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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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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林水月其實不會親人, 更沒有嘗試過,不過親嘛,最簡單的不過唇瓣相依, 說簡單也簡單。

念此,她頓時信心滿滿,從一開始的局促不安到已經開始學會閉上眼睛,在一呼一吸之間平覆緊張的心情。

不過身體卻僵硬的緊,根本不敢動彈分毫,生怕時間不到溫時雪就醒了。

他醒了不打緊, 關鍵是現在的情況,她要怎麽解釋才能令他信服。

林水月一邊盡力保持鎮定一邊不忘計數。

一。

二。

……

九。

十!

10秒達成。

林水月立即離開他的唇瓣, 本能地用手背捂了捂嘴唇, 想要起身離他遠點, 卻因過於緊張, 腳下一軟,差點沒壓在他身上。反正親也親了,寶盒的開啟條件應當是達成了。

林水月火速起身, 頭也不回地提腿就跑, 生怕給人落下把柄。

溫時雪是在她離開後睜眼的。

確實只是睜眼, 他沒睡著,之所以熄燈裝睡也只是想看看林水月在他門外徘徊究竟究竟要做什麽。

他有想過若是林水月行為舉止怪異,他或許會殺了她。

可她不是。

她好奇怪。

溫時雪滿臉困惑地碰了碰自己的唇,清楚地感受到對方所殘留的溫度,思緒漸行漸遠。

他想到上次地洞中的無意之吻, 可那只是指尖碰了下, 所以……這也是親嗎?

可為何跟上次不太一樣?

上次是意外,可這次不是, 林水月是故意等他“睡著”以後才行動的。

她為何要親他?

溫時雪實在想不通。

不過……唇齒緊緊相依,這感覺倒是奇怪的緊。

但並不令人討厭,說不出任何緣由。

林水月似乎總是能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想到此處,溫時雪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十分好奇下次她會帶給自己怎樣的驚喜。

-

另一邊,林水月匆忙逃離案發地,一回到房間就當房門反鎖。

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勉強冷靜下來,她馬不停蹄地召喚出系統,要求使用“月光寶盒”。

【抱歉,你還沒有達到開始“月光寶盒”的條件。友情提示:開啟寶盒需要親吻攻略對象10秒。】

“我親了!”

林水月被這智障系統氣得憋紅了臉。

別說10秒,就是15秒也夠了,在偷親溫時雪的時候,她就是怕系統判定她親的時間不夠特地放慢速度計數。

“我真的親了!”

【向您發送一條視頻,點擊即可查看】

【請參照該視頻,若真親了,系統會檢測到,經檢測,你的親吻不達標哦,若想開啟寶盒,請先完成親吻任務哦。】

視頻都不用點開,光看封面,她都知道裏面的畫面有多少兒不宜。

親就是親,為什麽一定要管怎麽親的,難道蜻蜓點水就不是親了?

等她回到時空局第一件事就是投訴造出這智障系統的同事。

如今寶盒沒打開不說,還白白送出初吻。

林水月越想越氣,根本睡不著。

她蹬了被子,坐在床上托腮懷疑人生,思考幾分鐘,咬牙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回去再親一遍。

就現在,趁熱打鐵!

明天或後天都不行。

林水月快速穿好鞋套上外衣,連隱身符都懶得用,直奔目的地。

之前她心虛離開時忘了關門,此時門依舊來著,只不過燭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溫時雪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安靜地坐在窗邊。

聽到腳步聲靠近,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的門外的林水月身上。

“有事嗎?”

一路上,林水月鬥志昂揚地只想找到溫時雪再親一次,可在聽到對方聲音那一刻瞬間如蔫了的雞崽子。

林水月本想回“沒事”,話到嘴邊變成了“睡不著,來看看你”。

話聽著有點奇怪,溫時雪卻並不在意,只是見她杵在門口舉動感到十分奇怪。

“為何不進來?”

她早就進來過了,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林水月乖乖照做,坐到他身旁,尷尬地不知所措,隨便起了個話題。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仔細說起來,都怪他醒了,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不然這個時間,早就親完了。

“賞月。”

很正常的回答,反而令林水月心生疑惑,誰沒事會睡得好好的爬起來賞月?有毛病吧?

