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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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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的時機

顧蘊沒有說謊, 王巖雖疼王馥,但對幾個女兒的性格看得很清楚,幾個女兒中他最看重長女。王馥叛逆, 最不好控制, 可以疼可以寵, 卻無法托付重任。

相反,大女兒心機深沈, 柔中帶剛, 最重要也是最讓他滿意的一點, 就是聽話。

不聽話, 無法控制, 再聰明也無濟於事。

當年看重臨安王,是為押寶多一分勝算, 只要王家的女兒能成為皇後, 那未來大熤之君身上也有一半的血脈來自王家。

押錯了,不過是損失一個女兒。

臨安王再不得寵,也是擁有皇室正統血脈的皇子, 王家的女兒裏再出一名王妃, 也是光耀門楣的事, 總比嫁進帶頭彈劾自己的孟禦史家去強。

王盈意識到自己失態, 從袖中抽出繡帕擦拭淚水。

顧蘊見王巖不說話,心裏嘆了口氣,溫聲勸道,“那夜的情形有多危急,你不是不知, 偏偏伴駕的不是齊王。你和阿馥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自小心氣高, 阿馥呢,又根本不想做皇後,若有機緣,你父親和我何嘗不想成全你?阿盈,命當如此。”

“我偏不認這命。”

王盈微微擡眼,眸光中綻出倔強狠戾之色。

顧蘊心尖一跳,“阿盈!”

沈默許久的王巖,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筷子醋姜,“不認命,你待如何,逼宮造反嗎?”

顧蘊心頭不安越甚,嗔怒道,“夫君在說什麽,要傳出去怎麽辦?”

王巖冷冷笑了笑,高聲喚,“寒舟。”

護衛太尉的貼身侍衛在門口應,“聽憑大人吩咐。”

王巖拿過下人奉上的熱帕子擦嘴,“聽見夫人說的了?死人才不會多嘴。”

剛剛送熱帕的下人一聽膝蓋頓時軟了,跪地求饒,“太尉大人饒命,奴婢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聽見。”

若換平常,為讓太尉放心,寒舟從來都是當主人面殺。眼下,夫人、王妃、世子在側,寒舟得了太尉眼神示意,只能避著些,將人拖了出去。

少頃,外面傳來驚呼聲,但極為短暫。寒舟的劍很快,一場殘忍殺戮很快就結束了。

顧蘊臉色慘白,袖中的手緊緊攥住。

李玄從未親眼見過殺戮,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王盈,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王盈面不改色,十分淡定,“父親,陛下明顯已經容不下咱們王家了,皇位換個人坐如何?”

“阿盈。”王盈石破天驚的膽大之言讓顧蘊驚呼出聲。

王巖聞後,臉色沒有太大變化。

“為父扶陛下上位的時候,他處處依從為父,為父叫往東,他絕不往西,局勢失控也就這兩年。你能保證,齊王上位後,不會是第二個臨安王?”

王盈拉著大驚失色的李玄一同跪在王巖面前,“即便他上位,也最多兩年可活,等您的外孫繼位,父親便永無後顧之憂。”

李玄瞪大眼睛,扭頭望向母親。

顧蘊滿臉不可思議,手不受控地抖了起來。“你對齊王做了什麽?”

王盈一雙鳳眸中盈滿豁出一切的癲狂,“女兒不願意將後半生的好日子寄托在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身上,女兒不是要做皇後,女兒要當太後。”

顧蘊手按在桌上,顫巍巍撐起身子,“你……你……”

王巖沈吟半晌,“齊王是何意?”

王盈看到了希望,“從宮變那夜開始,每一日齊王都在不甘,都在悔恨,如果那日是他伴駕,那麽坐上那個位子的就是他了。以他的性情,父親難道以為他會就此認命嗎?”

王巖繼續問,“你說齊王最多一年可活,你做了什麽?”

王盈有些猶豫,但為了取信於父親,不得不說。

“文側妃的口脂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藥,無色無味,短期內沒有任何癥狀,等癥狀顯露,便是華佗在世,也無藥可救。”

齊王最喜歡在文側妃帶妝時去啃她紅艷艷的嘴唇,據說是有一股令人沈迷的香氣,讓他欲罷不能。女人不能當家做主,為了好日子t便會不擇手段地俘獲男人的心。

“文側妃為爭寵費盡心機,女兒便輕微得動一動手腳。”

“母親,你”,李玄的震驚無以覆加,文側妃是父王最寵愛的妾室,她的兒子今年七歲,極得父王歡心,母親一度擔心自己的世子之位會被這個弟弟取代。

王盈看著李玄眉眼,小時候還肖似他父親,大了反而更像自己,臉上的瘋癲之色漸漸消褪,她擡起手撫摸兒子的臉,嘴角揚起慈愛的笑容,“你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母親要給你最好的,齊王世子算什麽?我兒連皇帝也當得。”

顧蘊身子輕顫,目光移向王巖。

開弓沒有回頭箭,王盈既然敢對齊王下毒,那便是斬斷了自己的後路,同時,也斬斷了王家的後路。

在大熤的法度中,毒殺親王,視同謀反。

王巖的反應卻沒有顧蘊那麽大,至少面色還算平穩。他雖然專橫跋扈,但在大事上,素來謀定後動。

“為父考慮一下。”

昏黃的夕影移入西暖閣中,映在繡有禽戲圖的屏風上,瑞鳥翩然靈動,花木奇姿毓秀,言雲川定定看了看那只翩飛的瑞鳥一眼,走出屏風。

“你這個大舅哥,倒像是投錯了胎,這氣性,半點不像是王家人。”

