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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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出巡
原山府、中南縣, 平頭村村尾。
這是她讓暗衛去查到的，周文和鐘離初婚後隱居之處。
竟與蕭家人的所在相同。
“朕打算親自去一趟原山府。”
鐘離婉對湯法說出自己的決定。
後者倍感驚訝，“陛下？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
湯法極力反對著。
就像鐘離婉昨天阻止他的原因一樣，都是為了臉面，湯法也覺得一國之君親自禮賢下士，給的臉面太重了，這以後要是不重用蕭家，一定很難收場。
他昨天之所以請旨, 除了蕭易生性桀驁，確實需要他親自出馬說服之外, 也是為了給老友做臉。
但一國之君親臨？
太過了。
何況微服出巡, 跋山涉水這幾百裏路, 萬一路上遇到什麽危險, 後果不堪設想。
“朕此去，也不全為了蕭易。”鐘離婉知道他的顧忌。
正好，有些事, 她也想早些說清楚。“老師不是一直問我, 那些奇思妙想, 治國大策都是誰提出的嗎？”
湯法精神一振：“難道？”
鐘離婉含笑點頭。“也是機緣巧合，朕發現那人與蕭家人幾乎是比鄰而居。所以朕想親自去請他出山，入朝為官。”
“是那位乾坤大才嗎？”湯法忙問。
“正是。”
湯法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不再極力反對了。
鐘離婉也露出笑容。
湯法有時雖然頑固不化，但為人正直, 忠君愛國。
處事謙遜, 愛提拔後輩，在為大越搜羅人才的事上, 向來盡心盡責，從不嫉妒他人。
“可是老臣實在擔心陛下的安危。”湯法又說：“不如陛下告訴老臣，那人姓甚名誰，住在何處，還是讓老臣替陛下走這一遭吧！”
鐘離婉擺了擺手：“這人，必須朕親自去請，他才會心甘情願地回來。不瞞老師，朕與他，頗有淵源。”
湯法沈吟半晌，忽然道：“莫非這人，老臣也識得？”
知道他猜著了大概，鐘離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莞爾一笑道：“不僅識得，老師對他，還很是欣賞，也在朕面前念叨過多回了。”
湯法聞言更是驚奇，既是為了那個人的身份，也是因為鐘離婉談及那人時的語氣。
“老師放心。”鐘離婉又道：“朕這回，是要偷偷去。輕裝簡行，偽裝成年輕商人就好，不會大搖大擺引人註目的。對外，就說朕又夢到了先帝與亡母，心中煩躁，想為他們特意齋戒沐浴半月。朝中諸事，先由老師做主。”
“這一來一回，何止半月？”湯法奇怪地說。
“先瞞過半月就足夠了。”鐘離婉解釋：“只是為了能安然出宮，不叫一般人知道朕的行蹤就好。等到那人歸來，朕還是要叫他們知道，人是朕親自請來的才好。”
湯法皺著眉頭，思量了多時，才點點頭。“這樣也好，那陛下打算何時啟程？”
“明日。”鐘離婉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樣的幹脆利落，說明她早有決斷。
湯法輕嘆一聲，再三叮囑：“多帶護衛，此去務必要加倍小心。”
“老師放心就是。”
……
永樂殿上下一片忙碌，看著珍珠小龐子收拾好的行李，鐘離婉失笑。
“說好要輕裝簡行，你們這裝的都是什麽？”
她看著箱中全是用金絲繡線做成的絕美宮裝，一臉嫌棄地挑了出來：“誰家商女出門在外會穿成這樣？這不是明晃晃告訴山匪，趕緊來搶，有肥羊來了？”
“可是陛下，俗話說窮家富路，這出門在外自然要多帶些細軟。”小龐子眼看著自己精挑細選的東西都被陛下丟了出來，苦了臉道：“何況外頭，衣食住行，哪樣比得了宮中，若不帶這些用慣了的，陛下豈不是要受苦了？”
“你也說是細軟。”鐘離婉糾正他：“拿些便於攜帶的金銀珠寶就好，這些，太過了。”