林水月無話可說,默默給自己倒了杯水假喝,也好緩解一下尷尬的氛圍。

溫時雪看著窗外月色,而對面住著的就是烏星河,他房間的燭燈也亮著,不知在做些什麽,雖然他不感興趣,不過卻對林水月很感興趣。

“烏公子是個怎樣的人?”

目光停留在林水月身上,溫時雪的語氣很淡,就像是為打發無聊的飯後時光而隨意找的話題。

林水月想也沒想將實話脫口而出:“師弟挺好的,就是人比較直。”

可不是直嘛。

想當初,滄海派幾名長老一致指定林水月跟烏星河參與這次門派試煉。

按照以往經驗,門派試煉,有死傷也不是沒可能,烏星河以後恐再難見到關映竹,當晚大醉一場,趁著醉意直接找上門表白。

本是博取好感度的關鍵舉措,誰知他竟開辟新賽道,硬生生地將表白變成拜把子名場面,導致關映竹獨自郁悶了許久。

所以說他“直”一點也不冤。

“挺好”二字在溫時雪的意料之中,畢竟他從未聽林水月說過別人不是。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最終答案。

溫時雪側頭看她,又問:“你們的關系很好嗎?”

“還不錯。”說著,林水月又喝一口茶。

畢竟她跟烏星河是一前一後入的滄海派,學習生活上互幫互助也算正常,不過烏星河作為男主,自然跟女主關映竹走得最近,她頂多就是個路人甲,叫一句“林師姐”頂天了。

“這樣啊……”

溫時雪微微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唯有聲音很輕。

“那你也會親他嗎?”

“怎麽可能!”

林水月猛地握緊瓷杯,也是這時候才明白溫時雪為何要一個接一個問題地問她。

這人怎麽可以給她下套!

先是引出烏星河,又一步步引她挑明與烏星河的關系,最後落腳於親吻。

等等。

親?也?

林水月猛地想起她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親他。

可他這麽問……該不會是知道了不久前她偷親他來著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按他性格,應該不會憋屈到一動不動讓她親夠10秒,若是醒著,那把劍早就架在她脖子上了。

林水月立即否認該想法。

她深吸一口氣以平覆心情,“我不會親他的。”

“不會親烏公子嗎?”

溫時雪再次確認,像是不確定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不會,絕對不會。”

林水月拼命搖頭再三表明心跡,“任何情況下都不會。”

溫時雪神情更加不解,“那為何要親我?”

原本還懸著的心“咯噔”一下掉進湖底,但溫時雪並未直說,林水月決定先裝傻,實在不行可以用“夢游”糊弄過去。

“我什麽時候……親你了?”

明顯底氣不足,不過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讓我想想……”

溫時雪認真回憶過去,向她伸出了被其親過的手指,“應該是地洞裏……”

聲音落地的瞬間,林水月切切實實地松了口氣,她真以為是偷親被發現了,沒想到他指的是山洞裏發生的意外。

盡管如此,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再次為自己正名:“那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親上去的,而且要不是你非要扯我,根本就不會親上。”

溫時雪凝視她片刻,“你喜歡親別人嗎?”

這是什麽致命問題?

林水月到底要怎麽回答才能讓他滿意啊?

喜歡或者不喜歡……

“喜歡”顯得花心,“不喜歡”那她還能親到他嗎?

不知怎地,溫時雪突然向她拋出橄欖枝,“若你喜歡,可以親我。”

若只是像剛才那樣的親吻,他絕不介意,或許再親一次,他就能弄懂為何會有想吃掉她的沖動,而且,他也不想林水月去親別人,任何人都不行。

林水月眨了眨眼睛,以為是幻聽,但事實並非如此。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她甚至不敢詢問真假,心中只剩竊喜。

“現在也可以嗎?”

不管是不是釣魚執法,機會已經擺在眼前,再不親就是傻子。

“嗯,可以。”

溫時雪倒是沒想到她真有那麽喜歡親別人,分明不久前才偷偷親過他。

居然真的行!

林水月喜出望外。

溫時雪隨意躺在圈椅上,雙手自然地垂放著,神情淡淡,身後白發隨著夜風輕輕晃動。

“你想怎麽做?”

