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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鄧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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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鄧衛民

鄧衛民背對著車夫,轉著眼珠向後瞥了瞥,示意秦煙他不想讓車夫聽見他們的談話。

秦煙心領神會,率先往前走了大約二十來步。

這個距離,只要那車夫沒有長招風耳都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

“鄧大人,可以說了嗎?”

鄧衛民嘿嘿笑著,黝黑的額頭上擠出幾疊深褶。

“是這樣,女史應該知道禦史臺是做什麽的,便是在朝堂上政見不合,那也是為了社稷為了民生,下官……下官是打心底裏敬重太尉大人的。”

說得不明不白,但秦煙領悟得很深刻。

“大人彈劾我父親了?”

王家對外稱是收的幹女兒,所以秦煙喊義父才是合適的,但喊了二十年的父親,一時半會兒難改過來,鄧衛民憂心太甚,並未意識到。

“不是彈劾不是彈劾,只是沒有支持,嘿嘿,下官怕太尉大人就此對我生了怨氣。”

這鄧大人是真不會說話,要這話被別人聽去了,忽略前半句,後半句儼然在說太尉心胸狹隘以勢壓人。

秦煙當然不能認,她與王家一體,外人面前也要維護王巖的形象。

“鄧大人說得哪裏話?父親並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朝堂上文武百官政見不合,原是應當,意見不合就要心生怨恨,那朝堂之上一眼掃去,見的不是一同為國效力的同僚,而是敵人了。”

秦煙這話說得重了些,鄧衛民大驚失色,連忙左右開弓扇自己兩個耳光,吞吞吐吐道,“下官……下官不是這個意思,秦女史不要見怪,下官只是口拙、嘴笨,不會說話。”

秦煙嘆了口氣,安撫他,“鄧大人無須緊張,我並沒有見怪。”

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一時心軟,“鄧大人,在朝為官需謹言慎行,你可知今日這話換另一個聽去,反成了送上門的把柄。”

鄧衛民連連點頭,“是是是!女史說的是,下官打小就不聰明,考了十五年才考上個舉人,原在泰安當縣令,前年泰安發大水,殿下念我治水有功,才提到京都來做官,其中門道,還在摸索中。”

明明笑著,眼底卻聚滿無奈與辛酸。

秦煙見他面容黝黑,手指粗糙,想是治水時要日日奔走於大太陽底下,生生曬成了這幅模樣。

考了十五年,加上寒窗苦讀的十年,二十五載就在讀書中渡過了,日夜苦讀的光陰終換來一個拜官入仕的機會,然後發現心心念念的官場跟他這個土包子格格不入。

“鄧大人,您為什麽要當官呢?”

秦煙猝不及防地發問,鄧衛民又想多了,笑比哭還難看,“女史,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秦煙搖搖頭,笑著安撫,“沒有,您說得很好,是我好奇。”

鄧衛民松一口氣,又嘿嘿笑起來。

“這……這不大好說出口。”

秦煙問,“為榮華富貴?”

鄧衛民想想,搖搖頭,“富貴了更好,不富貴也沒啥。”

秦煙又問,“為光宗耀祖?”

鄧衛民嘿嘿笑,“這個有,也不全算。就給女史說了吧!我是嘉陵人,我們那兒不知是不是惹到了哪路神仙,三不五時就要地震一次,莊稼種不好沒收成,總挨餓不說,夜裏還睡不踏實,京官看不見,縣官當沒看見,代代人都這樣過。我……我實在是再見不得有人餓死,鄉親故裏都希望我能考上,將來給他們遷到一個能睡安穩覺的地方去。我們我們那片兒唯一一個考上的,我娘就說,定是家家戶戶在土地爺面前替我誠心祈禱,土地爺感動了,我才考上的。我……我想為他們做點事,權當報答他們了。”

秦煙反被他這一番話弄得慚愧了,若朝堂之上全是這樣的實心眼,何愁民生疾苦!