李奇剛剛在這裏接待了王翎,若有所思,“我這大舅哥剛直不阿才德兼備,若能重用,絕對是造福百姓的清正之臣。”

言雲川盤腿坐在李奇對面,“他剛剛那番話可謂是石破天驚,賭上的哪只是自己的前程?若是陳司徒咬死不放,即便不賠上性命,恐也逃不脫流放之刑。”

李奇端起熱茶,用杯蓋拂去茶湯上的浮沫,“殺一個流氓敗類,卻賠上一個難得的能臣,實在是可惜。只是,為了得到和太尉談判的籌碼,人必須由王翎來殺,父子倆雖政見不合,但在太尉心裏,王翎的份量顯然高於其他子女。只要太尉答應辭官歸鄉,我就能保住他。”

“陳皓欺男霸女臭名昭著,借此機會除去一害,也是功德一件,你方才說的要事也和這個有關吧?”

言雲川此次是秘密回京,李奇私自召見,剛剛對他說“有要事要托你去辦”,內侍便來報王大公子求見。

他是習武之人,藏於屏風後只要隱藏氣息便不會讓王翎發覺。

藏在屏風背後,聽完李奇和王翎的談話,他的震驚難以名狀。

勸不動王太尉,便幹脆壓上身家性命入局,逼太尉府與司徒家撕破臉皮,給了李奇一個重創王家的由頭,唯一的要求便是保王家上下性命無虞。

這等決斷,這等魄力,這等膽氣,令他肅然起敬。

李奇久久無言,半晌,再次開口。

“我本也是這麽打算的。”

言雲川一瞬反應過來,“你想讓我刺殺陳皓,嫁禍給王翎?”

“我不可能娶陳卿儀,不得不說,我這岳父的確很了解我。”

前段日子,陳司徒與王太尉常在朝堂上起爭執,但在查貪腐一案時,突然又站在了同一陣營上,這可不是個好苗頭。

言雲川心有疑慮,“若陳司徒也與貪腐案有關,那身家性命為大,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未必就能讓兩家徹底鬧掰了。”

李奇搖搖頭,“無論那封名單上有沒有王太尉和陳司徒的名字,最終,王陳兩家都不會在審判之列。”

“為了王馥?”

朝廷撥了賑災糧款,還是餓死了災民。憑著這樁案子,扳倒王巖便能有極大勝算,言雲川不明白,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何不一不做二不休?臨陣心軟,除了顧念與王馥的情分,他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李奇搖搖頭,“不全是為阿馥,王太尉的好些門生都是朝中重臣,若全辦了,誰來做事?就算是春闈後扶植一批新人,待新人成器少說也得五年,五年內,官場不能有過大的動蕩。水至清則無魚,放眼朝堂之上,有幾個人是完全幹凈的?就怕弄得人人自危。”

頓了頓,李奇繼續道,“不能全辦,也不能不辦,借此機會剪去他的心腹,至少,斷他一臂,同時給他留條後路,令他不至於魚死網破。至於司徒府,只要透個口風令他安心,加上殺子之仇,便不怕他再與王太尉站在一起。”

言雲川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成,我去辦。”

李奇把王翎留下來的玉佩交給他,神情嚴肅,“隱秘些,若不是身邊沒有可信之人,我必然不會選你來做這件事,萬不可把鎮遠將軍府牽連進來。”

言雲川睨他一眼,“這麽要緊的事你自然只能信任我,你若是選了別人,我只當是你我二人生分了。”

李奇起身拍拍言雲川的肩膀,“今夜子時,你偷摸來金明樓,咱倆偷偷喝頓酒。”

言雲川重任在身,不宜被人看見以免節外生枝,但言雲川武藝了得,暗地去金明樓不被發現也不是難事,事後,言雲川必須盡快趕回邊關,李奇實在舍不得。

言雲川笑了,露出兩排大白牙,“可別拿半點酒味都沒有的甜酒來糊弄我,哥們是喝慣燒刀子的人。”

李奇臉上漾起笑容,“那是自然,不過先說好,今夜不能喝醉,待你年後回京述職時,再不醉不歸。”

“成。”

李奇急著陪時安和李耀用晚膳,“你自己找地方躲躲,時安跟耀兒還在等我。”

言雲川一下抓住要拉開門的他,“等下,有事兒問你。”

李奇回頭,“何事?”

言雲川卻猶豫起來,“嗯……那個……”

李奇狐疑,“到底想說什麽?”

言雲川清了清喉嚨,指指屏風,“那個是司針房的人繡的吧?”

李奇順著看過去,笑了一聲,“你幾時對繡藝感興趣了?”

言雲川突然惱了,“算了算了,你趕緊走,繼續當女兒奴去,少在這兒礙眼。”

***

秦煙一直在等下次招魂的時機,算算日子,就這兩日了,怎麽千江和李奇都沒動靜。

她開始著急了。

要讓李奇相信自己就是真正的王馥,看來還是得借千江的口。

既然他們沒動靜,那不妨自己主動制造機會。

千江的意圖還沒搞清楚,貿然出手,有些冒險。

只是,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又何須畏懼?

她也能借此機會,試探出千江是否是真的想要覆活王馥。

那和尚明明已經感知到了自己的不對勁,為何不對李奇提及?

露出精通算學的破綻,李奇也未曾前來試探,甚至,對自己越來越冷淡。

會不會也和那和尚有關?

刑茉玉忍不住對自己出手,到底是不是受了他的挑唆?

這糟和尚渾身都是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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