林水月實在不好回答,她選擇離開原本位置,來到他的身前,背對著月光與烏星河的房間。

什麽也看不見,唯有眼前人眼前事。

她要親他,是在雙方都清醒的情況下,不是那種淺嘗輒止的吻。

每每想到此事,她的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全身發熱發燙,甚至於想躲避溫時雪的視線。

溫時雪半仰著頭看她,她的身影擋住大半月光,眼睛很亮,呼吸很急,心跳劇烈,臉頰隱約泛著紅意。

確實是“賞月”,不過不是月亮。

隨著她的靠近,溫時雪不由自主的喚她姓名。

“林水月……”

林水月不知如何作答,更怕自己忍不住落荒而逃,幹脆直接閉眼貼上去,用實際行動給予他回應。

吻輕輕落下,緊貼著他的唇瓣,偷親他時差不多。

縈繞著在林水月身邊的淡淡香氣,會令他感到平靜,就像見到桃花時一樣平靜。

一如往常。

林水月這邊因為有經驗,倒是輕車熟路地親了上去,但這樣總歸是不行的,肯定又是一次不合格的親吻。

她有些猶豫地嘗試著伸出舌尖輕舐他的唇瓣,可是又怕溫時雪不樂意與她進一步,只能止步於此。

當濕熱的氣息纏上他時,溫時雪有些困惑,卻本能地想要去回應她、咬住她、吃掉她。

回過神來已是舌尖相抵的狀態。

超出了林水月的期待。

心跳又開始加快,怕自己沒有力氣繼續,林水月毫不猶豫地抓住他的衣裳。

水光交纏間,為了開啟獎勵,林水月只能主動往更深處探索。

開始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直到林水月教會他如何回應,如何徹底纏住,溫時雪這才慢慢地掌握到訣竅,指尖無意識地攀上她微微泛紅的面頰,或許只是想要離得更近些。

又不一樣了……

跟前兩次的親吻又不一樣了。

他能明顯感受到咒印在發熱。

這是由於興奮。

興奮、平靜,從沒想過這兩種情緒會同時出現,而且都是因為同一人。

林水月起初還在計算距離10秒還剩多久,到最後她已經沒心思再去計數,若不是被溫時雪扶著,她怕是整個人都要暈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對面烏星河的燭燈已經滅了,彼此交纏的舌尖才漸漸分離,林水月終於得以從他的唇上離開。

空中拉扯出一道暧昧的銀絲,隨著二人的動作分崩離析,最終被彼此卷入口中。

林水月著實有些站不穩,只能暫扶著溫時雪。

她眨了眨眼睛,逼回眼底的可疑霧氣。

在唇上的柔軟離開以後,溫時雪的思緒仍未回籠,只有本能催生意識,讓他開了口。

“不要再親別人了……”

聲音很輕很輕,落在林水月耳中,無意間無限放大全身每處器官,都在為此回應。

微微喘息之間,她輕輕張了張口。

“我不喜歡親別人……”

她只想親你啊。

就是不知道溫時雪究竟能不能聽懂她的弦外之音。

-

糾纏到後半夜,林水月花了些時間才順利地從溫時雪房中離開。

她回到房間先是理了理衣裳,接著喚出系統。

【經檢測,你已達到“月光寶盒”的使用條件,請問是否使用?】

她來來回回折騰,親了溫時雪兩次就是為了開這寶盒,當然是“使用”。

【好的,收到。】

【為了你的使用體驗,請先躺在床上,稍後我們將會把寶盒的內容將會以幻境的形式發送到您的神識當中。】

原來不是整個人穿越啊。

林水月隨口感嘆一句,不忘一秒躺好。

【“月光寶盒”已經啟動。】

隨著系統的提示語落下,她緩慢閉上雙眼,試圖尋找腦海中的幻境。

她看見一片厚重的白霧,隨著幻境在加載,逐漸有了光,驅散了眼前白霧。

林水月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視野範圍變大了許多,這個高度,都能看見幾百米開外的隨風飄揚野草。

放眼望去,這裏好像是一片山地,周邊零零散散建了許多房屋,而她所在的位置正是無人在意的荒野。

有點冷。

貌似是冬季。

林水月緊了緊衣裳,打算到處轉轉熟悉環境,卻發現腳步根本邁不開。

為什麽會這樣?又不是出門沒帶腳。

待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棵樹!

