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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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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痛

秦羽話音剛落猛然想起什麽, 他懊惱地拍了下腦袋:“但這個事要盡快,您趕不過來,我還要負責毒氣研究抽不開身......那上校——”

“送他到北境來。”雲泆馬上應聲。

“我現在就去醫院提取信息素, 你要做什麽直接告訴杜主任,讓他們來參與治療。”雲泆下了決斷, 他不容許聞牧遠再有任何閃失。

說出這句話時他就完全將自身的情況劃出了考慮範圍, 一向謹慎的的人不免被情感裹挾, 雲泆也不例外。

秦羽聞言一怔, 轉念一想也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

北境的醫療條件總體高於南境,而聞牧遠目前的狀態,僅憑普通治療沒有任何效果, 不然秦羽的血就足夠讓聞牧遠蘇醒, 畢竟他的恢覆能力是難以想象的強悍。

當務之急是讓他能夠得到充足的信息素, 眼下看來把他送到雲泆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這時雲泆又開口問:“你之前給我做過檢查, 高濃度抽取我的腺體能支撐幾次。”

秦羽一楞,他馬上翻出電子報告看了一眼, 叮囑道:“一個月內不要超過三次。”

雲泆記下,讓他們落地後直接前往北境。戰事緊急時雲泆享有全聯盟的最高調度權, 南北境連成一線,周希聞訊也同意雲泆的請求。

飛行器在南境軍營短暫停駐,其他傷員被軍醫和衛兵送往醫院治療。秦羽因毒氣的事被留下, 他站在沈元義身側,看著眼前慢慢合上的艙門,憂心不減。

雖然這樣治療可行性很高,但結果如何他沒有萬全把握。聞牧遠被發現的地點離爆炸中心太近, 能存活下來多虧蛇鱗的保護,如果是普通人, 此刻只怕早已屍骨無存。

至於當時其他的細節就要等另外的傷員恢覆了再問,沈元義檢查過他們隨身攜帶的記錄儀,裏面的芯片部分損毀,還要技術部門介入修覆。

灰頭土臉的沈元義瞧見秦羽的臉色,勸慰道:“秦醫生你去歇歇吧,起碼現在人找到了,上校一定會沒事的。”

秦羽擺擺手,他問:“吊墜是將軍給你的?你們能找到上校是不是靠的它?”

“是,”沈元義點頭,“當時靠近那個山洞的時候吊墜突然發燙,要不是它我們大概率就要錯過了。”

他說著心裏一陣後怕,經此一役沈元義更是深知它的重要性。方才他讓自己的副官跟上飛行器,親自護衛它送回雲泆手裏。

秦羽聞言頷首,聞牧遠和隊員身上的通訊定位設施全部被爆炸的巨大威力破壞,若不是吊墜的存在,恐怕結果不堪設想。他想到自己當時還在心裏戲謔聞牧遠豁得出去,結婚之後為雲泆搞出這麽個小玩意,這會卻只餘慶幸。

雲泆那邊的指令很快下達,他們面前的飛行器再度升空。

空氣被攪動,烈烈大風卷起塵灰,秦羽一時被迷住了眼,恍惚間他不得不承認命運的確是無常的東西。

被救者和施救者,不同的身份在冥冥中被倒反置換。

陰沈的雲層被驀然沖開,一縷光芒乍洩,照亮了荒山一角。

雲泆看著通訊器上的位置顯示不斷逼近,回頭示意杜主任動作快點。

時間的流逝變得可感,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杜潭欲哭無淚,抽取信息素提取液是大事,而當這個人變成雲泆時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手裏的針筒是特制的,內容部分狹長,但針管直徑駭人,遠超尋常尺寸。杜潭在科室裏向來以手穩聞名,此時那雙手卻在輕微顫抖,雲上將要是有什麽閃失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雲泆腺體受過多重的傷北境軍醫院的人都知道,畢竟當時搶救行動他們全程參與,可現在他不過剛剛痊愈就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杜潭勸也勸不住。

