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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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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所歸

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 戰爭的號角,正式開響!

不過在大越百姓心中,有了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今時今日的大越,是天下毋庸置疑的霸主,怎會怕一小小金國?

此戰定能大獲全勝。

因此大軍開拔後不久,眾人便將戰事拋諸腦後,只一心籌備即將到來的百運會。

這是去歲,百藝閣女院、國子監女院第一批學子結業, 為了與這批潛心學習數年終於有所成的女孩同樂,也為了完成, 籌備女學之初, 答應文武百官, 讓雙方弟子來一場公平公正的比試, 好讓天下人看看,女子是否有資格與男子同入學堂,習相同課業。

正值天授元年, 國君剛更改過帝號、年號, 稱得上是極為特殊的一年, 周文便提議籌辦了這場集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百藝閣眾多行業,甚至擂臺比武、騎射馬球等諸多賽事於一身,聲勢浩大,一共持續三天整的百運會。

男女院的弟子比拼當天,尋常百姓也可買票進場觀看。

去年這場盛事甫一面世, 便收到了金陵城及方圓五十裏以內的百姓追捧, 每日數萬張門票不但兜售一空,甚至還供不應求, 讓戶部又狠狠賺上了一筆。

喜得姜響見眉不見眼。

今年他早已摩拳擦掌,甚至求鐘離婉讓他拿出去年門票所賺總額,重新規劃了場地,將門票細致劃分到觀看不同比賽,都要不同價位,如想一整日都在會場中,還得另外出價。

據稱他與沈瑤聯手,兩大奸商還搗鼓出了什麽至尊席,每場賽事最好的觀眾席,有專人伺候打扇,還有上好的茶水瓜果伺候,並為此定下了五百貫的高價。

結果購票的人們反應反而更加熱烈。

最後的一個席位,聽說被兩大巨賈爭出了五千貫的驚天價位。

“看來我大越豪商,還真是不少。”

得知此事的鐘離婉淡淡說道。

“給陛下道喜了,古語有雲,藏富於民方能富於民,這才是我大越恒強之根基。”姜響笑瞇瞇地拍完馬屁,又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陛下放心,他們掙得每一筆錢,戶部皆有檔案在冊。”

言下之意便是所有掙錢手段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做不得假,也藏不得垢。

鐘離婉莞爾一笑:“朕不過感慨一句,姜卿何必多想?如你所說,百姓們手裏有錢了才好,說明他們的日子過得好。他們過得好,就說明朕與你等,將大越治理得著實不錯。”

只要稅收不弄虛作假,大越富商越多,她國庫的進項就越多。

單這一場百運會,掐指一算,就能為國庫帶來近千萬貫的進項,這都趕上她那父皇在位時,一整年稅收的三分之一了。

可比起大越眼下的年稅,始終不過錦上添花。

誰人富可敵國?

不存在的。

她才是整個大越,乃至天下,最豪橫的巨賈。

想到這裏的鐘離婉合上奏疏,交還給姜響:“放心大膽去做,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盡心盡力,有想法就盡管實行,凡事有朕給你們兜著。”

又得了一句金口玉言作保的姜響喜不自勝,連連謝恩,說盡了好話,直把鐘離婉聽得都不耐煩了,才識相離去。

“一點都沒變。”看著那步伐輕快的圓潤背影,鐘離婉好笑地搖頭。

可是下一刻,在看到的右手邊的奏疏後,她面上笑意又慢慢消失殆盡。

神色覆雜地看了手中奏疏半晌,鐘離婉還是吩咐小龐子:“請左相來一敘,記住,不為國事。”

“遵命。”

不久,周文一身常服覲見。

他似乎鐘愛藍衣,日常所穿的樣式多為藍白青等穩重又風流雅致的顏色。如今年紀也有四十五六的他,早已蓄起了短須,往日身著尊貴的紫袍,已是儒雅萬千,如今著了藍袍,頭上也不戴金冠玉冠,只是系了一根同色發帶,就更顯得仙風道骨,清心寡欲了。

鐘離婉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身上顏色濃烈的衣裙,黑色的錦緞用紅色與金色的繡線繡成龍紋,霸氣而威嚴。頭上飾物不多,僅一根做工十分精致的金步搖,但渾身上下自有一股貴氣天成。

都用不著開口,只看二人此時此刻的衣著,鐘離婉就明白。

是不同了。

她按捺住心中繁雜的思緒,照舊命人給周文看了座,奉上了茶果點心。

兩人一如老友般地對座飲茶。

“真要辭官?”鐘離婉輕飄飄地開口。

“孩子們都大了,大越如今早已步上了正軌,陛下您的萬字國策,也大多落了實,臣也是時候帶上老妻,雲游四海,好好看一看這片傾註了咱們大半生心血的盛世了。”

周文微笑著說。

“沒有其他緣故?”鐘離婉把玩著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比如說,對朕的不滿什麽的?”

