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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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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如今的婉芙可真真當得上是寵妃, 有位份,有皇子,還獨得皇上的專寵, 旁人就是再氣, 又能如何?

殿內說著說著,也不知怎的挑起了賞梅的事兒,時下隆冬愈深, 簇簇的紅梅也開得愈發艷麗多姿, 便有人提起了賞梅。

皇後含笑問婉芙意下如何,六宮之主是皇後娘娘, 皇後卻問婉芙的意見, 不由得惹人側目了。婉芙微蹙了下眉,掠了眼眾人說道:“臣妾都聽皇後娘娘的。”

賞梅宴定在了十五那日,婉芙乘在儀仗上,隱隱覺得此事不對,提出要去賞梅的嬪妃是入宮的新人,位份不高,倒真像是對賞梅有興致。

回了昭陽宮, 小來福被乳母抱下去哄睡了,婉芙坐到妝鏡前拆卸步搖,秋池正為她取下鬢邊的一只珠釵,千黛打了簾子進來, “娘娘,杜采女和秦采女求見。”

杜采女正是白日要提賞梅宴的那個新人。

秋池聞言,先皺起了眉頭, 撇嘴道:“這兩人求見娘娘做什麽?怕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婉芙斂了斂眸子, 將那只珠釵簪了回去,“讓她們去外殿候著。”

“娘娘當真要見杜采女和秦采女嗎?娘娘得寵,奴婢看那些人沒一個不是對娘娘陽奉陰違。”

秋池扶起婉芙,頗為擔心那兩個采女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婉芙指尖點了點秋池的眉心,“她們有心找我,今兒個不見,明兒個也會借機過來,難不成我一個貴妃娘娘還要躲兩個采女?該怕的是她們才對,我為何要躲著?”

秋池見娘娘不以為意,著急道:“奴婢擔心娘娘,娘娘心善,可旁人卻不是這樣,娘娘定要小心那二人。”

心善?

婉芙眸子一動,淡淡笑了笑,也就這傻丫頭才會這麽看她。

杜秦二人坐了半個時辰,吃下兩盞茶水,才等到貴妃娘娘出來,兩人都清楚這是貴妃娘娘有意磋磨她二人,心中隱隱不快,卻都沒敢表現到面上。

“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兩人福了禮,婉芙沒急著讓她們起來,坐到玫瑰椅上,由著秋池倒了盞茶水,小口抿下,才喚她們二人起身。

屈膝這麽久,兩人的腿都有些酸了,若非面前坐著的是後宮裏獨得盛寵的貴妃娘娘,她們險些忍不住就要語言譏諷,都是府中嬌養出的千金小姐,哪受過這般委屈。

杜采女臉色沒來時和悅,頗為僵硬,秦采女較她好些,緩了緩,先聲:“貴妃娘娘這兒的茶水可真是爽口,嬪妾長到十六歲,還是頭一回飲,可見皇上當真是寵著娘娘,旁人求都求不到呢!”

這番話說的是十足吹捧了,秦采女被晾了這麽久,還能和顏悅色,可見心性非比常人。

杜采女也不由得側目,心道可不能被秦采女比下去,強打起笑意,也誇讚開口,“不止娘娘這兒的茶水好喝,便是看這殿內的擺置,用度,嬪妾見都沒見過,娘娘寵愛,讓嬪妾等望塵莫及!”

婉芙把玩著手中的娟帕,聽這二人一個比一個誇張,微頓過,勾了勾唇,“二位妹妹來找本宮,是來本宮這品茶賞景的?”

聞言,杜采女心頭一跳,看出貴妃娘娘臉色的不耐,下意識回道:“自然不是。”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秦采女,秦采女捏了捏帕子,委婉地出聲,“嬪妾二人初入深宮,無依無靠,尚不熟識。”

“那日貴妃娘娘到坤寧宮,嬪妾一見到貴妃娘娘,就覺得仿若看見了自家姐姐般的親切,貴妃娘娘若不嫌棄,可否允嬪妾等常來貴妃娘娘這坐坐……”

她小心翼翼地將話頭落下,覷著婉芙的臉色,見確實沒有厭煩,才松了口氣。

她們新妃在這深宮裏,一不如老妃有人脈手段,二也不知皇上性情,萬一觸了禁忌,小小的采女位份,說不準什麽時候沒了性命。識時務者為俊傑,貴妃娘娘受寵,膝下又養著皇子,來日真的到了那個位子,那她們在這宮裏還怕什麽?