林水月:“……”

垃圾獎勵,害人不淺!

好在雖然她的神識附在了這棵樹上,但並不是什麽也做不了。

她的手腳都能動,可以坐著躺著,但就是無法離開此處。

真物理意義上的“植物人”。

林水月只能望洋興嘆,心想等幻境結束應該就好了。

此時風雨欲來,正當林水月慶幸她只是一縷神識時,潮濕的空氣卻鉆進衣服中,雖然不是雨水,可依舊會感覺到冷意。

林水月直呼坑爹。

眼瞅著雨勢越來越大,又無處可躲,只能縮著身子讓自己接受現狀。

雨水足足下了半個時辰才停,陽光透過薄雲落在大地上,昏昏欲睡之中,林水月忽然覺得身子暖洋洋的,睜眼不僅瞧見了光,面前還站著兩個人。

準確來說不是人。

兩名腦子身後一條毛絨絨的橙色長尾,頭上豎著兩只耳朵。

狐妖嗎?

倒是挺罕見。

林水月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瞧。

據她了解,狐妖這個物種極其稀少,更別說一下子見到兩個,得好好觀察一下。

一人摸著下巴問另一人:“就是這棵樹吧?”

“應該沒錯。”

另一人點了點頭,說著一臉不耐煩地將衣袖擼起,“別管了,直接帶走吧。”

說著,兩人合力直接將林水月這棵樹“抱”起來扛在肩上,朝著目的地前進。

等等,要把她帶去哪兒啊?

給個提示啊,她現在只是一顆弱小無助的樹苗而已。

林水月急得直撓頭。

好在兩人腳程很快,不多時就將她運至目的地。

這是一處偏遠小院,小院雖破,不過卻打掃地很幹凈。

接著,兩人開始埋頭刨坑將樹苗種進雨後松軟的土中。

做完這一切,兩人勾肩搭背地頭也不回離開此處。

換了個地點,林水月依舊無法隨意活動。

她長嘆一口氣,就此認命,無力地擡頭望天,端詳著飛過的大雁,羨慕它們的自由。

“十七?”

“十七!”

“十七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一群嬉笑孩童聲音攪亂了她的思緒。

林水月轉了個身,看見院外有五六只小狐妖,雖然不清楚具體年齡,不過按照人類的年齡劃分依據,不過才七八歲。

他們手拉手圍在成個圈,尾巴高興地左右搖擺,一直蹦蹦跳跳,像是在做游戲。

林水月視野開闊,可以看見他們中間站在一個人。

可以推測,他們口中的“十七”就是他。

白衣,白發……

是溫時雪!

林水月喜出望外,總算是沒白等。

她倒是要看看這病嬌小時候是怎樣子的?

不經過他同意,溫時雪被幾個同齡的孩子團團圍住,不過他並不惱,只是微笑著靜靜看著他們嬉戲打鬧,就像是與此事無關。

“金殊來了,金姝來了!”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所有小狐妖尾巴一頓,頃刻間一哄而散。

溫時雪從狐群中向她慢步走來。

沒有咒印,也沒有劍,卻有幾條白尾和一對白色的狐耳。

他也是狐貍嗎?

林水月怔了幾秒才緩過神來。

“溫時雪。”

“溫時雪!”

“十七。”

林水月不死心地喚他幾聲,什麽法子都用上了,奈何無一奏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向另一個人女人走過去。

是那位叫做“金姝”的狐妖。

金姝是只成年女狐妖,容顏絕色身姿曼妙,眉心深紅色妖紋顯露無疑。

如往常一般,溫時雪乖巧喚他一句“母親”。

金姝指尖一頓。

金姝與他認識七八年之久,從名義上來說,確實是他母親,不過她對他既無生之恩,又無養之恩。

“母親”二字,反倒成了枷鎖。

金姝無奈笑笑。

“對了,阿七。”

金姝忽地牽住溫時雪,帶他來到林水月這棵樹前,素手指著道:“這是樹苗,我讓人從後山遷了過來,作為你上次幫我找回簪子的謝禮。”

“謝禮?”

