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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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燈願（四）
一道是來自袁崇的, 他似是被蝶衣這突如其來陣仗唬住，出於東道主之禮張口詢問。
另一道是來自李長風的，他配合她演戲, 又是扶住身子又是滿臉關切，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蝶衣並未理會李長風，而是看向袁崇, 虛弱的聲音從帷帽中傳出, “唉, 實在是抱歉, 人有三急……”
得知是什麽情況後，袁崇趕忙吩咐小廝為她帶路。
起身時, 蝶衣對李長風低聲耳語, 話音中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弱, 冷靜非常。
“我去去就回, 這裏先交給你了。”
他無奈氣笑，“我還以為……”
亭外微風突然撩起帷紗, 在她離開的剎那，紅唇無意間擦過他的耳畔。
李長風頓時止言轉而微微點頭, 隨後故作冷靜地拿起案幾上的酒杯, 淺酌一口。
可那處微紅耳廓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緒。
蝶衣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正假裝腹痛，打算跟在小廝身後, 前去茅房。
“等等——”袁崇低沈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難道被他識破了？
蝶衣心下一跳，並未回頭, 搭在小腹的手指慢慢收緊握拳。
身後, 袁崇看著她的背影喊道：“弟妹可要快些回來，流觴宴馬上要開始了。”
她霎時松了一口氣, 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袁氏山莊非常大，目及所及是大片的太湖石假山，和數不清的亭臺樓閣，高低起伏，互相掩映。
前往茅房的路上，蝶衣跟小廝身後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
她看著腳下鋪滿了鵝卵石的曲徑小道，仿佛蜿蜒無盡頭，於是抱怨道：“還沒到嗎？我快堅持不住了。”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你瞧。”小廝遙遙指著前方。
只見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男子，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蝶衣原本以為自己的白色帷帽已經夠掩人耳目了，沒想到此人比起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纏著防風沙的厚重布巾，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
男人目不斜視，徑直越過他們，不置一眼。
雖然他看起來有些古怪，但是蝶衣沒放在心上。
她慢慢直起身子，順著小廝手指的方向加快腳步，並非是因為看見了茅房，而是終於看見了廂房。
她越過小廝，直奔廂房，看起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欸——”身後的小廝急忙喊住她，“你不能進去，那不是茅房，是我家夫人的廂房。”
蝶衣假意退後，待退至他身後時，朝著面前之人的後脖劈下一記手刀。
小廝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她見狀低喃道：“找的就是你家夫人的廂房。”
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蝶衣不由得回想起方才試探袁氏夫婦時，二人迥異的反應。
尤其是榕夫人，她可以斷定，袁崇的夫人必定知曉天燈的秘密。
所以這人皮天燈上的“袁”，究竟是袁崇，袁氏山莊，還是——
袁夫人？
推開門後，一股濃郁的檀香味迎面撲來。
房內陳設非常簡單樸素，一張檀木床，還有幾張檀木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家具。
臥房內最大的檀木架貼在右墻，除了一些花盆外，架上還供奉了一尊觀音小像，像前的香爐內，正燃著三支檀香。
如果榕夫人與人皮天燈案有關，她的房間內或許會留下一些痕跡。
蝶衣立刻在屋中翻找起來，床底，床頭，木架內，抽屜……
可惜找了許久，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李長風突然傳音道：“小心，榕夫人離開已有一炷香的時辰了，袁崇正親自找她。”
若是他們在廂房裏撞上她，就麻煩了。
蝶衣正準備放棄，觀音小像前的香爐卻吸引了她的註意。
不對。
她跟隨小廝從流觴亭來到此地耗費了至少有一炷香的時間。
而她見到榕夫人時還是在流觴亭裏，按道理榕夫人房裏的三柱香早該燃盡了。
