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對他改觀

關燈
對他改觀

在張大娘狐疑的目光下, 鐘離婉笑了笑。“小寶說得沒錯,就讓他跟我一起坐著吧。”

張大娘這才露出笑容。“這皮小子,要是煩著你了, 不要客氣,打上兩下就好。你要是下不去手,就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沒有,小寶很乖。”鐘離婉輕聲回答,還掰了半個餅, 在小寶驚喜的註視中,放進了他的碗裏。

“聽到沒有, 小寶很乖!”

張小寶得意洋洋地沖著自家奶奶說完, 幾口將碗裏的餅吃了個幹凈。

看得張大娘一陣心疼:“你別給他, 不然一會兒自己餓了肚子。”

“不要緊, 我吃得本來就不多。”鐘離婉輕笑著回答。

張小寶更是高興,“姐姐跟我已經是自己人了,我們現在可要好了。先前我還帶她出去玩了呢!”

聞言張大娘很是歡喜, 她對鐘離婉真是打從心眼裏喜歡。

不但人長得好, 待人接物都有禮有節, 識字會讀書,性子也這麽溫柔可人。

要不是知道這小姑娘出身富貴,與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結親的心思都有了。

雖然家中四個兒子都已成親,但她娘家還有兩個適齡的侄子呢。

只可惜, 哎, 鳳凰就是鳳凰,即使一時不慎, 暫時跌下枝頭,也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以肖想的。

但若小孫子能入她的眼,張大娘心裏也是分外高興的。

這是對自家小孫子的認可呢!

只是她不好展露得太明顯,便說:“你個臭小子,你晚姐姐這些天身子骨正弱著,本就不該往外跑。你自己調皮搗蛋就算了,要是累著了姐姐,看我揍不揍你!”

“不會累著姐姐的。”面對奶奶的威嚇,張小寶趕緊回答:“也沒有走遠,先到了明老太婆家門口,結果看到斧頭哥哥又在那裏撿枇杷。被明老太婆打了一頓,後來姐姐就讓我們帶她去斧頭家了。”

張大娘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有些奇怪地看了鐘離婉一眼。

“還去找斧頭了?找他做什麽?”

鐘離婉放下了手裏的餅子,柔柔一笑。

“聽孩子們說,斧頭家裏出了許多事,我就想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話音剛落,就聽另一桌上坐著的張家小兒媳嗤笑道:“說得好聽,自己都是落難的鳳凰,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在人家家裏都是吃白食的,能搭上什麽忙。”

砰!

張大娘拍著桌子怒罵:“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你要是嫌飯太多,就滾出去,別吃了!”

王氏灰溜溜地閉上了嘴,但還是一臉不服氣。

鐘離婉倒沒有生氣,若無其事地繼續說:

“畢竟按照惠民律,他家中這個情況,父親不應當再去服役……怎麽了?”

她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桌上的人面色各異。

“好姑娘,以後這些話,可不要在外人面前說了。”張大娘強笑著對她說道。

鐘離婉心中狐疑更盛。“為何?”

“咱們這裏的大老爺,不喜歡聽到人談這些話。”張大娘囫圇地說了這麽一句,催促著眾人趕緊吃飯,一會兒山屠夫就要來殺豬了,到時丈夫和大兒子,還有自己都要留下來幫忙,地裏人手就少了,他們剩下的人,手腳要更勤快才行。

鐘離婉見狀,只得低頭吃餅。

等另外一桌人都起身走了,張有才語重心長地對不再吭聲的鐘離婉說:

“晚姑娘,咱們也不知道您是什麽來頭,但是咱們這裏,都是縣太爺說了算的。跟您在外頭知道的規矩,大概不一樣。”

鐘離婉沈吟片刻,才說:“方才我和小寶出去逛了一圈,見村民日子都還過得去,田地也多,就以為惠民律也對你們大有裨益。”

張有才樂呵呵地回答:“有的有的,別的不說,荒田三年不稅,已經讓大家的日子好過許多了。現在村裏再懶的懶漢,都會對地裏的莊稼上心了。更別說,每家每戶,十歲以下的娃兒,每個月還有五文現錢可領呢!”