他屢次想開口,可一想到這是為了救聞上校就瞬間啞火。後來他退而求其次,讓雲泆降低抽取濃度以免信息素紊亂,但雲泆毫不猶豫拒絕了他的提議。

杜主任心裏打鼓,舉著針筒走上前,卻見雲泆擡手讓他稍等。

雲泆垂眸,瞿千岱給他打來了通訊,他接起。

“聞牧遠的事我知道了,現在你準備怎麽做?”瞿千岱那頭聲音有些嘈雜,像是在室外。

“秦羽應該報備了,”雲泆說,“我現在在醫院。”

瞿千岱沒有馬上開口,他頓了頓,像是早有預料:“如果我阻止,你還會堅持對嗎?”

“是。”雲泆平靜道。

“好,”瞿千岱不再多說,他補充道,“聞牧遠身體的具體情況我讓周希那邊壓下去了,他在軍隊聲望高,這件事不宜張揚。你自己註意分寸,最近席家異動很多,主戰派不能同時失去左膀右臂。”

雲泆很輕地“嗯”了一聲,旋即掛斷了通訊。

他擡眸看向面色如同赴死一般的杜潭,最後命令道:“動手吧,我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清楚,抽一點信息素不會有事。”

杜潭額角的青筋直跳,他心說這哪裏是一點?但雲泆如今的態度表明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放棄掙紮,讓護士準備消毒。

冰涼的酒精在後頸快速蒸發帶走熱意,敏感的神經被喚醒。下一秒,一種直達靈魂的痛苦鉆骨透髓,直擊雲泆大腦。

劇痛伴隨著銳刺深深鉆入,雲泆下意識想蜷身,但抽取過程必須保持穩定,旁邊的醫護人員剛想上前幫忙就被雲泆制止。

他臉色慘白,竭力壓下腦內強烈的痛意強行讓肢體放松,額角因疼痛產生的冷汗直滴,滑落而下打濕了前襟。

不知過了多久,粗壯的針管被抽出皮膚,細長管芯內充斥著少量紅色液體,那就是信息素提取液。

鈍痛在後頸蔓延,雲泆四肢條件反射一般痙攣,脖頸之上青筋疊起,大概過了五分鐘他才徹底恢覆對身體的控制。

杜潭在旁邊看著也痛,見他緩過來一些立馬上前遞了一杯水。雲泆手背上的經脈仍在抽搐,他接過水猛灌了一口,來不及吞咽的液體順著嘴角淌下。

抽取信息素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但有一點和其他大手術不一樣,就是它不會留下明顯的創口。

就算抽取的過程再痛苦,到最後表面上也看不出什麽,非要說有什麽不同,大抵就是脖子有些泛紅。

雲泆快速撿回理智披上外套,腺體的神經仍陷於劇痛中沒有緩過來。

陣陣湧潮中他想起聞牧遠送他禮物那天一切如常的表現,甚至還主動來中心塔接他下班。

alpha對他溫和地笑,尾巴一如既往粘人可愛,如果不是雲泆察覺了一些端倪,他甚至完全不會開口。

真是很笨的一條蛇。

雲泆撐著椅子站起身,他腳下晃了晃,心裏覆雜的情緒像是打翻的顏料,一地狼藉。

杜潭這會手腳利索,一轉眼已經把剛才的提取物裝進生物保溫箱。

雲泆見狀開口,聲音帶著沙啞:“走吧。”

他帶著隨行的人一路飛馳,抽取信息素花了不短的時間,他們抵達降落點時時飛行器正好停穩。

杜潭一個箭步沖上前,裏頭的人準備已久,那支至關重要的針劑被取出,因為溫度偏冷很快覆上了水霧。

人群擁擠層層疊疊,雲泆走進艙內,只能在交疊的人影空隙中看見黑蛇的身軀。

杜潭按照秦羽發來的指示把雲泆的信息素註射到黑蛇頸後的鱗片下,他一邊心驚一邊操作,那裏的皮膚硬度令人咋舌,已經算是極粗的針管幾乎快要彎折才堪堪插/入。

猩紅的液體下一刻竟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被主動吸入,很快就消失殆盡。

杜潭想這個是個好征兆,他臉色稍松,轉身起來才發現雲泆一直站在艙門處,沒有向前。

杜潭心裏沒底,他走近問道:“將軍?你沒事吧。”