所以面前的這三炷香又是誰點的？
蝶衣抱著好奇，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三炷香竟是完好的，並未點燃。
原來她先前被房間內濃郁的檀香味蒙蔽，先入為主地認為不會有人不點香便插上了。
畢竟所有人上三炷香時，都會先一並點燃後再插上，而非插上三炷香後，再一根根點上散開的檀香，所以眼前插而未燃的三炷香絕對有古怪。
她順手拔出三支檀香，在聽見“哢噠”一聲後，整個檀木架緩緩向右移動。
片刻後，墻上露出的一塊四四方方的暗格。
蝶衣取下磚塊，發現暗格裏竟藏有一塊用了一半的上品紅墨，一支筆尖染了朱砂的毛筆，還有一疊潔白的宣紙。
正當她打算取出宣紙查看一番時，屋外傳來女人清冷的嗓音，“你怎在此處，那個女人呢？”
蝶衣連忙物歸原狀，躲在簾後。
屋外小廝悠悠轉醒，懵了半晌，才答道：“回稟夫人，小的也不知她去哪了，只記得自己好像走著走著便被她敲暈了。”
“不好！”榕夫人低呼出聲，徑直推開門進入廂房，隨後打開機關，確認了暗格裏的東西沒有丟失後，長舒一口氣。
蝶衣看見眼前的一幕，心中有了幾分確定。
她若非心裏有鬼，怎會急匆匆跑回，又怎會擔憂暗格裏的東西丟失？
而房間的另一側，榕夫人撚起掉落在香爐旁的煙灰，眉頭蹙起，她的視線離開香爐落在房中的簾幔上。
那雙淩厲的丹鳳眼，仿佛透過重重簾幔，直直刺向蝶衣的眼睛。
她一步步靠近簾幔，蝶衣察覺到她的舉動時，背過身，暗道不好。
左掌下的胸腔“咚咚”如同擂鼓，蝶衣垂在身側的右手緩緩捏了一個手刀。
如果她發現了自己，只能先下手為強劈暈她了。
榕夫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後，她駐足停在蝶衣身後，纖纖素手正要掀起簾子時，屋外遙遙傳來袁崇的呼喚，“夫人，你在哪裏？流觴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其中還夾雜著李長風呼喚的聲聲“夫人”。
榕夫人扭過頭，看向門外，只見小廝正在躬身回稟袁崇。
而蝶衣也在這時抓住機會，足尖輕點，翩然躍至另一側簾幔後躲藏。
整個動作悄無聲息，待榕夫人回頭，掀開簾子看見眼前空無一人後，松手放下簾幔，轉身離開廂房。
袁崇見夫人出門，立刻上前攬住她，待視線重新落在小廝身上時，才反應過來，“對了，你怎在此，不是讓你給張夫人帶路嗎，張夫人呢？”
小廝瞬間跪下，顫巍巍道：“這……張夫人打暈了小的，小的也不知她去哪了？”
袁崇還未來得及疑惑，便聽到李長風驚呼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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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是來自袁崇的, 他似是被蝶衣這突如其來陣仗唬住，出於東道主之禮張口詢問。
另一道是來自李長風的，他配合她演戲, 又是扶住身子又是滿臉關切，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蝶衣並未理會李長風，而是看向袁崇, 虛弱的聲音從帷帽中傳出, “唉, 實在是抱歉, 人有三急……”
得知是什麽情況後，袁崇趕忙吩咐小廝為她帶路。
起身時, 蝶衣對李長風低聲耳語, 話音中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弱, 冷靜非常。
“我去去就回, 這裏先交給你了。”
他無奈氣笑，“我還以為……”
亭外微風突然撩起帷紗, 在她離開的剎那，紅唇無意間擦過他的耳畔。
李長風頓時止言轉而微微點頭, 隨後故作冷靜地拿起案幾上的酒杯, 淺酌一口。
可那處微紅耳廓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緒。
蝶衣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正假裝腹痛，打算跟在小廝身後, 前去茅房。
“等等——”袁崇低沈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難道被他識破了？
蝶衣心下一跳，並未回頭, 搭在小腹的手指慢慢收緊握拳。
身後, 袁崇看著她的背影喊道：“弟妹可要快些回來，流觴宴馬上要開始了。”
她霎時松了一口氣, 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袁氏山莊非常大，目及所及是大片的太湖石假山，和數不清的亭臺樓閣，高低起伏，互相掩映。
前往茅房的路上，蝶衣跟小廝身後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
她看著腳下鋪滿了鵝卵石的曲徑小道，仿佛蜿蜒無盡頭，於是抱怨道：“還沒到嗎？我快堅持不住了。”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你瞧。”小廝遙遙指著前方。
