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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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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人之處

想來她這一世應是運氣極好,連老天都站在她這一邊。

薄紗掩面的美艷女子徐徐介紹。

“這對兄妹體質十分特殊,乃酆山鬼手關門弟子,一身縮骨神功出神入化。”

說罷,有侍者呈上兩只五六歲孩童高的甕瓶。

兩個小孩被從鐵籠中放出來,兩人雙腿交叉著,將頭放在雙腿與膝蓋之間,眼見竟真的將身體擠進那看起來根本鉆不進的甕瓶中。

小小的甕口外只露出一個腦袋,那眼神卻是死死盯著二樓的廂房。

表演結束,薄紗掩面的美艷女子請各位貴客出價,卻一時無人回應。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美艷女子面色如常,並不覺得意外。

忽然,一名侍者手持著玉牌,高聲唱喝,“宮字號貴客出價一千金。”

樓中貴客依據背景實力被分為宮、商、角、羽、徽五等。

宮字號自是身份最為貴重。

此拍品並非什麽稀奇之物,酆山鬼手又如何,不過是個雜耍藝人罷了,哪裏價值千金,一時並無其他人出價。

這場拍賣很快便成交。

“這兩人竟能讓公主看上,想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裴涉眉如遠山,琥珀色的狹長眼眸打量她。

“自然,本公主才不做無用之事。”

姜洛懶洋洋用食指敲著茶案,“先生想知道?”

裴涉坐姿挺拔而舒緩,語氣淡淡。

“想知道,但公主定要為師拿東西換,畢竟公主從不做虧本生意。”

姜洛聞言笑起來,眉眼彎彎,紅唇揚起,“先生真了解我!”纖纖玉指拿起茶盞淺飲一口,掩住眼底的情緒。

這對兄妹自然不同。

明面上是酆山鬼手傳人,但她姜洛看重的卻不是這個。

她知曉這兄妹二人中,哥哥擅機括暗器,妹妹則擅制毒。

前世這對兄妹輾轉之下被徐家紈絝買走,那徐榮生性好色,父親本不過是宣慰使司僉事,但恰逢前世戰亂,趁機擁兵發家。

這徐榮竟還乘亂想求娶於她,攜重金厚禮上國公府提親,還醉酒失言道他手中有奇人異士,想殺誰都可不留痕跡。

她細問之下才知道其中關竅。

如今這對兄妹便落在她手中。

姜洛交代下去,替這兩兄妹尋個住處好生安置,身上的傷也盡快處理。

回程的路上,馬蹄噠噠濺起一地雨水。

此時天色已黑,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窗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雨幕中整個世界仿佛一片混沌。

伴著雨聲沙沙,姜洛在馬車裏打起了瞌睡。

先生不著急問,她也不著急說。

忽而,馬車驟然停下。

有護衛恭敬回稟,“公主殿下,前頭有人擋在路中。”

“滴————觸發任務:尊老愛幼,請宿主立刻完成!請宿主立刻完成!倒計時1分鐘!”

腦海中系統聲驟響,姜洛眼皮一跳,提起裙擺就出去查看情況。

裴涉瞥見少女面色頗為古怪,背影匆匆下了馬車。

盧讚已下馬查探情況,如實稟告道。

“這小兒夜裏發熱,爺孫二人要去醫館尋郎中,因雨天路滑又摔了一跤,老頭傷了腿腳動不了,這才擋了路。”

姜洛下了馬車,一旁的護衛躬身為她打傘。

黑夜一望無際,雨水綿密交織著漆黑的夜色,打濕了少女隨風搖曳的裙擺。

雨幕中少女肌膚如雪,雙目似星海,自有一番清麗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不敢褻瀆。

姜洛蹲下身查看情況,那老者懷中的幼童不過三四歲年紀,此時小臉通紅,伸手一觸,額頭燙得厲害。

濕冷的雨水一澆,更凍得瑟瑟發抖。

那老叟就見眼前仙子般的人走過來,已然看呆了,見她取下披風蓋在孫兒身上。

又聽仙子吐語如珠,氣度不凡,當真比畫裏走下來的還要好看。

“盧讚,派人將這二人送去最近的醫館。”

老叟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口中不住喃喃,“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很快就有護衛上前將人送走。

腦海裏傳來系統的聲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尊老愛幼,增加真善美值10點,當前真善美值-5527點,請宿主繼續努力!”

區區10點。

姜洛嗤笑一聲,恨不得再翻個白眼,提起裙擺轉身回到馬車上。

盧讚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公主為何突然又生氣了。

一進馬車暖風拂面,姜洛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抱緊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

她後悔了。

她為什麽要把披風給別人,才換來區區十點。

“公主竟然這般良善,讓為師刮目相看。”

裴涉見她嘴唇發抖卻強作鎮定自若,覺得有些好笑。

“本公主樂意!”

