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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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強鬼
夏父推開病房的推拉門時, 夏母正坐在床上看書，寬大的病服裹著她幹瘦的身體，好似隨時都會倒下。
他走到床前, 將保溫飯盒放在桌上, 柔聲問，“今天感覺怎麽樣？”
“已經好多了, 不會犯惡心也不會頭暈了。”夏母合上書，仰頭微笑, “而且鬼魂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那就好。”夏父將餐盒打開，取出裏邊擺盤講究的菜品。
“哇，今天的菜也好豐盛。”夏母邊吃邊和他聊天, 見丈夫的眉頭漸漸舒展, 便見縫插針, “什麽時候可以安排和昕昕見面？上次我突然暈過去, 她一定嚇壞了。”
“剛好我也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夏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開口，“等你出院了，我們要不移居到海外？去澳洲或是英國？”
“好哇，那得提前幫昕昕看國外的院校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轉學？還是得從大一重修？”
“我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們倆出去，昕昕留在這裏。”
夏母楞了下, 終於明白了, 聲音顫抖著，“你是看她的病治不好了，打算逃到國外去, 徹底拋棄她？”
夏父不喜歡“拋棄”這個詞，他否認道, “不是拋棄，昕昕已經20歲了，我們沒有再撫養她的義務。當然了，學費還有生活費，我會繼續打到她的卡裏，也會為她安排好畢業後的工作，我保證她的後半輩子會過得舒舒服服的……”
夏母終於忍不住怒氣，狠狠叫他的名字打斷他，“昕昕不是你養的寵物！她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親人！你怎麽能這樣對她！”
她的情緒過於激動，說了兩句話就劇烈咳嗽起來。
夏父連忙坐到她身旁，幫她拍著背部舒緩。
“我們不能在需要孩子的時候將她從孤兒院帶回來，現在她生病了遇到麻煩了，就將她丟開，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她會怎麽想？她會多麽難過？”
夏父當然知道，但是女兒這樣的體質，根本沒法一起生活，保持最基本的聯系也不行。
“你自己想出國隨便你，我要留在這裏陪著孩子。”
夏母下定決心，從桌邊櫃翻出手機。
卻被先奪了過去，“上次見面你就沒了半條命，下一次呢？就算你不想出國，我們也必須和昕昕斷開聯系，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他對妻子一向包容，但是只要涉及到身體健康方面的問題，就是他的底線。
“那你還找我商量什麽？你不都已經定好了？”夏母別過臉不再搭理他。
夏父正打算哄她，護士尷尬地笑著走進來，“兩位消消氣，到換藥的時間了。”
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在外人面前顧及顏面，夏父不好再說什麽，起身讓開了位置。
護士換好新的吊瓶，看兩人還焦灼著，就拿新書去緩解氣氛，“夏太太，你要是無聊啊可以看看這本書，也很好看的，尤其是第5章，一定要看看哦。”
“謝謝你。”夏母還在氣頭上，對待護士態度溫和有禮，對待丈夫冰冷又無情，“那請夏先生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夏父被當場下逐客令，不過一點也不生氣，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你自己註意身體，不要再生悶氣了。”
若不是他凈出些餿主意，她會動怒嗎？夏母懶得理他。
等病房的門徹底關上後，她長長籲了一口氣。
想起苦命的女兒眼眶有些發脹，為了避免眼淚流出來，順手翻開了護士借給她的書。
隨便一翻，剛好是第5章的內容。
哦，原來書頁間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難怪這麽巧。
她拿出紙條，仔細閱讀上面的文字。
一滴水花打濕了紙條。
夏母捂住嘴唇，任憑眼淚無聲落下，努力控制喜極而泣的聲音。
*
自從收到斷絕關系的信息，夏初昕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她在努力接受並認可這個事實。
她現在已經大三了，很快就會參加工作，成為社畜，與父母見面的機會也就只有過年的短短幾天，這和斷絕關系有什麽區別？
就算平時可以電話微信來往，但是他們肯定無法理解新時代職場的煩惱，他們會和她爆發激烈的爭吵，嫌棄她跳槽頻繁、嫌棄她選的男朋友，還會逼她相親……那時候還不如斷絕關系來得清靜。
對！還不如斷絕關系！
