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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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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魅力

鐘離婉很快便兌現了她的承諾。

而且這道封謝南岳舊部為監察使的旨意, 施行得毫無障礙。

眾世家已從吞並北梁這個決策中嘗到了不少甜頭,與鐘離婉這位君主的關系,也因此進入了緩和期。

雙方目前的關系, 是前所未有的和睦。

何況經此一事,鐘離婉作為君主,不但在民間聲望愈發鼎盛,通過科舉,又收攏了大批人手。

如今朝中大半勢力都在她手中。

她的皇位,前所未有地穩固。

眼下她啟用梁人舊部, 打著的是為百姓好的名頭,光明正大;又只是讓他們充當耳目, 而無實權, 沒動任何人的利益。

世家樂得再賣她一個面子, 任她施為。

也有不少聰明人, 如裴顯董晉之流,看得更長遠。

“憑她的性子,絕不會無的放矢。傳令下去,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 老老實實按她的吩咐做事, 誰也不許自作聰明地胡來。”裴顯回到家中,對自己得力心腹,大管家道:“若叫陛下抓到了小辮子,後果自負,家族絕不會替其出頭。”

一旁的董晉含笑飲茶。

一摸一樣的話, 他方才也和自家管家說過了。巴巴地趕來提醒好友, 卻不想他獨自也想得明白。

果然,跳出男女狹隘的偏見, 正視至尊位上,那人的能耐以後,裴顯在政治上一貫的敏銳嗅覺也跟著回來了。

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不少人家家中。

尤其是家中有子弟在上屆科考脫穎而出,已在北境為官的。

吞並北梁,不止讓大越國土倍增,一舉成為天下最強之國。也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的女帝,不止是女人。

而是毋庸置疑的,雄才大略的,君主。

有資格治國,有能耐匡扶社稷,更有本事,操縱他們的生殺大權。

他們該俯首稱臣了。

……

鐘離婉照常上朝後,晨練完的謝南岳梳洗換衣,興沖沖地拿上令牌,牽了馬,直奔宮外他自個兒的長寧王府。

將監察使一職的重要性,說與兄弟們聽。

“老大,女帝的意思,啊不,嫂子的意思是,讓我們當她的耳目,替她監督大越的縣令,有沒有好好對待咱們梁人的百姓?”

爾瑪是最早明白的,雙眼發著亮光求證。

謝南岳笑著點頭:“是這個意思沒錯。等到旨意下來,你們就回家去,看看其他兄弟們,也看看你們的家人。多打聽些事,大家在大越生活得怎麽樣,有沒有受委屈。”

“這個好。”眾人滿臉欣喜,爾瑪更是說:“兄弟們今天還說呢,不知道家裏什麽情形。不過老大,我們走了,你一個人在金陵城……”

“老大安全著呢。”不等他說完,一旁的方實已經笑著回答:“那些讀書人說的什麽來著?新婚燕爾,嬌妻在懷。要不是為了正經事,還不一定舍得從皇宮裏出來。”

眾人放聲大笑,謝南岳一拳打了過去,卻面帶笑意。“她現在還不到用我的時候。這樣也好,說明天下太平。你們這回出去,也別再耽擱了,遇到合適的人,直接下聘,把人娶回來。都一大把年紀了,該成家了。該給彩禮的時候大方點,把這些年,掙下的家底都掏出來。要是不夠就回來找我,我出。”

真心實意的一席話說得所有人心裏暖洋洋的。

也確實讓他們動了些心思。

長年累月地四處征戰,他們已有多年未曾返家了。

一開始是朝廷征兵,家裏也窮,不如入伍求口溫飽。後來謝南岳被算計,死遁離開,他們有些人心灰意冷地退伍歸家,娶妻生子。但更多兄弟當時已是千夫長甚至前鋒,小有所成,舍不得到手的戰功和官職,便留在了軍中,沒有回去。

卻一直被謝柏一系的人打壓,受盡冷嘲熱諷,過得很不如意。

好不容易等到老大回歸,又是多年的內戰。

得了勝利與皇位後,又到了與南越議和,入贅合並的關鍵時刻。

這些事看似相隔多年,實則環環相扣,緊密相連。

他們一直舍不下,也放心不下。

可就如老大所說,大家年紀都不小了,眼看著戰事徹底結束,就連最奔波勞碌的老大都成了家,他們也是時候考慮下彼此的婚姻大事了吧?

“老大放心,份子錢少不了你的份。”

人群中年紀最小的紹清毫不猶豫地回答。

眾人相視一眼,登時了然。

一擁而上將人圍住:“好小子,有情況!”

“答應得這麽果斷,是不是早就盼著娶妻了?甚至連人選都挑好了?”