杜采女與她一樣忐忑,按理說貴妃娘娘有今日地位,根本用不到她們這些新人,最讓她擔心的,就是因此而惹得貴妃娘娘不喜,靠山沒找到,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兩人心中的忐忑,輕易掩飾不住,婉芙打量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撚著娟帕的蜀繡梨花,“二位妹妹也知道皇後娘娘宮裏養著皇上的嫡長子,二位妹妹為何不去陪著皇後娘娘,反而來本宮這昭陽宮?”

聽過,秦采女先是松了口氣,貴妃娘娘這麽問,是懷疑而非一口回絕了。

她如實道:“嬪妾等自是尊敬皇後娘娘,但……”秦采女頓了下,壓低了聲,“貴妃娘娘聖寵,嬪妾等有目共睹。”

這便是將賭註都押到婉芙身上了。後宮少有與這兩人般大膽的,秦采女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倘若在她尚未獨寵時入宮,在這後宮裏,當也有一席之地。

婉芙了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擡眼看向杜采女,“今兒個在坤寧宮,杜采女提議賞梅,本宮可否問問杜采女緣由?”

驟然被貴妃娘娘發問,杜采女神色一緊,她膽子沒秦采女大,如果不是選秀時與秦采女結實,也不敢貿然到昭陽宮。

她捏緊了帕子,一五一十地回,“嬪妾是聽宮裏小丫頭說的,本來就是隨口之言,誰知竟惹了姐姐們興趣,都怪嬪妾口無遮攔了。”

“貴妃娘娘若不信,嬪妾這就把那小丫頭叫來。”

她神色著急,並非作假,婉芙瞇了瞇眸子,沒再問話,吩咐千黛送兩人出去。

杜秦二人出了昭陽宮,杜采女心下不安,悄悄與秦采女道:“貴妃娘娘這是什麽意思,可是瞧不上咱們二人?”

秦采女搖了搖頭,讓她安心,“你可記得送咱們出宮的宮女是誰?”

杜采女都快嚇死了,哪顧得上一個宮女,她自然不記得。

“千黛是昭陽宮的掌事宮人,貴妃娘娘身邊最得臉的大宮女。”秦采女提醒。

她們二人僅是采女位份,貴妃娘娘何以讓最得力的宮人來送她們出宮。有些事不好明說,能否進昭陽宮的門,也是看有沒有那個腦子的,貴妃娘娘豈有那個耐性去養閑人。

杜采女這才會意,她感激地握住秦采女的手,“我曉得了,多謝姐姐提醒。”

秦采女點頭,“你長心就好,貴妃娘娘通曉人情,日子久了接納了咱們,待日後也不愁在這後宮有一席之地。”

……

絳雲殿裏,小來福睡醒了就要找母妃,婉芙抱著小團子在床榻裏玩兒,千黛因杜秦二人生出擔憂,“後宮人心叵測,娘娘當真相信杜采女和秦采女是誠心歸於娘娘麽?”

婉芙拆了鬢間的步搖遞給她,“如今後宮的形勢,她們也都看得清了,有小青死在前,我與皇後面和心不和,終有個了斷的時候。她們二人是否誠心,時日已久也就知道了。”

小來福不懂母妃在說什麽,伸著小胳膊要婉芙抱,黏人得緊,婉芙彎唇把小團子抱到懷裏,眸子忽地閃了下,看向秋池,去打聽打聽,“杜采女宮所在哪?”

沒過一會兒,秋池帶了信兒回來,杜采女一入宮,就被安置在了衍慶閣,與應嬪的朝露殿同在重華宮。

如此看來,要辦賞梅宴這事兒,或許正是應嬪借著杜采女之口提的,怪就怪在,皇後竟也沒遲疑,一口答應。

婉芙琢磨不透應嬪所為,應嬪如今徹底失寵,她設了這場賞梅宴,意欲何為?

“母……母……”小來福小手揪著婉芙的衣襟,攥過的地方留下一片褶皺,婉芙回過神,垂眸看向懷裏的小團子,恍然大悟。

應嬪是想借由大皇子,最後一搏。大皇子的生母究竟是誰,或許過了賞梅宴就知道了。

……

陳德海近日苦不堪言,最近呈上的折子多了,皇上一人分身乏術,批閱完奏折,已過了亥時,這個時候,後宮的主子們都歇了。

他幾次瞧見皇上餘光盯著漏刻,又不緊不慢地收回來,面上若無其事,轉著玉扳指的手指卻多有煩躁。

沒法子,近日朝政忙,皇上就是想去貴妃娘娘那兒也脫不開身,偏偏貴妃娘娘是個不懂事的,皇上不過去,竟也在昭陽宮坐得住,連個羹湯都不知道送。像以往的寧貴妃、應嬪,三天兩頭到皇上跟前晃,他就沒見過後宮裏哪個寵妃能像泠貴妃這般沈得住氣的。