腦海中回想起之前與父母相處的畫面，媽媽才不會只關心她的績點和獎狀，她更關心她過得開不開心，就算以後工作了，身處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遭遇，媽媽肯定會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
可惜這麽好的媽媽，已經不屬於她了。
怎麽辦？她又開始想媽媽了，嗚……
“夏初昕？”門外傳來陳郁的聲音。
她猛地將眼淚吸回去，高聲答應。
這幾天陳郁從來沒有打擾過她，給足了她平覆傷痛的時間，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她收拾好心情，起身去開門，“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已經想通了，我應該獨立起來，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好好生活。”
陳郁點點頭，對她的狀態很滿意，“那我們出去溜溜彎？”
說實話，夏初昕不是很想出去，她現在沒什麽心情，而且現在是晚上九t點多，外邊風還很大。
不過難得陳郁主動邀她出門，她還是配合著穿了外衣。
他從衣帽鉤取下帽子罩在她頭上，又遞過來圍巾，明顯不是去樓下，而是更遠的地方。
“我們要去哪裏？”
“晚點你就知道了。”然後就被陳郁連哄帶騙地帶上車，一路到了豪華私立醫院門口。
“醫院？”夏初昕迷茫地看著他，決定在他解釋清楚之前，絕不進去。
“我帶你去見你媽媽。”陳郁瀟灑地仰起頭，大步流星地走在前，仿佛這裏是他家的後花園。
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人沒跟上，還站在原地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陳郁，這個玩笑不好玩的，我爸說他們上周就已經回去了。”
“是真的！”他退回來，她仍不肯走，只好扣住她的手腕，拖她走，“等下見到你媽媽就知道誰在說謊了。”
“你真的聯系到她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聯系上的？她現在身體如何？”
伴隨著一連串的問題，兩人從醫院的員工通道溜進去，上二樓，來到護理休息室。
值班的護士只有一人，正在埋頭看書。
意識到有人來，連忙用書將臉擋住，不肯看向他們。
“偽裝用的衣服和ID卡都放在桌上了，你們自己換好。”
她站起身，仍舊用書擋住眼睛，一邊側身離開一邊解釋，“聽說看到夏小姐的人都能遇到鬼，我膽子很小的，就不見面了，抱歉抱歉。”
護士小姐竟然知道自己的體質。
夏初昕推測極有可能是她照顧母親時知道這些的，看來媽媽真的在這裏。
陳郁謝過護士，將桌上的一套衣服遞給夏初昕，“時間緊，我們盡快換好。”
“好。”她接過衣服，繞到休息室的隔簾後。
等下真的能見到媽媽了。
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拆開衣服時手微微顫抖，那是一件淡粉色的護士服。
她出來時穿得太多，現在換衣服很麻煩，手忙腳亂，不小心將桌上的病歷本撞了下來。
撿起來打算放回去時，瞄了一眼封皮，竟然是媽媽的。
連忙翻開，裏邊記錄著媽媽到這家醫院之後每天的身體情況。
她越看越蹙緊了眉頭。
原本她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那天羸弱的母親是因為害怕暈倒了，那樣她就不會過於難怪自責，但病歷本上寫的清清楚楚，母親受的是外傷。
嚴重的、不容忽視的、被利爪抓撓過的痕跡。
怎麽會這樣
她從沒聽人說過，身後的鬼魂會傷人。
所謂鬼魂不應該是虛無的，半透明的，無法觸碰的存在嗎
為什麽會傷人，而且是傷害她最愛的人
“你好了嗎？”陳郁的身影映在隔簾上，他小聲催促，“再過一小時就要換班了，我們要趕在那之前回來，時間非常緊。”
她連忙將病歷本放回原位，“我好了。”
說完挑簾出來，剛好看到陳郁站在面前。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高領毛衣，現在只不過在外面罩了件白大褂，戴了眼鏡、還將劉海梳到了腦後。
僅僅是幾個簡單的改變，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變得成熟斯文，不過眉眼間依舊是那股陰郁氣質。
要是平時她肯定會多看幾眼，可是現在她實在沒心情。
只跟在他身後，像是跟著主治醫生巡查床位的護士那樣，垂著頭專心走路。
陳郁說走廊的盡頭就是她母親的病房了，馬上就能見面。
夏初昕卻有些猶豫了。
這些天將自己關在房間，心情最差時，她也埋怨過。
埋怨爸爸狠心，就算要斷絕關系，也應該當面說，至少讓他們見最後一面，可是他根本沒給自己機會。
也埋怨媽媽膽小，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被嚇暈過去，如果多見幾次面，漸漸習慣她身後的鬼魂，是不是就不用分開了？
可是現在，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卻因為一步步接近開始擔憂。
如果鬼魂再次襲擊媽媽怎麽辦？
她羸弱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住嗎？
