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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她的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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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她的可樂

「無論世界怎樣顛覆,你都不該成為誰的賭註。

我的信徒,芳町鎮註定不是你的歸處。

但我想把你留住。

我的自私,貫穿每個朝暮。」

——《不夜港》

“呵!”謝勁舟冷嗤一聲,“我希望從沒有你這樣的老子!”

“那就不巧了,偏偏老天讓你做老子的兒子。”謝鴻運伸出手,“你也滿十八歲了,該你孝敬老子的時候了。”

他說得沒臉沒皮,完全不顧忌謝勁舟賺錢是為了用來交學費,還有一家人的生活開支。

謝勁舟要是不打好幾份工,不去參加賽車比賽,他哪裏來的錢?他落了多少課程他知道,他想過嗎?

有時候,他也想跟其他同學一樣,不用打工,想參加賽車比賽就去參加,想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學習上。

沒有誰規定校霸不能好好學習。

他比誰都清楚,不爛在芳町鎮的唯一途徑,是走出去。走出去的前提是成績拔尖,而他的成績次次墊底。

上課想努力聽,卻困得只能趴著睡覺。

他的那幫小弟都以為他就想混日子,不想好好學習,其實,他比誰都想努力學習,但沒條件,幹脆放棄。

他生於泥淖,沒有仰望月亮的資格。

是馳路讓他知道,他也是可以努力一下的,欣慰的是,數學隨堂測試卷從之前的五六十分,到現在的及格,雖然跟好學生還差一大截,但對他來說,已是莫大的鼓舞。

他目前做了四份兼職,在網吧做網管,兼職做室內設計,在摩托車車行做維修,在浩哥的私人賽車場玩玩賽車,攢是攢了部分錢,但攢的錢一部分用來買他的那輛寶貝摩托車了,一部分用於交學費、家庭開支。

他想把網吧的兼職辭掉,這樣白天會有精力聽講。

這還沒辭,謝鴻運就找上門要錢了。

一萬塊錢,對他來說,要兼職做四五個月的網管才能賺到,要修很多輛摩托車才能賺到。

室內設計的活兒,時有時沒有,需要碰運氣。

謝勁舟的錢不是大風吹過來的,不會輕易給謝鴻運,朝他揚了揚下巴,模樣桀驁:“不給呢?”

謝鴻運把胳肢窩下的大鏟刀拉出來,放在矮墻上敲了敲,威脅道:“不給呀,不給的話,這院墻是變成方的還是圓的,還是平的,就不好說了。”

說完,謝鴻運一鏟刀下去,鏟掉了一塊磚,啪嗒一聲,差點掉在謝奶奶腳背上,被謝勁舟往後推了幾步,才幸免於難。

樓下爭吵時,馳路正在房間裏寫作業,放在床上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她去看,有幾條安然給她發的,問她要靜心小屋實景圖的。

有幾條是梁清安發來的,分享他生活的世界,雨後的高架橋上懸著一道彩虹,車流熙攘的傍晚時分,天際是鑲著橘邊的絢麗晚霞,他在告訴她:這世界的每一處,都可以是風景。

有幾條是江遲發來的,跟她探討一道數學題的解法。

馳路匆匆看了一眼信息,一條沒回,疾步跑到陽臺上,靠在欄桿上,看到樓下發生的一幕:謝家父子正冷眼對峙,謝勁舟的脊背崩得緊緊的,下一秒就要跟他幹架的模樣。

她沒有立刻下樓,而是聽完他們的對話,看著謝鴻運挑釁般地繼續鏟磚頭,看到謝勁舟往前走,拽起謝鴻運的衣領就要揍人時,她才大聲開了口:“舟哥,別動手,錢,我出!”

*

謝鴻運自導自演的這場鬧劇,最終以給了他一萬塊錢收尾。

謝勁舟是拒絕的,但被馳路拉到一邊,聽到她說:“你沒發現,你爸就是看準了你在建圍墻,故意來搗亂要錢嗎,你看他今天這個架勢,要不到錢是不可能走人的。圍墻還是要建的,是不是?等建好了,把門關好了,他就進不來了。”

謝勁舟知道她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他就是不想讓謝鴻運得了便宜,憑什麽要白白給他一萬元?他心裏跟謝鴻運慪著氣,他就是看不慣謝鴻運囂張嘚瑟的樣子,不想給他一分錢。

但謝鴻運這樣一直鬧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看著想搶奪謝鴻運手中大鏟刀的奶奶,看著依然在鏟磚搞破壞的謝鴻運。

