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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坦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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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坦白(上)

宴星稚聽到這話, 有一瞬間的茫然。

難道她還置身在萬仙同夢之中?難道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場虛幻?

如此厭惡獸族的牧風眠,失去了清嶼劍和爺爺的牧風眠, 竟然會對她說愛?

“你……”宴星稚有些不確定地將他打量,試探地問道:“你是又中了什麽妖術了?”

“我沒有。”牧風眠回答的很快。

他知道宴星稚私藏他的一縷長發,為他不遠萬裏來到仙界之後,心中一直膨脹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甚至有點埋怨宴星稚為何將這份心思藏得那麽嚴實, 他一絲一毫都未曾察覺。

但回過頭, 他好像也沒有資格去埋怨宴星稚, 因為他也是如此。

如果當初他能再堅持一點, 面對宴星稚尖利的爪牙時將自己的心意說出, 或許就不會彼此誤會那麽長時間。

牧風眠誠摯地盯著她道:“若是我對你沒有情誼,我何須付出如此代價等待千年,將你救回來?”

宴星稚歪了歪頭, “因為你的清嶼劍只有我知道在哪裏,且還想利用我對抗仙界, 攪得六界大亂, 你好趁機覆仇。”

此話一出,除了時珞之外其他人都楞住了。

師鏡第一反應是去看牧風眠, 見他表情呆滯, 當下有些不忍心, “牧十二……”

宋輕舟也極為意外,脫口而出,“原來你都知道?”

尹祺喃喃, “搞半天我們都是在白忙活啊。”

駱亭語倚在柱子上, 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 仿佛千年前的猜測得到了應證。

“你既然都知道,為何還要留在這裏?”時珞勸道:“他將你覆生只是為了利用你,這些年的事樁樁件件,你也該看清楚了。”

牧風眠看起來十分手上,眼圈紅紅的,藍眸覆上一層晶瑩,“宴星稚,你怎能如此沒良心?”

宴星稚覺得他這模樣漂亮極了。

赤紅的長發被風拂起,偶爾幾縷從他的側臉滑過,紅紅的眼眶仿佛隨時都要落下淚來,隨風破碎。

她還從未見牧風眠這副模樣。

她轉頭,對時珞道:“師父,我是自願留下來的。”

“什麽?”時珞一楞。

“你應該清楚,沒有什麽能夠束縛我,我若想走,也沒人能夠留下。”宴星稚道:“牧風眠應該是晉神了吧?雖然我不知道這千年來發生的事,但他的神力明顯與之前不同了,我能夠感覺到,這六界之中,我想不到還有誰比晉神之後的牧風眠更為強大,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這番話說得太過無情,時珞被驚得啞口無言。

是啊,誰有能力困住宴星稚呢?當初她在仙界一直是來去自如,那一副限制她神力的束神鈴,也是她為了留在仙界而自願戴上的,如果她想,她可以隨時掙脫。

當年牧風眠屠殺仙盟四百餘人,仙兵神將追著他往仙界邊境而去時,巨雷從九重天上直直劈下來,當場就劈死了不少人。

那是牧風眠的晉神天劫。

巨雷的威力毀天滅地,在群山上環繞不息,無奈之下神界只得停下追捕。

神力越強,晉神所遭受的天劫就越兇猛。

當初牧風眠所在的山頭幾乎被天雷夷為平地,方圓百丈遠都是烏雲密布雷聲滾滾,驚雷從上三界劈到人間,持續數日才平息,如此浩大的聲勢震動上六界,眾人都嘆若牧風眠沒死在這場天劫中,進階為神,那麽將會成為足以在六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

牧風眠活下來了,成功晉神。

沒有清嶼劍,他一樣讓神界懼怕忌憚,硬生生在天界的壓力下撕開一千年的裂痕,讓魔族得以喘息成長。

他策劃千年,編織一張巨網,將所有人困在其中。

如今天界不得輕易而動,備受魔界與妖界的牽制,一旦大戰觸發,九萬年前的慘劇將會再次上演,只是這次最後勝出的那一方會不會是天界,誰也說不準。

時珞道:“星崽,你的選擇我從不幹涉,但是你要想明白,千年前就是因為你做了錯誤的選擇,才有如今的下場,你還想一錯再錯?”

宴星稚卻道:“我說過,我當初去天界的目的只有一個,倒是師父你,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隨你回去?”

時珞被駁了面子,面色有些難看,“我以為我是你在天界最親近的人。”

宴星稚的眸色帶著些許漠然,“師父當年教導我,讓我一心一意修煉神力,盡快晉神,為的可不是與我親近。”

“你給我容身之所,我幫你鞏固權力,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相互利用。”

時珞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都以為宴星稚性子率真,什麽都不懂,渾身上下都寫著好騙二字,實際上她什麽都清楚。

她知道時珞的野心,也知道時珞總是催著她修煉神力的目的。

當初宴星稚想要盡快變得強大去神族區,目的與時珞的並不相悖,所以沒有違抗。

時珞或許對宴星稚有幾分真情,只不過這些真情抵不過她對權力的向往和野心,也不足以牽絆宴星稚,所以當初她才會輕描淡寫地要離開天界,放棄為時珞做事。

她什麽都知道。

哪怕如此,她仍選擇為仙盟效力,仍選擇留在牧風眠身邊。

她從來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任何強迫和無可奈何。

我行我素,也無拘無束。

“我的神體在你那裏吧,師父。”宴星稚說道:“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神體的味道。”