只是這樣想著，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上次媽媽暈倒的場景、剛才看到的病歷信息、還有媽媽再次因自己受到的傷害……
來回在她腦中不斷閃現著，那些景象漸漸融合在一起，好像馬上就要變成現實。
“陳郁，我還是不要去見媽媽了。”她拽住身前的少年。
“啊？”陳郁停下腳步，半轉過身體，月光將他臉上吃驚的表情照得分明，“你不是一直很想念她嗎？我費了很大功夫才和她聯系上的，而且我們都到這裏了，就幾步路，怎麽忽然就不想見了？”
“對不起，剛才我看到了她的病歷本，她是被我身後的鬼魂弄傷的。”她低下頭，“我的體質不適合跟她見面。爸爸說的對，我應該跟他們斷絕關系的。”
“這只是你爸的意思吧？”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陳郁有些著急，“那條信息是他發給你的，並不代表你媽媽的想法，不然我和她聯系的時候就會被拒絕。”
他反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氣將她拽過來，“你媽媽願意見你，說明她可以承受鬼魂帶來的傷害，她又不是小孩子，分不清輕重緩急，你擔心什麽？”
“我不想她因此受傷，給他們添麻煩。”夏初昕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們還是走吧。”
“麻煩？你不是說你媽媽最愛你了？她怎麽會覺得你是麻煩？”陳郁不許她退縮，緊緊拽住她的手，“她一定也很想見你，你別胡思亂想了，有什麽直接和她當面溝通。”
夏初昕朝另個方向用力，想要從這裏逃出去。
可是她的力氣怎麽可能比得過陳郁，眼看就要被拖到病房門口，實在忍不住了，“我不想要這種愛！惡心、自私、令人窒息！為了所謂的愛讓我背負傷害的痛苦！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她不要愛我！”
她難受極了，她不愧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就算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在情緒失控的時候也會如同父親一樣說最難聽的話。
陳郁被她的眼淚驚到，呆呆立在原地。
夏初昕趁機拽回自己的手臂，剛才怎麽也掙不開，現在竟然輕易掙脫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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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父推開病房的推拉門時, 夏母正坐在床上看書，寬大的病服裹著她幹瘦的身體，好似隨時都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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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多了, 不會犯惡心也不會頭暈了。”夏母合上書，仰頭微笑, “而且鬼魂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那就好。”夏父將餐盒打開，取出裏邊擺盤講究的菜品。
“哇，今天的菜也好豐盛。”夏母邊吃邊和他聊天, 見丈夫的眉頭漸漸舒展, 便見縫插針, “什麽時候可以安排和昕昕見面？上次我突然暈過去, 她一定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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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那得提前幫昕昕看國外的院校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轉學？還是得從大一重修？”
“我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們倆出去，昕昕留在這裏。”
夏母楞了下, 終於明白了, 聲音顫抖著，“你是看她的病治不好了，打算逃到國外去, 徹底拋棄她？”
夏父不喜歡“拋棄”這個詞，他否認道, “不是拋棄，昕昕已經20歲了，我們沒有再撫養她的義務。當然了，學費還有生活費，我會繼續打到她的卡裏，也會為她安排好畢業後的工作，我保證她的後半輩子會過得舒舒服服的……”
夏母終於忍不住怒氣，狠狠叫他的名字打斷他，“昕昕不是你養的寵物！她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親人！你怎麽能這樣對她！”
她的情緒過於激動，說了兩句話就劇烈咳嗽起來。
夏父連忙坐到她身旁，幫她拍著背部舒緩。