她打量著那些精致絕倫，價值連城的頭面，一樣樣點了過去：“這些，這些都不要，你們平常打賞用的金餅銀裸子撿兩袋。”
“衣物，就按朕從前還在涼慈殿中的那些收拾。這富貴日子，朕也就過了這些年，如何就吃不了苦了？”
“話雖如此。”李姑姑柔柔地說：“能外露的，如陛下所說，盡管簡樸些，越是不起眼越好。這食與住，尋常人瞧不見，卻是最要緊的。若能不將就，自然是不將就的好。何況陛下本就體弱，這兩年好不容易將養好了些，有了起色，可不能再吃苦了。”
她將一包袱交給了小黎，囑咐：“這裏頭是陛下平日裏用慣了的補品，趕路再緊，也要盤算著燉好了，讓陛下按時服用。”
另外又遞了個小木盒來：“這裏頭有些藥丸藥膏，專治頭疼腦熱的，都在這了，你收好了，路途遙遠，萬一不能及時就醫，也能頂一頂事。”
見她思慮周全，鐘離婉心中熨帖，柔柔一笑，便隨她忙活去了。
——
翌日天色還沒亮透，一輛精致但不起眼的馬車已然緩緩駛出宮門。
鐘離婉換了一身普通衣裙，帶著同樣換了裝束的小安子和小黎，高高興興地離開了皇城。
“陛下。”小安子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隨後便在鐘離婉略帶威脅的眼神中，才反應到了自己的錯處。“記錯了，九姑娘。”
鐘離婉這才滿意地頷首，再一次叮囑道：“這回饒了你，下回再叫錯，你就回去，換小胖子來。”
“那可不行，他那個人粗手粗腳，還不會察言觀色，哪有奴才妥帖？”小安子連忙說：“這一路山高水長的，九姑娘身邊只能有我和小黎這樣細心的人伺候著才行。”
破天荒地，小黎也點頭，同意了他的說辭。
“姑娘，咱們在外面行走可不比宮裏，小胖子做事雖然妥帖，但到底不如小安子會靈活變通。”
畢竟，她和小安子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對外頭的記憶要深上許多。
小龐子卻是極為年幼的時候便進宮了，運道好，被一名在紫宸殿裏的大公公看中，早早帶在身邊，領了份清閑的差事。
雖然過得比他們從前體面，但紫宸殿是哪裏？
那就是天子眼皮子底下，捧高踩低更是常事。小龐子已經算是八面玲瓏了，背後也有個靠山，可還是屬於被邊緣化的人物。
後來鐘離婉得勢，小龐子一躍為內侍監，內侍省一把手，只有小安子能仗著鐘離婉的信重，能與他一較高下。他身上久而久之就帶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一言一行，都表現分明。
不如生性活潑開朗的小安子平易近人。
所以鐘離婉才選了小安子，而非小龐子。
“機會我給了，也要他中用才行。”鐘離婉涼涼地說。
“中用中用！”小安子連連點頭，再三保證絕不會再叫錯了。
鐘離婉本就是在與他說笑，順帶告誡一二，見效果達到，也不揪著不放。
“說正事，叫我做甚？”
小安子嬉皮笑臉地指著外頭道：“九姑娘，咱們今日起得實在是早，早膳也沒來得及用。您看這外頭，正賣著熱騰騰的小餛燉呢，奴才聽采買處的人說，這裏的餛燉最是好吃了，您要不要，來一碗嘗嘗？”
鐘離婉好笑地說：“是我嘗嘗，還是你嘗嘗？”
小安子嘿嘿笑了兩聲，不作答了。
“行吧，難得出來，一會兒出了金陵城，沒有兩個時辰，是到不了下一處地方的。停下來，大家先吃些東西再趕路。”
“九姑娘聖明！”小安子高興地說。
鐘離婉忍不住拿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聖明這種話，也不許在外頭說。”
“是是是，九姑娘寬厚大度，聰明絕頂！”小安子連忙改口。
鐘離婉和小黎都忍俊不禁。
趕車的是裝扮成車夫的隱一和隱二，聽到了車裏的對話，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很快就將車停好。
小安子和小黎率先下了車，等隱一放好了短梯，鐘離婉才下。
“這小店只有夫妻兩人忙活，地方不是很大，桌椅也不是很幹凈。姑娘不如留在此處等候，奴才們去為您買來？”隱一憑借過人的觀察力，已經一眼將小店的情況看得分明，不由得對鐘離婉提議道。
