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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帝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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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帝大婚

既然最要緊的事說完了, 邢蘭也不多留,起身告辭。

鐘離婉吩咐底下人準備轎輦,並親自將人送到了殿外。

“天氣炎熱, 你們府上的冰可夠用?若不夠,我著內侍省給你們送去。也不要不舍得用。我知道老師節儉慣了,可他為我大越耗盡心血,勞苦功高,用點子冰塊算得上什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身處的環境舒暢了,做起事來, 也會事倍功半的。”

邢蘭笑得慈祥, 拉著鐘離婉的手, 欣慰地拍了拍:“就是這個理, 你放心,他那死腦筋就算想不明白,還有我呢。”

鐘離婉笑著點點頭。

目送邢蘭遠去之後, 鐘離婉才回到殿中。

卸了妝容珠環, 痛痛快快泡了個澡, 鐘離婉披著單薄中衣,回了寢殿。

她畏寒,便是這八月盛夏時節,殿中也只放了一盆冰,天工閣的巧匠琢磨出了一種巧妙機關, 謂之風扇, 無需人力,只要按下開關, 便能自動旋轉起來。

將此物放在冰盆邊上,旋轉間帶動的微風便能將寒冰散發出的陣陣涼意送至各處。

這就免了宮人徹夜輪值,手動扇風的辛苦。

鐘離婉本就覺輕,往年宮人輪值時再如何動作輕微,她也是會被驚醒的。

如今可好,能安安穩穩地一覺睡到天亮。

今晚守夜之人為小黎,和另一名女暗衛胭脂,去年來的,容貌尋常,可一身氣勢比夜獨還要淩厲,比守陽話還少。一般人與她說話,也得不到她一星半點的回應。仿佛世間,她只聽得見鐘離婉一個人的命令。

不得不說,鐘離婉對此很是滿意。

琉璃博學多才,已是她的一大臂膀。不過跟小黎等人在一起久了,漸漸有了許多人情味兒,再不似剛來時一般不茍言笑了。

眼下在永樂殿中,負責她的膳食。更像是她身邊的女官,而非暗衛。

若要其身兼數職,晚上也負責她的安全,徹夜守衛,雖不是不可,但到底勉強了些。

畢竟人一天的精力就那些,哪能什麽都讓她一人做了。

胭脂來得正是時候。

白天人前,琉璃貼身隨侍。晚間則有胭脂護她周全。

再妥帖不過了。

而且胭脂這樣的性子吧……

鐘離婉若無其事地拿起邢蘭臨走前又故意落下的畫卷。

在這殿中,凡是旁人留給她的東西,甭管是什麽,沒她吩咐,伺侯的宮人都會目不斜視,也絕不伸手。

故而此物仍舊留在原地。

她躺在龍榻上,手中拿著那本畫卷,瑩如白玉般的指尖輕摩書頁,遲疑著要不要打開。

小黎正要熄滅殿中燭火,見狀便輕問:“陛下準備就寢,還是留兩盞燭火看書?”

鐘離婉微微一滯,過了片刻才淡淡地回:“留下兩盞,你自去歇息。”

“是。”

小黎乖巧照做,隨後便到外間軟榻上臥倒。

殿中霎時間昏暗了許多,更是安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分明。

鐘離婉長舒了一口氣,下定決心打開畫卷,一邊看,一邊在心中作出決定:

與謝南岳大婚的那天,也讓胭脂守夜好了。

油鹽不進,水火不侵,雕塑一般的胭脂,是最佳人選。

她沒有撒謊,她知道夫妻敦倫為何物,很早以前就知道。

這座皇城表面上自然是金光閃閃,光芒萬丈的。

可最底下卻也是天下間最能藏汙納垢之處。

身在這座皇城,誰人不想往上爬?可上頭的位置就那些個,爬上去了,富貴榮華一世。爬不上去,就被踩在腳下。

被踩得久了,又長久地求不得,心中自然扭曲,變得不可理喻。

越是明面上明令禁止的事,他們私下越是屢屢犯禁,且肆無忌憚,喪心病狂。

男女之間那檔子事,自然也不例外。

不論與誰人成婚,這事兒都是避不開的。

便是不為了綿延後嗣,也避不開。

但這門婚事中,她必須是主,必須為尊,於任何時候,都不能例外。

看著畫卷上的某一幕,鐘離婉暗下決心。

——

順寧七年九月初十。

正值夏末秋初,晴空萬裏,微風徐徐。

是天下人引頸期盼月餘的一天。

也是註定要載入史冊,為人人所稱道的又一天。

順寧女帝鐘離婉的大婚之日。

她即將迎娶的,不是旁人,正是前身為北梁國君,現為大越長寧王的謝南岳。

古往今來第一任女帝娶夫。

古往今來第一回雙帝大婚。

有這樣兩位身份至高的新人,這場大婚註定與眾不同。

莊重而喜慶的雅樂中,鐘離婉一襲大紅婚服,花髻如雲,珠翠滿頭,美麗而高貴,優雅而威嚴地站在太和殿前,九十九級玉階之上。

她的皇夫謝南岳,同樣一身大紅婚服,打馬行至梯前,循禮而下,在禮部官員面帶微笑的引導下,半跪於地,朝最頂上的鐘離婉叩拜三回。

得到鐘離婉擡手示意之後,他被獲準起身,徐徐登頂。

直至與她並肩。

走到最後三級臺階時,鐘離婉向他緩緩伸出了手。

柔荑如玉,塗了殷紅蔻丹的指尖更加美得攝人心魄。

謝南岳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伸手回應。

兩人雙手緊握,並肩而立。

禮部尚書恭聲道:“陛下,皇夫殿下,請跪拜天地。”

二人相視一眼,乖覺地分開。

鐘離婉居左,謝南岳在右,二人將雙手疊放於身前,緩緩跪拜。

先前從未有過女帝納夫,是以這次大婚的所有步驟,都是禮部所有人翻閱過無數典籍,爭論無數回之後,才定下來的。

雖是夫妻,但女帝身份最高,當居左為尊,也不該用尋常新婦的團扇遮面。

謝南岳為次,卻是皇夫,更是男人,也不好用紅蓋頭,於是仍許他打馬入宮。

不過行禮之時,許多細節,是要他自己註意的。

譬如下馬後,登梯之前,須得向女帝叩拜,以示臣服。

如今拜天地時,姿態也要比女帝更低。

待所有儀式都絲毫不錯地結束,這場史無前例的大婚落下帷幕,年邁的禮部尚書摸著這兩個月來,愈發花白的長須,長長地舒了口氣,露出真切的微笑,高聲宣布:“禮成!”

下方所有看客,文武百官並他們的家眷,北梁宗室,還有謝南岳那一幫仍舊留下來跟著他的兄弟,紛紛屈膝,依禮叩拜:“恭喜吾皇,恭喜皇夫。願吾皇萬歲,皇夫千歲。”

眾生的叩拜,謝南岳並不放在心上,他餘光裏只看到鐘離婉眉目如畫,巧笑倩兮地伸手,回應叩拜的所有人。

看得出來,她發自內心地享受這種受萬人敬仰的感覺。

他曬然一笑,開心就好。

……

禮成後,他們被送回永樂殿。

禦花園裏設了宮宴,但鐘離婉並不打算趁此機會,與百官同樂。

去參加了又如何?

酒過三巡以後,那些人口中除了恭喜,還能說出什麽好話來?

即便她敢聽,旁人敢說麽?

