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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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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米

趙豐年聽劉小娥的囑咐,去趙石頭家還牛車,順便借一些米糧。

他趕著牛車到趙石頭家門口,隔著半人高的籬笆圍墻,看見院子裏翠姨正在一小片菜園子裏拔草。

“翠姨,我來還牛車。”

趙石頭的娘方柳翠回頭看了一眼:“是年年啊!快進來。”

說著,方柳翠起身從菜園子裏出來,拍拍手上的土,朝趙豐年身後看了一眼:“年年,你石頭哥呢?”

“我娘請石頭哥幫忙跑一趟田家村,去叫我大嫂的娘家人過來。”趙豐年垂著眼,一臉沮喪。

說完,牽著牛車進院子裏,把板車從牛身上卸下來,牛牽進牛棚裏栓好。

方柳翠楞了下,沈默片刻,試探地小心問道:“叫你大嫂娘家人過來做什麽?你大嫂不是都已經送縣城看過大夫了嗎?”

那可是縣城,縣城.的大夫還能有治不好的病?

趙豐年從牛棚裏轉身出來,眼眶倏地紅了:“我也還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但我瞧著我娘的臉色,大嫂的病怕是不好治。”

方柳翠嘆息一聲,昨日趙越把新娘子接回來,她見過聞惜禾一面,很是面善的一位小姑娘,明明那時候還瞧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病倒了呢?

趙越也慘,成親當日被征兵的征走。

這小夫妻倆,還真是對兒苦命鴛鴦!

趙豐年說道:“翠姨,謝謝您家的牛車,我今年一定多割草來給您餵牛……我、我娘說,再跟您借點兒米糧。”

方柳翠看著趙豐年羞愧得臉紅到快滴血:“年年,你等會兒。”說完,轉身回屋裏,挪開裝米糧的糧缸蓋子,從裏面舀出兩升米。

方柳翠提著糧食袋子出來,塞進趙豐年懷裏:“年年,快回去吧。”

“翠、翠姨?”趙豐年抱著糧袋手足無措,“這太多了,您再舀出來一些,我只借兩三把米就夠了。”

方柳翠一把按住趙豐年的手:“兩三把米哪兒夠吃?行了,別推來讓去的,再讓跟翠姨就生分了……你家裏只有你娘一個人,肯定照顧不過來,趕緊回吧!”

趙豐年想著重病奄奄一息的大嫂,能多吃幾頓米粥肯定對身體恢覆有好處,一咬牙,抱著米糧袋子紅了t眼眶說道:“翠姨,謝謝您,今天我就厚臉皮拿了這袋米糧,我趙豐年保證,以後一定會還給您的!”

“好孩子,快回去吧!”方柳翠也沒有說不用還,她家裏還沒富裕到大方白送糧食的。

趙豐年抱著米糧往家跑,剛跑出翠姨家的院子,迎面撞上了趙石頭四叔的妻子周氏、周喜春。

周喜春臂彎裏挎著竹籃,籃子裏是剛采的滿滿一籃子野菜,她看見趙豐年懷裏抱著糧食:“哎喲!這不是趙大才子家中三房的豐年嗎?你娘又讓你來打秋風來了?”

“周喜春,你嘴裏喝糞了啊這麽臭!”方柳翠從院子裏沖出來,怒瞪周喜春,輕輕推了下趙豐年的後背,“年年,你趕緊回去。”

趙豐年冷淡地看了周喜春一眼,也沒打招呼。

翠姨和周喜春兩家已經分家,兩家關系不好,他不可能當著翠姨的面上趕著給周喜春好臉色,況且她對自己說話也不好聽,經常冷嘲熱諷的。

趙豐年一路跑著回家,在半路上碰見劉小娥,趕忙停下:“娘,你怎麽出來了?大嫂怎麽樣了?”

“我見你一直沒回來,就來找你。”劉小娥瞧見趙豐年抱在懷裏的糧食袋子,驚道,“年年,怎麽跟你翠姨借這麽多米?”

“我本來也只打算借兩三把米的,翠姨非要給這麽多。”

劉小娥一臉動容:“你翠姨她……唉,咱們家真是欠了你翠姨大恩了。走,趕緊回家,你大嫂身邊得有人照看著。”

趙豐年早就憋了一肚子疑問了:“娘,我大嫂到底生了什麽病,大夫怎麽說的?是不是……藥材太貴了,咱們家買不起?”

劉小娥瞬間沈默下去,走出老遠一段距離後,才說道:“大夫說……準備後事。”

趙豐年震驚地停下步子,瞪著眼睛,張著嘴,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劉小娥努力扯出一絲笑:“但是回家後,我給你大嫂喝了一碗蛋花湯,我瞧著你大嫂的臉色好多了,說不定你大嫂能挺過去。

“等回家我再給你大嫂熬一碗稠稠的米粥,你大嫂吃飽了,一定能好起來的,一定能!”

