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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顯並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事實上,他們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兩個房客。

房子很不錯,是位於某個高級住宅小區的一間公寓,樓層很高,可以看到很漂亮的夜景。小區的保安工作做得極好,出入的陌生面孔都會被要求出示身分證件,進入超過三小時以上的必須事先登記,而且每晚會有保安巡邏,安全系數極高。

屋裏的裝潢和擺設,即使以不怎麽懂得這方面的喬剛來看,也知道是極有品味的。而他對「品味」這個詞的理解就是——這值很多錢。

總的說來,這房子不像是警察用來保護或者說是監視用的地方。林顯也很坦率地承認這裏是他的私人住宅,因為他說不太習慣住其他的地方。

喬剛對此有些無法理解,普通人會因為這樣,而讓一個可以說是嫌疑犯的人和自己同住嗎?還是說,他對自己太有自信?

林顯是個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的人,家裏收拾得很幹凈,不是說他喜歡整理,這只是請了鐘點工的結果。

他喜歡什麽事都井井有條,看過的書會放回原位,喝過的水杯會洗幹凈再放進櫃裏,換下的衣服會疊得整齊,放在浴室的衣物籃裏。

就是對定時來打掃衛生和做飯的阿姨,他的要求也很嚴格。

林顯的早、中餐一般在外面解決,晚餐則要求準時在六點開飯,一定要三菜一湯,一個星期內的菜色不能重覆,味道就不用說了,營養搭配也一定要健康。還有每天要打掃一次屋子,一個星期要清洗一次窗戶,浴室兩天打掃一次。

他身上有塊玉,顏色翠綠通透,他很喜歡時常拿來把玩,而且誰也不讓碰,即使在他洗澡的時候也不摘下。

諸如此類,喬剛認為很龜毛的事情還有很多,他現在才覺得和簡夏一起住的日子是多麽幸福。

這家夥絕對是最不適合同住的人選!

對喬剛這種大剌剌的人種來說,林顯簡直就是天外來客。

每當他只穿一條大內褲在客廳裏閑晃的時候,他都會感到從後面掃射過來的、殺傷力十足的冰冷視線。

喬剛很不開心,所謂的男人不就應該是他這個樣子嗎?為什麽會出現林顯這樣的怪胎?

他們兩人就像是同樣生活在地球上的兩個物種,除了語言相通外,可以說毫無交集。

按說林顯這樣的性格,對分享自己的私人空間應該會很不耐才對,但僅僅從他的面部表情來看,實在分析不了他心裏的想法。

與往常一樣,喬剛洗完澡,穿了條大紅的沙灘褲就出來了。到了客廳,馬上遭到了林顯雷射視線的掃擊,喬剛只好又套了件T恤在外面。

林顯收回了視線,繼續他的填字游戲。

喬剛瞄了一眼,覺得很是無趣,於是拿起一邊的報紙,看上面的招聘啟事。

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喬剛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雖然房子好而且不要房租,這樣的好事實在難找,但他還是覺得很不適應。

他需要工作,來轉移他越來越煩躁的情緒。

這一個星期以來,沒有任何異常的事情發生。

林顯的調查也沒有什麽發現,他提供的名單上,沒有人有犯罪的動機和條件。

小羽和簡夏,他最好的兄弟和女朋友。他們的臉總是不斷地出現在他腦海裏。

如果兇手真的是朝著他來的,為什麽現在還不出現?

「他」是想把他身邊的人都殺光嗎?那麽下一個是誰?如果「他」的目的是將他最親近的人殺掉的話,現在和他同住的林顯會有危險嗎?

而明知道這一點的林顯,為什麽又會要求和他同住呢?

是因為對這些奇異案件產生的好奇心?

喬剛相信案件負責人的變更並不是偶然,警察也是人,對於這種超脫了法律的存在,他們有時也只是無可奈何。

對於無法用人數上的優勢和暴力手段制服的對象,警察又能有什麽用呢?

