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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菊風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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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菊風波(上)

“本公主可不急,就怕那皇帝老兒坐不住。”

終於把一綹頭發理順了,又道,“畢竟公主嫁娶之事,於帝王是多麽好用的籌碼。”

姜洛似乎失去聊這個話題的興致,緩緩坐起身,似乎又覺得有些熱,開始撥弄冰鑒裏的冰塊兒。

烏黑柔滑的長發乖乖散落在香肩雪背,淡淡的甜香混合著絲絲縷縷沁涼的水汽,氤氳彌漫其中。

更顯得她楚楚而單薄,如山間一抹煙雲,風一吹便會散去。

這樣的美麗,往往會被輕易地毀壞、破碎。

裴涉收回視線,風神秀異的面龐無甚表情,“聽說公主近來與軍中教頭一同練兵?”

姜洛點點頭,轉過來,一張小臉上得意洋洋。

“留在本公主身邊的定要是一等一的高手,強者才有資格留在本公主身邊。”

已經操練了數月,姜洛讓這些護衛十人一組對戰,選出最強的五十人方可護衛在她身側,剩下的功夫不到家,便繼續好生操練。

“那公主可要勤加練習了,排兵布陣絕非一朝一夕能成事。”裴涉挑眉看她,眉宇之間,隱含玩味。

“本公主自然知曉。”

姜洛無奈點點頭,她又怎會不知道。

“既然如此,此本《武經七書》想必定能助公主一臂之力,三日內看完,且寫一篇觀感論給為師。”

“……”

姜洛(微笑臉):本公主謝謝你。

***

秋風溫怡,秋意漫漫,樹梢上郁郁蔥蔥的綠葉泛起了黃,偶有幾片楓紅的落葉,從枝頭撲簌簌飛落。

迎面拂來的風中帶著絲絲縷縷的秋菊氣息。

越州各處品菊賞菊如往年一般盛行,只是不知為何,今年的上品菊花價格忽就翻了一倍。

替主家采買菊花的婢女一番打聽才知道,原是那高府夫人今年要辦賞菊宴,收了越州城大半的上品菊花,剩下的數目供不應求,價錢自然水漲船高。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安國公府就收到了燙金字的請柬,邀請永安公主與國公府幾位小姐前去赴宴。

寶馬雕車一路如雲,眾人步入高府內庭,便見亭臺樓閣如畫美景,姹紫嫣紅的各色菊花美不勝收。

跨過玉石橋,兩側各有一處丈餘高的“菊花塔”,極是花團錦簇。

四面荷池曲徑,假山綠柳,山下曲水樓臺,流水邊還設著雅座。

青松翠柏掩映其中,置身席間聽泉弄清風,好一番曲水流觴之趣。

席間制式自也是講究,犀角玉箸,天青冰盞,靈獸呈祥的鎏金小銅壺中,盛著香氣四溢的菊花飲。

往來的婢女侍從無不低眉斂目井然有序。

赴宴的世家貴女只心道,這高府大夫人真是好命。

這大夫人的性子說好聽些是天真直率,說難聽便是有些沒心眼。

可依然能安安穩穩做當家主母這麽多年,除了夫家待她寬厚,另外就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①,便是高家嫡長子高晏。

此人秉節持重,不出意外,下一任高氏家主便會是他。

假山旁設有一座瑞獸八角涼亭,自上俯瞰而下,偌大的內庭美景盡收眼底。

涼亭四周掛著煙色珠簾,光暈流轉隨風輕動,若隱若現間可看見其中那嬌顏慵懶的倩影。

少女一襲廣綾流雲曳地綾裙,綺美的裙裾似天邊流麗的雲霞。

散落肩旁的青絲用玲瓏點翠玉簪輕輕挽起,愈發襯得杏眸流盼,姣麗無雙,烏黑如鍛的發髻似要溢出水來。

旁邊坐著一位少年郎,周身穿戴極是華貴講究,頭束玉冠,身著絳紅色錦袍,那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金絲滾邊,腰間掛著一對品相不凡的白玉墜。

若細看便知那寶玉價值連城,想來此少年必是在家中十分受寵。

方子晉見少女纖纖玉指拿起一枚櫻果兒,殷紅的果肉更襯得那指尖白皙,唇色緋邐,一時竟看呆了去,傻乎乎道。

“公主真好看。”

姜洛翻了個白眼,“本公主好不好看要你說道。”

這個狗皮膏藥怎麽攆都攆不走,要不是因為那狗系統不讓她動手,她早就讓人把他丟到湖裏去了。

方子晉見少女美眸含怒瞪他,竟覺得發火的公主也生得這樣好看。

“公主殿下,這菊花做的菜有什麽好吃的,等你來江州,我帶你好生逛逛。

那歸雲居的燒鴨、鹿鳴樓的魚羹,春風樓的蜜制白龍曜,保管讓公主吃得滿意!還有三裏坊的說書和雜耍,那裏什麽新鮮玩意兒都有,本少爺打包票,絕對是大鄴獨一份!”

