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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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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宴

“當年要不是他拿了蘭妃的好處,本公主又怎會如喪家之犬,被逐出皇城,流放千裏。”

「公主天煞孤星,不可居龍側。」

就這麽一句話,她便從大鄴公主淪為卑賤螻蟻。

流放之路車馬遙遙,旁人皆認定她已失聖心,人人皆可肆意踐踏,她數次染病,九死一生。

姜洛捏住一枚棋子,“沒要他的性命已是不錯了。”

當年指使空聞天師害她的蘭妃,如今墳頭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流放之路她嘗盡苦楚,從那時起她就發誓,凡欺她辱她者,她定要百倍奉還。

“公主輸了。”

裴涉神色恃傲,收起棋子。

姜洛視線掃過黑白縱橫的棋盤,不服氣道。

“再來!”

***

暮春時節,淅淅瀝瀝的小雨綿綿如絲,檐下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

姜洛在案前垂首看一封書信,信箋上字跡娟秀而工整,看得出寫信之人頗為恭謹而鄭重。

信箋尾部用梅花小楷端端正正落了款,正是宋元薇。

信中她詳細述說了江州鋪子之生意興隆,近來江南各地州府皆可見她含露閣的貨品。

算算日子,下月雍都首店便會如期開張。

又因她如今所處江州,其碼頭林立往來商船絡繹不絕,不少貨物甚至被一些海上行商賣到萬裏迢迢之外的異域外藩。

寫到此處,信上少女字跡微亂,許是難掩激動歡喜。

“元薇今日才知,即使身為女子,靠自己也可有一番作為。

短短一年我所見所聞比過去十數載都要多,如今才知原來過去自己眼界之狹隘,不過如坐井觀天。

元薇知自己與其他女子並無不同,行商時曾見饑困不能行者,召女儈立券賣妻賣女,不勝其多。

更遑論如今大鄴各地賣買瘦馬之風盛行,女子皆如獸禽貨物般任人挑揀,毫無活著為人的尊嚴,世間之醜惡腌臜太多太多。

而如今我能居於安舍執筆抒意,皆是為公主所賜。公主便是我的貴人,元薇此生唯願為公主差遣,為公主盡哪怕些許綿薄之力。千言萬語都道不盡心中感激之意。元薇拜謝。”

姜洛視線落在信箋上,撐著下巴勾唇一笑。

想了想,提筆落下。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①。山不讓塵,川不辭盈②。涓涓不塞,將為江海。”

日子一天天過去,安靜了數月的國公府終於迎來了一件喜事。

於佛寺中修養數月的老夫人終於回來了。

宋老夫人一身金絲菊紋蜀錦衣,一頭銀絲一絲不茍束成發髻,瞧著精神矍鑠氣色上佳,只是常陪在身旁的表小姐不見了蹤影。

因下個月便是老夫人的六十壽辰,定要隆重大辦一場,國公府難得這般熱鬧,全府上上下下皆是喜氣洋洋。

老夫人抱著抓著布老虎玩的隋承靖,那憨態可掬的奶娃娃直把心愛的玩具往祖母懷裏塞,把老夫人逗得喜眉笑眼,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好一番含飴弄孫其樂融融後,兒孫輩們思慮這一路舟車勞頓,便不再打擾老夫人休息,紛紛退出去。

卻聽老夫人忽然沈聲開口。

“還請公主留步一敘。”

眾人皆退出去,只留下姜洛一人。

宋老夫人摩挲著手中串珠,緩緩開口。

“聽聞公主年初大病了一場,老身旁的沒有,機緣之下倒是得了一株難得的千年紅參,今日便贈予公主。”

姜洛聞言唇角微揚,彎起眼睛。

“老夫人身子骨才康健,這紅參便留著吧,陛下最是疼我,自是少不了賞賜本公主好些藥材。”

見少女神色淡然,宋老夫人目光直視她半晌,才道,“自古君心難測,公主還需防微慮遠,有備無患。”

老夫人很少與她私下說話,更不用說今日這般妄言聖意的話。

姜洛知她是一番好意,紅唇微勾,淡笑道。

“無人比我更清楚,帝王心之不測,弱小無權之可怖。”

半晌又見她明眸皓齒,笑盈盈道,“多謝老夫人美意,本公主便收下了。”

宋老夫人一雙老目蘊藏精光,又道,“老身還有一事要謝公主。”

姜洛神色自若,待宋老夫人往下說。

“元薇攀誣公主不成,本自食惡果,公主卻願不計前嫌,還予她一番機遇。”

宋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麽,長長嘆息一聲,“她這般的機緣,世間不知多少女子求而不得。”

姜洛紅唇微勾,不甚在意道,“那她要感謝自己有一番好手藝,能入本公主青眼。今後她能做到如何,全憑自己本事。”