姜洛咬緊發抖的牙關,偏過頭不想搭理他。

卻沒等到裴涉的嘲笑揶揄,一件披風兜頭蓋臉落在她身上。

低沈的嗓音藏著笑意,“穿上吧。”

姜洛當然不會和自己過不去,馬上將那過於寬大的披風套在身上,淡淡的松木氣息很是好聞。

“公主已經得償夙願,可要兌現諾言了?”

裴涉倚窗而坐,車內燭火將他清鐮藏鋒的五官清晰無比地勾勒在窗欞上。

“先生真的想知道?”

少女裹著他的披風,看起來小小的一只。

“但說無妨。”裴涉微闔著眼,老神在在。

姜洛裹緊披風,只露出一只小腦袋,更顯烏發雪膚,美眸流盼。

此時她認真望著他,紅唇微動,一字一句。

“北、穹、有、異、心。”

***

周典從有記憶開始就和師父練習身法。

別的小孩還在到處玩耍時,他與妹妹就在每日拉筋、下腰,甚至夜裏睡覺都得睡在特定形狀的床板上或木桶裏。

師父說這樣才能讓身體足夠柔韌,但這還不算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從小時候開始,每日都需經受的一種酷刑————生生掰斷關節。

然後等其長好,再繼續掰斷,循環往覆。

他已記不得多少次,他與妹妹痛得聲嘶力竭,哀求師父不要再練了,可師父依舊肅著臉,要他們好生堅持。

長大了,他才知道師父竟被稱作酆山鬼手,年輕時一手三仙觀海讓無數人嘆服,無論何種鐵鎖牢籠都囚不住他。

但旁人並不知道,師父更擅制機括暗器,詭秘的身法加上淬毒的暗器,讓他成為黑市無往不利的殺手。

師父將一身本事傳給他們兄妹,但卻從沒讓他們殺過人。

師父說,心中有刀,勝過手中有刀,你們有殺人的本事,已足夠自保,但不要輕易染上殺孽。

師父病逝後,他便帶著妹妹下山討生活,在市坊中表演縮骨神功賺些銀子。

一開始很順利,可後頭他們一個不小心就被人販子抓住,給他們下了迷藥,醒來時身上所有的暗器毒藥都被搜走。

從此他們便被當做奴隸供人取樂,要是不願意表演就會被藤條狠狠抽打,直到他們聽話。

他們輾轉過很多地方,其中也被轉賣過好多次。

有一回他終於尋到機會,用一根繡花針淬毒殺了一個想欺辱他們兄妹的富商。

他們逃了出來,卻又被那富商的兒子抓住,可那人竟然不殺他,還說感謝他們幫他殺了那老頭,好讓他繼承豐厚的家業。

可反手那人就把他們賣到一處富貴銷金窟。

他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買主,看他們的眼神就像看一條豬狗、一個物件,可以隨意驅使甚至殺了。

他無數次看到那種眼神,他痛恨那種眼神。

直到他們遇見那個奇怪的少女。

她就站在那簡樸的小院裏,儀態優雅,仿佛周身是富麗堂皇的大殿。

她蹲下來,看著他們,當著他們的面把賣身契撕了。

她說,“本公主不喜歡強迫人,你們不是奴隸,但需為我做事十年,這期間該拿的工錢自不會少,十年後你們可獲自由身,本公主會再給你們一筆銀子。你們可願意?”

他和妹妹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難以置信。

妹妹緊緊盯著她,警惕問,“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那自稱公主的少女笑了,“你們很聰明,應該知道現在留下來為我做事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小就會被奴役驅使,生而為人卻活得不如牛馬。

可能怎麽辦,只有強者才能制定規則,好好考慮吧。”

那少女離開前,忽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他們,“保持你們現在的眼神,我很喜歡。”

說完,她便離開了。

他們兄妹二人都楞在原地,彼此對視,在對方眼裏皆看到不甘和熊熊燃燒的火焰。

***

北風呼嘯而過,凜冽的寒風吹過光禿禿的枝頭,幾株冬青在風中顫栗,發出沙沙的聲響。

姜洛一向畏寒,冬日裏哪都不想去,裹著白狐貍皮的披風窩在瞻園的小院裏。

那張臉陷在毛茸茸的領子裏,頭上還戴著只兔兒臥,襯得她一張小臉如同甜糯的粉團子。

少女纖纖玉指不時撥動弄爐中的烤栗子。

“喏,烤好了,先生要不要吃?”

裴涉斜睨一眼她臟兮兮的指尖,頗為嫌棄道。

“不吃。”

姜洛輕哼一聲,剝開栗子自顧自吃起來。

再過些日子就是年節,先生也快回雍都了。

姜洛忽然湊到他身前,伸出小手。

裴涉長眉微挑,轉頭瞧她,“公主又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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