“我們不能在需要孩子的時候將她從孤兒院帶回來，現在她生病了遇到麻煩了，就將她丟開，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她會怎麽想？她會多麽難過？”
夏父當然知道，但是女兒這樣的體質，根本沒法一起生活，保持最基本的聯系也不行。
“你自己想出國隨便你，我要留在這裏陪著孩子。”
夏母下定決心，從桌邊櫃翻出手機。
卻被先奪了過去，“上次見面你就沒了半條命，下一次呢？就算你不想出國，我們也必須和昕昕斷開聯系，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他對妻子一向包容，但是只要涉及到身體健康方面的問題，就是他的底線。
“那你還找我商量什麽？你不都已經定好了？”夏母別過臉不再搭理他。
夏父正打算哄她，護士尷尬地笑著走進來，“兩位消消氣，到換藥的時間了。”
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在外人面前顧及顏面，夏父不好再說什麽，起身讓開了位置。
護士換好新的吊瓶，看兩人還焦灼著，就拿新書去緩解氣氛，“夏太太，你要是無聊啊可以看看這本書，也很好看的，尤其是第5章，一定要看看哦。”
“謝謝你。”夏母還在氣頭上，對待護士態度溫和有禮，對待丈夫冰冷又無情，“那請夏先生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夏父被當場下逐客令，不過一點也不生氣，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你自己註意身體，不要再生悶氣了。”
若不是他凈出些餿主意，她會動怒嗎？夏母懶得理他。
等病房的門徹底關上後，她長長籲了一口氣。
想起苦命的女兒眼眶有些發脹，為了避免眼淚流出來，順手翻開了護士借給她的書。
隨便一翻，剛好是第5章的內容。
哦，原來書頁間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難怪這麽巧。
她拿出紙條，仔細閱讀上面的文字。
一滴水花打濕了紙條。
夏母捂住嘴唇，任憑眼淚無聲落下，努力控制喜極而泣的聲音。
*
自從收到斷絕關系的信息，夏初昕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她在努力接受並認可這個事實。
她現在已經大三了，很快就會參加工作，成為社畜，與父母見面的機會也就只有過年的短短幾天，這和斷絕關系有什麽區別？
就算平時可以電話微信來往，但是他們肯定無法理解新時代職場的煩惱，他們會和她爆發激烈的爭吵，嫌棄她跳槽頻繁、嫌棄她選的男朋友，還會逼她相親……那時候還不如斷絕關系來得清靜。
對！還不如斷絕關系！
腦海中回想起之前與父母相處的畫面，媽媽才不會只關心她的績點和獎狀，她更關心她過得開不開心，就算以後工作了，身處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遭遇，媽媽肯定會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
可惜這麽好的媽媽，已經不屬於她了。
怎麽辦？她又開始想媽媽了，嗚……
“夏初昕？”門外傳來陳郁的聲音。
她猛地將眼淚吸回去，高聲答應。
這幾天陳郁從來沒有打擾過她，給足了她平覆傷痛的時間，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她收拾好心情，起身去開門，“你不用擔心我的，我已經想通了，我應該獨立起來，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好好生活。”
陳郁點點頭，對她的狀態很滿意，“那我們出去溜溜彎？”
說實話，夏初昕不是很想出去，她現在沒什麽心情，而且現在是晚上九t點多，外邊風還很大。
不過難得陳郁主動邀她出門，她還是配合著穿了外衣。
他從衣帽鉤取下帽子罩在她頭上，又遞過來圍巾，明顯不是去樓下，而是更遠的地方。
“我們要去哪裏？”
“晚點你就知道了。”然後就被陳郁連哄帶騙地帶上車，一路到了豪華私立醫院門口。
“醫院？”夏初昕迷茫地看著他，決定在他解釋清楚之前，絕不進去。
“我帶你去見你媽媽。”陳郁瀟灑地仰起頭，大步流星地走在前，仿佛這裏是他家的後花園。
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人沒跟上，還站在原地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陳郁，這個玩笑不好玩的，我爸說他們上周就已經回去了。”
“是真的！”他退回來，她仍不肯走，只好扣住她的手腕，拖她走，“等下見到你媽媽就知道誰在說謊了。”
“你真的聯系到她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聯系上的？她現在身體如何？”
伴隨著一連串的問題，兩人從醫院的員工通道溜進去，上二樓，來到護理休息室。
值班的護士只有一人，正在埋頭看書。
意識到有人來，連忙用書將臉擋住，不肯看向他們。
“偽裝用的衣服和ID卡都放在桌上了，你們自己換好。”
她站起身，仍舊用書擋住眼睛，一邊側身離開一邊解釋，“聽說看到夏小姐的人都能遇到鬼，我膽子很小的，就不見面了，抱歉抱歉。”