“都出來了，就不要作這些無謂的講究。”鐘離婉說：“小黎，你去要兩桌空位，五碗餛燉就是。”
“是。”
店鋪確實很小，但東家兩夫妻都很熱情，初見五人這番架勢，還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
但小黎說話輕聲細語，聲明只是想要兩桌不起眼的空桌以後，他們就明白這只怕是兜裏多了些錢的貴客，也不再惶恐了，東家娘子甚是利落，沒兩下便已收拾妥當。
鐘離婉一人一桌，小黎和小安子，並隱一、隱二四個人一桌。
餛燉上來以後，小黎站了起來，和東家娘子一起，忙前忙後，準備服侍鐘離婉先用。
這導致東家娘子刻意多看了兩眼鐘離婉，只可惜帷帽未摘，她只能推斷出這是一名極年輕，極好看的女子，出身尊貴，或許是哪家千金，卻看不清容顏。
“不必忙活。”鐘離婉輕輕地對小黎說：“你們只管用自己的，早些吃過了，早些上路。”
小黎福身。“是。”
五人開始進食，其他人都還好，細嚼慢咽的，唯有小安子，嗷嗚幾口就把一碗餛燉吃了個幹凈。摸了摸肚子，還覺得不夠，忍不住看向鐘離婉：“姑娘……”
後者無奈點頭：“想吃什麽盡管叫，吃飽再說。”
小安子聞言大喜，忙對東家兩夫妻道：“再來三碗！”
東家很是高興：“好嘞，客官稍等，馬上來！”
鐘離婉聽著好笑，但目光落在沈默寡言的兩個暗衛身上，頓了頓。
“你們也是，要是不夠吃，盡管點。”
“謝姑娘。”隱二受寵若驚。
隱一還是一貫的冷靜。“多謝姑娘，但我們吃過了。”
這兩桌子主仆在這普通小店中，還是很引人註目的，尤其是鐘離婉那頂長長的，象征著大戶人家未婚姑娘的帷帽。
不過每當有人多看了兩眼，兩名暗衛如刀般的眼神就會瞪過去，那些人攝於兩人的氣勢，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視線。
眼看著街上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店鋪中也是迎來送往不少客人。
用完一碗餛燉的鐘離婉放下薄紗，靜靜地看著東家娘子跟在丈夫身後忙活，一時收拾桌椅，一時去洗刷碗筷，一時又招呼客人。
明明忙得腳不沾地，汗流滿面，但女人的臉上始終掛著燦爛奪目的微笑。
等小安子吃夠三大碗的時候，那邊生意也告一段落，東家娘子正在收拾桌椅，她的丈夫也來幫忙，兩口子有說有笑的，女人的丈夫還不時伸手，替她擦拭額上的熱汗，夫妻倆相視一笑。
畫面實在美好，鐘離婉的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揚。
“東家，生意如何？”小安子叫來東家娘子付賬的時候，鐘離婉輕聲問了一句。“當今陛下自去歲便開了夜市，你們晚上也會開麽？”
這是鐘離婉進店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東家娘子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回答：“開，開的。生意還好，承蒙街坊鄰居的照顧，家裏人都能吃飽穿暖。夜市也不是天天開的，咱們賣的總歸就是一樣吃食，再好吃，也沒有人天天樂意吃的。所以咱們也只是逢節日慶典，等進城的人多了，才會來趕夜市。不然當家的就太辛苦了。”
鐘離婉若有所思。“那你們為什麽不請人呢？”
“請人多麻煩呀，要包吃包住，要出錢，還要仔細被人偷學去了手藝，轉身他就自己開一家來跟你搶生意。若遇上那良心不好的，也不去遠些的地方，就開在你對面，還造謠抹黑你，那得多晦氣呀？就這樣吧，錢多錢少，反正咱們老百姓的日子也就這樣過了。安穩就好，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就好。”
東家娘子笑呵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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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婉對湯法說出自己的決定。
