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誰說的

秦煙把紙燈放進水裏, 容湘這才發現，另一側，還寫了一個名字。

“鄧衛民與你非親非故, 你為什麽要祭奠他？”

秦煙輕輕將紙燈推得遠一些, “他是個好人, 如果你多留一盞燈，他們兩個也不用擠在一盞燈上了, 泉下有知或許要怪我小氣呢！”

這時候放燈的人幾乎都已離去, 水上就孤零零的一盞, 順著水流緩慢飄走。

容湘靠在紫薇樹上, 手裏捏著秦煙編好的草蚱蜢, 視線遠遠落在越漂越遠的水燈上。

“刑茉玉出宮了，你就不好奇為什麽？”

秦煙蹲在水邊, 也在看被水流送遠的紙燈。

“司空病了, 她回去侍奉湯藥，我早知道了。”

“四人之中，就你離陛下最遠, 她為什麽這麽著急對你下手？”

果然, 什麽都瞞不了容湘。

秦煙回頭望她一眼, “長樂宮發生的事, 你都知道了？”

容湘垂眸，笑笑，“禁軍圍殿，多大的動靜。”

秦煙嘆息一聲，站起身來, “想不通，怎麽就急不可耐地要除掉我, 硬要說，你的威脅不比我更大？”

秦煙語氣酸溜溜的，她與李奇好歹做了這麽久的夫妻，他欣賞一個人難道她會看不出來？

容湘對她語氣中的酸意並不在意，“對公主下毒，兵行險招，是下策中的下策。”

搞不好，就會被安上一個毒殺皇嗣的罪名。新司空武將出身，哪裏有文官那樣密而不透的心機和算計！

秦煙突然好奇，若是她想害自己，會用什麽招數？也許是容湘的神韻氣質和那個人很像，明明是最該提防的人，在她面前，她總是不由自主放松警惕。

心裏想著，就問了出來。“假如你想除掉我，你會用什麽t招數？”

容湘挑一下眉，“簡單得很，只需要讓陛下對太尉府越來越忌憚。”

她沒有隱瞞，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

夜深了，秦煙總感覺陰森森的，便準備打道回府，抽下樹上的宮燈在前引路。“難怪陛下看重你，你對朝局很敏銳，刑茉玉若能看清楚這一層，也不必用這麽蠢的招數拉我下馬。”

容湘離她半步遠的距離，“你想當皇後嗎？”

秦煙笑了。

她不是想當皇後，她是不得不當。但不能將真實想法坦白給她聽，不然如若容湘也有這想法，那從這一刻開始，她們就徹底地成為了敵人。

“太尉想讓我當皇後，如果你有辦法讓我不當皇後的同時又不開罪太尉府，我願意站在你這邊。”她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為了讓容湘放松警惕，她的笑容裏還含著些微的苦澀。

得知時安被人下毒的那一刻，她幡然醒悟，朝堂上的風不會因王馥死去就會止息，相反，她只有回到那個位置，她的一雙兒女才能安全。

“我不想當皇後。”

容湘突然停下來，秦煙內心一震，提著燈籠回頭，兩道目光相對。

“不想當皇後，又為何要入宮？”

容湘冷若冰霜的臉上沒有表情，兩道柳眉微蹙，夾著若有似無的憂愁。“我同你，各有各的無奈，但我不想說。”

秦煙苦笑，既然她不想說，自己還能撬開她的嘴逼她說麽？一看就是個嘴硬的，她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四周靜謐，夜空中的烏雲游移不定，一會兒遮住月亮，一會兒又飄去了別處，月光亮了又暗。

秦煙轉身，繼續朝前走，“你在陛下面前也這麽言簡意賅嗎？”

隨後又搖搖頭，自言自語，“定然不是，否則他又怎會如此賞識你。”

她想起前世，李奇愛她毋庸置疑，她卻從未問過他到底愛她哪一點。如果他欣賞容湘，到後面，這一分欣賞會不會生根發芽，長勢參天？

她很清楚她在他心裏是一朵花，可她也想像容湘，當一棵樹，不為依托，只讓他欣賞，讓他仰慕。

她再次搖頭，甩掉內心的雜念。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何必比較？

兩人沈默著走出很遠，容湘忽然開口。

“七月初七那晚，你暈倒了，是陛下親自將你抱回了長樂宮。”

秦煙震驚回頭，“你怎麽知道的？”

李奇命令宮人不允許將這事傳出去，皇帝發話，宮人豈敢不從？

她們也不會蠢到拿這件事私下裏嚼舌根，若是有風聲傳出去，長樂宮的宮人首當其沖被懷疑，被調到長樂宮當差的都是機靈人，口風甚嚴，應該不會是她們說的。

“我猜刑茉玉這麽心急出手，可能是因為這個。”容湘又道。

秦煙握緊燈籠的木手柄，“你聽誰說的？”

從未在別處聽到有人傳，要西內苑都知道了，陳卿儀會不知道？那人明著蠢，早來找茬了，不會忍著什麽都不做。

容湘勿自在前走，兩旁的婆娑竹影全晃在了她的綠羅裙上。“那日，我與刑茉玉路經東宮，遇到了那個大和尚。”

“大和尚”，秦煙嘴裏喃喃著，宮裏的和尚就那麽一個，眼睛驀然一亮，“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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