也許叫幾個和尚念幾句經還比較管用。

填完最後一個字母,林顯放下了手上的雜志,喬剛這才看清,他剛才一直看著的是本英文雜志。

他摘下了眼鏡,喬剛知道他有些輕微的近視。

林顯看著剛洗完澡、頭發上還帶著濕氣的喬剛,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缺乏人性。

「根據你提供的名單,經過調查,所有的對象都缺乏做案的動機和條件。當然,這是從『普通人』的假設前提做出的判斷,所以,我們現在可以試著擴大尋找嫌疑人的範圍。」

喬剛開始認真起來。對警察調查進度不滿的他,如果不是對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的話,早就一個人去找尋線索了。

「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在這些事件發生之前,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嗎?」林顯想了想,補充說道:「什麽都可以,只要是你想得起來的,即使是很細微的都可以說。」

喬剛仔細思索著。事件的開頭是聞大勇的死亡,之前他和聞大勇發生爭執打了一架,之後兩人再沒說過話。在這之前又發生了什麽呢?

幾乎是立刻,喬剛馬上想起了那封有些詭異的葬禮請柬。

它像一個詛咒,在拿到之後就開啟了地獄的大門。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在聞大勇死前的幾天,我去了一個高中同學的葬禮。但是只有我……收到了請柬。」

其實葬禮送請柬這件事本身就極其怪異,中國人的習慣是不會直接送喪帖給人的。要讓大家來憑吊,都是直接張貼訃聞。

大家都收到過婚禮的請柬。邀請參加死人葬禮的請柬,的確沒有聽說過。

而且……這還是一封來自死者的邀請函。

「那封請柬還在嗎?」

喬剛搖搖頭,苦笑地說:「因為覺得太晦氣,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把它扔了。」

林顯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隨後又問:「他叫什麽名字?」

「……宋遠。宋朝的宋,遙遠的遠。」

林顯從喬剛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唯一的一張高中畢業合照裏,找到了宋遠的影像。

他皺皺眉。這對他來說是很少見的事。

「看不到他的臉,還有更清楚的嗎?」

照片裏的男人,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臉的一半。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頭發是在高中班導師的忍耐範圍之內。

他就站在喬剛的左後方,被遮住的眼睛看不到他的視線,但露出的嘴唇明顯沒有在笑。在其他笑得或開朗或含蓄的同學中,顯得陰郁而灰暗。

前方的喬剛,尚帶著稚氣的年輕臉孔,更是笑得陽光。在太陽下的他似乎特別受到寵愛,像陽光全揉碎了灑在他的臉上。

人們看到這張照片時,第一眼一定會看到他。即使他不是站在人群的中間。

就連林顯也是一樣。

有的人天生就能吸引別人的目光,散發著耀眼刺目的光芒。

「我對他基本上沒什麽印象,高中三年也沒說過什麽話。只記得他學習很好,不管是平時測驗還是期末考試,都是前三名內,但上課的時候卻從來不聽老師講,都是自己在下面看書或是睡覺,他看的書我曾經瞄過一眼,已經忘了書名,但總之不是教科書。

「奇怪的是老師也不說他,大概是只要成績好,什麽都可以被原諒吧。」

聽到喬剛有點酸味的語氣,就知道當初他對宋遠抱有的看法。

一個性格怪異的、受老師特別對待的優等生,和學習不怎麽樣,但運動拿手、受人歡迎的學生,即使不對立,也絕對扯不到一起。

井水不犯河水,大概就是對他們關系的最佳寫照。

如果沒有那場葬禮,喬剛或許連宋遠這個名字都想不起來。

所以要說這一切和他有關,會不會太過牽強?

林顯卻覺得這個線索有調查的價值,既然這些案件都超乎了世俗常理,那麽調查一個死人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喬剛想想也是,反正也沒有其他的線索,倒不如試試看。

而且林顯不像其他的警察,他甚至允許喬剛參與調查。

這個行動小組,倒像是只有他們兩人一樣了。

兩人當夜商量了許久,準備分頭合作,喬剛去他家裏拜訪一下他的家人,看能否問出什麽,林顯則負責調查宋遠的死因。

說來也奇怪,喬剛居然不知道宋遠的死因,在當日的葬禮上也沒有問過。

以林顯的身分,自然是他適合做這件事情。

如果是非正常死亡,那一定會有法醫的驗屍報告,如果是病死的,那醫院也會有相關的紀錄。

第二天早上,喬剛在七點的時候起來了。

林顯的生活非常規律,每天早上都會在六點準時醒來。現在他已經煮好咖啡,坐在了餐桌前,面前是昨天在超市買的切片面包。

喬剛出來時,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揉著肩膀。

見他僵硬的動作,林顯有些奇怪,問他:「怎麽了?」

喬剛皺著眉,說:「這幾天可能是睡覺姿勢不良,每天早上起來,身上肌肉都很酸痛。」

「哦,我房間裏有藥,待會兒你可以拿來搽搽。」

喬剛搖搖頭,「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林顯不再說什麽,吃完早餐便出門,兩人約好了,有什麽事就電話聯絡。

喬剛則是到浴室洗漱,之後換衣服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手臂上有些泛紅,那紅色的地方看起來,竟然有些像人的手指印。

睡覺會睡出這樣的印子嗎?

