再讓喬思然受一點點委屈。
國內時間，晚上十一點缺兩分鐘。
喬思然安頓好小喬慕，點開微信。
她先發了個信息過去。
那邊，程先生回覆得很快。
程：【很準時。】
喬思然才看完程先生發來的回覆，微信通話便響起。
她戴上藍牙耳機，接了電話。
對面傳來了程先生的聲音：“可以開始了，喬小姐。”
他的聲線很低。
喬思然楞了一下。
這個聲音讓她想起某人。
不過，應該是她想多了。
“那我開始了。”喬思然翻開書，念了起來。
那頭，許承嶼靠在書房的辦公椅椅背上閉目養神。
不止一次，他想對她說，她的聲音很好聽。
她有著世界上最能感染人心的嗓音。就算隔著手機，音質有點失真，他還是想說，真好聽。
當然，他也只在自己心中感嘆一下。
自從去年年底在街上偶遇後，他已經大半年沒和喬思然說上過話了。
他很想她，卻也不敢貿然出現在她面前。
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其實全程陪著她。
生產並不很順利。
喬思然失了t好多血。
護士說醫院血漿庫存不足時，他緊握著她的手，心臟有一瞬停止了跳動。
從來沒有哪個時刻讓他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了恐懼。
出產房的時候，他的手還止不住地顫抖。產房外，傅尋之有些同情地拍拍他，說：“出去抽一支吧。”
他確實需要一支煙。
接過傅尋之遞過來的煙，點燃，許承嶼狠狠地吸了一口。
“不要跟思然說我來過。”許承嶼說。
“好。”傅尋之答應下來，“抽血的事……？”
“也別提。”
傅尋之點頭。
“她流了好多血。”許承嶼靠在樹幹上，想到那些血，他閉上眼，又抽了口煙，手還抖著，煙都夾不住，“她一定很疼……”
“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許承嶼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真是奇怪，許氏和傅氏沒有過生意上的往來，偶爾在峰會或是其他正式場合碰了面也只是點個頭的交情。
唯一一次在非正式場合見面是在SCREWDRIVER酒吧。那時傅尋之帶走了替喬思然擋酒的談煙，還有喝得半醉的喬思然。
後來他才知道，談煙是傅尋之的前妻，也是談爅的妹妹。在談爅出事之前，談煙曾一度稱呼喬思然——“小嫂嫂”。
而現在，他卻在跟這個男人聊喬思然。
“我曾跟她說拿掉這個孩子。”他聲音幾乎沒有起伏，“我愚蠢、自負，自以為是。以為就算是心裏是有點喜歡她的，也絕沒有要娶她的地步。
“既然不會娶她，那這個孩子就不該生下來。”
傅尋之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抽一口。他不常抽煙，只是一晚上沒閉眼，實在有點熬不住。
他不由瞄了許承嶼一眼。
許承嶼臉色白得嚇人，滿眼通紅。
聽說他身體不好，做過心臟移植手術。經過昨晚一整晚的折騰，又被抽了那麽多血，他甚至吃驚，這個男人還能站在這裏跟他說心裏話。
“可是不是這樣的。她離開後我才意識到不是她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她。
“她現在不願見我，我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我只想她，還有孩子，都好好的，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傅尋之把煙頭摁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說：“我聽阿煙說，喬小姐要出國留學去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要讀書，還要打工會很辛苦。阿煙說要幫她，但她拒絕了。”
許承嶼笑了。
這確實是喬思然的作風，習慣了一個人應付所有。
孩子的哭聲傳來，喬思然讀書的聲音戛然而止。
小喬慕的哭聲將許承嶼思緒拉了回來：“是孩子在哭嗎？”
“是我兒子，他醒了。”喬思然說，她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哄。
許承嶼想起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從醫生手裏抱過孩子。
小喬慕皺巴巴的，臉上的細毛還沒褪去，很醜。
他望著孩子，心臟疼得鉆心。
這個他曾經說要拿掉的孩子，他和思然的孩子，正伸過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拇指。
和喬思然分手後，他的大部分時候都是患得患失的，卻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如此難受過。
“孩子……”許承嶼想問問孩子怎麽了，又意識到自己沒有立場，只好改口說，“你先哄孩子吧。”
喬思然：“……”說好的脾氣很壞呢？沒當場炒了她，還讓她先哄孩子？
小喬慕很乖，喬思然哄了他一會兒他便不哭了，窩在媽媽懷裏，拽著喬思然的一小撮發絲“咿咿呀呀”玩。
“程先生，您還在聽嗎？”喬思然問。
許承嶼：“在的。”