方子晉說得激動,俊秀的娃娃臉滿面春風,黑溜溜的小狗眼滿是期待地望著她。

“不去。”

姜洛興致缺缺,冷淡拒絕,一旁的婢女恭敬垂首為她打著團扇。

“為什麽不去?”

方子晉有些急了,皺眉委屈巴巴瞧她。

“你要是怕熱,我便也鑿個清涼殿讓你納涼,若是冬天,暖房裏都燒了地龍,不會讓公主受一點凍。”

方子晉說得心急,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見煙色珠簾外傳來悠揚悅耳的絲竹之聲,宴會已開始了。

賓客們陸續入座,侍從們手捧珍饈玉盞紛至沓來。

蟹肥秋菊、蜜炙菊花果、菊香炙魚絲、菊花扒釀竹蓀、八寶菊花羹、菊花酥……

倒真是應了那句,“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②。”

姜洛覺得味道不錯,正思忖著要不要把這高府的廚子挖過來。

悠揚動聽的絲竹聲漸小,高臺之上一人緩步而來。

青年身著天青色繚綾長袍,腰上束著銀色革帶,墨發一絲不茍束進玉冠,沈穩雅正的面容神色持重。

長風迥回拂過他的衣袂,秋光恍若在周身鍍上一層金邊,更顯其身姿端方。

高宴與眾賓客寒暄一番,舉止沈穩進退有度。

幾名侍從捧著蓋著紅綢布的托盤而來。

掀開綢布,其上是一只犀花紋羊角琉璃盞,霞光碎金透過琉璃盞映射出流光溢彩的暈影。

這便是今日曲水流觴的彩頭了。

這成色雖不是通體剔透,也算是品相上佳,高家出手倒也算大方。

所謂曲水流觴宴,便是眾人聚在回環彎曲的水濱宴飲,在水的上流放置酒杯,順流而下。

酒杯停留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並於高臺上展示一番才藝。

“叮鈴————”

檐下五彩金鈴發出空靈響聲,餘韻悠長悅耳。

髹朱飾黑的酒器隨波而下,流水潺潺,酒器停在一位白袍青年面前。

謝青劍眉微揚,英俊的面容神色微訝,隨後取杯一飲而盡。

女眷們含羞的視線望過來。

只見謝青輕輕躍上高臺,對眾賓客抱拳一禮,便取出一支長笛。

清亮悠揚的笛聲驟起,如白翅破水激起千層漣漪,入耳不由心神皆定,曲調鬥轉,又如縱馬入林,萬壑風生。

一曲終了,眾人拍掌喝彩。

席中無數女眷偷偷去瞧那道翩然瀟灑的高大身影。

謝家公子出身人品皆是上佳,有一身好武藝不說,又善弄笛,怎叫人不心生愛慕。

世家貴女們心中思緒各異,那五彩金鈴又發出聲響,空靈而悠長。

描金嵌螺鈿的酒器順流而下,在彎彎曲曲的水中漂流,又緩緩停下。

這一次,停在一位錦袍女子面前。

那女子生得清絕美艷,一雙丹鳳眼卻是冷漠含威。揚袖飲盡杯中酒,手持一柄軟劍一躍而上。

“沈姐姐好生威風!”

一位貴女忍不住說出心中所想。

沈珺儀手中一動,銀白軟劍頓時如游龍穿梭,身姿矯健輕捷,帶起衣袂蹁躚。

“錚————”

一道琴音忽如金擊玉震破空而來!

眾人定睛望過去,圓臺上不知何時竟多出一位俊美如玉的少年郎君。

沈濟十指如風,撥動琴弦,琴音颯颯。

持劍女子身若飛燕,劍尖驟如閃電,又如銀龍翻飛。

手腕鬥轉,挽了一個劍花,一招一式行雲流水,劍意茫茫。

低沈的琴音隨劍勢而起,如潮水四溢,恍若萬樹寒花落雪簌簌,又仿佛天地蒼茫煢煢而立。

樂聲鬥轉忽而拔高,帶著懷擁天地的氣魄,覆又緩緩漸靜,似江海凝山色。

那抹銀白劍影若清風拂柳,所到之處獵獵生風,緋紅的山茶花瓣洋洋灑灑,漫天而落。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片刻,隨後是轟然而起的拍掌叫好聲。

不愧是沈氏長女,文才武藝皆是上成!

比起家中那一眾子弟,她若為男兒身,這沈氏家主之位指不定就是她的了。

只可惜是個女子,女子還不是要出嫁。

席間幾位世家公子竊竊私語又扼腕嘆息。

謝蕓並未聽眾人的議論聲,只偷偷擡眸去看那少年郎的方向。

沈濟似有所察,神色冷淡望過來。

謝蕓立刻羞紅了臉,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她傾慕沈家二郎已久,之前還因其與杜家小姐有了口角。

只是沈二郎一心只讀聖賢書,對兒女情長似乎無意,多少貴女明裏暗裏的親近,他都並無興趣。

謝蕓愁緒萬千,檐下五彩金鈴又發出一陣空靈聲響,繞梁不絕。

雅座上的隋文媛睜大眼睛,眼睜睜看那酒器漂漂浮浮,終於停下。

卻不是停在她面前,而是在宋元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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