喬剛覺得有些奇怪,摸摸也不痛,就像是一般睡覺時壓出的印子,過一會兒自己就散了。

他也不在意,簡單煮點東西吃了後,把林顯昨晚查到的、寫著宋遠家地址的紙條揣進衣袋裏,開門走了。

根據紙條上寫的地址,喬剛找到了宋遠的家。

雖然他知道他們家很有錢,但是沒想到他們家有這麽大。

喬剛站在一幢二層樓的房子前面感慨。

宋遠的家附近相當幽靜,白天也沒什麽人在走動。房子看得出有段歷史了,但保養得很不錯,從外面看窗戶明凈,相當的典雅大方。

喬剛敲門後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來開門。心中暗自奇怪,難道是家裏沒人?

正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門開了,鐵門開啟的聲音清晰地在背後響起。

推開門的,是一只男人的手。

在門的陰影裏,那只手顯得異樣的蒼白。

而那手的主人站在門後,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長褲,明明在這種天氣裏顯得炎熱的打扮,但在他身上卻見不到半點的暑氣。

且這個人的樣子……喬剛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請問你找誰?」

說不上是很好聽的聲音,但就是有種莫名讓人想繼續聽下去的欲望。

喬剛忙說自己是宋遠的同學,這次是特地來拜訪伯父伯母的。

對方有些為難,原來宋遠父親生病住院,宋母帶著女兒到醫院去陪他,大概要很晚才會回來。

那人看喬剛皺著眉,又笑了一下,說他可以在這裏等,說不定她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喬剛想想也是,便應了邀請進屋。

男人到廚房拿飲料,叫他先坐著等一下。走了這麽久,喬剛確實也有點渴,更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也便沒有客套,只說有冰水就好。

一杯水下肚,頓時覺得全身舒爽。因為喝得太急,水有些灑在了身上,註意到對面男人的視線,喬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外面天氣太熱,天氣預報說今天有三十六度呢。」

男人點點頭,似乎對外面的炎熱沒什麽感覺,只是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杯。

喬剛搖頭,說剛才喝的已經足夠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問了一些話,喬剛才知道,原來這個青年是宋遠的堂弟。

宋遠去世後,宋父的身體一直不好,家裏只剩下兩個女人,又是一老一幼,擔心有什麽事情沒辦法照顧,所以他母親就叫他過來看顧一下。

他的名字叫宋遙。

喬剛一聽就笑了,說你們倆的名字還真是有意思,湊起來正好叫「遙遠」。

對方微瞇了一下眼睛,喬剛愈加地發現他的面容很是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見過。

從一開始見面,宋遙就沒有笑過,至多只是眼裏帶了些笑意。

這和林顯正好相反,林顯的臉上再怎麽帶著笑,也不過感覺到他是在笑而已,那只是表面上公式化的表情。

但這人就算不笑,給人感覺也極是溫潤舒服。

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喬剛還註意到他的眼睛極為漂亮,眼睛狹長,眼白帶了點淡淡的藍,異常的透澈清明。而且頭發非常的黑,光照在上面甚至有些泛著紫色,和他白皙得透著青色的皮膚襯在一起,感覺像是精心雕琢的瓷人。

對方見他老盯著自己的臉,於是問有什麽不對嗎?