後者倍感驚訝，“陛下？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
湯法極力反對著。
就像鐘離婉昨天阻止他的原因一樣，都是為了臉面，湯法也覺得一國之君親自禮賢下士，給的臉面太重了，這以後要是不重用蕭家，一定很難收場。
他昨天之所以請旨, 除了蕭易生性桀驁，確實需要他親自出馬說服之外, 也是為了給老友做臉。
但一國之君親臨？
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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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此去，也不全為了蕭易。”鐘離婉知道他的顧忌。
正好，有些事, 她也想早些說清楚。“老師不是一直問我, 那些奇思妙想, 治國大策都是誰提出的嗎？”
湯法精神一振：“難道？”
鐘離婉含笑點頭。“也是機緣巧合，朕發現那人與蕭家人幾乎是比鄰而居。所以朕想親自去請他出山，入朝為官。”
“是那位乾坤大才嗎？”湯法忙問。
“正是。”
湯法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不再極力反對了。
鐘離婉也露出笑容。
湯法有時雖然頑固不化，但為人正直, 忠君愛國。
處事謙遜, 愛提拔後輩，在為大越搜羅人才的事上, 向來盡心盡責，從不嫉妒他人。
“可是老臣實在擔心陛下的安危。”湯法又說：“不如陛下告訴老臣，那人姓甚名誰，住在何處，還是讓老臣替陛下走這一遭吧！”
鐘離婉擺了擺手：“這人，必須朕親自去請，他才會心甘情願地回來。不瞞老師，朕與他，頗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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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猜著了大概，鐘離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莞爾一笑道：“不僅識得，老師對他，還很是欣賞，也在朕面前念叨過多回了。”
湯法聞言更是驚奇，既是為了那個人的身份，也是因為鐘離婉談及那人時的語氣。
“老師放心。”鐘離婉又道：“朕這回，是要偷偷去。輕裝簡行，偽裝成年輕商人就好，不會大搖大擺引人註目的。對外，就說朕又夢到了先帝與亡母，心中煩躁，想為他們特意齋戒沐浴半月。朝中諸事，先由老師做主。”
“這一來一回，何止半月？”湯法奇怪地說。
“先瞞過半月就足夠了。”鐘離婉解釋：“只是為了能安然出宮，不叫一般人知道朕的行蹤就好。等到那人歸來，朕還是要叫他們知道，人是朕親自請來的才好。”
湯法皺著眉頭，思量了多時，才點點頭。“這樣也好，那陛下打算何時啟程？”
“明日。”鐘離婉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樣的幹脆利落，說明她早有決斷。
湯法輕嘆一聲，再三叮囑：“多帶護衛，此去務必要加倍小心。”
“老師放心就是。”
……
永樂殿上下一片忙碌，看著珍珠小龐子收拾好的行李，鐘離婉失笑。
“說好要輕裝簡行，你們這裝的都是什麽？”
她看著箱中全是用金絲繡線做成的絕美宮裝，一臉嫌棄地挑了出來：“誰家商女出門在外會穿成這樣？這不是明晃晃告訴山匪，趕緊來搶，有肥羊來了？”
“可是陛下，俗話說窮家富路，這出門在外自然要多帶些細軟。”小龐子眼看著自己精挑細選的東西都被陛下丟了出來，苦了臉道：“何況外頭，衣食住行，哪樣比得了宮中，若不帶這些用慣了的，陛下豈不是要受苦了？”