她對自己的味道太過熟悉,所以空中傳來的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異樣氣味只有她能察覺,她尋著味道從房中出來,為的就是這一句話。

但是沒想到竟然被拉著說了那麽多。

時珞心中波濤不止,面上卻穩住了情緒,“我不知道你說什麽,當初你的神體在仙盟保管,後來失蹤我也找了很久,現在還沒找到蹤跡。”

宴星稚也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等著我自己找上門吧,師父請回。”

牧風眠聽到這句話,高高吊起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他知道,宴星稚要留下來了。

方才聽到時珞說的那些話時,牧風眠緊張得厲害,生怕宴星稚被這養了她十幾年的女人給騙走,他甚至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將她留下,語無倫次地將自己的心剖白給她,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誼,哪怕一點點。

慶幸的是,她選擇留下。

時珞欲言又止,表情莫測地看了宴星稚許久,摻雜著許多覆雜的情緒,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她一走,這場鬧劇就散了。

師鏡也擡步走,從牧風眠身邊擦肩而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尹祺見這場面也要黏黏糊糊起來,便拉著自己的便宜表弟離開,駱亭語則十分有眼色,不等人喊就自行消失。

院中只剩下宴星稚和牧風眠兩人。

“還不松手嗎?捏得疼死了。”宴星稚輕輕轉了轉手腕。

牧風眠聞言,便一下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並沒有松手,他想一把將宴星稚抱在懷中,但又不敢輕易動手,怕引起她的抗拒。

卻不曾想宴星稚的軀體如今正在崩壞,站著這說了那麽久,身體有些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就往牧風眠身上歪。

他順勢將宴星稚抱住,手臂錮在宴星稚的腰身上,將她往懷中按。

宴星稚醒來之後,身體是溫熱的,帶著明顯的溫度,她不如昏睡時乖巧,會伸手抓住他的長發,會努力地站直身體,雖然有隱隱將牧風眠推開的架勢,但他還是愛極了有生命力的宴星稚。

活著,比什麽都好。

他將宴星稚整個抱起,往房中而去,往藤椅上一坐,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宴星稚拽著他的長發,穩住身形,一側頭就能看見牧風眠的眼睛,兩人的距離極近,她往後退了退,“你想幹什麽?放我下去。”

牧風眠卻抱著她不肯松手,將她的右手托舉起來,“你看。”

白嫩的手上開始出現淤泥,指縫中捏著牧風眠的赤色長發,被染上了泥土,但他卻絲毫不介意。

宴星稚一頓,見狀也知道這副泥巴捏的身體不行了。

牧風眠抓來一塊濕的布巾,低頭在宴星稚的手背細細擦拭,動作緩慢而輕柔,眸光認真專註,“你這副軀體,可是我當初跑去神族區的天曇神山上挖的,冒著多大風險你知道嗎?為了能承載你的神魂,可是用赤煉神火燒了很久,你就如此不愛惜。”

雖是如此說著,他話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

宴星稚盯著他的臉,感受到手掌中的發絲被抽出,從指尖到掌心都被浸濕的布巾擦過,留下溫溫涼涼的痕跡。

她有一瞬的眩暈,不明白為何牧風眠會突然如此與她親昵。

“你不恨我嗎?”宴星稚呆呆地問。

“愛你都還來不及。”牧風眠壓低聲音,像是自己嘀咕。

“我偷走了你的清嶼劍,還害得你沒了爺爺,你受的神罰,也是因為此事吧?”

“這些跟你又沒有關系,你才是被卷進來的無辜之人。”

宴星稚盯著他垂下去的眼簾,說:“其實那夜是我點了妖香,迷醉了你,偷走了清嶼劍,所以你才沒能與牧族王取得聯系,所以我不算是被卷進來的,我是自願做的那些事。”

牧風眠聽後看起來倒沒有絲毫的意外,他道:“嗯,我已經知道了。”

宴星稚又不說話了,她抿了抿唇,看著牧風眠將她的手擦幹凈。

聽她安靜下來,牧風眠就又忍不住說話,“你知道當年的萬仙同夢,我夢到了什麽嗎?”

宴星稚順口問,“什麽?”

牧風眠就說:“我夢到你提前兩年來了神族區,在授課大殿中坐在我的旁邊,你很驚訝我居然知道你的名字,還對我說你是從倉山來的,其實我都知道。”

“我帶你去神族區各個地方玩,我還教你牧氏神法,你很聰明,一教就會,在裏面融合你自己的東西,變得非常厲害。”牧風眠擦凈了她的雙手,擡眸看她一眼,見她神色呆滯,雪白的臉蛋上也出現了淤泥,便取了一塊幹凈的布巾,用手掌著她的後腦勺,將她臉上的臟汙也擦去。

一邊擦一邊道:“我們在夢中相愛,我知道你閑來無事便喜歡在殿中睡覺,睡著的時候神體總是不由自主地顯露出來,露出一雙虎耳朵,安靜又乖巧。你在夢裏很喜歡我,喜歡與我親近,喜歡關於我的一切東西。”

牧風眠將她的臉擦幹凈之後,低嘆一口氣,終於承認,“就是那場大夢,困住了我一千年。”

牧風眠曾經歷過無數次的夢醒,但還是會再次在夢中沈浸,他總是看見宴星稚站在燦陽之下,沖他招手,一邊喊他一邊撲過來抱住他,用臉頰親昵地蹭他的脖子。

哪怕每次醒來,他只能在昏暗冷寂的殿中,看著床頭邊的桌子上琉璃盞中那只有雛形的神魂,他也覺得心尖是滾燙甜膩的。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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