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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公賊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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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公賊婆

“人都沒救出來, 算什麽仗義相助。”

李月一笑,渾然不放在心上,稍稍彎腰, 借半人高的草叢遮掩,往目標靠近。

張衡連忙爬起身跟上。

夜色裏他視線受阻,看不到那麽老遠,只能依稀看到兩個極走的身影。走在前頭的魁梧些,肩上挑著扁擔,確實是那對老夫妻無疑。奇怪的是跟在後頭略顯嬌小的婆婆背脊挺立, 那還有絲毫先前的駝背模樣?而且兩人健步如飛,走得極快, 更不像是上了年紀的樣子。

張衡心中疑竇叢生, 因此腳下動作越發小心謹慎。

很快那對夫妻就到了地方, 一處破廟。

李月及時制止了他繼續靠近的動作:“前面地勢平坦, 不易藏身。而且我還聞到了其他人的味道,他們在這裏還有同夥。”

“他們確實有問題。”張衡斷定:“就算不是他們搶走了孩子,也必然有其他陰謀。不能坐視不管, 你回去通知人來, 我繼續在這盯著他們。”

不料李月卻回頭, 上下打量了他一言,毫不猶豫地反駁:“你盯不住,我留下,你回去報信。”說著摘下腰間一塊瑩瑩白玉,交到他手上:“這是信物, 我爹爹見到這塊玉, 一定會信你。”

“不行,你一個女孩子, 太危險了。”張衡下意識反駁,既有擔憂,也有被看輕的惱怒。

“那也比你一個文弱書生強。”李月沒好氣地回答,從這人文縐縐的書生禮中她就看出來了,後來在馬背上,那慌張的模樣,更應證了她的猜想:“肩不能替手不能扛,一旦被發現,恐怕你連跑都跑不掉。我還有大紅,她久不見我,一定會來救我。”

張衡不甘心,但事實就是如此:“那你務必小心,不要莽撞,更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分寸。”

張衡信了,快步往回跑。

他一走,李月立刻脫了華麗卻顯眼,還礙事的鬥篷。仔細檢查了一番身上常備的武器,確認都在以後,靜候片刻,選了處草勢漸高的區域,匍匐著接近破廟。

動作迅捷,卻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破廟後,透過殘缺的窗戶,悄悄往裏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

佛像前的空地上橫躺了六七個幼童,全都緊閉著眼睛,一副昏睡的模樣。

而那對老夫妻則背對著他們,升起篝火,有說有笑地抹掉彼此臉上的妝容,撕下粘上去的花白眉毛,脫掉花白假發,恢覆本來面目。

竟是一對年紀頂多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女。

“有貴人幫忙就是不一樣。”女人樂呵呵地說:“只要綁來一個,就送咱們十來個。這筆買賣,做得再值不過了。”

“別高興得太早。”男人卻不以為然:“叫咱們綁的這個身份可不簡單,沒看到他丟了以後,孩子的父親甚至能調動護城軍來搜捕咱們?要不是咱們經驗足,搶了孩子就換了裝扮,指不定已經被捉住,蹲大牢了。”

“還是當家的聰明,安排我在那巷子裏接應你們,又讓虎子去引開他們,咱們才能安讓無恙。”婦人拍了一記馬屁,從包袱裏拿了些幹糧遞給丈夫,兩個人分著吃了,才開始說之後的事。

“那接下來,咱們去哪?貴人答應要給我們的賞錢還有一半沒到手呢。”

男人眼睛一瞇:“賞金不要了,咱們往東走。我打聽過了,下個月就有琉球來的大船,這批貨品相上佳,偏偏來頭大,留在大越一定會是禍害。倒不如帶到臨東的碼頭,高價賣給外來的人。”

“是個好主意。可是,賞金真的不要了?那可是五十貫!”婦人不舍地說。

“蠢貨,怎麽就是不開竅呢。”男人怒罵:“拿得到錢,你也得有命花。那人兇神惡煞,心腸又毒,讓咱們搶了孩子以後,不止給他毀容,還要戳瞎他的眼睛,弄斷他的手腳筋。這孩子來頭這麽大,要對付他的人來頭能小?有頭有臉還心狠的人物,咱們平民老百姓也配招惹?你就不怕人家給你來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聽我的,剩下的五十貫不要了,反正賣完這批貨,得到的也差不多是這些。幹完這一票,咱們就去北境改頭換面,重新過日子。”