溫時雪略有不解。

他從未聽說這二字。

金姝點頭,頭上發簪隨她動作輕微晃動,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弧度。

“是啊,你幫了我,我送你謝禮,這是做人的基本常識,若你以後有機會下山遇到人類的話,會用的上。”

下山……

人類……

天方夜譚。

他是不可能有機會下山,更不可能遇到旁人。

盡管如此,溫時雪還是很高興從此以後能有個新鮮玩意兒作陪。

“謝禮啊……”

有時候,甚至於金姝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很乖。

金姝又解釋:“聽說這種樹每到春天就會開花。”

“花?”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溫時雪困惑地歪著腦袋。

自從被接到狐群生活,他從未離開過這個光禿禿的院子,金姝深知這點,於是想盡辦法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知對方。

“你大概會覺得很新奇,當然,也很香。”

香?那是什麽滋味?

他不理解,但是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期待春天的到來,想必到時候就能解答他心中疑惑。

念及此,他唇角彎起笑了笑。

“這樣啊……”

林水月:“……”

所以現在是把她作為謝禮送給了溫時雪?還要看她開花?

等等,謝禮?

這兩個字聽著怎麽這麽耳熟?

不經意間,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他。

怪不得她當時送花給溫時雪,他會普及執著於“謝禮”,原來是出自這裏啊。

但有句話還是想說,謝禮不是那樣謝的,大可不必傷害自己。

“又不是他親娘,幹嘛對他那麽好?”

林水月又聽見稚嫩孩童的聲音,聽著酸溜溜的。

她偏過頭,看見幾個小狐妖正趴在泥墻垛邊上瞧熱鬧。

其中一只小狐貍順口回道:“因為十七沒爹沒娘啊,金姝姨就是族長派給他的娘親。”

“沒爹沒娘他是哪裏來的?”

“你是不是傻啊,他的爹娘只是死了,又不是真沒有。”

“那他又為什麽叫十七?跟我們都不一樣。”

“因為他是半妖。”

“半妖?”

“對,族長爺爺說,他是咱們狐妖種群的第十七只半妖,所以就叫十七。”

“那前面十六只半妖呢?”

“自然是死了,笨死了,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

問了好幾個問題的小狐妖突然不說話了。

半妖,通常是指人類與妖族通婚生下的孩子,他們非人非妖,是為異類。

十七分明不是狐貍,卻也長出了狐耳和狐尾,妄想混入他們的種族。

小狐妖思索片刻,皺了皺眉,輕啟唇瓣:“好惡心。”

這三個字立即得到同伴肯定。

“對啊對啊,明明就不是狐貍,卻長得跟咱們狐族一樣,真是惡心死了。”

“沒錯,就是惡心死了。”

“……”

這群小屁孩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林水月簡直火冒三丈,恨不得用樹枝給他們的嘴巴打個死結。

其實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就她遇到過狐妖當中,也就金姝還有點妖性。

可很快,林水月就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像是故意囚住溫時雪,房子被下了層層禁制,他絕不能踏出半步,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發呆,盯著她這棵連芽都沒發的樹種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是一日午後,金姝推開小院木門只身前來。

已經不知道在幻境中待了多少天的林水月雖然不會餓不會死,可是無聊啊。

昏昏欲睡之間,她聽到“吱呀”的一聲推門聲,不久後,金姝那好聽的細軟女聲響起。

林水月以為金姝會跟往常一樣教溫時雪一些新鮮知識,可並非如此。

金姝伸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銀白狐耳。

許久,她艱難開口,一字一句:“阿七,他們不喜歡你的尾巴和耳朵,從明日開始,你藏起來,好嗎?”

“好。”

溫時雪望著金姝,想也沒想地應了下來。

雖然料到他不會反抗,可金姝其實不太想事情進行得這麽順利,像是安慰自己,她緩緩開口。

“別怪我,是他們不喜歡你的狐尾跟狐耳……”

他們,自然是指別的狐妖,林水月早有耳聞。

可是明明那麽好看……

她就很喜歡啊。

林水月不理解。

即便是要他違背本性藏住尾巴與耳朵,溫時雪也依舊乖巧。

“嗯,我不會怪母親的。”

金姝滿是歉意地笑了笑,將自己買來的一顆糖果取出送給溫時雪安慰他。

也是自此事以後,他開始學著控制尾巴與耳朵,可是他畢竟是初學者,有好幾次都控制不住露出尾巴和耳朵。

“不可以……”

不可以露出來。

他盯著自己的尾巴,神情呆滯地自言自語。

就這樣,直到又過了段時間,他才漸漸掌握訣竅。

自那以後,他的狐耳與狐尾便再露出來過,已學會控制妖氣的溫時雪,就算是在街上遇到也不會認為他是妖怪。

林水月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想到他們初次見面時,怪不得探測妖氣的玉墜並無反應,想來跟此事有關。

可妖怪露出本體不是他們的本能嗎?