大抵泠貴妃就是這福氣,送到眼前的人皇上不要,偏偏要那個愛搭不理的,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什麽個心思。但這心思陳德海不敢亂猜,一不小心就是掉腦袋了。

禦案上“砰”的聲響,嚇得陳德海脖頸一抖,哆哆嗦嗦地跪下身,聽皇上怒斥,“寧致行這個老匹夫!廣岳一役立主求和,毫無羞恥,不過茍且求生之徒,朕放過他是看在先祖顏面,而今竟敢插手於立儲之事,朕看他是活膩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莫氣壞了身子!”陳德海頭磕到地上,只差埋進地縫裏。

立儲之事在小皇子下生時就有了苗頭,眼下皇上專寵貴妃娘娘,又遲遲不給小皇子取名,那些擁護嫡長子的老臣不著急才怪。

旁人不知,陳德海這個禦前的人卻是知道,兩個皇子中,皇上更為鐘意的,確實是小皇子。

先帝寵愛梅妃才要廢了祖宗規矩,立幺子為儲君,皇上禦極後,克勤克儉,夙興夜寐,怕是誰都不會想到,這樣的帝王,也會因女色而誤祖宗家法。

婉芙甫一踏進殿,鞋面就被甩了兩張奏折,她抿了抿唇,俯身把那張寫了一半朱筆的折子撿到手中。

聽見殿門外的動靜,陳德海擡頭,瞧見是貴妃娘娘,簡直如蒙大赦,福過禮,又覷了眼皇上的臉色,悄無聲息退出了正殿。

一襲月白流光的織錦雲緞拂過金磚禦階,李玄胤掀起眼皮,看清進來的女子,微頓了下,怒意稍稍斂去。

他靠到龍椅上,擡手壓了壓眉心,耳邊聽見那人徐徐走過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雙柔荑搭到了他的額頭,柔軟的指腹按捏著額角,鼻下浮動縷縷的暗香,沁入心脾,舒緩了朝政的疲倦。

“看來臣妾來的不是時候,又成了皇上的出氣包了。”

女子嬌嬌柔柔的話中透著幹凈的無辜,有意打趣哄他。

李玄胤不輕不重地嗤一聲,“你也知道。”

這句話意味頗深,男人合著眼,婉芙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抿唇不語。

稍許,搭著的右手被一只大掌握住,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玉扳指溫潤地劃過手心,像是無意識地把玩。

兩人都沒說話,殿內靜悄悄的,槅窗的外一縷金燦的光打到禦案的奏折。

婉芙斂眸,其實她看清了那張折子上面的字,她生下小皇子,又獨得專寵,讓前朝那些擁護大皇子的朝臣感到了危機。

立嫡立長,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自古以來,始終如此。嫡長子才是民心所向,而她的福兒,不論是嫡庶長幼,皆不如大皇子敬禎。

良久,李玄胤將身後站著的女子攬入懷裏,婉芙擡起眸,卷翹的長睫似一排蒲扇,掩蓋下那雙秋水的眼,顧盼流光。

“皇上忙成這樣,好久沒來看臣妾了。”婉芙嬌嬌柔柔地依偎到男人胸懷,鼓起臉蛋,頗有賭氣不滿的意思。

李玄胤覺得這女子是故意胡攪蠻纏,他撥開婉芙頰邊微亂的青絲,“你都知道朕忙成這樣,還要朕去看你,講不講道理。”

“臣妾不講道理,臣妾跟自己的丈夫講什麽道理。”婉芙理直氣壯地抱住那人的腰身,那雙眸子亮亮的,眼裏滿滿裝著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李玄胤微怔,捏緊了拇指的扳指,喉骨輕滾,“你說什麽?”

婉芙仿若未覺地重覆:“臣妾說,跟皇上不必講道理呀。”

李玄胤額頭凸跳,鉗住了這人的小臉,眼底沈沈,“不是這句,你把方才那句再跟朕說一遍。”

婉芙眸子轉了下,模糊不清地囁嚅,“臣妾已經說過了,臣妾不說第二遍。”

李玄胤啞然,指腹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他聽清了那句話,所以眼底沁上一抹柔意,卻沒放過這個慣會花言巧語的女子。

這女子總能又勾著他,又氣著他,偏生,他竟喜歡極了她這般。

李玄胤眸色微斂,屈指掐住了婉芙那張雪白的臉頰,聲音蠱惑,威逼利誘,“今夜留在這,朕要你一直在朕的耳邊說這句話。”

最好,跟他說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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