婦人一想到要錯過五十貫就心疼,可丈夫說得還是嚇到了她,在富貴與性命之間,她更想留住後者。

窗外的李月壓低了身子,心裏天人交戰著。

果然是殺千刀的拐子,竟偷了這麽多孩子來,還想送到臨東城賣到外邦去。

這麽小的孩子,他們也下得去手,真是畜生不如!她恨不得立刻抽出腰中短刃,沖進去給他們一點深刻的教訓。

可女人剛才又說,他們還有同夥,離開了有一會兒,也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回來,她不能沖動地暴露自己。裏頭的男人虎口都是繭,似乎是個練家子,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拿下。

不過看樣子,天亮前兩個畜生是不打算挪位子了,她要不就等在這裏,盯著他們,等到那小子帶了父親和人手來,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忽聞裏頭男人又說:“你要想多拿些銀錢,其實我這還有個法子。”

“什麽法子?”女人激動地問。

李月聽到男人陰險的聲音:“讓虎子到貴人那去要。”

“那可不行,這小子心眼子多,我早看出他跟咱們不是一條心。那可是五十貫,他要是能拿到手,肯定不分給咱們。”

“那也得他拿得到。”男人一字一句地說:“他有這個命,這錢也該是他的。否則……別說先前定金,就是他這些年積蓄,咱們也得幫他收好了。”

女人慢慢回過味來:“你這是故意讓虎子去送死?”

“既然要重新開始,知道咱們過往的人越少越好。”

女人似被說動:“可這小子心眼多,不好騙。”

“這容易,一會兒你瞧我的。”

聽到這裏,李月決定遁回原來的地方,又或是……她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大樹。

爬到樹上去監視這對畜生也行。

拐賣幼童,現在又借刀殺人,這對夫妻倆的狠毒已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繼續留在此處,一旦被發現,就危險了。

左思右想之下,她決定攀上一旁的大樹。

不能離得太遠,否則畜生一般的夫妻倆晚上對孩子們下毒手怎麽辦?

結果身子剛動半寸,身後忽然多出一道呼吸。

李月一滯。

下一瞬,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是我,快跟我回去,找著幫手了。”

張衡!

李月放松下來,同時心裏一喜,回頭借著月光一看,果然是他,便輕輕點頭,跟著他順著原路,回到她落下鬥篷的地方。

“怎麽這麽快回來了,幫手呢?”

她隨手在身上拂了兩下,披上鬥篷,不停搓著雙手取暖。

張衡一臉不滿:“說好的不輕舉妄動,你倒好,差點混到人家眼皮子底下。你哪來這麽大的膽?”

李月不為所動:“我總要確認一下裏頭到底有多少人,他們到底是不是壞人。少廢話,幫手呢?”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穿好了沒有,穿好了就跟我走。”

張衡說著便將她往樹林裏帶,李月狐疑地跟著走,沒多久面前又出現了兩個人。

“我爹呢?幫手呢?”李月傻了眼。

“來不及,我跑出去沒多久就被這人困住了,他斷定我是來打探消息的,怎麽都不肯讓我走,還想殺了我,多虧廖兄路過,把我救了出來。”張衡解釋,並向陰影中的人誠摯地行了一禮。

李月也是此時才發現,兩人一個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另一人正控制著他,且此人生得極其高大,看清面目以後,李月更是‘咦’了一聲,驚呼:“廖永?”

“李姑娘。”

正是數月前,朝廷的武舉考試時,被她帶著上房梁偷看比賽的廖永。

“你怎麽……”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張衡輕咳兩聲,提醒二人,正事更要緊:“李姑娘,你方才靠近破廟,可探聽到賊人什麽消息了?”

李月也沒拿喬,將方才片刻的所見所聞統統相告,甚至連賊夫妻二人打算如何欺瞞同夥,故意叫後者去送死,他二人好獨吞銀錢的主意都說了出來。

聽完,張衡廖永二人,雙雙陷入沈默。

若是這樣,這對賊公賊婆當真可惡,死不足惜。

那被反剪了雙手的人更是目露恨意。

張衡餘光裏見到這一幕,心中一動。

“回去搬救兵是來不及了,再過半個時辰,天色都要亮了。此處破廟距離金陵城不算太遠,或許不久後,護城軍也將搜捕到此處。他們既然如此薄情寡義,又貪生怕死。萬一久等不來同伴,或許會直接開始逃亡。”

“那咱們直接出手?”李月眼睛一亮,擡起下巴沖廖永揚了揚:“我知道他身手不錯,有我和他聯手,肯定讓他們束手就擒!”

還能給人一頓暴揍。

“也可以。”張衡說,興味盎然地看向得知他們要對破廟裏的人動手後,便面露幸災樂禍的男人:“不過在那之前,咱們可以先問問這位大哥,那兩個想要他死的人,還有沒有其他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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