張大娘也笑著說:“可不是,我一直說啊,當今陛下真是個好人,這全天下的孩子每月都能多吃塊糖,甜甜嘴了呢。我家那個大孫子,這些年虧了陛下的慈幼令,老婆子用攢下來的銀錢讓他學了手藝,才有幸進縣城做活呢。”

她還跟大孫子說好了,等學會了,第一年掙的再供第二個弟弟,或是讓他也去學門手藝,或是兄弟幾個一起給妹妹們攢些嫁妝。

這樣一個幫襯另一個,兄弟姐妹之間便能和睦共處,也能使家中興旺。

但面對鐘離婉越來越沈的臉色,兩口子說著說著,卻說不下去了。

“五文?呵,好啊,好得很。”

她冷笑著呢喃。

惠民律中幾條政令,施行三年有餘,為大越廣增戶口。

仔細衡量了每年稅收和確切的孩童數字以後,她早在順寧二年的冬天,就將慈幼令中,一開始的十文錢,漲到了二十文。

個別身世特別困苦,但其父輩對國有功、一生老實本分,從不曾漏稅者的孩子,甚至能得三十至一百五十文的津貼。

可這小小清遠縣的縣令,竟敢上瞞下欺,將二十文錢,獨吞十五,只給百姓五文。

好啊,真是好膽!

不,以小窺大,見微知著。

此等事,怕是不單單一個縣令的問題了。

鐘離婉此刻心中冷意極盛,恨不得立即回去,將此事調查清楚,該問責的問責,問罪的問罪,所以臉色更是陰沈。

張有才夫妻倆面面相覷,莫名覺得此時此刻的鐘離婉氣勢攝人得很,他們根本不敢直視。

倒是阿岳,低頭吃著最後一個餅,所以無人發現,他眼神玩味。

後來是鐘離婉自己察覺出不對勁,連忙笑了笑,找了個借口,敷衍了過去。

……

飯後,屠夫到了,張家男人幫襯著一起處理野豬。

打算買野豬肉的村民也早早登門,每家都稱走了五斤。

鐘離婉本想問張慧借紙筆,寫封書信,等張家人忙完這兩天的事,就幫她帶去延安縣,聯系隱一他們。

卻不料抱著妹妹的斧頭不期而至。

“張奶奶,救救我妹妹吧,今天飯後她就一直在哭,我怎麽哄都不行,我奶奶清醒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說她發熱了。”

小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無助地看著張大娘。

剛才飯後,張大娘偷偷打發張慧去斧頭家,送了些吃食過去,所以當知道妹妹生病,無助之下,斧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善良的張大娘。

見狀,張大娘連忙將孩子抱了過來,一摸額頭,果然燙得厲害。

她也嚇壞了。“這,這得趕緊進城,看大夫啊。”

斧頭淚如雨下:“家裏的錢,都給奶奶抓藥了,實在沒錢看大夫了。張奶奶,求求你們,救救我妹妹吧。”

小少年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連連叩頭。

抱著孩子的張大娘忙道:“快起來!斧頭,不是奶奶心狠,前陣子你們家裏出事,我已借了你們一貫錢,這……”

為難的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高大的身影已來到兩人中間,不由分說地將斧頭從地上提了起來。

是阿岳。

他將手中錢袋塞到少年手中,那正是方才賣野豬肉換來的。

“拿去,帶你妹妹看大夫。”

“孩子太小了,不能再受顛簸。”鐘離婉走了過來,將張大娘懷中的女嬰抱了過去,輕聲說道:“你們進城,去把大夫請回來。我有辦法能讓孩子的高熱先退下來。”

她說這話時,面色平靜,語氣卻強硬得不容置疑。

阿岳與她對視一眼,挑了下眉,卻點了點頭。

“好。”

便一把抱起斧頭,與他沖了出去。

鐘離婉也抱著孩子快步回屋。“張大娘,燒些熱水來。家中可有烈酒?也取一些來。”

“我家有!”一名看著熱鬧的婦人忽然說道,隨後拔腿跑向家中。

鐘離婉將孩子放在榻上,關好了窗戶,這才將她衣襟敞開。

不多時那婦人便手捧一瓶酒回來了。“您看看,還剩半瓶,只要能救孩子,便是都用了也不礙事。”

鐘離婉露出笑容。

“一點點就足夠。”