正如那些小狐妖,他們高興時候就會甩搖尾巴動耳朵。

可溫時雪不會,他壓抑著他所有作為妖怪的本能,只因旁人覺得他的耳朵和尾巴惡心。

作為旁觀者,準確來說只是一棵樹的林水月自然什麽也做不了,他只是沒想到溫時雪小時候竟會遭遇這些。

所以說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更何況,他都沒有家。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幾日,直到金姝又來。

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林水月頓時打起了精神。

金姝來的次數不是很頻繁,除了會給他帶一些生活必需品,便是要求溫時雪做這個做那個,像是在隨心所欲地操控一只提線木偶。

“母親。”

溫時雪像是完全沒有脾氣,不管何時,都只會聽話地喚她“母親”。

金姝的語氣甚至比以往還要溫柔幾分:“阿七,你知道嗎?身為天狐一族,當族群遇到危險時,我們必須要為了保護狐族而獻出自己的性命。”

啊?

怎麽扯到這上面來了?

而且為什麽那麽像PUA?真的不是想利用這個控制他嗎?

林水月詫異地望著眼前的“母子”二人。

要他藏住尾巴跟耳朵也就罷了,可狐族內部分明認為他一介半妖不配與之為伍,居然還給他洗腦讓他為族群獻出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不要答應她,不要答應她。

盡管溫時雪聽不見,林水月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可結局沒有任何變化。

溫時雪依舊不做任何反抗,“好的,母親。”

林水月放棄了。

她就是個看客,根本無法改變任何已經發生的事實。

直到一日夜裏,又是個暴雨天。

林水月習慣性地將自己蜷縮一團,減少熱量消耗,雖然神識附體不會生病感冒,但是溫度是切切實實感受到的。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溫時雪連把傘都沒撐,或許是根本不知道“傘”為何物,他直接走了過來,停在林水月跟前,目光註視著她。

雨水毫不意外地打濕了他單薄的衣裳,順著臉頰與頭發滴落。

林水月疑惑擡頭看他,不知他想做什麽。

對視片刻,只看見溫時雪緩緩伸手,為她遮住一片雨水,擋住一方天地,雖然這根本做不了什麽。

林水月微怔,仰頭向上望去,發現是她附身的這棵樹發出了新芽。

她記得來時還是冬日,已經快到春天了嗎?

沒想到她居然在這個地方待了這麽久……

林水月繼續保持蜷縮狀態,任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闔上雙眼,慢慢進入夢鄉。

溫時雪卻沒有離開,或許只是想護住這棵新芽,想要見見花開的場景。

因為他很期待。

雨依舊沒有停下的跡象,他就這樣一直護著新芽,靠著樹幹睡了一夜。

林水月醒時已經是第二日,經過昨夜的暴雨,她發現這棵樹又發出不少新芽,倒是意外收獲。

待她低頭一看,發現溫時雪睡在她旁邊。

小小的一只。

還沒來沒有這麽跟他近距離接觸。

林水月不由得蹲下身子,好奇地用食指戳了戳他。

果然沒任何反應。

她嘆了口氣,心中又罵一遍盜版獎勵,都不知道給她安個人類身體的嗎?

此時,溫時雪也睜開眼,似是察覺到什麽,他微微轉頭,隔空與林水月對上視線。

林水月微微一怔。

按理說,她就是一片神識,應該不會發現她的存在才對,可為什麽會有一種被看見的感覺?

