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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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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四)

白衣人“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雙手緊緊護住腹部,無暇顧及掉落的帷帽,露出一張長滿褐斑的臉。

原來她並非他, 而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沒事吧?”蝶衣彎腰一手扶起她,一手拾起帽子。沒註意不遠處的桐川客棧,有個腰別瀟湘竹笛的白袍者飛身離開。

倒地的白衣人連忙取過帷帽, 給自己戴上。隨後她揉了揉肩, 見無大礙後, 擺了擺手道:“沒事。”

她離開後, 蝶衣終於在路邊看見了桐川客棧的匾額,這正是她要找的下榻之所。

一進門, 她便意識到身側之人腳步一頓。

與此同時, 空氣中飄來一絲微不可查的鐵銹味。

李長風尋了一處空桌, 坐下後對店小二說道:“招牌菜都各來一樣吧。”

“好嘞!”店小二將抹布搭上肩, 轉身離開。

不多時,他將菜品了呈上來。

“二位客官, 這些都是咱們桐川客棧的招牌菜。”

他指著餐桌,眉飛色舞地將菜名一一報來。

“雙椒炒豬肚, 爆炒豬肝, 豬心蓮子湯, 豆腐豬紅湯,豬肺雪梨湯, 文火豬腰粥,紫蘇爆粉腸, 九轉大腸, 豬橫脷燉淮t山……”

蝶衣望著這些色澤油亮的菜品,大腦突然“嗡”地一聲。

全是內臟。

記憶深處那道惡心, 黏膩的腥味,仿佛一直揮之不去。

她的拳頭捏得咯吱響,忍耐許久後,再也聽不下去,起身將桌子掀翻。

瓷碗“劈裏啪啦”碎成一地,湯汁在腳底蔓延開來。

“二位……慢用。”店小二楞楞地一扯嘴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後,他擼起袖子拔高音調,“你幹什麽呢?誠心耍人玩嗎?”

“抱歉。”蝶衣垂眸,木然回道。

似是知曉她為何反常,李長風什麽話也沒說,取下腰間的乾坤袋拋給店小二。

見他們賠了銀兩,小二只好自認倒黴,埋頭收拾碎瓷。

突然,蝶衣瞧見流淌到鄰桌底的湯汁變紅,血絲慢慢暈染開來。

她彎下身,假意替小二收拾碎片,實則偷偷靠近鄰桌。

餘光裏,蝶衣瞥見桌底有一團沾血的玄衣。

這團玄衣她在荒山遇刺時見過!

蝶衣猛然擡頭,發現餐桌之上,一雙如鷹隼般的雙目,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下一秒,桌子被掌風劈開,一分為二。

客棧內的客人尖叫著四處閃躲。

“是荒山那群黑衣人的同夥!”避開攻擊後,蝶衣提醒李長風。

“桀桀桀,竟然送上門,倒省了我好找。”黑衣人掏出霹靂雷火彈,朝著二人擲去。

蝶衣“唰”地一下撐開傘,雷火彈砸在傘面上,“砰”地爆裂後升騰起白煙,散去後紅傘毫發無損。

只是巨大沖擊力下,她被迫退後了幾步,李長風在身後扶住她的腰。

待她穩住身子後,李長風拔劍沖向黑衣人。

蝶衣甩了甩發麻的手,不屑道:“指不定是誰送上門呢!”

“黃毛丫頭毛都還沒長齊,就別逞口舌之能了。”黑衣人囂叫道。

此人的實力比荒山那批人強上許多。

與李長風交手時,還能一心兩用還嘴。

不僅如此,蝶衣發現自己揮出的所有劍芒都會被他扔出的雷火彈抵消。

對付這種擅使暗器之人,最好采取近身搏鬥的方法,找到他的破綻,一擊必殺。

“嘖,你就只會扔這些小玩意嗎,這不就是我小時候玩剩下東西。老家夥能拿出點新東西嗎,別只有雷火彈,跟瘙癢似的。”蝶衣繼續嘲諷道。

聽見這句話,黑衣人氣結,胡子一抖,腳步也跟著一滯。

李長風抓住機會,立刻揮出幾劍。

黑衣人身上瞬間掛了彩,肩膀洇出幾道血痕。

他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過來,蝶衣是在激怒他,於是接下來任憑她怎麽嘲諷,都不再出聲。

二人纏鬥間,李長風的身份令牌不慎從懷中滑落。

在看見上方的鎏金大字時,黑衣人明顯瞪大了眼睛。

就是現在!