喬剛笑笑說總覺得他眼熟,指不定以前在哪遇見過。

宋遙看著他,無聲地笑了。

喬剛承認,與宋遙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喬剛本人不是很善於和人交流,甚至說是有點笨拙的。但與宋遙的交談卻可以很自然且流暢,居然沒有冷場的情況。

宋遙總是會巧妙地引導兩人的談話,而不會讓人感到無聊,而且他的見聞學識很豐富,說出的話有深度但又很容易讓人明白,特別不同的是,在他的言談中,完全沒有時下年輕人特有的浮躁味道。

不用費心思去尋找可以說的話題,喬剛覺得非常的放松。

與宋遙說話,就像是在品一杯涼茶,那種溫潤清涼的感覺沁入心脾。

喬剛活了這麽多年才知道,原來交談也是可以這麽享受的。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到了中午,宋母和那個小妹妹還是沒回來,喬剛的肚子已經開始打鼓了。

「時間不早了,看來伯母她們不會這麽早回來,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好了。」

喬剛作勢要告辭,卻被宋遙攔了下來。

「這麽急著走做什麽,說不定姑媽她們就要回來了呢?這麽錯過了,豈不是可惜?」他接著又說:「更何況,哪有讓客人餓著肚子離開的道理,正好可以讓你試試我的手藝。」

本來就對宋遙有好感的喬剛經過一番勸留,也忍不住動搖了起來。本來立場就不堅定的他,最後仍是妥協了。

從廚房裏傳來了炒菜的香味,宋遙在裏面忙活著。原本想幫忙的喬剛,則被推到了外面看電視。

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喬剛忽然覺得有些尿意,於是到廚房問宋遙借用廁所。

宋遙告訴他一樓的廁所壞了,只能用二樓的,然後給他指明了具體位置。

廁所在上了樓梯後左轉的最後一間。

在上樓的時候,喬剛註意到在樓梯口靠右的第一個房間,房門微微敞開著,但裏面卻不見一絲光亮。

喬剛也沒多看,先忙著上了廁所。

從裏面出來後,再看到那間房時,他卻有了異樣的感覺。

在那扇門後,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誘惑著他進去。

鬼使神差地,他走過去,推開了門……

門被推開時發出的細微聲音,在耳邊清晰地響起,刮搔著耳膜。

因為太過寂靜,喬剛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房間很暗,因為窗簾都放了下來,厚實的布料把燦爛的陽光全擋在了外面。

這是一間臥室,屋裏打掃得很幹凈,但看得出有段時間沒住人了。由於空氣不流通,屋子裏有股淡淡的異味。

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很整齊潔凈,床上鋪著和窗簾色調一樣的深藍色被褥。

臥室是一個人最私密的地方,通常可以從裏面反映出主人的一些性格和習性。

這間房間的主人應該是個很愛看書的人,而且是男人。

而證據就是占據了房間整整一面墻壁的、一個很大的書櫃,書的種類也是紛繁多樣,內容從財經到歷史無一不包。房間裏擺設性的東西很少,幾乎沒有。

唯一稱得上是裝飾,又最顯眼的,可能就是床對面墻上掛著的一幅畫了。

那是一幅素描。

畫裏是個少年的背影。

少年正趴在桌上,腦袋歪歪地枕在手臂上,露出了一段後頸,似乎睡得正熟。隔著畫面,似乎能感到畫中少年肩膀規律的起伏。

少年似乎是在課堂上睡著了,在課堂上打瞌睡,在學生中再正常不過,特別是中午劇烈運動過後,那下午的課上絕對會睡得很死,雷都打不醒。

在註意到他的穿著時,喬剛馬上認出了那是他以前高中學校的校服。

這麽說,這個房間的主人應該就是宋遠沒錯了。

那這幅畫會是他畫的嗎?

畫裏的人是誰?

是班上同學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為什麽要把對方睡著時的樣子畫下來呢?

而且還只是個背影……

喬剛有些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藝術?

正對那畫看得入神,忽然感覺到後面站了一人,對方的呼吸甚至拂在他脖子上。

喬剛被嚇得馬上轉身,拳頭也攥緊了準備揮出去。

結果在看到了後面人的臉時,松了一口氣。

「嚇我一跳,幹麽不出聲站在背後?」

說著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宋遙也也不生氣,只是擡頭看著墻上的畫。

「你認識畫裏的人嗎?」

宋遙收回了視線,看著他沒有說話。

以為他也不知道的喬剛有些失望,本來還想追問些什麽。不過一想到自己未經人家允許就直接進來,實在是有幾分心虛。

但宋遙顯然並未在意這一點,只是輕聲說飯菜都已經做好了。

喬剛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了房間。

「那是表哥的房間,雖然他走了,但姑媽還是每天打掃,就像他在世時一樣。」宋遙解釋道。

看得出來,宋母很愛她的兒子。

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真摯的感情,大概就是母愛了。

喬剛對那幅畫很好奇,在確定了是宋遠所畫的之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相信如果不是對畫裏的人有特殊感情的話,是不會將其掛在臥房裏的。