……錯覺吧。

而且她都附身幾個月了也沒任何異常。

林水月如是想。

後來也證明了這一眼確實是錯覺。

暴雨過後,氣溫回升,金姝依舊會時不時過來給溫時雪洗腦,無非是那些要狐所獻出生命,他的生命如草芥,只有為狐族奉獻才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

溫時雪微笑著一一應承,從不反駁。

他們倒是“母慈子孝”的,徒留林水月一個人生悶氣。

她跟溫時雪認識那麽久,也不知道他會這麽聽話啊。

算是嫉妒嗎?

好吧,她確實挺嫉妒的。

她明明都那麽努力了,就不能喜歡她嗎?

“阿七。”

金姝聲音輕柔地喚他,柔和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上,“你的眼睛很好看,是我在這世上見過的最好的眼睛,但是,他們都不喜歡。”

“母親也不喜歡嗎?”溫時雪歪頭看她。

金姝笑笑沒有說話,探出指尖輕輕撫上他的一雙眸子。

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這是狐族的眼睛,可他眼睛的形狀實在是漂亮至極。

她喜歡的緊,但是旁人不喜歡,那便留不得。

金姝回頭看了一眼院子裏盛開在即的花朵,兀自笑了,自言自語地道:“原來是桃樹啊。”

桃樹……

溫時雪方知院子裏的樹種原是桃樹,這麽說來,那些花骨朵兒便是桃花。

“阿七,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溫時雪罕見地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靜靜地目送著她離開。

後來,金姝隔幾乎三差五地來一次,每次都是那些洗腦的說辭。

溫時雪依舊不會反駁,但也不會給予回應,只是靜靜地聽著,像只任人揉捏的娃娃。

林水月雖然什麽也做不了,但是可以大罵她“顛婆”,可就算如此也不解氣。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

每日聽著金姝給他灌輸的理論,漸漸地,有什麽在溫時雪心裏悄悄地生根發芽了,一點點占據他內心的全部。

不論白天黑夜,那些聲音都不斷反覆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太吵了。

……

這兩天,林水月隱約見溫時雪狀態不對,雖然他本來就挺令人捉摸不透的,可這段時間,他發呆的時間明顯增加了不少,大部分時間都在放空自己。

林水月也無計可施,反正她只是一棵樹。

春風四起,吹落幾片花瓣落下,夾雜著陣陣淡淡香氣。

林水月擡起頭,發現桃樹已經開花了,雖然只有幾朵。

溫時雪也註意到了一股與眾不同的香氣。

他下意識地循著香氣源頭望去。

是一朵粉白色的花朵,被風吹的亂晃,卻還能堅強地掛在樹枝上。

他伸出手,恰有一陣風將花瓣送到他掌心。

原來真的會開花。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花。

溫時雪低頭望著手心的花瓣,不知怎地,腦海中的那些聲音竟慢慢消失了。

平靜。

前有未有的平靜。

是任何時間都無法體會到的平靜。

腦海中的聲音仿佛就在此刻煙消雲散。

原來這種香氣能夠令他感到平靜。

可真神奇。

“桃花麽……”

溫時雪盯著桃花片刻,唇角微微揚起,“真好看。”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花”,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更有一件事出乎他的意料。

這也是他在碰到桃花後才發現的。

溫時雪緩緩擡眸看著面前的樹幹。

林水月身子一僵,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是比上次更為強烈。

溫時雪擡手將桃花遞到她面前,輕輕笑了笑。

“你覺得呢?”

是在問她嗎?

是在問她吧?

所以是看見她了嗎?

是在桃花盛開的那個瞬間看見她了嗎?

盡管不太確定,林水月還是決定試上一試。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很好看!”

聽見面前這個奇怪的人在回應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外人有直接接觸,盡管他並不清楚眼前這位能不能算得上是人。

溫時雪低著頭喃喃自語:“可是以後還能再看見嗎……”還能看得見桃花嗎?還能看得見她嗎?

這叫什麽話?

聽著像臨終遺言,真晦氣。

他現在才七八歲,他們還得在十年後相遇呢,所以肯定不會死的。

林水月語氣篤定:“當然……”會了。

話未說話,便被一道聲音硬生生打斷。

“阿七。”

金姝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

她雙手負在身後,唇邊掛著無害的微笑,對著溫時雪笑了笑。

溫時雪回頭看她,卻不再喚他“母親”。

金姝走上前主動攤開手掌,將提前準備好的匕首與白綾暴露於他眼前。

“別怪我,是他們不喜歡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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