“你也說是細軟。”鐘離婉糾正他：“拿些便於攜帶的金銀珠寶就好，這些，太過了。”
她打量著那些精致絕倫，價值連城的頭面，一樣樣點了過去：“這些，這些都不要，你們平常打賞用的金餅銀裸子撿兩袋。”
“衣物，就按朕從前還在涼慈殿中的那些收拾。這富貴日子，朕也就過了這些年，如何就吃不了苦了？”
“話雖如此。”李姑姑柔柔地說：“能外露的，如陛下所說，盡管簡樸些，越是不起眼越好。這食與住，尋常人瞧不見，卻是最要緊的。若能不將就，自然是不將就的好。何況陛下本就體弱，這兩年好不容易將養好了些，有了起色，可不能再吃苦了。”
她將一包袱交給了小黎，囑咐：“這裏頭是陛下平日裏用慣了的補品，趕路再緊，也要盤算著燉好了，讓陛下按時服用。”
另外又遞了個小木盒來：“這裏頭有些藥丸藥膏，專治頭疼腦熱的，都在這了，你收好了，路途遙遠，萬一不能及時就醫，也能頂一頂事。”
見她思慮周全，鐘離婉心中熨帖，柔柔一笑，便隨她忙活去了。
——
翌日天色還沒亮透，一輛精致但不起眼的馬車已然緩緩駛出宮門。
鐘離婉換了一身普通衣裙，帶著同樣換了裝束的小安子和小黎，高高興興地離開了皇城。
“陛下。”小安子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隨後便在鐘離婉略帶威脅的眼神中，才反應到了自己的錯處。“記錯了，九姑娘。”
鐘離婉這才滿意地頷首，再一次叮囑道：“這回饒了你，下回再叫錯，你就回去，換小胖子來。”
“那可不行，他那個人粗手粗腳，還不會察言觀色，哪有奴才妥帖？”小安子連忙說：“這一路山高水長的，九姑娘身邊只能有我和小黎這樣細心的人伺候著才行。”
破天荒地，小黎也點頭，同意了他的說辭。
“姑娘，咱們在外面行走可不比宮裏，小胖子做事雖然妥帖，但到底不如小安子會靈活變通。”
畢竟，她和小安子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對外頭的記憶要深上許多。
小龐子卻是極為年幼的時候便進宮了，運道好，被一名在紫宸殿裏的大公公看中，早早帶在身邊，領了份清閑的差事。
雖然過得比他們從前體面，但紫宸殿是哪裏？
那就是天子眼皮子底下，捧高踩低更是常事。小龐子已經算是八面玲瓏了，背後也有個靠山，可還是屬於被邊緣化的人物。
後來鐘離婉得勢，小龐子一躍為內侍監，內侍省一把手，只有小安子能仗著鐘離婉的信重，能與他一較高下。他身上久而久之就帶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一言一行，都表現分明。
不如生性活潑開朗的小安子平易近人。
所以鐘離婉才選了小安子，而非小龐子。
“機會我給了，也要他中用才行。”鐘離婉涼涼地說。
“中用中用！”小安子連連點頭，再三保證絕不會再叫錯了。
鐘離婉本就是在與他說笑，順帶告誡一二，見效果達到，也不揪著不放。
“說正事，叫我做甚？”
小安子嬉皮笑臉地指著外頭道：“九姑娘，咱們今日起得實在是早，早膳也沒來得及用。您看這外頭，正賣著熱騰騰的小餛燉呢，奴才聽采買處的人說，這裏的餛燉最是好吃了，您要不要，來一碗嘗嘗？”
鐘離婉好笑地說：“是我嘗嘗，還是你嘗嘗？”
小安子嘿嘿笑了兩聲，不作答了。
“行吧，難得出來，一會兒出了金陵城，沒有兩個時辰，是到不了下一處地方的。停下來，大家先吃些東西再趕路。”
“九姑娘聖明！”小安子高興地說。
鐘離婉忍不住拿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聖明這種話，也不許在外頭說。”
“是是是，九姑娘寬厚大度，聰明絕頂！”小安子連忙改口。
鐘離婉和小黎都忍俊不禁。
趕車的是裝扮成車夫的隱一和隱二，聽到了車裏的對話，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很快就將車停好。
小安子和小黎率先下了車，等隱一放好了短梯，鐘離婉才下。