“老實交代是哪家的好姑娘!哥哥們替你去把把關!”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紹清黝黑的臉頰都透出一絲不正常的顏色。

“哪,哪有。我是替哥哥們你們應下來的。”

摟著他脖子的一人見狀便對其他人擠眉弄眼,壞笑著:“說的也是,小清兒是咱們這裏最小的,才二十出頭,都說長幼有序,哪有我們這些做哥哥的沒成家,他個小不點先抱得美人歸的道理?慢慢來,慢慢來,咱們什麽時候都有家有室了,再來操辦他的婚事也不晚。”

其餘人紛紛附和:“有道理有道理,我們成婚的時候可不能少了小清兒跑前跑後地幫忙。”

眼瞅著他們越說越上頭,神色認真,紹清終究還是年輕,頓時沈不住氣了:“誒,也不是這麽說的,感情這種事要看緣分,緣分哪有說先後的。萬一我的緣分就在你們之前呢?真要等你們都成婚了才輪到我,那我,那我這輩子不都沒指望了嗎?”

“小清兒,你什麽意思?”

“你們看看自己這副尊容啊,等你們都成婚,我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他隨手一指,好死不死,就是方實。

當即有人放聲大笑,幸災樂禍。

唯獨方實怒瞪著這忘乎所以的臭小子,咬牙切齒:“我看你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連哥哥們的玩笑也敢開?兄弟們上,給他點教訓!”

眾人嬉笑著打鬧成一團。

謝南岳笑看了一會兒熱鬧,眼看著時辰也不早了,朝會也該散了,便扭頭離去。

“老大。”爾瑪送他出門,輕聲喚住他:“其實這樣的日子真的不錯。”

謝南岳牽馬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見他神色認真不似作假,便笑了:“這才哪到哪。等你們都娶了好姑娘,生了孩子,孩子也能在太平盛世裏長大,豐衣足食,有得書念,有得更太平的日子過,那才叫真正的好日子。”

決定兩國合並以來,類似這種話,謝南岳說過許多次。

可第一次,爾瑪點頭附和了:“現在,我也信了。”

謝南岳眼中異彩一閃而過,朗笑一聲,牽著馬離開了王府。

回宮的路上,爾瑪認真的神色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不由得想起婉婉曾說過的話:

“有些事情,許多人都知道是對的,可千百年來的規矩,傳統,讓他們恐懼去做,他們害怕做了,就會異於常人。最終只有少數人敢於打破常規,毅然決然去做。可真金從來都不怕火煉,對的就是對的,時日到了,結果自見分曉。史書上無數傳奇,也是由此而來。”

“哪怕。”她頓了頓:“這些人都被稱之為當時之異類。”

一直到現在,他仍記得她當時倚在貴妃椅上,青絲半挽,柔美清麗。手中捧著史書,紅唇勾起漫不經心的微笑,神態慵懶。

語氣輕飄飄的,說出來的話,卻叫他熱血澎湃:

“可朕縱覽史書,只看到遍地異類。千百年來的規矩?呵,只字未提。”

人人都愛用祖宗規矩四個字去管束後來者,似乎前人不為,後人便不可嘗試。

她卻不以為然。

以史為鏡而知興替的意思,是找到前車之鑒,免得重蹈他人的覆轍,而非事事都要找個先例,才能去做。

事實上,真正能因成就而將姓名留存於青史的,從不是那循規蹈矩的模仿者。

而是打破規矩的開拓者!

這才是她從史書上領悟到的答案。

而謝南岳發自內心地讚同。

正想得出神,面前忽然傳來一道孩童清脆悅耳的呼喚:“這位大人,買束花回去給你家娘子吧!”

謝南岳看著面前不過七歲大的小女孩,她衣著幹凈整潔,笑容明亮燦爛,是不遠處花房東家的小閨女。

家中富裕,不缺吃穿,但這孩子似乎早慧得很,就喜歡拿著一籃小花當街叫賣。

聽說賣出去一枝花便能得一文私房錢。

謝南岳有些無奈:“怎麽每回我路過此地,你都能恰好地攔住我呢?”

自他來到金陵城起,只要經過這條街,就必定會被這小姑娘撞見,每回見面,就要他買花回去給娘子,雷打不動的開頭。

起初他說自個兒雖已訂婚,但還沒有成婚,不好送禮。

小姑娘便說:“未婚妻也是妻,便是不送,心意也要盡到。你買兩朵回去,睹物思人不好嗎?”

他當時聽了就驚奇:“你小小年紀,就會用睹物思人這個詞?”