大喜的日子,何必冒險掃興。

便只安排了歌舞,命他們盡興,再讓湯法與周文這對左右丞相,替她招呼了。

永樂殿中,謝南岳與鐘離婉面對面坐著,在李姑姑喜慶的言語中,飲了合巹酒,又受了闔宮的吉祥話。

鐘離婉笑著道:“行了行了,姑姑去開我私庫,一人拿件喜歡的,算是同喜。別在這給我灌迷魂湯了。”

“謝陛下!”

眾人爭前恐後地謝完恩,擠眉弄眼地跟著李姑姑走了,殿中才安靜下來。

“讓你見笑了。”鐘離婉柔柔開口:“我殿中這些家夥,都叫我給慣壞了。以後,你要是能擔待,就多擔待些。若受不了,就與我說,我自會管教他們。”

這是不許他對那些人肆意使喚的意思了。

謝南岳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無奈地點點頭,自顧自地斟酒,一飲而盡。

鐘離婉又說:“我這殿中情形你也瞧見了,素來是我一個人住的,也沒多大的地方。你若住的慣,便住下來。若是住不慣,改明兒我讓小安子陪你到後宮挑一座寬敞的,叫內侍省按你喜歡的樣子裝扮一番,你搬過去就是。”

“你要與我分房?”謝南岳終於開口,濃眉也擰到了一塊兒,樣子便有些兇。

鐘離婉一頓,解釋:“我在這裏住慣了,且此處距離宣政殿也近,若有急事……”

話音未落,便聽男人毫不猶豫地回答:“那我也覺得此處甚好。”

他歪頭四下打量,不時點頭,似乎此處再合他心意不過。

鐘離婉嘴角輕揚,看破不說破,只道:“那你也住下就是。不過有些話,我想趁今天就說清楚。”她神色溫柔依舊,口氣也溫和:“我們已是夫妻,不過與天下間的夫妻都不同的是,你我是為家國大義才成的婚。作為你奉上北梁所有國土的感謝,我允許你將來遇上旁的女子,喜歡的女子時,能夠與其相好。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不論那女子是誰,你們都不可在人前現身。若覺得偷偷摸摸不夠體面,我可以安排你們假死出宮,去過逍遙的富貴閑人。否則的話,別怪我心狠。畢竟天家威嚴,不可折損。”

謝南岳結結實實地楞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有別的女人?”

“是停妻再娶。”鐘離婉老神在在地解釋,她可是大越皇帝,怎麽可能與人同侍一夫。男人一旦碰了別的女人,更不可能再近她的身。

她嫌臟。

不過為了兩國大局,也作為謝南岳讓她成就無上功業的報酬,真到了日子,她也不會喊打喊殺,只會讓二人遠走高飛。

當然,一輩子也回不來的那種。

“我會放你自由。”

謝南岳的臉色有些陰沈:“你說這話,是打算給自己也另娶一個皇夫的意思?”

鐘離婉失笑:“自然不是。你不是也說過麽?我畢竟是女人,大越世家裏多頑固,光是說服他們讓我娶你做皇夫,已是難於登天。再納另一個?天方夜譚。”

若非謝南岳嫁妝豐厚,她才懶得費那功夫,做這許多籌謀。

謝南岳認真地看了她半晌,確認她這話不是在敷衍以後,當下便放了心,臉色也跟著好轉。

“那就好。你放心,狼這輩子只認準一個伴侶。”

這回輪到鐘離婉楞了一下,感受到他說這話時的真誠,和清亮眼眸中的認真,她微微一笑,軟了語氣。“我也不是在懷疑你什麽,只是你知道的,男人總會有情不自禁的時候。”

“我這輩子唯一情不自禁的時候,就是上回說要護著你的時候。”謝南岳想也不想地接話,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不放。“卻被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拒絕得十分徹底。”

順著他的話,鐘離婉想到了那一天的交鋒,也憶起了男人當時的臉色,忍俊不禁。“誰知道你當時是真心還是假意?你我立場本就不同,同為國君,剛談完國家大事,你便對我態度輕佻,言語輕薄。不徹底拒絕,我該如何?與你逢場作戲?還是立即握手言和,花前月下?那我豈非自輕自賤?屆時你若翻臉無情,我不就成了笑話,任你作踐?”