為了讓謝鴻運住手,謝勁舟憋著一股子怒氣,沒有當面轉給他,而是拽著謝鴻運去了最近的一家自助提款機,一次取一千,把嶄新的票子扔到他身上,取了十次,扔了十次。

謝鴻運雖然不滿他這種不尊老的舉動,但拿到錢了,他也沒計較太多,把散落一地的錢撿起來塞到斜跨包裏,想去拍謝勁舟的肩膀,被他一躲。

謝鴻運尷尬地縮回手,一張嘴,混著濃烈的煙酒味,熏人,笑道:“你這小子,好好賺錢啊!記得還老子的撫養費。”

謝勁舟捏緊手心裏的銀行卡,卡的一角陷入手心,戳得泛疼。

從謝鴻運出現開始,直到此刻,他都在強忍心頭的暴躁和怒意,這幾乎要花光他所有的耐心。

“你快給我滾!”謝勁舟怒視謝鴻運,每個字都咬得那麽重那麽狠。

他怕再跟謝鴻運多待一秒,都要忍不住動手。

回家的路,謝勁舟走回去不過十幾分鐘,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頭頂懸著明月,灑在小巷間,像倒灌的星河,那麽亮,那麽柔,他卻覺得置身北極,被寒冷包圍。

謝勁舟回到欒花巷32號,開著他的摩托車,疾馳在小巷中,照例去了網吧,上完夜班回來已是深夜兩點半。

他沒睡,來到陽臺,靠在欄桿,仰頭望著明月,陷入煩躁和迷惘中。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抖出一根,又拿出塑料打火機,哢嚓一聲,騰出火焰,在風中搖晃、抖動,把煙湊上去,火焰被風吹滅,再點,再滅。

謝勁舟被弄得愈加煩躁,用所剩無幾的耐心想一手撥動打火機,一手攏火,打火機還沒撥動,一束橙色火焰在面前騰起,點燃了他指間的那根煙。

他一擡頭,看到了馳路,穿著黑色真絲睡袍,在夜色中,性感又迷人,是嫵媚叢生的蝴蝶。

他們一起背靠著欄桿抽完了一根煙,誰都不說話,謝勁舟看著兩人呼出的煙霧纏繞,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呼出的煙總比她的更多更濃,將她的煙霧包圍,是追趕,是侵占,也是隱秘的暧昧。

“你等我一下。”馳路掐滅煙,將煙頭扔到樓下,轉身去了房間,跑去一樓拿了幾罐冰鎮零度可樂。

她把可樂一罐一罐地放在欄桿臺面上,擺得很整齊,一共六罐。

謝勁舟看著她認真擺放的樣子,揚眉:“怎麽,這六罐可樂要敬舟爺?”

“對,敬舟爺!”馳路學著謝勁舟之前搖啤酒罐的樣子,使勁搖晃了十幾下,才單手拉開拉環,炸開劈裏啪啦的聲音,氣泡在空中起舞又落下。

謝勁舟看著馳路極其熟練的動作,簡直把他開啤酒罐的精髓都學到,不禁笑了,以同樣的方式開了可樂罐,只是搖晃的力度比馳路大,炸開的聲音更大,氣泡更多。

可樂氣泡炸了兩人一臉,他們像兩只小花貓。

馳路起了玩心,去戳謝勁舟臉上的可樂氣泡,戳滅一個,又去戳第二個,還想戳第三個時,被謝勁舟一把抓住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拽,直直地撞進他結實的胸膛。

觸碰到謝勁舟身體的瞬間,馳路的身體忽然僵住,臉上的笑容也凝固,怔怔地睜著她那雙受了驚的眼睛看他。

她看不出謝勁舟眼裏的神色,好像生氣了,又好像沒生氣,目光沈沈,嘴角繃著,幾乎要抿成一條線。

馳路看著謝勁舟擡手,以為他要懲罰自己,結果,他的指腹輕輕地劃過她的右眼尾,在她的那顆胭脂痣上停留。

指腹上的紋路,宛若一根根電線,躥上細密的電流,電過她的胭脂痣,引得她的心漏跳半拍,臉頰泛起紅暈。

馳路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那雙沈寂又深邃的眼眸。

觸碰不過停留須臾,很快離開,如蜻蜓點水。

馳路看著他將指腹上沾著的可樂放在菲薄的唇上,輕輕一點:“挺甜。”

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實在撩人,仿佛無意的風吹過玫瑰花瓣,所到之處,皆燃燒隱秘愛意。