老夫人見少女神閑氣定,淡然而從容,心中幽幽嘆息一聲。

不知何時起,那個乖張跋扈的小姑娘,已是這般腹有乾坤之態。

姜洛臨走時,只聽見宋老夫人在身後緩緩開口。

“公主於國公府有救命之恩,老身只想告訴公主,無論今後陛下會如何待公主,國公府皆會站在公主這一邊。”

駒光過隙,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安國公府處處懸燈結彩錦團花簇,偌大的戲班子早早便粉墨登場,開臺鑼鼓唱得好不熱鬧。

記得前世安國公身故後,宋老夫人承受不住這般喪子之哀痛,很快溘然長逝,此後國公府再也不曾辦過喜宴。

此時的國公府邸外卻是門庭若市熙熙攘攘,往來恭賀的賓客絡繹不絕。

方子晉身著錦袍腰系玉帶,攜著一眾厚禮興沖沖進了府,身後還跟著一位風雅俊美的矜貴公子。

方子晉來不及招呼他,丟下一句,“大表哥,你且在這歇著,我得去尋公主了。”言罷,頭也不回匆匆跑了。

暖香閣。

姜婉蓉正在為姜洛梳發,三千青絲漆黑如墨,發絲柔軟順滑如同上好的綢緞,待戴上那赤金鳳尾點翠發釵又該是如何嬌妍動人。

姑母愛憐地撫摸著少女的發絲,嘆息一聲。

“果兒這般容色,不知誰家兒郎能有幸娶我們的果兒。”

姜洛如貓咪兒般懶懶斜倚在貴妃軟塌上,“姑母,我對嫁人並無興趣,我貴為公主,想要什麽樣的沒有,何必給自己找個夫家徒增麻煩。”

這一番言論讓姜婉蓉不由秀眉微蹙,溫聲勸道。

“好果兒,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嫁入好人家得夫君疼愛,再生一雙兒女侍奉於膝前,試問世間哪個女子不羨慕。”

姜洛懶懶打了個哈欠兒,興致缺缺,“從未聽說哪個男子羨慕女子被困在後宅相夫教子,只聽說欽佩那王侯將相開疆拓土升官發財。”

姜婉蓉頗為不讚同,不由揚聲幾分。

“男子與女子怎會相同,殺敵封爵自然要男子所為,女子為男子打理後宅之事,安安心心生兒育女才不違天地人倫。”

姜洛挑了挑眉,十分不屑,渾不在意道,“若女子只需生兒育女,那脖子上何需頂個腦袋,和那些個只會生崽的牛羊又有何區別。”

“要我說,女子與男子並無區別,能者皆可出將入仕。至於傳宗接代,那便讓女子自己選擇,男子又不會生,有何資格置喙女子生養之事。”

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讓姜婉蓉美目圓瞪,半張著嘴,好半天還緩不過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的果兒莫不是因大病了一場受了刺激,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世間女子尋個好夫家才是最最重要之事,果兒自小性子跳脫,不明白其中緊要。

算算年紀,果兒也到了應相看夫家的時候,她還需想法子為果兒尋個好親事,就算、就算哪天果兒離開了,她也絕不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就算要對不起那被選中的夫家,但為了果兒的幸福,這個惡人便由她來做,今後若是要怪就怪她這個姑母偏疼她的果兒。

國公府邸此時熱鬧非凡,手持珍饈玉盞的侍從紛至沓來。

制式的席面中央是用各色食膾細細雕刻的賀壽圖景,其栩栩如生正是瑤池會八仙慶壽。

宋老夫人神態威儀坐於案首,其後是長公主與安國公坐於身側。

前來祝壽的賓朋也各自就坐飲宴。

隋文媛與隋文歡兩姐妹儀態端莊叫人挑不出錯,另兩個隋家兄弟也規規矩矩坐著。

越州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自然請了家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前來赴宴,幾位小輩也跟著一同前來。

高念慈轉過腦袋,偷偷打量姜洛今日穿戴的發釵衣裙。

只見少女身著縷金對襟百花曳地裙,流雲髻上赤金鳳尾珠釵點綴,行步之間風流秀逸。

沈珺儀見弟弟看向一處,也擡目望過去,只見那姣麗無雙的少女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兒,儀態慵懶而隨意。

沈珺儀淡淡開口,“可是看呆了?”

沈濟回過視線,輕哼一聲,“那永安公主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皮囊好看罷了。”

沈珺儀淺飲一口茶,隨口道,“那你便是小瞧人家了。”

沈濟聞言不置可否,面上卻依舊是不願相信的神色。

方子晉終於瞧見了心心念念的人,頓時又如狗皮膏藥般湊過來。

可今日卻似和以往不太相同,那漆黑的眼神格外赤裸裸,仿佛燃著某種志在必得的火熱。

姜洛很是不喜那種眼神,讓她覺得十分礙眼,心中湧起煩躁,蹙眉就想讓盧讚將人教訓一頓。

“滴——檢測到宿主惡念值過高!檢測到宿主惡念值過高!!”

“觸發任務:友善待人,持續時間:60分鐘。請宿主控制自身惡念,保持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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