張慧端了熱水來,鐘離婉摻了些冷水,又倒了一小碗酒。

隨後借了張慧一張棉帕,在溫水中打濕,輕柔地擦拭著孩子手心腳心,脖頸,腋下等部位。

如此過了一盞茶時間,孩子的呼吸已逐漸沈穩。

鐘離婉又將孩子抱在懷中,用勺子,餵了溫水。

一個時辰後,孩子身上已然不燙了,呼吸變得平穩,睡得安然。

也不知阿岳是怎麽做到的,原本來回縣城足足兩個時辰的路,他楞是在背著斧頭的情況下,一個時辰多就跑完了,還帶回了大夫。

老大夫給小桃花看了病,忽然問:“這孩子今天都吃了什麽?”

“羊奶。”斧頭連忙回答。

“是不是生冷著,事先不曾煮開過,就喝下了?”

斧頭楞了楞,仔細回想了番,忽然白了臉。“我,我那時在做活,見她醒了,就著急餵她喝下了,忘了熱了。”

老大夫嘆了一聲,語帶指責道:“她不過四個月大,腸胃正虛,如何能喝生冷的東西,何況還是羊奶?”

自知犯下大錯,險些害了妹妹性命的斧頭害怕地哭了,追悔莫及。

“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她這樣小,藥也不好開。幸好高燒已退,我給你開三副溫和些的,調理一番她的腸胃就好。記住了,一定要讓她喝下去。”

老大夫又叮囑道,斧頭連連點頭,但沒一會兒又瑟縮了下:“大夫,這藥可不可以賒賬?我,我一定會還錢的!”

還不等老大夫皺眉出聲,一旁已有人道:“這藥錢我出,你只管開藥。”

眾人回過頭,只見阿岳雙手抱胸,倚在門口。

老大夫記得這個青年,之前來縣城裏出錢請自己來這的就是他,是個出手大方的。

他點點頭,坐到桌前。

來時已經聽說了女嬰的大概病癥,因此他藥箱中也備好了一些常用藥,此時直接配藥就是了。

斧頭見狀便走到阿岳跟前,跪地叩首:“謝謝你,大哥哥,你的恩情和這些藥錢,我一定會還的。”

張小寶此時不甘落後道:“你也該謝謝我家的晚姐姐,大夫不也說了,要不是你家妹妹的高燒退了,他治起來也不會這麽簡單。”

斧頭聞言,也不啰嗦,回身沖床邊的鐘離婉就是一叩首。

腦袋磕在泥地上,清脆響亮。

“行了,別聽小寶胡說。”鐘離婉快步過來將孩子從地上拉了起來,順道給多嘴多舌的小寶一記嚴厲的目光。“比起出錢出力的阿岳,我做的不算什麽。你方才沒有謝錯人。”

話音剛落,老大夫奇異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鐘離婉的身上。

“這小女嬰的高燒,果真是姑娘退的麽?小老二不才,想請教姑娘一二,還請姑娘不吝賜教。”

“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法子,就是用溫水擦身,讓高溫退下。如果是大人,直接用烈酒效果會更好。但因為孩子還小,我怕用了烈酒,她身子太弱會受不住,所以只是在溫水裏摻了些酒。”

鐘離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前未曾聽說過這種辦法,但既然有用,且所需甚少,以後就能多給一些不適合吃藥的病人用上了。”老大夫高興地說。

張大娘也附和:“這敢情好,咱們以後也能用上。晚姑娘,這法子是誰教你的,這麽聰明?”

“一位師長教的。”鐘離婉神色溫柔:“我娘在世的時候,也總體弱多病,也有過這等缺醫少藥的時候,多虧了這位師長教的法子,緩和了我娘的病情。不過這法子只能用於急癥,最終還是要請大夫來仔細問診,對癥下藥,才更妥當。”

老大夫笑著點點頭。

“是這樣,畢竟人要是發熱,極有可能是身體哪裏出了問題。只退燒,不吃藥,無異於治標不治本。”

說完這句話,老大夫便起身告辭了。

這時候張大娘也拉過了斧頭,摸著他的腦袋道:“世上還是好人多,這苦日子,總有到頭的一天。”

斧頭哭著點點頭。

……

請大夫的錢,花了大概半頭野豬的收入。

另外半頭換的錢,阿岳便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全都交給了張有才。

“這是說好的,我在你們家借住的銀錢。”