蝶衣催動腳踝上的骨鈴。

黑衣人雙目空洞,像是被攝住魂魄般,神色恍惚。

與此同時,李長風的無垢瞬間洞穿他的琵琶骨。

“咚——”黑衣人右膝重重地砸在地面,肩膀的巨痛喚回了片刻神思,他止不住輕咳,唇邊溢出一絲血線。

蝶衣緩緩走向他們,視線卻落在李長風身上。

荒山黑衣人的殺招分明沖他而來,可方才黑衣人震驚的模樣,顯然不知道他是三皇子。

舉國百姓都知道李長風是璃國三皇子,幕後之人會不知道他要殺的人姓甚名誰嗎,這說明,眼前的黑衣人是沖著她來的。

在他面前站定後,蝶衣問道:“是誰派你來殺我?”

黑衣人冷哼一聲,“無可奉告。”

聞言蝶衣嘴角一勾。

很好,他默認了。

看來這是同個組織的兩批人馬,彼此互不知曉對方的任務,而她和李長風這些天正好待在一處,想殺他們的人便交疊了。

黑衣人見她久久不曾行動,想求個痛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想從我這套話。”

她玩味一笑,這個黑衣人不似荒山那群人,被抓後就服毒自盡,他看起來無牽無掛,還愛回嘴。

“好!”蝶衣緩緩拔出他右肩處的長劍。

隨後抵住他心臟處,鮮血順著劍身流下,匯聚於劍尖。

讓人分不清是心臟被刺的血還是方才琵琶骨流出的血。

“噗呲——”

長劍沒入軀體,他悶哼一聲。

在刺下的那一瞬,蝶衣將劍尖偏移幾分,洞穿了他另一只琵琶骨,然後反手將無垢拋回李長風手中的劍鞘。

廢了他的武功後,蝶衣伸手探了探他懷中的東西。

“你在我身上亂摸什麽?”黑衣人艱難地喘息,滾動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吐字微弱。

“老家夥你胡言亂語什麽呢?什麽叫亂摸,我這叫搜身!”她瞪著眼睛,赫然拔高聲音,生怕被人誤會。

蝶衣看向四周,發現所有人一接觸到她的視線,要麽背過身,要麽移開目光,轉而擡頭望向屋頂。

“……”顯然沒有人相信她。

罷了,沒人信就沒人信吧。

蝶衣扒開他的衣袍,還想繼續找尋霹靂雷火彈。

李長風卻一把扣住她的手,“我來。”

不消片刻,他將搜到的雷火彈盡數交給蝶衣。

在確保沒有多餘的雷火彈後,她將黑衣人扔給店小二。

“這人就當賠給你們客棧了,讓他做幫工收拾客棧也好,打下手也罷,能否抵去我們的住店費用?”

店小二略有些遲疑地看向掌櫃,一下子摸不準主意。

“放心,他已經沒了功夫,不會有任何威脅。”蝶衣補充道。

“好好好。”桐川客棧的掌櫃出面,應承下這筆買賣,隨後他問道,“二位客官是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二人異口同聲道:“兩間。”

酣眠過後,翌日一早,昨日的黑衣人還在,李長風卻不見了。

蝶衣在隔壁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回應,下樓也沒發現他的身影。

她以指節輕叩櫃臺,詢問小二:“住我隔壁的道長呢?”

小二認真回憶了一陣,半晌,終於想起了什麽,“噢,你是說那個雙眼看不見的道長嗎,他一大早便走了。”

“走了?”蝶衣不由得呆楞在原地,嘴唇微張。

不可能啊,李長風分明說過,需要她的骨鈴壓制心魔,怎麽可能會不告而別呢?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一路上心魔甚少發作,或許覺得骨鈴可有可無,就此離開了也說不定。

這樣也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李長風繼續找尋他的師父,而她也繼續找尋“母親”。

只是不知為何,心底像缺失了一塊,空蕩蕩的。

不過是共同走完一段路,又回到孤身一人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蝶衣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擡腳邁出客棧,卻看見如織人流中,清俊出塵的青袍道長,手中拿著兩支糖畫,朝著她走來,身前白綾飄動。

待他走到面前站定時,蝶衣喃喃道:“沾住了。”

“什麽?”他好似沒聽清。

蝶衣踮起腳,湊近他耳畔,“我說,白綾沾到糖了。”

不知是誰那顆不爭氣的心臟,又開始猛烈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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