只見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男子，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蝶衣原本以為自己的白色帷帽已經夠掩人耳目了，沒想到此人比起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纏著防風沙的厚重布巾，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
男人目不斜視，徑直越過他們，不置一眼。
雖然他看起來有些古怪，但是蝶衣沒放在心上。
她慢慢直起身子，順著小廝手指的方向加快腳步，並非是因為看見了茅房，而是終於看見了廂房。
她越過小廝，直奔廂房，看起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欸——”身後的小廝急忙喊住她，“你不能進去，那不是茅房，是我家夫人的廂房。”
蝶衣假意退後，待退至他身後時，朝著面前之人的後脖劈下一記手刀。
小廝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她見狀低喃道：“找的就是你家夫人的廂房。”
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蝶衣不由得回想起方才試探袁氏夫婦時，二人迥異的反應。
尤其是榕夫人，她可以斷定，袁崇的夫人必定知曉天燈的秘密。
所以這人皮天燈上的“袁”，究竟是袁崇，袁氏山莊，還是——
袁夫人？
推開門後，一股濃郁的檀香味迎面撲來。
房內陳設非常簡單樸素，一張檀木床，還有幾張檀木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家具。
臥房內最大的檀木架貼在右墻，除了一些花盆外，架上還供奉了一尊觀音小像，像前的香爐內，正燃著三支檀香。
如果榕夫人與人皮天燈案有關，她的房間內或許會留下一些痕跡。
蝶衣立刻在屋中翻找起來，床底，床頭，木架內，抽屜……
可惜找了許久，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李長風突然傳音道：“小心，榕夫人離開已有一炷香的時辰了，袁崇正親自找她。”
若是他們在廂房裏撞上她，就麻煩了。
蝶衣正準備放棄，觀音小像前的香爐卻吸引了她的註意。
不對。
她跟隨小廝從流觴亭來到此地耗費了至少有一炷香的時間。
而她見到榕夫人時還是在流觴亭裏，按道理榕夫人房裏的三柱香早該燃盡了。
所以面前的這三炷香又是誰點的？
蝶衣抱著好奇，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三炷香竟是完好的，並未點燃。
原來她先前被房間內濃郁的檀香味蒙蔽，先入為主地認為不會有人不點香便插上了。
畢竟所有人上三炷香時，都會先一並點燃後再插上，而非插上三炷香後，再一根根點上散開的檀香，所以眼前插而未燃的三炷香絕對有古怪。
她順手拔出三支檀香，在聽見“哢噠”一聲後，整個檀木架緩緩向右移動。
片刻後，墻上露出的一塊四四方方的暗格。
蝶衣取下磚塊，發現暗格裏竟藏有一塊用了一半的上品紅墨，一支筆尖染了朱砂的毛筆，還有一疊潔白的宣紙。
正當她打算取出宣紙查看一番時，屋外傳來女人清冷的嗓音，“你怎在此處，那個女人呢？”
蝶衣連忙物歸原狀，躲在簾後。
屋外小廝悠悠轉醒，懵了半晌，才答道：“回稟夫人，小的也不知她去哪了，只記得自己好像走著走著便被她敲暈了。”
“不好！”榕夫人低呼出聲，徑直推開門進入廂房，隨後打開機關，確認了暗格裏的東西沒有丟失後，長舒一口氣。
蝶衣看見眼前的一幕，心中有了幾分確定。
她若非心裏有鬼，怎會急匆匆跑回，又怎會擔憂暗格裏的東西丟失？
而房間的另一側，榕夫人撚起掉落在香爐旁的煙灰，眉頭蹙起，她的視線離開香爐落在房中的簾幔上。
那雙淩厲的丹鳳眼，仿佛透過重重簾幔，直直刺向蝶衣的眼睛。
她一步步靠近簾幔，蝶衣察覺到她的舉動時，背過身，暗道不好。
左掌下的胸腔“咚咚”如同擂鼓，蝶衣垂在身側的右手緩緩捏了一個手刀。
如果她發現了自己，只能先下手為強劈暈她了。
榕夫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後，她駐足停在蝶衣身後，纖纖素手正要掀起簾子時，屋外遙遙傳來袁崇的呼喚，“夫人，你在哪裏？流觴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其中還夾雜著李長風呼喚的聲聲“夫人”。
榕夫人扭過頭，看向門外，只見小廝正在躬身回稟袁崇。
而蝶衣也在這時抓住機會，足尖輕點，翩然躍至另一側簾幔後躲藏。
整個動作悄無聲息，待榕夫人回頭，掀開簾子看見眼前空無一人後，松手放下簾幔，轉身離開廂房。
袁崇見夫人出門，立刻上前攬住她，待視線重新落在小廝身上時，才反應過來，“對了，你怎在此，不是讓你給張夫人帶路嗎，張夫人呢？”
小廝瞬間跪下，顫巍巍道：“這……張夫人打暈了小的，小的也不知她去哪了？”
袁崇還未來得及疑惑，便聽到李長風驚呼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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