馳路不是沒被人撩過,但能這樣撩她的,謝勁舟還是第一個。

看著禁欲系的芳町鎮大佬,竟然對她做這樣的舉動!令她難以置信。

不過,轉念一想,有什麽難以置信的,他交往過不少女朋友,這樣的舉動,說不定他對別的女生也做過。

馳路並不是那種被人調戲了無動於衷的主兒,她把想往後退的謝勁舟一拽,拽到身前,擡手在他左邊嘴角下方的那顆痣上一點,點到些許殘留的可樂。

她也往自己唇上送,但跟謝勁舟不同的是,她伸出了淺粉色的舌尖,在指腹上輕輕一勾、一卷,做足了風情萬種的勾人模樣,朝謝勁舟挑起她那雙魅惑的狐貍眼,金屬質感的煙嗓故意放柔:“味道是不錯。”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做法誰不會!

扯平了!

她看到謝勁舟的眼睛沈下去,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禁欲系的大佬,似乎被她撩撥到了。

就在她以為謝大佬會揭過此事,繼續喝可樂時,卻沒想到他把可樂放到欄桿臺面上,一把將她往後推,速度很快。

馳路來不及反應,只能跟著他的步子往後退,撞到某個物體上,他依然沒松手,一下子將她推倒。

砰的一聲輕響,馳路的背撞到硬物上,是符合人體弧度的曲線。

她知道,她被謝勁舟推倒在她買的藤椅上。

這把藤椅是她用來放松心情,每當她寫完作業、洗完澡,她最喜歡做的事便是來到陽臺上,躺在藤椅上,擡頭仰望夜空,看月亮看星星,享受難得的清閑時光。

此時,藤椅成了謝勁舟禁錮她的物品。

他俯身看著她,眼眸裏流露出野獸般的掠奪,掃著她的臉,從上往下,從眼睛到嘴唇,目光似火,像要將她灼穿。

他離她越來越近,馳路感受到他的氣息,愈發滾燙,她的心怦怦直跳,似要從胸膛跳出。

他要做什麽?

“舟哥……”馳路喊他,被謝勁舟聽著,如暗夜蝴蝶的呼喊,磨得他的心發癢。

謝勁舟的臉離馳路只有幾厘米時,她幾乎屏住了呼吸,他的唇就要靠近自己的。

馳路想要推開他,謝勁舟卻從她身上挪開,徑自從她手裏拿過可樂,大口大口地灌了大半瓶,又把可樂瓶塞到她手裏,整個人虛虛地伏在她身前,貼著她紅了的耳根說:“好喝。”

明明只有兩個字,卻像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從馳路的耳根一直燒到她整個耳廓,蔓延至四肢百骸。

謝勁舟單手撐在藤椅上,看著陷在昏暗中的馳路,看著她紅得像玫瑰般的臉頰,勾唇,痞裏痞氣地說:“阿馳,你臉怎麽這麽紅?”

馳路一把將他推開,幾乎要將手心裏剩餘的可樂潑到他臉上,但剩餘的理智讓她沒這麽做,而是用力捏扁可樂瓶,壓制住心頭的火氣,毫不客氣地懟他:“舟哥,你就是這樣調戲女生的啊,技巧真是差到家!”

謝勁舟看著她滑到肩頭的睡袍,露出她纖細的脖頸、精致的鎖骨,想幫她拉起來,馳路卻已提前一步拉上去:“不勞你費心,你的這些調戲技巧留給別的女生吧。”

“馳路,”謝勁舟把從她藤椅上拽起來,兩人的身體幾乎相貼,看著她的眼睛,“老子從沒調戲過女生。”

嗯?言外之意是,我是你調戲的第一個女生?

馳路不知道謝勁舟以前有沒有調戲過女生,她來芳町鎮的這近三個月,是沒看見過他調戲過任何一個女生。

“所以?”馳路無所畏懼地看他。

“老子渴了,喝點可樂。”謝勁舟說得無波無瀾、輕描淡寫。

有那麽喝可樂的?把她推倒在藤椅上,拿她的可樂喝?

算了,馳路並不想跟他計較:“行,舟哥渴了,是吧。”她單手打開一瓶可樂,遞給他,“喝你自己的,別搶別人的,OK?”

馳路拿著手裏被捏扁的可樂剛想跟謝勁舟的碰一下,看了看罐口,想到被他喝過,放回欄桿臺面上,重新開了一瓶,跟他的可樂罐碰了下:“幹杯,敬……漫漫長夜,敬……月亮很圓,敬……”

謝勁舟拿起可樂,跟她的可樂罐一碰說:“敬我們!”

好一個敬我們!

敬我們在淩晨兩點多的時候不睡?敬我們在清醒地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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