卻不料張有才全都推了回去。“阿岳,你人好,我們也不能占你便宜。今天斧頭借錢,我們身為同村,按理說不該見死不救的。可是咱們小老百姓,家裏哪有這麽多現錢,是真給不出去了。幸好有你在,及時請了大夫來,才救了小桃花一命。我們也沒有別的可以感謝你的,這段時日你在我家,就安心住著,吃著,我們不收你錢。”

阿岳露出淺笑,原本英武冷酷的臉竟也露出了一絲柔情。

“這是兩碼事。我挺喜歡斧頭那小子的,那筆錢,我借得心甘情願。可是這裏的錢,卻是我們一早談好的,你必須收,否則,我就去斧頭家住。”

張有才心想斧頭家又小又破,而且斧頭他奶奶,與自己同輩的劉大娘又臥病在床,阿岳一個大小夥子住過去,實在不方便。

“那行,我厚著臉皮收下了。”

阿岳笑著點頭。

鐘離婉在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並沒有吭聲,只是經過先前的事,她偶爾會落在阿岳身上的目光,總歸是多了些溫度。

晚飯後,張大娘給鐘離婉的屋裏又送了不少熱水,嘴裏又念叨起阿岳的事。

“這後生,看著冷冰冰。不說話的時候,眼神就跟山上的野獸一樣,怪嚇人的。但沒想到心腸這麽好,明明自己身上也沒多少錢,卻眼睛也不眨一下,都借給了斧頭家。”

“而且晚姑娘你不知道吧?那天夜裏,你身子不舒服,也是阿岳跑來喊醒我,說聽到你難受得哭了,讓我煮的姜湯。”

聞言,鐘離婉動作一頓,終於明白了那天晚上的怪異感何來。

“竟然是他?”

她就說,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我真該謝謝他。”她由衷地說。

這樣說來,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人的眼神打從一開始就那樣強勢。

但似乎所有人都有同感。

看來他的目光本就充滿侵略性,並非只是對她一人。

倒是她想多了。

鐘離婉自嘲地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話,張大娘便起身離開,讓她趁著水還熱乎,趕緊洗了。

她走後,鐘離婉便依言洗了個熱水澡,也順道,將換下來的月事帶,在屋中角落裏清洗幹凈,晾曬了。

當初在涼慈殿與母親的那些年,像這些事情,她本也是親力親為慣了的。

安然無事地度過第二晚,翌日一早,鐘離婉醒來的時候,又聽到了屋外人聲鼎沸。

她起身披了衣裳,推開窗戶,只見院中居然又多出了一頭巨大野豬,和從前那只一樣,屍首分離,鮮血流了滿地。

張家人一臉喜色。

尤其是張有才,他滿眼驚奇地看著屹立在旁的阿岳,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這身武藝,不投軍可惜了!”

鐘離婉也跟著心中一動。

他竟然又去獵了一只!

若只有先前那一只,還可推說是運氣使然。這第二只,顯然就是他的本事了。

阿岳輕笑著說:“張叔,麻煩你多跑一趟,讓昨天的屠戶大叔再來一次,把這只野豬也收拾了。和之前那只一樣,六文錢一斤賣給大家。這次就不限購了,只要銀錢到位,一百斤也賣。”

“好好好,麻煩什麽,我樂意得很!”

張有才高興地說。

上哪找這麽便宜新鮮的野豬肉去?

昨天那只雖然大,可每家每戶都只分了五斤,也不算多。還有許多手裏有餘錢的人家,想要多買,卻沒辦法呢!