周文一笑:“陛下是千古難遇的明君,我周文寒門小子出身,若無陛下早年一力提拔重用,哪有今日之榮光?哪裏有什麽不滿?”

“兄長。”鐘離婉沈下了聲音,打斷了他:“你知朕,朕也知你。有些一聽就知道是假的話,何必說出來傷感情呢?咱們年少相識,一起經歷過這麽多風風雨雨,才相攜著走到今天。你既已下定決心離去,想來是做好往後餘生,都不再與朕有絲毫牽扯的準備。既然如此,這最後一面,何不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一舒胸中塊壘?”

那聲久違了多年的兄長,讓周文微微一楞。

不過隨即,鐘離婉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心防徹底淪陷:“朕自問從未有過對不住你的時候,何以兄長這些年來,一再疏遠朕,拒朕於千裏之外呢?”

周文沈默片刻,忽然端起茶盞,動作豪邁地一飲而盡,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不是陛下對不住臣,是臣年紀越長,越自慚形穢。”

“哦?”鐘離婉為他續了盞茶:“那兄長不妨細說。”

周文:“當年梁人謀逆一事,陛下是否早有所覺,卻隱忍不發,甚至給那群南下幫襯的梁人大開捷徑,任由他們長驅直入,來到金陵城。為的,就是讓他們按計劃行事,陛下您好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地將他們一網打盡?”

鐘離婉定定地看著他,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是。”

他又問,語氣帶了一絲慌張:“即便知道這樣做,等同於將重情義的阿岳推上絕路,也在所不惜?”

鐘離婉輕笑:“這麽多年了,你終於問出口了。”隨即她又答:“是。”

周文與她對視,見她眼中不曾流露絲毫後悔,甚至在他提起那人的時候,神色也是自若,仿佛那人根本無關緊要。

最後一個問題,他問得便有些艱難:“陛下對阿岳,動過情麽?”

鐘離婉歪了下頭,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又笑了起來。

“怎麽沒動過呢?”她卻給了周文一個曾經意料之中,如今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朕得承認,曾有過些許時刻,差點為了他,忘記了朕的職責,忘記了朕的壯志。”

甚至為了他,對自己的決策產生猶豫,乃至反悔。

“兄長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遇的那個冬夜,朕病了三月有餘,形容憔悴,險些就挺不過去了?”鐘離婉悠悠然說起了曾經決定埋藏在心中一生一世的往事:“其實當時朕不是病了,而是喝了一碗斷絕了女子前程的虎狼之藥,是鐘離馨與你的岳母張皇後聯合哄朕喝下的。喝了那藥以後,朕這輩子都或許難有自己的孩子了。”

周文一震。

隨著她的言語,一張蒼白虛弱的小臉浮現在面前。

“那時,朕的娘親,哭了三宿,眼睛都紅腫了,沒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在這世道,就是沒有好下場。當時朕也在迷茫,餘生還有什麽活法,可以絕地翻盤?難道朕真的該認命,做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的螻蟻麽?是你告訴我,不該。”鐘離婉眼神堅定:“你說女子通過學習,也能做到許多男人才能做的事,甚至做得更好。你說我有讀書天分,你說我悟性極高,甚至能舉一反三。也同樣是你,讓我明白,我可以爭一爭這天下最好的命格。”

天子命。

“所以,我爭了。”

也贏了。

“謝南岳是一個意外,但初時朕還覺得,自己未必留不下這個頗為美好的意外。北梁既然已經並入了大越,朕就決不允許煮熟的鴨子帶頭來還飛走,又或是被旁人所占。不給謝南岳留下任何血脈,是他唯一能活著留在朕身邊的方式。”

她甚至都讓人準備好了男子服下後終身不能有子嗣的藥水,怎麽能不算是絞盡腦汁,想留這個男人在身邊呢?

“兄長,朕說過的,魚與熊掌,只要給朕時間,朕必兼得!”

權力至高無上,無所不能!只要留住權力,其他東西,她假以時日,也能唾手可得!

“奈何啊。”她自嘲一笑:“天意弄人。又時候朕真覺得,是天意,要朕做這千古的帝王,再無一絲一毫軟肋與私心。是天意,要朕用漫漫餘生,一心只為蒼生而活,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才奪走了他們。”

所以到最後,她不爭取了。

任由方實自作聰明地布局,將所有對她懷有二心之人引到金陵城來,再一網打盡。

任由謝南岳徘徊不前,最終因為不夠信任與自負,主動走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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