小姑娘歪著腦袋,一臉得意:“那是,我哥哥弟弟上學堂,回來後我自己翻著他們的書學的,比他們學得都快哩。”

見她長得雨雪可愛,態度又落落大方,又古靈精怪的,謝南岳心裏喜歡,便掏錢買了兩朵,全當哄她高興。

卻不想自那日起,每回途徑此處,她依舊要攔著他,每回說出非要他買花的理由又五花八門,還個個在理。

不知不覺,他已在這小姑娘手中,栽了不少銀錢。

真正送給鐘離婉的花卻一朵都沒有。

畢竟不論是南越還是北梁,未婚夫妻未曾大婚前,都有不能見面的傳統。

而今天,是他婚後第二次出門,卻是第一次,路過這裏。

果不其然,又被逮住了。

小姑娘笑得天真:“說明這是天意和緣分呀!怎麽樣,這麽多日子不見,終於是娘子了吧?”

謝南岳掩住笑意,故意說:“可我今日想給她買紅豆糕回去。”

小姑娘果然急了:“紅豆糕積食,不能多吃。你不是說你家娘子脾胃弱嗎?你看我這花開得多盛,最襯你家娘子了。”

謝南岳破功:“行了行了,就數你會說話。給我兩枝。”

小姑娘看出他是在故意逗自己,也不生氣,反而眉開眼笑地挑了兩枝怒放的牡丹花,還親自拿漂亮的彩緞給包好了,才交到謝南岳手裏。

“牡丹國色,花開並蒂,祝大人和您家娘子,長長久久。”

謝南岳忍俊不禁,這鬼馬精靈的小丫頭。

他才誇了她會說話,她便不客氣地變本加厲,勢要坐實這話不可。

不過這句祝語切切實實地如了他的意,謝南岳掏錢的動作很果斷,甚至大方地說:“不用找了,多出來的都給你。”

望著手中圓潤潤的小金珠,小女孩哇了一聲:“謝謝大人!”

高興地又撿了一大籮筐地好話說,聽得謝南岳又好氣又好笑,一手拿著花,一手牽著馬,連忙告辭。

也忘了問本來想再打趣小姑娘的問題。

她如何知道什麽樣的花最能襯自家娘子?

……

殊不知他走後不久,小姑娘便收了攤兒,提著花籃子,一蹦一跳地回了花坊。

“你這孩子,又去找那位大人,非要賣他花了是不是?”

在角落裏目睹了全部過程的花坊主人,也是小姑娘的母親,走出來一臉責怪道:“你好歹收斂一些,哪有見人家好說話,便盡挑著他霍霍的?”

“我是在幫他呢!”小姑娘理直氣壯:“新娶的娘子長得那樣好看,他不多用些心思,討娘子歡心怎麽成?還紅豆糕,隔壁那紅豆糕我都嫌膩,哪有娘親你辛苦培育出來的牡丹花好看?”

她親呢地摟著自家母親的腰身,用肉嘟嘟的臉蛋,在母親懷裏蹭來蹭去。

女人到底是受不住小閨女這嬌憨樣,笑著抱住了她。“那也沒有強賣的道理,下回只許和大人乖乖見禮,不許再糾纏了。”

她性情一貫溫柔,但於兒女教養問題上,向來說一是一。

小姑娘知道母親是認真的,她的撒嬌只能讓自己逃過一劫,但不被容許再犯。

索性目的已經達到,她也不堅持了,便乖乖應是。

待回了後院自個兒房中,她先是從墻角扒拉出小木盒,打開來,裏頭是她費盡心思才攢下來的小金庫。

笑瞇瞇地將手中那顆小金珠也放了進去,合上木盒,拿起來在耳邊輕搖。

盒中銅板碰撞的響亮聲音引得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愛不釋手地撫摸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

這可是她長大以後自立門戶,自個兒做東家的關鍵寶貝,得小心收好了。

等做完了一切,她才看向窗前貼著的一張紅紙剪成的人像。

剪紙做得並不精細,人像眉眼也有些模糊,但從輪廓可以看出是個女子,如雲鬢發間一只鳳凰銜珠的發飾最為顯目。

小姑娘就這樣一臉憧憬地看著人像貼紙,肉乎乎的小手捧著臉頰道:“他可千萬要把那兩朵牡丹送給你呀,這樣你就可以戴上我親手摘的花了。”

數十年後,每年都向國庫進獻大筆稅銀,甚至全力資助大越船隊探索無垠大海的一代巨賈,沈瑤,因船隊獲益巨大,自己也得以封了侯,光宗耀祖時,被人問起,為何而奮發上進,她說:

“我就記得小時候,北梁投降,陛下親至北門相迎。父親帶了我去看這千載難逢的熱鬧。那人山人海的地方,我一眼,就瞧見萬人中央,一襲紅衣的陛下。她意氣風發,如她發間的鳳凰,光芒萬丈。當時我就想,我也想像她那樣活。以女子之身,活成她那樣無所畏懼,征服一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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