“抱歉，打擾您聽書了。”
“無妨。”
“那我繼續？”
“嗯，你繼續。”
喬思然算是發現了，這位程先生就是不愛說話，其實心眼還挺好的。
***
林希羽回來的時候，喬思然正在做飯，小喬慕在爬行墊上爬來爬去，月嫂在一旁看著他。
換好鞋，林希羽抱起小喬慕吧唧親了一口，小喬慕咯咯咯笑了起來，糊了她一臉口水。
“考得怎麽樣？”喬思然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還行吧。”林希羽嗅了嗅，走進廚房，“思然姐，你在燉什麽？怎麽那麽香？”
“燉了個雞湯，一會兒我們都補補。”
雞湯燉了一下午了。雞是中國人店裏賣的熱氣老母雞，香味撲鼻。她留了點雞湯下來，明天早上可以做個雞湯面吃。
這兩個星期，她和林希羽兩個人都在應付考試，覺沒睡好，飯沒吃好，臉色都菜了。
喬思然明、後天兩天還剩兩門功課要考，好在忙完這陣子，接下來有挺長時間的假期，她可以好好照顧小喬慕。
“思然姐，你今年回國過年嗎？”林希羽一面逗著孩子，一面問。
喬思然楞怔。
“不回去。”她回答，反問，“你呢？”
“我媽要我回去，機票也給我訂好了。”林希羽心裏也煩。她才大二，母親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她安排相親對象了。
喬思然把火熄了，把炒好的空心菜盛在了盤裏。
“有家裏人想你多好啊。”
談煙也問過她今年帶孩子回去不。她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算了，到底路途太遠，更何況談煙要生了，她不想阿煙還分心她的事。
林希羽小聲抱怨：“我媽哪裏是想我啊，她是想我回去相親。”
“你那麽多男孩子追，不需要相親吧？”喬思然抽了張紙巾，替小喬慕輕輕地抹去嘴邊的口水。
“可我媽只相信她自己的眼光，認為她介紹的人才靠譜。”
喬思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思然姐，其實我有喜歡的男生了。”
“有喜歡的男生了，為什麽不跟阿姨說清楚？”
林希羽逗著小喬慕，回答：“這不是他還沒表白麽。”
喬思然笑著：“那是沒法跟阿姨說了。是學院裏的同學？”
林希羽點頭。
喬思然：“你們什麽個情況？”
“什麽個情況啊？大概就是我單相思，然後他的心思還不確定。”林希羽苦著臉，“思然姐，你是過來人，要怎麽才知道對方是不是喜歡你啊？”
“就是他做什麽都把你放第一吧。”喬思然想起了談爅，不由得有些悵然，“不會讓你委屈，不會讓你為難，不會讓你受傷害，不會不在意你的感受。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擋在你面前，為你拼命！”
“真的有這樣的男人嗎？”林希羽瞪著小喬慕問道。
喬思然笑了：“怎麽沒有？”她曾經就被這樣一個人愛過啊！
林希羽：“是小喬慕的爸爸？”
剛問出口，林希羽就發現不對勁了。要是真是小喬慕的爸爸，思然姐也不會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了。這小半年來，她也沒見過有男性朋友來找思然姐。哪有很相愛的人那麽長時間不聞不問的。
果然，喬思然的臉色白了白。
“不是。”她輕聲否認。
***
轉眼便到了大年夜。
今年除夕恰逢一月最後一天，考完試第二個星期，林希羽就回國了，喬思然讓月嫂也回國跟家裏人一起過年。
喬思然早早地餵了小喬慕奶喝，又餵了他吃了小半碗蛋羹，才自己做了頓簡單的年夜飯。
程先生前兩天發了超大紅包給她，算提前祝她新年快樂了，末了，還說了這幾日不用讀書，權當是過年放假。
喬思然哄了孩子睡覺，手機開始響個不停，阿煙，還有以前醫院裏的同事都給她發了新年祝福。她收了好多紅包，也發了好多，一番熱鬧下來，到了新年倒計時的時候。
手機鈴聲響起。
是許承嶼打來的。
喬思然有點意外。
自前一年冬天他們在街上偶遇後，這一年多來，他們沒有聯系過，連信息都沒有發過。
她劃開接聽鍵：“餵？”
“思然！”許承嶼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新年快樂！”
遠處，有絢麗的煙花綻開，不如國內的壯觀，但依舊絢爛。
喬思然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同一時刻，她聽到手機裏傳來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神同步。
她下意識地往樓下看。
客廳的陽臺是靠街的，可以看到馬路對面的人行道。
許承嶼斜倚在對面的咖啡館門前，下頜揚起，擡頭望著她這邊。
咖啡館這個時間點不在營業中，但門前的小燈是通宵亮著的。淡橘色的燈光打在許承嶼的臉上，勾勒出他深邃的面部輪廓。
喬思然微微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
“思然……”許久，許承嶼開了口，聲音有點沙啞，“我還沒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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