劉小娥努力說服自己,只是說到最後,硬拉扯出來的笑再也維持不住。

趙豐年緩緩閉上嘴,強壓著自己平靜下來,安慰道:“娘,你說的對,大嫂肯定能挺過去的,這些米粥我不吃,都給大嫂吃。走走走,咱們趕緊回家。”

母子倆匆匆回家。

到家後,瞧見兩個雙胞胎女兒躲在門口。

“杏雨,梨雲,你倆在門口偷偷摸摸的做什麽呢?”劉小娥扭頭對趙豐年說道,“年年,你去熬粥,娘進屋照顧你大嫂。”

趙豐年點頭,抱著米糧進竈房裏。

劉小娥走到兩個女兒面前,模樣幾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妹倆同步揚起小臉,姐姐趙杏雨小聲說話:“娘,大嫂剛才在屋裏哭。”

妹妹小大人一樣點頭:“哭得可傷心了,娘,大嫂為什麽哭呀?”

禾娘哭了?

劉小娥楞了下,但想想也不意外,禾娘也只是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遇見生死大事兒,哪能不慌亂呢?

“你們大嫂……”劉小娥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哽咽,摸著女兒的頭,“是因為肚子太餓了,餓壞了身子,難受才哭的。所以娘讓你們二哥去給大嫂熬米粥了,等會兒你們懂事點兒,不能跟大嫂搶米粥,知道嗎?”

小小的姐妹倆做出一模一樣的點頭動作。

劉小娥進屋走到床前,俯身抱住坐在床上、臉朝墻壁面對的聞惜禾:“禾娘,你別怕,娘去借銀子,咱們再找其他大夫看看,肯定能治好你的。”

聞惜禾簡直太尷尬了,剛才她突然穿回自己房子裏,誰知沒一會兒一眨眼又回來了,從天堂到地獄的大起大落,一時之間沒繃住,眼淚就冒出來了。

可誰知道門口藏了兩個小姑娘啊!

正好看見她毫無形象地哭成狗,真的丟死人了!

聞惜禾僵在劉小娥懷裏一動不敢動,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為自己解釋解釋。

劉小娥松開聞惜禾:“禾娘,還渴不渴?我去給你再倒碗水?”

聞惜禾連忙伸手拉住要去倒水的劉小娥:“……娘,我不渴。”

聞惜禾看見劉小娥額頭磕門框上那一塊皮膚,現在已經青紫了:“娘,你頭疼不疼,頭暈嗎?快坐下歇歇。”

劉小娥這才坐下。

聞惜禾偷偷去看雙胞胎姐妹倆,猛不丁對上兩雙清澈的大眼睛:“……”

原來小姐妹倆從進屋裏之後,就一直盯著自己這位大嫂瞧呢。

姐姐趙杏雨見聞惜禾看自己,立馬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舉起手裏的東西:“大嫂,這個給你吃,你別哭啦!”

聞惜禾嘴角一抽,忽視小姑娘最後一句話,垂眸去看小姑娘舉到自己眼前的東西——一束紫紅顏色、形似喇叭的花。

聞惜禾莫名:“這花……給我吃?”

趙杏雨點頭:“是呀!大嫂你沒吃過嗎?”

趙杏雨摘下一朵花,把花根部放進嘴裏吸一口,向聞惜禾展示吃法:“大嫂,你快嘗嘗,這花是甜的,可好吃了。”

聞惜禾摘下一朵,遲疑地放進嘴裏,學著趙杏雨的動作吸了一口。

的確是甜的!是花蜜的味道,不過味道非常淡。

聞惜禾吸的有點兒用力,嘗到花蜜後,還吸了一嘴的花粉:“……”

趙杏雨一臉期待地看著聞惜禾:“大嫂,是不是很甜呀?大嫂,這些都給你。”

聞惜禾看著趙杏雨遞過來的花,餘光瞥見站在旁邊的妹妹趙梨雲盯著花,咕咚咽口水。

聞惜禾暗暗嘆氣,在這個貧窮落後、物資匱乏的古代,小孩子也太可憐了,連一朵花裏的丁點兒花蜜都饞,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麽想到從一朵花裏找甜味兒吃的。

“大嫂不吃,你們吃吧!”聞惜禾把花推回去,心裏想著自己的房子,如果她還能再進去就好了。

出車禍之前那幾天,她置辦了一堆年貨,又因為她格外嗜甜,所以買了許多糖果和各種甜食。

如果她能再回房子裏一趟,就可以拿一些糖果出來,給這兩個懂事到讓她心疼的小姑娘吃了。

聞惜禾有強烈的預感,她一定還能再進自己的房子裏。

“小杏雨,小梨雲,以後大嫂給你們買糖吃好不好?”聞惜禾摸摸兩個小姑娘的臉蛋,瘦巴巴的,幾乎摸不到什麽肉,不像她堂哥家的小侄女,臉蛋肉呼呼的,又白又嫩,捏起來手感特別好。

趙杏雨和趙梨雲聽見糖,嘴裏的口水控制不住地泛濫起來。

趙梨雲一張嘴,口水流了出來,巴巴地望著聞惜禾:“大嫂,真的給我們買糖吃嗎?之前堂哥從縣城回來,給福星帶了桂花糖吃,福星說可甜可甜了!”

趙福星,聞惜禾聽劉小娥介紹過家裏的情況,她記得是大房家裏、那位吸血蛭蟲趙成才的兒子。

趙杏雨伸出小手捂住妹妹的嘴,自己一邊吸溜口水,一邊堅強地搖頭:“大嫂,我們不吃糖。”

糖可貴了,家裏買不起的。

聞惜禾笑了笑,沒跟兩個小姑娘說什麽強調保證的話,只是努力在腦海裏回憶之前的每一個細節,她到底是怎麽進入自己的房子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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