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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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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戲(三)

蝶衣猛地將手中劍狠狠插入地底,只露出部分劍柄。

朝著戲伶祭出紅傘後,她足尖踏上水袖面,如蜻蜓點水般踩著白練三兩步飛至戲臺之上,對著戲伶躲避的方向就是迎面一掌。

這一招反守為攻果然有效,只見戲伶收回了水袖,轉而攻向蝶衣。

而遠處的李長風拔出地上的渡厄後,也飛到蝶衣身旁,將佩劍拋給她。

接過劍,蝶衣在大殿內躲著眼花繚亂的白練,途中偷偷催動足腕骨鈴,試圖魅惑戲伶,可惜此鬼生前是精通音律之人,骨鈴的聲響對其無用。

此法無效後,蝶衣轉而看向李長風,發現他在借助殿內龍柱,躲避水袖攻擊。

她嘴角一勾,當下有了主意。

在戲伶用右水袖攻擊李長風時,蝶衣躲到另一側柱後,抓住左水袖尾部,將其纏至手臂,再拉到柱後將她牢牢捆在柱子上,順手打了個九曲子母結。

戲伶頓時動彈不得。

九曲子母結是蝶衣自制的繩結,除了她誰也無法解開,且被縛者越掙紮身上就被捆得越緊。

“嗬——”因掙脫不開,戲伶赫然張開血淋淋的嘴,朝著面前二人無聲咆哮。

看著她頭發豎起,目眥盡裂的模樣,蝶衣拍了拍手中灰,抱臂感慨道:“力氣可真大。”

也不知這龍柱能否撐得住。

方才用水袖將她纏柱上的時候,蝶衣發現她的腹部完好,雙腿被齊齊斬斷。

雖然同為厲鬼,但她能確定,眼前善使水袖的戲伶,絕對不是墳中逃出的厲鬼,不是她的母親。

蝶衣開始重新打量四周,只見七層臺階的高臺之上,是一座背靠七扇屏風的龍椅,扶手處雕刻著精致的盤龍紋。

龍椅周圍橫七豎八倒著幾具屍體,他們周圍除了散落著金玉珠寶還有各種類似鏟子、鐵桿、短鋤,鐵鍬等工具。

她緩緩拾階而上,身後的戲伶像突然受了刺激般劇烈掙紮。

地面震顫,梁頂上撲簌簌掉下幾片木塊灰屑,避開之後,她看向身後。

“無事。”李長風用劍柄抵住戲伶的脖子,將她死死卡在龍柱上。

見身後無恙,蝶衣繼續朝著龍椅走去。

她將這些屍體翻至正面,發現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死於頸骨折斷,且脖子上有一道暗紫勒痕。

蝶衣瞬間意識到,這些屍首與收屍人口中從天而降的屍首是同一批,而他們懷中的棍狀物就是這些散落一地的工具。

他們都是一些掘墓的土夫子,出土後不小心撞見臺上的戲伶,被其用水袖絞死後,甩到亂葬崗。

可是外面有迷霧陣,大殿裏沒有洞口,他們是怎麽進來的呢?

看著散落在龍椅周圍工具和金銀財寶,蝶衣捏著下顎思索半晌後,伸手摸向龍椅扶手處的螭首。

“嗬——”身後的戲伶又開始嚎叫掙紮,動作比起之前還要激烈。

龍椅有問題!

這一次蝶衣沒再顧及身後的響動,直接扭動螭首。

腳底傳來一陣“哢哢”的機關響動聲,緊接著,龍椅緩緩轉至右側,底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處。

“這裏有一處密道!”她回頭提醒道。

“下去看看?”快步來到蝶衣身側,李長風右手點燃火符,火光在二人臉上跳躍。

就著昏黃的光,蝶衣與他並肩一步步走下密道臺階。

方才她還在奇怪,為何暗道的機關設置會這麽簡單,螭首如此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外,豈不是誰碰一下都能發現密道。

可是轉念一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試問除了皇帝以外,誰能碰到龍椅,又有誰敢摸龍椅扶手處的螭首呢?

所以這處暗道是皇帝挖的。

“我懷疑上面是一處皇宮大殿。”因他看不見,蝶衣吐出心中所想。

“皇宮……”李長風蹙眉,面上一臉凝重,“璃國的國都並不在此處。不過——”

“不過什麽?”她反問。

“不過歷史上璃國曾多次遷都,稽山確實曾有一座舊都,但是這座舊都在二十年前一夜間消失了。”

“你是說,梧國舊都?”