他也不廢話,第一戶便找到了昨天說要給閨女辦喜事,需要五十斤肉的那家人,問他們還需不需要,若是還要,只管來買,只要備好銀錢,要多少有多少。

那家人聽得喜出望外,當場便給了張有才一半定金,讓其給自己留下五十斤肉質最好的。

昨天已經盡了鄰裏之間應有的情份,今天就只是生意。

面對這樣幹脆利落的大主顧,張有才也不含糊,一口應下。

隨後如法炮制地去了另外幾家,等一整頭野豬都差不多被分完了,最後才到了屠戶家,定下時間。

等他再回到家中時,鐘離婉已經被小寶拉到了斧頭家中。

這次卻不是她主動提及的,而是阿岳。他手裏還提著一只色彩艷麗的野雞,說是要送給斧頭奶奶補身子,便問張小寶路怎麽走。

後者自告奮勇地帶路,當時他的小手還拉著鐘離婉的手不放,無奈之下,鐘離婉也只好跟著來了。

誰讓她確實也惦記著昨晚可憐又可愛的小桃花。

這回斧頭沒再將他們拒之門外,一見到來人是她和阿岳,忙不疊地讓開道,鄭重地請他們進了屋。

還奉上了熱水。

鐘離婉一眼就看到地上滿滿一籃子好壞參半的枇杷。

雖然有些也爛了,但明顯都是今日新摘回家的。

她沒有多問的意思,斧頭卻不好再瞞著。

“有位公子,年前教了我一個法子,就是把枇杷熬成膏,可以儲存更久。一般人藏在家裏,若是嗓子不舒服,咳嗽了,就挖些出來泡水喝,癥狀就能緩解。我,我就去村裏問大家要枇杷,熬成的枇杷膏都賣給了鎮上的藥方,一大罐子能得二十文。”

聽完這些話,鐘離婉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明婆子才會對你說那些話?她早就知道,你是在用奶奶的病做借口,讓大家白送你枇杷,你再偷偷做成枇杷膏去換錢?”

斧頭先是一臉窘迫,隨即又理直氣壯:“我確實是為了奶奶的病。只吃枇杷膏病怎麽能好得快?姐姐你昨晚不是也說,土方子只能緩解病痛,要想痊愈,還是要找大夫對癥下藥。沒有錢,大夫怎麽會給我們藥?我只是多做了一些活,把這些枇杷換成藥。既然最後都是給我奶奶治病用的,那我也不算騙人。”

鐘離婉凝望他片刻,忽然莞爾。

“你這孩子,倒也有趣。”

這樣的口才與機智,讓她想起一人來——

周文。

博學多才的周文在政事上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華,不僅對時事點評得精準到位,謀略對策上也能一步三算。

可鐘離婉也有幸見過經商時的周文。

不同論證時的通透,並時常流露對天下蒼生的悲憫。

說起行商一道時,周文同樣是聰明的,卻更狡猾,有時甚至是卑鄙的。

手段層出不窮,每一種都能讓他的對手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俯首稱臣。

但他卻說,這就是商道,錢本就是萬惡之源,是汙濁之物,越是不光彩,越是卑劣的手段,越是能讓它心甘情願地進自己的口袋。

那一通詭辯,真叫她大開眼界。

眼前的斧頭自然是不能與周文相提並論,畢竟只有七歲,尚且稚嫩。

但這套似是而非,模糊重點的說法,卻是極為相似的。

她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抱著斧頭帶出屋的小桃花,輕聲哄著。

“後來還有再燒起來嗎?”她輕問。

“有一些,但沒昨天那麽嚇人,今早就退了。而且大夫開的藥都灌下去了,所以現在才睡得香。”

斧頭老實回答。

屋內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只聽那人艱難道:“謝謝兩位恩人。”

正是斧頭病重的祖母。

房屋緊鎖,鐘離婉沒有擅自上前,只是揚聲道:“老人家不必客氣,您且安心養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聽張大娘昨晚說起,斧頭的祖母是跟張大娘一般年紀的人,從前身子骨也健朗。

只可惜幾個月前,斧頭的娘親難產去世後,這個家一落千丈,唯一的兒子又被拉去服役,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年幼的孫兒,積勞積累,又思慮過重。

前陣子季節更疊,冷暖交替,她感染了風寒後,又舍不得買藥來吃,便越拖越嚴重,都起不來床了,這才知道害怕,松口讓孫子斧頭去跟親戚鄰裏求助,借了錢看了大夫,現今正吃藥養著。

阿岳的動作更是果斷。

他不但將野雞就地在斧頭家院子裏殺了,還燒了熱水,將雞毛內臟什麽的都處理了幹凈,問斧頭借了廚房,直接就下鍋了。

鐘離婉抱著小桃花在院子裏曬著太陽,靜靜地看著在廚房裏忙活的男人,心中因為他一開始的無禮而起的芥蒂早已蕩然無存。

剩下的只有欣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