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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因今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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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因今世果

李奇拿出一個天青色瓷瓶, 秦煙一把搶過,“吃幾粒?”

“一粒。”

這是鎮痛的藥,只在心痛發作時吃。

秦煙抖出一粒拿給他, 倒了熱水讓他服下。

“若是太痛苦, 就別說了。”把茶杯放回桌上, 她對李奇說道。

目前她了解到的,已經足夠了。

李奇搖搖頭, 表示沒事, 繼續往下說。

“那日下了雪, 是立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阿文的屍體漂浮在湖面上, 肌膚被冰寒刺骨的湖水凍得發青。”

秦煙觀察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問道, “他是落進湖裏淹死的?”

眼前回蕩t著阿文淒慘的死相, 李奇閉了閉眼。

“他的脖子上有一圈勒痕,是被人勒死了扔進湖裏的。”

“兇手是誰?”秦煙追問。

李奇的手緊握成拳,搖搖頭, “我跳下水撈他的時候, 身體被寒意侵襲, 當夜就發起了高熱, 醒來時,已經在宮裏了。”

“我與母妃四年未見,感情更淡,在宮裏過得如履薄冰,想查阿文的死因也有心無力。過了兩年, 終於得了一次出宮的機會,回到寺裏詢問主持, 才知道縣衙以意外落水結的案,奶娘也不知所蹤。”

秦煙認真思索,“阿文比你大兩個月,那年也就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患有肺病,與人結仇的可能不大,那麽,是有人故意殺人?”

李奇點頭,“不早不晚,就在回宮的前一日,應是沖我來的,他們把阿文當成了我。”

秦煙默默回想,當年蘭妃榮寵太盛,想必不少人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李奇回宮之時,蘭妃剛剛小產,那些人好不容易讓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豈會如此輕易地讓另一個孩子平安回宮?

後宮妃嬪的手段往往殺人不見血。

李奇捏捏她的手,“這便是事件的全貌。”

當年的事埋在心底,他從未對任何人提及,包括溪雲。

沒想到會在現在被人翻出來做文章。

秦煙聞後,心上大石未完全落地。

“是我父親將奶娘送進宮來的?他想拿這件事來牽制你?”

李奇在心裏暗自嘆了口氣,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走到了這個地步。

“我不瞞你,眼下已不是我與太尉之間的矛盾,而是君與臣的沖突,既已踏出了第一步,便再沒有退路可走。”

秦煙揚起臉,凝視他的眼,“那你會像前朝一樣,對外戚施行大清算嗎?”

“如果前朝左相懂得適可而止,皇後一族也未必會遭此厄運。況且,前朝左相一家遭清算並非是在惠帝在位時,而是在他的侄子靈帝繼位後,阿馥,你不會想看到咱們的兒子也走到這一步的,對不對?”

秦煙用力甩開他的手,鼓起眼睛狠瞪著他。

李奇又傾身過去將她的手握緊,“並非是我想逼你,是你不得不做一個選擇。我的要求不多,太尉辭官歸隱,除了權勢,一切照舊,王家依舊富貴無極。你的兄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即便沒有太尉府托舉,他也能靠自己走得更遠。”

頓了頓,“阿馥,你信我嗎?”

秦煙心防漸松,霎時間想到宮門口那個憨厚笨拙的官員,不是在那時就已經做下選擇了嗎?

父權、夫權、王權富貴,她通通不選,只選海晏河清,世間清明。

自那日下定決心後,容湘在默默定下了一個計劃,但計劃能夠得以施行,缺乏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得先找到她。