蝶衣隱約記得,三十年前梧國被北戈攻占之後,北戈將國都遷至榕城,梧國舊都也就成了廢都。

而出逃的亡國太子李策忍辱負重,臥薪嘗膽蟄伏十年,帶著舊部卷土重來。

二十年前覆國一戰,北戈被滅,與此同時梧國皇宮也在一夜之間莫名消失。

這事本該引發軒然大波,許是因為屈辱的歷史,李策下令民眾不可再談此事,像是要洗刷過往,他將國號改為璃。

稽山經此一事後,倒是吸引了不少土夫子前來,這些人自然都是沖著梧國舊都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找到舊皇宮,金銀財寶必定少不了。

他們確實找到了舊皇宮,也找到了金銀財寶,但是他們恐怕沒想到,最終會倒在龍椅旁,死在厲鬼手裏。

李長風點頭,肯定她的猜測,稽山消失的皇宮就是梧國舊都。

蝶衣看著他凝重的側顏,突然想起什麽,腦海中的話語轉瞬脫口而出,“李策是你的父王。”

她沒忘記面前之人是璃國的三皇子。

李長風沈默不語。

因自小被送到道觀的緣故,他對這個名義上的父王,璃國的君王並沒有多深的印象。

作為他的第三子,李長風對他的了解甚至不比百姓多多少,除了眾所周知的覆國之戰外,只知道他推崇道法,對長生之術的甚為癡迷,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

否則不會將太衍道的客卿長老招為國師,派遣官員率船隊出海尋找仙草,為他整日煉制長生不老丹。也不會因為國師的一句話,將年幼的他送到道觀,多年不聞不問。

“已經走到底了。”蝶衣突然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他們似乎走到了一處死路,周圍和頭頂都是石壁,並沒有多餘的出口。

隨後她將李長風手中的火符高高舉起。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她,泛起一層顫栗。

蝶衣並未註意到他的異樣,仰頭看著火符上不斷跳躍的三昧火,斷定此處絕對不是像眼前所見這般封閉,因為風力的朝向是自上而下。

她拔出渡厄,朝頭頂揮了一劍。

轟隆一聲巨響,在頭頂打下一束光的同時,被劈開的碎石也驟然墜落。

蝶衣想拽住一旁發楞之人的胳膊後撤,卻沒想到面前的男人仿佛腳下生了根似的完全拉不動。

眼看著巨石就要砸在頭上,李長風好似幡然醒悟,可是這時閃避已經來不及了,他朝蝶衣撲去,一手攬住她的後腦勺,另一只手撐在石壁上,將她護在身下。

手中的火符飄落在地,滅了星火。

熟悉的蒼蘭香又縈繞在她的鼻尖,蝶衣聽見身前之人悶哼一聲,與此同時,亂石劈裏啪啦砸在他的背上,然後骨碌碌滾四散滾落。

耳畔重新歸於平靜,她擡眼,近在額頭的薄唇再一次沒了血色。

伸手一摸他背後,發現是一手黏膩,不必看也知道,身後一定被石頭砸得血肉模糊。

“你……”蝶衣又氣又急,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只憋出一句欲言又止的話來。

松開她後,李長風捂唇抑住咳嗽,柔柔一笑,安慰她道:“不必擔心,修行之人的恢覆之力尚可。”

蝶衣t:“……”恢覆之力再強也禁不起他這般作死。

她欲張口,李長風卻搶在她前面哀哀地嘆了口氣,“如今我一人可能無法飛上去。”

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將他一個人留在密道裏,蝶衣認命架起他,踏著石壁,飛身掠出洞口。

出來後才發現原來地道的出口是一口枯井,而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廢棄的農家後院。

院內遍地都是枯黃的落葉,所行之處沙沙作響。

房屋門窗斑駁,大門兩側各有一只水缸,然而裏面早已幹涸見底,無一滴水,只剩幾塊破損缺角的紅磚和腐爛的落葉。

“吱呀——”一聲,蝶衣推開門,迎面而來的塵埃,嗆得她直打噴嚏。

屋頂多數瓦礫早已不翼而飛,光束像漏成篩子般,在地面上打下幾個大小不一的光斑。

她上前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劃過桌子,留下一道清晰的凈痕,不僅如此,這屋內的所有陳設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看來這地方早已無人打理,荒廢了許久。

蝶衣將床榻上硬得發餿的破舊被子掃到床尾,然後將李長風按坐在床上。

他雖乖乖照做,但是滿臉疑惑不解。

房間內突然傳來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聲,隨後是布帛撕裂之聲。

李長風頓時羞紅了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支支吾吾道:“你在做什麽?”

“當然是包紮了。”蝶衣將下裙擺處布料撕成一根一根的布條狀,握在手心。

條件有限,也只能先止血。

李長風:“……”

“怎麽了?”她擡眸,註意到他臉上異樣的紅暈,訝然道,“咦,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說著便要以手背試他的額溫。

“沒事……”李長風仰面避開了她的觸碰。

看著他別扭的樣子,蝶衣好似突然意識到什麽。

“哦——”她拖長尾音,故意打趣道,“那不然呢,你以為我在做什麽?”

李長風徹底啞火,選擇了閉嘴。

很快,蝶衣就意識到了打趣他的後果是什麽。

無論如何她威逼利誘,李長風說什麽都不肯脫衣,她無法,只好隔著外袍用布條將他的背包紮了一圈又一圈。

系在她臂膀處的白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拂過李長風的面頰。

臨結束之時,蝶衣居然鬼使神差地將布條打了一個九曲子母結,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她哭笑不得地解開結頭,重新打了一個普通的蝴蝶結。

包紮完畢後,二人並肩走出屋子。

蝶衣重新爬上井口,欲跳下去。

李長風卻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問道:“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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