至少對普通人而言,是這樣的。

看到桌上擺著的三菜一湯,喬剛有些驚訝。

「哇,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菜!」

宋遙盛了一碗飯遞給他。

「你喜歡就好。」

喬剛拿起筷子,不客氣地開動。

菜很好吃,宋遙的手藝不錯,而且因為是喬剛喜歡的菜,所以更覺得美味。

因為他母親是四川人,所以一向喜歡吃偏辣的食物。

但自從喬母去世後,就很少吃到川味的菜肴了。

面前那道麻婆豆腐,又辣又麻,豆腐滑嫩可口;另一道辣子雞丁也極是鮮嫩美味;涼拌三絲更是爽口無比,非常適合在炎熱的夏日裏吃;還有那碗香菇排骨湯,滋味濃郁鮮美。

喬剛吃得酣暢淋漓,連添了三碗飯,最後連肚子都鼓出來了,才滿足地放下碗筷。

打了個嗝之後,他的視線對上眼裏帶著笑意的宋遙。

喬剛的臉一下紅了起來。

他剛才的樣子……好像有些太失禮了。

怎麽到了人家家裏,他就成了餓死鬼了?

活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喬剛開始後悔,不知道能不能把之前吃的都給吐出來?

再一看桌上的盤子,每一個都被掃蕩得很幹凈。

這原本應該是兩個人吃還嫌多的量……

而對方,好像根本沒吃多少。

這下面子果然都丟太平洋了……

「不好意思……因為實在太好吃了……」

宋遙搖頭,「看吃的人開心,做的人也會很高興的。」

「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現在做菜做得這麽好的男人不常見了。」

「其實這些菜的做法很簡單,要學很容易,你女朋友都沒做過嗎?」

喬剛眼神黯淡了下來,他微低下了頭。

「她做家務事很笨的,但就是做的再難吃,有她在一邊笑嘻嘻地看著,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了。」

「……看來你很喜歡她?」

「我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沈默輕緩地籠罩了兩人。

這是自小羽去世後,喬剛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提起她。

雖然她的死狀恐怖,但在他的記憶裏,她仍然是那麽的甜美可人。

「是嗎……」宋遙微瞇起眼,「那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吃過了飯,宋遙拒絕了喬剛幫忙的要求,很快把碗筷洗了。

喬剛則是坐在沙發上,吃著剛削好的水果,看著電視。

他那時覺得,作宋遙的女朋友才是真的幸福。

這麽優質的男人,女人大概會為他搶破頭吧。

擦幹了手的宋遙回到客廳,依舊幹凈清爽,微帶青白的皮膚上一點汗都沒有。怎麽都不像是剛從廚房那種油煙味十足的地方走出來的樣子。

說來也怪,明明沒有開冷氣,為什麽屋子裏會這麽涼爽呢?

外界的熱度都像被屋子隔絕了一樣,夏天這裏倒是滿舒服的。

對坐下來的宋遙笑笑,兩人一邊看著無聊的肥皂劇,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沙發太軟太舒服,還是早上起得太早,喬剛慢慢地犯起困來。

一旁的宋遙發現後,貼心地說他在沙發上瞇一會兒也沒關系。

抗拒不了誘惑的喬剛點點頭,蜷縮起身子躺在了沙發上。

原本打算睡半個小時就起來的他,沒想到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以後了。

「你醒了?」

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宋遙的臉。

對方細致得看不出毛孔的臉在眼前放大,小小地嚇了他一跳。

「睡得好嗎?」

剛醒來的喬剛意識還不是很清楚,有點迷糊地看著他。

宋遙輕輕笑了起來:「看來你剛才睡得不錯。」

喬剛的臉又克制不了地紅了起來。

在別人家裏睡這麽熟,的確是生平第一次……

「對了,剛才姑媽打電話回來,說今天晚上不回來了,看你睡得太熟所以沒叫你。」

喬剛皺了一下眉,有些失望。

「那我改天再來拜訪吧,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宋遙把他送到了門口。

喬剛回頭揮手告別的時候,在落日的餘輝下,站在門邊的人對他露出了笑容。

妖冶的,像綻放在血色裏,纏繞在白骨之上的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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