護士小姐竟然知道自己的體質。
夏初昕推測極有可能是她照顧母親時知道這些的，看來媽媽真的在這裏。
陳郁謝過護士，將桌上的一套衣服遞給夏初昕，“時間緊，我們盡快換好。”
“好。”她接過衣服，繞到休息室的隔簾後。
等下真的能見到媽媽了。
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拆開衣服時手微微顫抖，那是一件淡粉色的護士服。
她出來時穿得太多，現在換衣服很麻煩，手忙腳亂，不小心將桌上的病歷本撞了下來。
撿起來打算放回去時，瞄了一眼封皮，竟然是媽媽的。
連忙翻開，裏邊記錄著媽媽到這家醫院之後每天的身體情況。
她越看越蹙緊了眉頭。
原本她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那天羸弱的母親是因為害怕暈倒了，那樣她就不會過於難怪自責，但病歷本上寫的清清楚楚，母親受的是外傷。
嚴重的、不容忽視的、被利爪抓撓過的痕跡。
怎麽會這樣
她從沒聽人說過，身後的鬼魂會傷人。
所謂鬼魂不應該是虛無的，半透明的，無法觸碰的存在嗎
為什麽會傷人，而且是傷害她最愛的人
“你好了嗎？”陳郁的身影映在隔簾上，他小聲催促，“再過一小時就要換班了，我們要趕在那之前回來，時間非常緊。”
她連忙將病歷本放回原位，“我好了。”
說完挑簾出來，剛好看到陳郁站在面前。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高領毛衣，現在只不過在外面罩了件白大褂，戴了眼鏡、還將劉海梳到了腦後。
僅僅是幾個簡單的改變，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變得成熟斯文，不過眉眼間依舊是那股陰郁氣質。
要是平時她肯定會多看幾眼，可是現在她實在沒心情。
只跟在他身後，像是跟著主治醫生巡查床位的護士那樣，垂著頭專心走路。
陳郁說走廊的盡頭就是她母親的病房了，馬上就能見面。
夏初昕卻有些猶豫了。
這些天將自己關在房間，心情最差時，她也埋怨過。
埋怨爸爸狠心，就算要斷絕關系，也應該當面說，至少讓他們見最後一面，可是他根本沒給自己機會。
也埋怨媽媽膽小，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被嚇暈過去，如果多見幾次面，漸漸習慣她身後的鬼魂，是不是就不用分開了？
可是現在，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卻因為一步步接近開始擔憂。
如果鬼魂再次襲擊媽媽怎麽辦？
她羸弱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住嗎？
只是這樣想著，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上次媽媽暈倒的場景、剛才看到的病歷信息、還有媽媽再次因自己受到的傷害……
來回在她腦中不斷閃現著，那些景象漸漸融合在一起，好像馬上就要變成現實。
“陳郁，我還是不要去見媽媽了。”她拽住身前的少年。
“啊？”陳郁停下腳步，半轉過身體，月光將他臉上吃驚的表情照得分明，“你不是一直很想念她嗎？我費了很大功夫才和她聯系上的，而且我們都到這裏了，就幾步路，怎麽忽然就不想見了？”
“對不起，剛才我看到了她的病歷本，她是被我身後的鬼魂弄傷的。”她低下頭，“我的體質不適合跟她見面。爸爸說的對，我應該跟他們斷絕關系的。”
“這只是你爸的意思吧？”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陳郁有些著急，“那條信息是他發給你的，並不代表你媽媽的想法，不然我和她聯系的時候就會被拒絕。”
他反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氣將她拽過來，“你媽媽願意見你，說明她可以承受鬼魂帶來的傷害，她又不是小孩子，分不清輕重緩急，你擔心什麽？”
“我不想她因此受傷，給他們添麻煩。”夏初昕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們還是走吧。”
“麻煩？你不是說你媽媽最愛你了？她怎麽會覺得你是麻煩？”陳郁不許她退縮，緊緊拽住她的手，“她一定也很想見你，你別胡思亂想了，有什麽直接和她當面溝通。”
夏初昕朝另個方向用力，想要從這裏逃出去。
可是她的力氣怎麽可能比得過陳郁，眼看就要被拖到病房門口，實在忍不住了，“我不想要這種愛！惡心、自私、令人窒息！為了所謂的愛讓我背負傷害的痛苦！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她不要愛我！”
她難受極了，她不愧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就算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在情緒失控的時候也會如同父親一樣說最難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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