雲泆的眼睛重新聚焦,他說沒事,往前走時身邊的人主動分開。

黑蛇的身軀一覽無遺出現在他面前,雲泆蹲下,摸過那一截看不出原貌的尾尖,胸口一窒。

所有疼痛的感知都頃刻轉移,集中在那跳動的地方,每一次落下都在提醒他alpha此時的痛苦。

沈睡的人或許不知,所以清醒往往更為可怕。

黑蛇盤踞蜷曲,蛇首昂起,可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失了光彩。它身邊雪柏的味道很淡,幾不可聞,雲泆俯身,額頭貼上了它的,霎時一股青藤的氣息奔湧而出,繞開身邊所有人把黑蛇精準地包裹了起來。

掌心下的軀體仍有溫度,雲泆摸過熟悉的身體只覺恍若隔世。

他起身,問道:“醫院的病房準備好了嗎?”那聲音又回到往日的平靜。

杜潭聞言立馬點頭,因為救護車的尺寸過小,他們特地從軍隊調來了運輸車。

註射信息素提取液後黑蛇的身體軟化不少,監測儀器顯示的數據也猛然拔高,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周圍人都松了一口氣,雲泆擡腳剛想跟上去就看見他的副官面露焦急,那個小夥子開口道:“將軍,指揮室那邊要您回去。”

雲泆一滯,軍情不能延誤,他沒忍住又多看了幾眼才收回腳。

而另一頭沈元義的副官馬上要隨南境的其他人返程,他把那枚吊墜完好無損送回雲泆手上,而搜查過程中發生的事沈元義早已告知。

雲泆謝過他,擡手將吊墜系了回去。冰涼的水滴重新掛回前胸,靜默已久的紅色與皮膚下的震動同頻。淺淡的信息素重新化作羈絆的絲線纏繞而上,將雲泆的傷痛在無形中漸漸撫平。

“晚上我去醫院住,麻煩幫我準備一下。”他沖將要離開杜潭說,用的是下命令的口吻。

杜潭看他剛才的神色就知雲泆肯定放心不下,他很快答應,黑蛇情況特殊,和雲泆離得近些也許更好。

隨後雲泆和副官一起回了軍營,剛走到指揮室外就聽見裏面的人在高聲爭吵。

他沒有立馬開門,而是靜靜聽著,裏頭的兩名軍官對邊境的駐軍防備措施有不同意見,他二人各執己見,直到陸兆興厲聲制止才停下。

此時雲泆推門而進,剛剛停下的兩人又躍躍欲試想要發表意見,雲泆擡手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他方才在外面已把爭執的內容厘清,現在再吵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雲泆就目前的信息和前線消息跟他們分析,一群人到傍晚才最終定下決議。

室內難得安靜下來,副官幫他們收拾著桌上的資料,雲泆看了一眼時間說:“晚上有什麽文件就送到醫院去,具體位置我等會發給你。”

副官點點頭,陸兆興在旁邊聽了一耳朵,他也知道聞牧遠已經抵達,雲泆去醫院肯定是為了他,於是關切問:“上校情況怎麽樣?”

“目前還不清楚,”雲泆搖頭,“這邊還要你多照看。”

陸兆興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他看出雲泆心裏現在急得上火,方才說話語氣都重了不少。他讓雲泆快去,這邊還有他頂著。

雲泆動作急,他沒叫司機,直接開了一輛停在門口的越野,一路疾馳而去。

剛到樓下,他意外接到杜潭的通訊,一向沈穩的中年主任醫生在那頭驚恐大嚎:

“將軍你快來!聞上校他失控了!”

雲泆心中登時一凜,車都沒來得及鎖上就快步往樓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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