連帶著她所代表的整個大越,也要被徹底瞧不起。

謝南岳心想,是這麽個道理不錯。

“作為國君。”他衷心地說:“你確實出色。”

至少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出色,包括他自己在內。

“不過……”他眼中光芒一閃而過,忽然起身,大手掐著鐘離婉的腰,將她抱了起來。

鐘離婉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一陣天旋地轉後,發現自己已坐在他的懷中。

身下是他結實的大腿,寬闊的胸膛近在眼前,有力的臂膀環著她,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緩緩擡眸,清楚看見男人眼底一簇火苗。

與他的懷抱一般炙熱。

“作為女人,你著實不解風情。”低低說完這句,他猛地垂首,攫住那雙氣死人不償命,卻讓他魂牽夢縈的紅唇。

鐘離婉“唔”了一聲,有些措手不及,卻不曾躲避。

素手甚至主動撫上他的臉龐。

這無疑鼓勵了謝南岳。

他的親吻,愈發熱烈而虔誠。

一吻盡,謝南岳胸膛起伏得厲害,望著眼神迷離的鐘離婉,眸色更深。

嘴裏卻道:“北梁我送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治理得比所有人都好。但你這女人,真不明白我私心所求為何?”

自那頭暈目眩的狀態中漸漸清醒的鐘離婉勾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測。

謝南岳見狀,低咒:“我就知道你一清二楚。”

鐘離婉歡快地笑了一聲,道:“繼續。”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反感與他的肌膚相親。

甚至還想,再親一回。

便主動勾著他的脖頸,又來了一記深吻。

殿中氣氛漸漸暧昧而火熱,在謝南岳大手無意識地下滑,要解她腰帶時,鐘離婉忽然清醒了過來,毫不猶豫地結束親吻,將人推開。

“我還未卸妝。”

不敢置信的謝南岳:……

他咬牙切齒:“我總覺得你這女人是故意的。”

鐘離婉偷笑:“怎會?你不覺著大熱的天,穿著這層層疊疊的禮服行了那樣多禮,渾身都是汗,不舒服得緊麽?”

何況,天也不算晚。

胭脂都還不到當值的時候呢。

她喚來小黎等人,準備去沐浴。

空留謝南岳在原地平覆情緒。

這般戛然而止,他更不舒服!

尤其是在不甘不願地跟著那群宮人到了另外一處浴池,著急忙慌地洗完,披著中衣回到殿中,結果硬生生地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那女人才一襲輕紗,姍姍來遲。

不過盛裝時的她艷麗富貴如牡丹,眼下去了釵環,素面朝天,又清雅如蓮。

尤其那氣定神閑的姿態,更讓他心如擂鼓。

感受到男人愈發熱烈的目光,鐘離婉心中也有著說不出的期待。

揮手屏退諸人,她巧笑倩兮,儀態萬千地走向床邊坐著的人。

“還有件事,也須得說在前頭。”

“也是醜話?”謝南岳下意識地問。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女人每回要往自己心上捅刀的時候,都會慷慨大方地向他展現她最美的姿態。

一如眼下。

鐘離婉笑得更加嬌美,伸出一指,恰好落在他胸膛正中央。

略用了些力氣,讓他後仰。

“在外,我為君,你為臣,你以我為尊,是常理。不過在內,你也要明白,我這人可不是什麽安分性子,更不喜歡屈居於誰人之下。便是在這殿中,我亦不會是你謝南岳的賢妻良母。”

她徐徐欺身上前,上位者的姿態一覽無餘。

“你,可懂?”

謝南岳雙眼一瞇,說得卻是:“床幃之間呢?”

鐘離婉一楞,失笑,低低說了一句。

謝南岳雙眼微亮,點了點頭。

幔帳落下,遮住滿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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