無法堂而皇之地動用尚書府的勢力,但在這世上就沒有重金買不來的消息,在入宮前,她已找到了打探消息的門道。

兩月已過,也該有消息了。

路過靶場時,她看見小太子李耀正像模像樣地挽弓射箭,秦煙捏著一袋肉脯旁觀,小太子一箭射中靶心,師傅誇讚他技術精進不少,那孩子滿臉得色,瞥過臉偷偷看一眼秦煙。

而秦煙心不在焉,並沒有留意到。

隔著那麽遠,容湘都能感覺到小太子的失望與委屈。

第二箭,小太子因情緒低落不慎脫了靶。

秦煙終於意識到兒子的不對勁,從宮人手裏接過水袋,向兒子走去。

容湘笑了笑,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走進永寧巷時,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從她身邊經過,未曾行禮。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容湘的腹部疼痛如絞,嚴寒的冬日裏,額頭滲出細汗來。

莫名熟悉的痛感。

她捂住腹部,痛苦地閉上眼睛,剎那間,眼前浮現前世被灌毒酒的那一幕。

腹部燒起一團烈火,幾欲將她的臟腑焚燒殆盡。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生不如死的痛楚。

慢慢回身,望著漸漸遠去的窈窕倩影,鳳眸中湧上摻毒的恨意。

那一碗毒酒,不僅滲進了她的臟腑,也滲進了她的前世今生的愛恨裏。

她怎麽能沒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就將她認出來?

明明生怕忘記,夜夜入睡前都要將她的音容相貌仔細回想一遍,刻進腦海裏不夠,還要刻進夢境裏,這樣那張臉才不會隨時間變遷而模糊。

“站住!”她唇畔微微含笑,出聲喚住了即將消失在巷道盡頭的人。

宮女打扮的女子身子顫了下,停下腳步。

容湘慢慢向她走去。

“你是哪個宮的?這麽不懂規矩。”

容湘身上透出的氣息並不淩厲,相反,是輕柔的,和煦的,風暴來臨前的海面本就是平靜的。

女子轉身,微微垂著頭。

“我……奴婢是尚服局的宮人。”

容湘看著她露在宮裝外那一截修長白皙的頸項,輕輕笑了。

昔日驕傲不可一世的魏三小姐,竟然也有向人低頭的一日,還會自稱奴婢。

她繼續靠近,微微仰著下巴,“擡起頭來。”

女子遲疑一瞬,不情願地擡起了頭。

容湘細細打量著她的臉,眼橫秋水,卻又凜如霜雪,透出一段桀驁恣肆,和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只是皮膚粗糙了些。

容湘唇畔的笑容依稀起了霜意。

“認得我是誰麽?”

今日出宮,脫下女史服換了常服,要認不得也委實正常,可她定定打量了自己兩眼,矮身行禮,“容女史。”

身體上的恭敬,和眉宇間的不屑完全不搭調,若是由內而外的恭順,便就不是魏雪瓊了。

只是,被認了出來,倒叫容湘有些意外。

看來,是有備而來。

“你認得我?”

“認得。”魏雪瓊眉頭微蹙,她仍是不能適應成為別人頤氣指使的對象,換做從前,她才該是站在對面的人。

容湘輕輕笑了笑。

在心裏道:你怎會認得出我?

容湘圍著她走了半圈,拋出一道驚雷,“我也認得你。”

魏雪瓊心裏咯噔一下。

“你別緊張,我認得你,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說過你的遭遇,為你可惜。”

魏雪瓊擡起眼,冷冷道,“可惜什麽?”

“可惜你沒有成為皇後,人生際遇,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容湘一點一點織著她的網。

時移世易,魏雪瓊終於想通了,她癡迷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皇後之位。高坐明堂睥睨眾生,才是她畢生所求,可惜因為年輕氣盛,一步錯,步步錯。

可即便如此,也輪不到旁人來看她笑話。

她昂起臉,臉上盈滿傲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得好,你兵部尚書府難道就沒有這一日嗎?”

容湘輕輕笑出了聲。

魏雪瓊,“你笑什麽?”

回應她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魏雪瓊偏過頭,臉頰的疼痛令她微微清醒了些,自己早不是司空府的嫡小姐了。

容湘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由於過於用力,掌心火辣辣得疼,卻令她感到無比暢快。

“魏雪瓊,如今我能辱你,能打你,亦能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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