“這小店只有夫妻兩人忙活，地方不是很大，桌椅也不是很幹凈。姑娘不如留在此處等候，奴才們去為您買來？”隱一憑借過人的觀察力，已經一眼將小店的情況看得分明，不由得對鐘離婉提議道。
“都出來了，就不要作這些無謂的講究。”鐘離婉說：“小黎，你去要兩桌空位，五碗餛燉就是。”
“是。”
店鋪確實很小，但東家兩夫妻都很熱情，初見五人這番架勢，還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
但小黎說話輕聲細語，聲明只是想要兩桌不起眼的空桌以後，他們就明白這只怕是兜裏多了些錢的貴客，也不再惶恐了，東家娘子甚是利落，沒兩下便已收拾妥當。
鐘離婉一人一桌，小黎和小安子，並隱一、隱二四個人一桌。
餛燉上來以後，小黎站了起來，和東家娘子一起，忙前忙後，準備服侍鐘離婉先用。
這導致東家娘子刻意多看了兩眼鐘離婉，只可惜帷帽未摘，她只能推斷出這是一名極年輕，極好看的女子，出身尊貴，或許是哪家千金，卻看不清容顏。
“不必忙活。”鐘離婉輕輕地對小黎說：“你們只管用自己的，早些吃過了，早些上路。”
小黎福身。“是。”
五人開始進食，其他人都還好，細嚼慢咽的，唯有小安子，嗷嗚幾口就把一碗餛燉吃了個幹凈。摸了摸肚子，還覺得不夠，忍不住看向鐘離婉：“姑娘……”
後者無奈點頭：“想吃什麽盡管叫，吃飽再說。”
小安子聞言大喜，忙對東家兩夫妻道：“再來三碗！”
東家很是高興：“好嘞，客官稍等，馬上來！”
鐘離婉聽著好笑，但目光落在沈默寡言的兩個暗衛身上，頓了頓。
“你們也是，要是不夠吃，盡管點。”
“謝姑娘。”隱二受寵若驚。
隱一還是一貫的冷靜。“多謝姑娘，但我們吃過了。”
這兩桌子主仆在這普通小店中，還是很引人註目的，尤其是鐘離婉那頂長長的，象征著大戶人家未婚姑娘的帷帽。
不過每當有人多看了兩眼，兩名暗衛如刀般的眼神就會瞪過去，那些人攝於兩人的氣勢，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視線。
眼看著街上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店鋪中也是迎來送往不少客人。
用完一碗餛燉的鐘離婉放下薄紗，靜靜地看著東家娘子跟在丈夫身後忙活，一時收拾桌椅，一時去洗刷碗筷，一時又招呼客人。
明明忙得腳不沾地，汗流滿面，但女人的臉上始終掛著燦爛奪目的微笑。
等小安子吃夠三大碗的時候，那邊生意也告一段落，東家娘子正在收拾桌椅，她的丈夫也來幫忙，兩口子有說有笑的，女人的丈夫還不時伸手，替她擦拭額上的熱汗，夫妻倆相視一笑。
畫面實在美好，鐘離婉的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揚。
“東家，生意如何？”小安子叫來東家娘子付賬的時候，鐘離婉輕聲問了一句。“當今陛下自去歲便開了夜市，你們晚上也會開麽？”
這是鐘離婉進店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東家娘子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回答：“開，開的。生意還好，承蒙街坊鄰居的照顧，家裏人都能吃飽穿暖。夜市也不是天天開的，咱們賣的總歸就是一樣吃食，再好吃，也沒有人天天樂意吃的。所以咱們也只是逢節日慶典，等進城的人多了，才會來趕夜市。不然當家的就太辛苦了。”
鐘離婉若有所思。“那你們為什麽不請人呢？”
“請人多麻煩呀，要包吃包住，要出錢，還要仔細被人偷學去了手藝，轉身他就自己開一家來跟你搶生意。若遇上那良心不好的，也不去遠些的地方，就開在你對面，還造謠抹黑你，那得多晦氣呀？就這樣吧，錢多錢少，反正咱們老百姓的日子也就這樣過了。安穩就好，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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