“鄧大人從嘉陵走到京都,是天道酬勤,大人勿要妄自菲薄。大人放心,父親那裏,我會找機會替你澄清誤會的。”

鄧衛民喜不自勝,眼睛亮起來,“多謝女史多謝女史。”

秦煙雙手交疊,躬身行了一禮,“大人為國為民,誠心可鑒天地。”

秦煙先到太尉府裏見顧蘊,得知王巖留在宮裏和李奇商議朝政,便先回秦府和金淑容吃了個午飯,剛放下筷子,聽門房來報,太尉大人招小姐入府。

傍晚時分就需回宮,到時候就得直接從太尉府離開,秦府是不會回來了。

金淑容緊緊握著秦煙的手,眼淚汪汪,“娘照顧不到你,你要好好吃飯,你姐姐這下入了宮,你們姐妹倆互相幫襯,知道不?”

“知道了娘,你跟爹也得顧惜身體,下回我看能不能帶上姐姐一起回來看你們。”

秦煙踩著馬凳上馬車,手還被金淑容拉著,“乖寶兒,要好好吃飯聽見沒?別餓瘦了,娘心疼,啊?”

秦煙聽得心中酸楚,“阿娘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看好姐姐。”

馬車抵達太尉府未時剛過一刻,日頭高懸,陽光毒辣,曬得皮膚火辣辣得疼。進去的一路上,秦煙都拿團扇頂在頭頂,與父母相認後,這太尉府秦煙來了好幾次,已不像初時來時有近鄉情怯之感,嫁人前,她好歹在這裏住了十六年。

轉進游廊,她瞧了瞧旁側,太尉府應是翻修過,她記憶裏這個位置是沒有這座假山造景的,兩側的大甕缸裏種著大蓬大蓬的荷花,花葉長短高低,錯落有致,四下散著荷香,極為好聞。

“女史,女史。”

假山另一側傳來兩聲呼喊,極小聲。

秦煙拿下扇子望過去,早上才見過的鄧衛民委屈巴巴地望著她,雙手合十,眼含祈求。

他沒有站在陰涼地裏,頂著炎炎烈日,不知站了多久。

秦煙狀似不經心地問引路的婢子,“那位是父親的客人麽?”

聽她不稱太尉為義父而叫“父親”,婢子心裏鄙夷,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庭院深深,顧蘊把持後院的手段不遜於王巖在外把持朝堂。

她早早猜到這些人會看不起秦煙的出生,已經好生調教過了,婢女們不敢明知故犯。

婢子不敢亂說話,“稟小姐,奴婢也不知。”

前世的王馥最煩別人用不知道來應付自己,沒好氣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你總知道吧?”

“這……這……”,婢女猶猶豫豫。

秦煙搖著團扇,“不便說就不說罷t!待會兒我問母親去便是。”

婢女趕緊道,“站了有一個時辰了。”

“他是自己上門拜訪的,還是府上派人傳叫過來的?”

“奴婢不知。”

秦煙扭頭望一眼曬得倦懨懨的鄧衛民,用團扇擋著,做了個“知道了”的口型。

轉頭繼續打著扇子,“那你可知父親母親送我入宮是做什麽的?”

婢女打了個激靈,停下腳步,喚道,“小姐……奴婢真的”

不等她說完,秦煙截斷她的話,“我問的也不是什麽朝堂機密,可你左一句不知右一句不知,如此敷衍我!不就是欺負我不是太尉府的正經小姐嗎?”

婢女一下子跪下來,額頭觸地,“奴婢不敢!奴婢知錯!”

秦煙搖著扇,垂下眼,“我再問一遍,那位大人是自己上門拜訪的,還是府上派人叫過來的?”

婢女不再隱瞞,“是太尉大人派人去傳的。”

秦煙彎腰扶她起來,盈盈笑道,“就問這兩句,沒騙你吧?我可沒問什麽朝堂機密。朝臣們才需關心的事,與我何幹?我也不是薄待下人之人,方才的事不會向任何人告狀,你在心裏藏好了,若被別人說出去引得母親震怒,那也怨不得我了。”

婢女垂著頭,“多謝小姐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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